解语难-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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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灵犀谷。”朝阳回答。
“灵犀谷……？”女孩喃喃道。“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啊……”
“你知道灵犀谷？”听女孩如此描述，朝阳问。
“嗯。”女孩回答，神色游离。“小时候，娘给我讲故事听……有讲到这里的事情……她说灵犀谷里住着神仙……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个……很好的地方。”
“你……从哪来？”
“我……？”听到朝阳问，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我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只记得……我娘说，那个地方……叫做……人间地狱呢……”
朝羽一直站在朝阳的身后，她就见那孩子如此喃喃着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却一行一行的往下掉，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带那个女孩回去的道路很艰辛，朝阳背一阵子就得缓一阵子，朝羽一声不吭的跟在她后面，皱着眉毛紧紧的盯着前面那个气喘吁吁的姐姐瞧。
“呼……看上去这么一点，怎么那么重。”又走了一截山路，朝阳在路边坐下休息，此时雨水渐停，黄昏的天空仿佛水洗一般，通透，橙红。
“据说人死了以后的身体要比活着的时候重哦。”朝羽坐在朝阳边上，道。
“哪……哪有这样的说法。”朝阳反驳道。
“我有自己问夫子啊。”见朝阳板着脸，朝羽便知她害怕，遂笑道。
“你平日里都跟夫子聊一些什么话题……”朝阳叹气。
“神灵啊……鬼怪啦……”
“我并没有在问你好么……”
话匣刚一打开，朝阳就知道自己问错了。朝羽在接到话茬后，便兴奋的亮着一双眼睛，开始将起她所听到的鬼故事来。
“而且现在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死吧？”
朝阳听的全身冒寒气，终于将话题拉回来，却不料朝羽一脸坏笑道。
“那可不一定咯。”
“……”
绚丽的晚霞过后，便是沉寂的黑夜。
朝羽就见朝阳依旧一声不吭的背着女孩走在前面，嘴里低声碎碎念着些什么。朝羽笑，想着她那个姐姐无非就是在念驱魔咒之类的东西罢了。
朝阳碎念的认真，本以为这能稍稍起到点效果，却在这时候被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哇啊啊啊啊——！”几乎不待朝阳反应，她整个人一抖就尖叫出声来，差点连带背在身后的女孩也一起丢在地上。
“……”没料到朝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朝羽拍着她肩膀的手僵住，半响才轻声喊一句。“姐姐？”
“……”察觉到自己失态，朝阳一头汗，半响也不好意思出个声。
“姐姐？”然那孩子却一声接一声的叫着自己。
“嗯？”朝阳故作镇定的回答。
“你怕鬼啊？”
“……”被朝羽一句话问的威信全无，朝阳不甘心的回答道。“鬼……鬼有什么可怕的。”
“哇！”
“哇啊啊啊啊——！”
还不等朝阳说完，朝羽忽然大喊一声吓唬她，只见朝阳再次尖叫起来。朝羽呆呆的看着朝阳尖叫完毕，而后才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眼泪出来了……”
“……”见朝羽笑的都哭了，朝阳气呼呼的背起女孩就走，她决定了，后半夜再也不要搭理朝羽。然还没有两部，她却又听到朝羽在背后大喊。
“姐姐！我全天下最厉害最温柔最好的姐姐！别走那么快……我……我怕黑……”朝羽就这么喊着，很快便见朝阳停下脚步来。她回头，一双眼睛亮亮的。
朝羽就听朝阳道。
“快点跟上，怕黑还走那么慢。”
后半截路的时候，换朝羽走在一片漆黑的深夜中带路。她背着女孩子，一步步，那样坚实。朝阳望着朝羽在黑暗中前行的背影，瞬间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怕黑？
你怕黑？
你怕屁！
我才是真的怕好么！
朝阳的内心，千万匹小马驹狂奔中。然而朝羽却浑然不觉，只是问道。
“你打算把这个孩子怎么办？”
“怎么办……？”朝阳思索了半响才道。“我……只能尽力了。”
“尽力是什么意思？”
“灵犀拒绝收纳一些外人，你知道的。”朝阳道。“况且……就算是我，也未必留得下她。”
“那又为何……一定要留下她？”绝对的寂静中，朝羽问。
“她说……她来自人间地狱。”好半响后，朝阳才淡淡道。“若一个人来过仙境，却又要回到地狱里去……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阳。”朝羽道。“那是她的心情。”
听朝羽如此说，朝阳抬眸望，就见走在最前面的朝羽回过头来对自己道。
“地狱里还有很多人，你都要救来灵犀么？”
然朝羽虽这么说了，却还是把女孩留在了朝阳的身边。朝阳就见朝羽进到城主夫人的房间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又出来了。她自一片明亮的月光中走到自己面前，道。
“阳，以后，她会留在你身边。”
“你……”朝阳望着朝羽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并不知道朝羽如何才能将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留下来。
“灵犀城中，盾说要人留下，又有谁会不同意呢？”似乎看出了朝阳眼中的困惑，朝羽自豪的仰起头用鼻孔看她，趾高气昂道。
“可是你不是说地狱里……”
“若就这样撵走那个孩子，阳的心也会随着她被一起困在人间地狱里罢？”半响，朝羽道。“我管不了地狱里的那些人，却想护着你的心呢。”
听到这话的霎那，朝阳只觉自己瞳眸骤缩，呼吸都有困难。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听朝羽的语气放缓，柔声道。
“朝阳对朝羽来说，是比灵犀……还要重要千百倍的存在呢。”
后来的相处中，朝阳知道了那个女孩其实来自磐朝的临城。那个地方相当的群困潦倒，城中饿死了很多人，也包括女孩的母亲。
还来不及弄清父亲是谁，那女孩便被人贩抓走卖钱了。她被贩卖了很多次，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终于在最后一次被贩卖的途中，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从快速前进的车窗里钻了出来，女孩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悬崖边上，而后径直跳进了山谷里………
“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死了。”修养的时候，小七一边吃着朝阳喂的粥，一边道。“却不料……遇到了你们。”
“你知道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却不知道你的。”朝阳道。“所以……这阵子一直都不知道叫你什么好。”
“叫我小六便好。”那女孩答。
“小六？哪有人叫小六的？”听女孩的回答，朝羽不满道。
“被贩卖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我。”见朝羽这么问，女孩苦笑道。“所以……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呢。”
“那也不能叫小六。”朝羽听后，鼓气道。
“为何？”
“她怕叫你小六，你便会禁锢在被贩卖的记忆里呢。”朝阳解释着，而后对着朝羽道。“那你说，要叫她什么？”
见朝阳征询自己的意见，朝羽想了半天，终而慎重道。
“小七？”
“……”
“……”
虽然小七一直跟在朝阳朝羽身边，却很少随她们二人一起行动。她永远安静的待在自己的角落里，或舞刀，或弄墨，也乐得自在。
这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景象，若不是朝羽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长久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
自从小七出现开始，朝羽观察朝阳的时间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因而，她发现朝阳那柔软温和的态度，其实并不仅仅是对着自己的。换句话来说，她对所有人态度都差不多。
她总那么善良，温柔，好脾气。
对自己是，对爹娘是，对小七是，对周围的任何人都是……
有那么一刻，朝羽都在怀疑，自己……对于朝阳来说到底是什么？是妹妹？是朋友？或者……是……需要被保护的……盾？
每次一想起这个，朝羽就会掉进一个巨大的深渊中。那深渊里波涛汹涌，大浪不断的袭来，拍在自己脸上，几乎要让自己窒息。
不想知道答案。
害怕知道答案。
朝羽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害怕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 ：相通之梦
本是一直没有婢女跟着的朝阳朝羽这回身边可算是跟了一个小丫头；但显然她们二人并没有把小七当成下人；反而更像是朋友。
整整一个深秋，朝阳都在灵犀山谷中练剑。她选了个人最少的地方；只带着朝羽和小七。每当她开始舞剑的时候，朝羽跟小七就会坐在不远的山坡上望。就这么望着望着；朝羽便会跑去她的身边捣乱。
“阳，灵犀自古都不用剑；你为何要反复练它？”
“谁说灵犀自古不用剑……很久以前的那场战争……剑和盾；可都是用得上的。”听朝羽这么问；朝阳认真答。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朝羽道。“再说了……现在我们灵犀并没有‘剑’也没有人会指挥战祭祀他们……你这样……”
“可是……若下一个百年里；没有盾的诞生，灵犀又跟不上剑的威力，该如何是好？”
“下一个百年？”听朝阳这么说；朝羽鼓气道。“下一个百年，你与我又会在哪里？”
“说不定……在灵犀的史书里。”见朝羽的眉毛都皱在一起，朝阳拿起手中的剑晃了晃，笑道。“要练么？”
“切——才——不——要——！”见朝阳死不改悔，朝羽索性又跑回小七身边坐着了。
她鼓着气想，要不是娘不让灵犀城里的人练剑，她才不要管呢。这会子朝阳练得全身脏兮兮，回去准又是大骂一顿，饭也吃不上！
想到这，朝羽又偷偷睁开瞄了朝阳一眼。她就见秋日金色的光线中，她的姐姐英姿飒爽，裙摆轻扬，霎时间便红了脸，遂赶紧将眼睛闭上。
小七见朝羽就这么枕着臂，敲着腿，仰面朝天的闭眼躺着，遂问道。
“你刚去问了朝阳什么？”
“我去问她明明有盾在，为何还要练剑。”朝羽懒洋洋的回答。
“她如何答？”
“她在忧心百年以后的灵犀。”朝羽答，而后喃喃道。“以后……若是朝阳当了灵犀的谷主该多好……”
“她当谷主……那你呢？”小七笑。
“我？当然是谷主夫人咯。”
“……”听朝羽这么回答，小七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响才道。“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朝羽理直气壮的反问。
“她是你姐姐不说……也不是男人……更不是‘盾’……她不可能当谷主，也不可能娶你吧？”小七道，却不知为何，心中竟为朝羽的愿望而凄凉了起来。
然听了这些后，朝羽却不以为意，小七听她笑道。
“朝阳会娶我。一定会的……”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她再也不可能对另一个人这么好了……”朝羽合起眼睛轻轻答。“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最接近彼此的存在……”
“嗯。”秋日阳光温暖，小七见朝羽就要入睡，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用极轻的声音道。“你会是最接近朝阳的存在……无论是从什么方面……都……”
都让人……望尘莫及呢。
朝羽睡着后，小七觉得整个世界无限安静了起来。温柔的风中，她手捧《灵犀史书》望着朝阳舞剑的身影出神。
好半响，她才喃喃道。
“小羽，我想……能守护灵犀的不光是盾。撑不起盾的人也可以手握武器，驱逐外敌。同阳一样，我也认为……剑……不光可以攻击侵略，它亦可以同盾一样，守护灵犀呢。”
如朝羽预想的一样，朝阳只要一练剑就会被谷主夫人惩罚，练一次惩罚一次，没有原因。也不知朝阳的性格是否随了谷主夫人的固执，在这样强大的阻力下，她依旧会偷偷跑出去练剑，还会带上小七。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朝阳同小七跪在宫殿外的空地上，朝羽一到了半夜就会给她俩送饭吃。然后这三个人便会在屋檐下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她们肆无忌惮的笑，直到深夜。
“哇！阳！下雪了！”
正在篝火边上聊得开怀，朝羽却感觉鼻尖落了一小片水滴。在一抬头，就剑月色朦胧起来，渐渐有雪飘下。
“今年……灵犀下雪了……”朝阳抬头，望着那雪中的月亮发呆。
“对啊，记忆里，灵犀就下过三次雪……前两次，还都是几年以前的事情呢。”朝羽抬头，同朝阳一起看雪。
“灵犀不经常下雪？”见朝阳朝羽如此兴奋，小七才道。
“对，几乎不飘雪的。”朝羽答。“你的国家会下雪？”
“嗯，会。”小七道。“一到了冬季……就会大雪纷飞……每年都会冻死很多人……”
小七虽回答的落寞，朝羽却听的心伤。她侧过身，将小七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却听小七似是笑了。
朝羽就听小七道。
“小羽，你鼻尖红了。”
“你……你鼻尖也红了！”见小七反而在逗乐自己，朝羽鼓气道，却发现朝阳半响也没反应，再一侧目却发现那人望着月亮震住了。“喂……阳？阳！”
“下雪了……”被朝羽扯着袖子，朝阳缓缓回过神来，她望着面前的火把轻声道。“又……要做梦了么？”
“什么梦？”
“是啊……什么梦呢……”
朝阳喃喃重复着朝羽的问题，却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呢。
对于朝阳来说，雪代表着梦境。
每个下雪的晚上，她都会做同一个梦，但一觉醒来，她除了知道自己做梦了，却怎么也记不起其他来。
这个飘雪的夜晚，朝阳再度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已经被她遗忘很久的梦境中。
那是一个空旷的梦境，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轮清冷的月亮和大片细碎的雪花。朝阳只觉得那月亮的光辉太过明亮……将整个夜晚都照亮了。
“为何要哭？”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这样问了一声。
朝阳抬手轻触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太冰冷……太孤单……”她答。
“如何感觉到孤单？”那声音又问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朝阳茫然的回答。
“可是我知道。”那声音回答她。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每次来这里……我都会温暖起来，变得……不再那么孤单。”那声音笑了，语调里带着难得的宠爱。“你是我黑暗里……唯一的光……”
“每次？每次是什么意思……我以前……也来过么？”朝阳四下找，却怎么也找不见声音的主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这里是我的梦啊。”那人笑答。“而我……我是……我的名字就是……”
我的名字就是啊……
“阳！阳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被焦急的呼唤声吵醒，朝阳缓缓睁开眼睛。她望着月光中的人，神思飘忽，半响才困惑的问道。
“你是谁……？”
哪知这个问题刚一问出口，那人却红了鼻尖。
“小……小羽？！”朝阳望着那红红的鼻头，霎时清醒过来。
“你叫我干什么！你不是不认得我了么！”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朝羽别过身去，蜷成一团。
“我……我刚才做梦了……做梦了而已……”见朝羽哭，朝阳赶忙下了床，半跪在床边给朝羽擦眼泪。“别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梦？”朝羽红着一双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