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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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人绑架了我弟弟洛望？！”洛启明径直推门而入。
　　江越抬头看了一眼对自己大呼小叫的洛启明，皱了皱眉头。“真是的，看来是我把你给宠坏了，越来越没规矩了。”
　　“没规矩又怎么样？！”洛启明也顾不得和他的长官客气了，“我在问你话！！”
　　“是。”江越淡淡道，“谁让你总是说服不了洛家？我只好把洛望抓来要挟他们了。”
　　“什么？！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洛启明更是怒从中来。
　　“我做事，难道还需要经过你一个副官的批准？！”江越见他这种态度，也有些不悦。
　　“……算了算了，我现在没闲工夫和你斗嘴。我问你，我弟弟现在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他是你弟弟，我自然好吃好喝地把他供着，他就在北厢房，你……”
　　江越话音未落，洛启明已经拔腿就往北厢房跑去。
　　他离北厢房远远的就听到弟弟凄厉的哭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
　　只见洛望正蜷缩在床沿边抽泣着。
　　守着他的护兵见洛启明来了，喜出望外地道：“洛副官，你来得正好，他一直哭，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正头痛着呢。”
　　“小望！你没事吧？！”洛启明走过去想一把搂住洛望。
　　洛望却“啊！”的一声惊呼，吓得浑身猛的一抽搐，向旁边跳开了。
　　“小望，别怕，我是二哥啊，你抬头看看，不认识我了吗？”
　　洛望抬起挂满泪痕的脸怔怔地看了洛启明半天，终于确信他确实就是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二哥。虽然对怕生的他来说，这个二哥同样是个陌生人，但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扑到洛启明怀里“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二哥……救救我……”
　　“乖，没事的，二哥一定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相信我，好吗？”洛启明一边轻轻抚摸着洛望柔弱的身躯，一边不住地柔声安抚着。
　　洛望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二哥……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爸说，每天晚上吃晚饭之前一定要回家，不然要打我屁股的……”
　　洛启明因为他的天真话语而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只得尽量平静地强笑道：“别担心，我今天已经跟爸他们打过招呼了，你今晚就在二哥这里睡，你回去之后，爸一定不会打你的。”他没有回答“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真的也不知道。
　　“……我……可是我……”洛望想说他不愿意在这里睡，但又怕得罪了二哥，不敢说。
　　洛启明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假装出一幅伤心的样子。“小望那么讨厌二哥呀？”
　　“不是不是！”洛望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讨厌二哥！只是……只是我择床的，怕在这里睡不着……而且……而且大哥每天晚上都给我讲故事，唱催眠曲……”
　　洛启明觉得有点好笑，洛望怎么也是15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4、5岁的小孩子一样呢？不过他同时又涌起了许多怜爱。“要不然这样吧，今晚二哥陪你睡，给你讲故事唱歌，好吗？”
　　洛望看着二哥温柔的眼神，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个“好”字。
　　洛启明见他总算是同意了，松了口气，对一个小兵道：“你去跟江军长说，我今天就在这里配小望睡。”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就不陪江越睡了，反正司令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俩每天都在一起睡，所以那小兵也就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传达旨意去了。
　　“小望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呢？”洛启明柔声问。
　　“有小动物的童话故事！”
　　“呃……”洛启明从小就几乎没接触过什么童话故事，有点为难，“二哥不会讲童话故事怎么办呀？要不然，讲点别的？”
　　“那就讲讲二哥你的故事吧！你是我二哥，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这……”其实这个话题洛启明更不愿意讲，但也不好拂了洛望的意，只得避重就轻地回答，“因为二哥在小望你出生之前就离开洛家，自己到外面谋生去了。后来我读了军校，毕业之后就到江军长身边当了副官。”他中间自然是省略了一大堆过程。
　　“可是……江军长是坏人……二哥为什么要给他当副官？”
　　“……咳……”洛启明看了一眼一旁的好几个护官，“其实江军长不是坏人的。”
　　“那他为什么要抓小望呀？”
　　“其实吧，不是他要抓小望，是二哥太喜欢小望了，所以求他把小望抓过来陪二哥几天。”洛启明虽然尽量胡诌着，心中却颇有些担心弟弟会不会相信这十分蹩脚的谎言。
　　“原来是这样啊。”单纯的洛望倒真的轻易信了，甜甜地笑了，“二哥喜欢小望，为什么不回家陪小望呀？”
　　“呵呵~因为江军长不准我随便住在别的地方。”
　　“唔……那江军长还是坏人。”洛望再一次下了同样的结论。
　　“呃……他是担心二哥在其他地方遇到危险……”洛启明只好继续努力帮江越解释。
　　就这样，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这让护兵们都想笑却又拼命忍着笑的对话。
　　


　　　　11、11

　　洛启明从那天开始不仅每天晚上都陪洛望睡觉，白天也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他和江越从那以后就一直没见过面。他们彼此心中都对对方有怨气，同样倔强的他们谁也不肯让步。
　　洛望一开始还觉得和二哥在一起新鲜，渐渐的却越来越不乐意了。“二哥，我还要上学呀，要是落下了太多的课，就补不起来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二哥帮你把课本拿来，然后我像老师一样教你，行吗？”
　　“唔……”洛望撅起了小嘴，“可是人家好想爸妈和大哥呀……”
　　洛启明只得摸了摸他的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忽见一个勤杂兵过来道：“洛副官，有找您的电话。”
　　洛启明拉起弟弟的手。“走，陪二哥去接个电话。”
　　那勤杂兵却道：“电话里面说，让您一个人去接……您放心吧，洛望先生在这里很安全。”
　　“…………”洛启明皱了皱眉头，“谁打来的？”
　　“报告洛副官，是您的兄长洛希先生。”
　　洛启明松了口气。既然是大哥要求的，想来有他的道理。“好吧，小望就暂时交给你了。”
　　他又对洛望嘱托了几句，就去接洛希的电话了。
　　洛希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柔，透着好几份焦急与责怪。“你那个长官到底想干什么？！他看样子是永远不打算放人了？！你也不知道劝劝他！”
　　“永远不打算放人？怎么回事？！你们那边到底交涉得怎样了？！”洛启明也着急起来。
　　“你怎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爸已经给过他一笔钱了，可你们那个江军长居然说，资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一直把洛望留在府上，好得到我们洛家源源不断的财政支持，直到仗打完了，他统一了中国……这tmd不是鬼扯吗？！鬼才知道他猴年马月才能统一中国？！”
　　洛启明一听这话，也是怒火中烧。“可恶！！他怎么可以那么蛮不讲理？！我……好，我一定去狠狠骂他一顿！！”
　　“哎呀，别去！”洛希忙换了语气，“抱歉，刚才太激动……我知道对你发火也没用，你也别意气用事了，要是真惹恼了他，只怕你和小望的处境会更危险。我问你，小望最近如何？”
　　“大哥，你放心，他很好，我每天都陪着他，白天陪着他玩，晚上陪着他睡，要不是你吩咐我接这电话别让他听见，我现在还对他寸步不离呢！”
　　“那，他晚上能睡着吗？”
　　“一开始他也不太习惯我讲的故事，唱的摇篮曲，可是渐渐的，就能睡着了。”
　　“……呵。”洛希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你也会做这些事情啊。”
　　见气氛终于轻松了下来，洛启明也微微一笑。“我倒还想问大哥你呢，他都那么大了，怎么睡觉还要人哄呢？”
　　“不是他的错……都怪我，从小就溺爱着他。你走之后，我心中总是空捞捞的，想找个人疼着宠着都找不到，所以自从他一出生，我就把他捧在手心上呵护着。”
　　“……！”洛启明听大哥的意思，竟象是把对自己的爱与歉疚全灌注在了小弟洛望身上。
　　“当然，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小望从小就很听话，很懂事，很讨人喜欢。说实话，我对他不知道比对刁蛮任性的小婷喜欢多少倍，我和妈其实都是一看着小婷就头痛，可她是爸的心头肉，就是做错了事我们也不能打不能骂，只能由着她。亲戚和下人们也多半喜欢他多过喜欢小婷。大概就因为这个原因吧，小婷也许有几分嫉妒小望，她就老是仗着自己大那么几分钟就指使小望做这个做那个的，我们见她欺负小望，却也不敢怎么管……我心中觉得小望可怜，便对他疼得更多了。不过可能也因为对他保护过度了，他的心智远不如同龄人成熟。”
　　“原来是这样啊……”洛启明总算明白了大哥和三弟间的感情，以及三弟那么天真烂漫的原因，“大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好好照顾又怎样？不被人伤害又怎样？”洛启明的语气忽然又严厉起来，“你觉得把他关在那里一辈子，他这辈子还能有幸福吗？！”
　　“这……”洛启明语塞，“我一定会好好劝劝江军长的。”
　　“得了吧，你们那个江军长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他要做的事，岂是你能改变得了的？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小望他自己对这事是怎么觉得的？说不定，能暂时摆脱他那个蛮横的姐姐，他倒觉得轻松愉快些。”
　　“我觉得小望并没有那么觉得……他……挺想你们的。”
　　“………………”洛希沉默了好久，终于道，“我决定了！在你们江军长决定放人之前，我要去你们府上陪他！多一个熟悉的亲人，对他来说也总是多一些安慰。”
　　“……啊？！”洛启明吓了一大跳，“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明天见！”洛希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洛希对这样的事情发展有些哭笑不得。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只好先去找江越谈一谈。
　　这一次，他倒是很礼貌地敲了敲军长室的门。
　　江越头也不抬地淡淡道：“进来。”
　　洛启明强忍住心里的怒气，用尽量客气的语气道：“江军长，听说您准备将我弟弟小望长期留下，不知是否有此事？”
　　江越一听这话，心都凉透了。本以为洛启明是好不容易想通了为了向自己示软和好而来，没想到他竟是来兴师问罪的！江越当下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你扪心自问，他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我是不是好吃好喝的把他像菩萨一样的供着？我有虐待过他吗？我有少过他什么吗？他的吃穿用度和在家里有什么区别吗？我就是把他留一辈子，那又怎么样？”
　　听了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话，洛启明也终于忍不住火了：“你以为一个人有吃有穿有钱花就能快乐地过一辈子？！你让他失去了自由不说，还让他不能和亲人在一起，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你不也是他的亲人？！”江越与他针锋相对。
　　“那些都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又岂是我这个陌生的二哥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非要和家人在一起？！”
　　“我看你根本就不懂得亲情为何物！！家庭的温暖与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
　　江越听到这句话骤然变色。“对！！你说得太对了！！我根本就不懂得亲情为何物！！”他高高扬起了手，却终于没有落在洛启明的脸上或身上，而是“啪”的一声打落了旁边的茶杯，。
　　地上顿时全是茶杯的碎片。
　　两人的心也都碎了一地。
　　洛启明掉头就走。他只觉得心乱如麻。明天大哥就要来了，他虽然表面温柔，原则性的问题同样不会妥协，做事也很有手段，他和江越两个人已经把局面搞得一团糟了，要是再多一个，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真要是闹翻了，最受苦的还不是无辜的洛望吗？
　　“二哥……”正在毫无头绪之间，他听到了一个轻轻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洛启明回过头来摸了摸弟弟稚嫩的脸。
　　“二哥把小望一个人丢下那么久，人家想二哥了嘛，就叫那些护兵大哥带我来找二哥……”洛望在洛启明的身上蹭啊蹭，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也就只能和二哥亲热了。
　　“对不起……”洛启明搂着他，心中更是烦乱，“走，二哥带你回房间去。”
　　“嗯！”洛望拉着洛启明的手，乖乖地跟着他回去了。
　　一路上，洛启明都在思考着对策。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想法。这想法虽然很冒险，也总比呆在这里等死的好——洛望要真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固然不会死，但只怕是生不如死。
　　回到房间之后，洛启明在弟弟耳边低语道：“小望想玩捉迷藏吗？”
　　“想啊！”洛望天真地笑着回答，“我们来石头剪子布！”
　　“不不不，这次不是我们两个玩，是我们和那些护兵哥哥一起玩……”
　　“真的吗？！”洛望的笑容更灿烂了，“太好了！每次都只能和二哥一起玩，总觉得有点寂寞呢！”
　　洛启明更加放低了音量。“你听好，听到天黑的时候，我们要偷偷潜出这里，到外面去，行动的时候不能让那些护兵哥哥们发现……知道了吗？”
　　“知道了！”洛望拍手道，“这个好玩！”
　　于是，当晚，洛启明便带着弟弟开始了他的潜逃行动。
　　毕竟在司令府也呆了那么久，他知道哪些地方的防守较为薄弱，带着弟弟左躲右闪，总算是安全来到了司令府侧门的旁边。
　　他向远处的草丛中扔了颗石子，企图引开门口的护兵。护兵们果然被响声惊动，跑去查看状况。
　　趁那一刹那，他拉起洛望的手向门外拔腿就跑。
　　“啊！！！是洛副官？！他要逃跑！！！快抓住他！！！”
　　一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声，洛启明就知道完蛋了。但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拉着弟弟发狂般地拼命跑啊跑。
　　“二哥……你不要跑那么快……我……我跟不上了……”洛望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洛启明知道弟弟体力不好，干脆一把抱起了他。
　　可就算在军校的时候他总是跑步冠军，抱着个人也多少会降低他跑步的速度。
　　他与护兵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近，更要命的是，他还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枪声。
　　洛启明大惊，急忙紧紧抱住弟弟，以免他被子弹所伤。可又跑了一阵，枪声一声接一声，子弹却不仅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从他旁边呼啸而过。这时他总算明白了，护兵们知道他是江军长的心肝宝贝，终究还是不敢对他开枪，只是对天鸣枪吓吓他罢了。
　　洛望毕竟也不是白痴，这会儿也终于知道这不是游戏了，被那枪声吓得开始痛哭不止。“二哥，我害怕……呜呜……我好怕……我们别玩了，我们让他们抓回去，好不好？”
　　“小望别怕，他们不会真打我们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再无退路了！”
　　“我看，你不仅没有退路，也没有前进的路了！”
　　洛启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江越已经带着一大堆人挡在自己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