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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范女王的李将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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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何不理睬我?你这高傲的蜀国长公主啊。瞧瞧这是什么?” 
  燕王手中拿着一支纯金的羽箭,抵到李辰雨的面前。 
  她当然认得,那是她父皇的十二金羽箭之一,全部都是由精工巧匠纯金打造的,父皇甚为喜爱,将它们束之高阁,不许任何人动看。那年要不是她调皮,把那盒子拿出来把玩,把金羽短箭,竹篱笆似的插了一地,被她父皇责罚了一个月不许出殿门,她或许也是不知道的。 
  “认得?就是这支箭,杀了我父王。你要死?要么替你的父皇先还了这血债吧。” 
  李辰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范美艳:“原来你是觉得……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所以才……” 
  “才怎样?轻薄你?□你?那不是看你细皮嫩肉,清傲孤高,一副生人勿进的仙君神明模样么,我就是想揭下你这层清白的裘衣,要你屈辱而无地自容!” 
  每一个字,都如棉里针,一针一针扎在心尖上。 
  “那你……玩够了吗?” 
  “怎么?和燕王同榻共枕还折辱了你吗!” 
  “玩够了,就杀了我吧,替你父王报仇啊。” 
  燕王凄凄一笑,想死?没那么容易啊:“岂能这样便宜了你?要死,你也去死战场上。” 
  “你若替我打赢了西北的战役,我就收兵,永远不攻打蜀国。”范美艳轻轻俯□来,红唇烈焰,伏在李辰雨耳边,轻言细语,却无半句关乎风月,“这交易,划不划算?” 
  西北地势险峻不说,长年累月的积雪,加之近来沙匪结派,两个韩急雨都不一定能打得下来,有去无回是多半的。 
  “不,不划算。我愿意去,若是战死,无聊输赢也请放过蜀国……” 
  范美艳笑着直起了身子,盯着那露在被子外的蝴蝶骨,又盯着那粉淡的薄唇,忽然开口:“真会谈判。这样不是我吃亏多了些么?不如……你主动一次,我就考虑你的建议。” 
  李辰雨愤恨的闭上眼睛,怒声到:“我没有力气了!” 
  “没关系啊,等你休养几天,我再来看你。” 
  燕王说的李将军脸上一红,差点哭了出来,咬牙切齿才算忍住。 
  她觉得一切都来得太快,忽而,她们的关系就变得这样糟糕又……暧昧。那日燕王走后,她终于忍不住一肚子的泪水,嚎啕大哭,真真的撕心裂肺。 
  大约哭过后,就真的绝了情。从此山水不相逢,此情无关风与月了。 
  大燕历三百八十五年末,李辰雨封号玉面大将军,为燕王出征西北。 
  此去经年,不知归期。
  


☆、第三十五章  此物为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朝凤龙纹丝绸靴,芍药紫纱红绫裙。燕王华妆溢彩,婀娜娉婷,好似那闺妇送战郎,双眸含情,欲言又止。
  然,那雪衫素靴,玉带金面罩,身姿挺拔,卓卓而立的出征人,如冰雕,如石像,冷傲的敛着眼睑。细长的眼睫,半晌都不曾动一下,好似睡着了一般。
  “将军?”燕王喊得小心翼翼,差一点没忍住语气里的不舍,暴露了自己的心计。
  将军旋即睁开眼睛,目光如冰锥,无半分情感,冰雕玉人,一下子变成了肃杀的修罗。
  “王,有何吩咐?”
  “无他……你要全胜而归。方能保你蜀国安危。”范美艳在内心唾弃了自己这后半句,何故说话要句句带刺!
  李将军却无表情变化,只答了声“竭尽全力”,便默声敛色。叫人摸不透猜不明心思。
  点兵犒三军后,李将军带着十万精兵,头也不回出了中山城。城门高耸,门墙上,那对青面獠牙的守门兽仍旧狰狞恐怖,第一次进这城门时,她便从来没有想过会再回蜀国,李辰雨,蜀国长公主,权当是进这城门的刹那,就已经死了。今日金罩覆面的人,只是一国将军罢了。为燕王生为燕王死,为燕国百姓而战,这世上,再无李辰雨。
  军队出了中山城几十里,跟在李辰雨身边的副将,就是燕王从越过带回的王子厷少将。从蜀国一路护过来的朱铭,依旧在她的亲卫军之中。每次李辰雨看着那沉默寡言的男子,都会想起秀儿。
  她从来是顾全大局的人,有些事,她愧疚,但若给她选择的权利,她还是会这样选。
  “将军?!”右侧的先锋少将王子厷喝了一声。不远处,有两人,穿着素装骑着骏马,瘦小那人,李辰雨认出来,便是周素周公子。而边上那位,她虽不曾见过面,却大约猜到了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她的大师兄,苗岭山的少寨主,筠帝。
  筠帝与周素驱马靠近,青年抱拳朗声:“李将军,受师父之托,定当护你周全!”
  只见那人,一双削葱根似的嫩手,面容俊秀,哪里会是行军打仗的料子。李辰雨抱拳回礼,正要好言劝诫师兄回去。边上一人却先她出言。
  “筠帝?!我……我是子厷!”
  筠帝微微一愣,抱拳对着王少将又是一礼。
  “春儿!你别看筠帝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他只是好琴弦爱惜手罢了,却是极好的军师,还有一手好医术,定然对你有帮助,让我们与你同行吧!”
  周素已知,无论何种说法,李辰雨断然是不会跟他们回去的,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一时太平,也不会要家国赴血换她一日浮生的。
  李辰雨思考片刻,点头答应了。西征队伍,多了两员重将。
  筠帝靠在李将军左侧,感觉右侧总有如炬目光,灼灼的圈着自己。转头看去,只间王少将蹙着眉头,眼神如火,便温和的回以一个微笑。
  此后一路上也再无其他轶事。
  范美艳跑上高高的鹿台,望那早已失去踪影的队伍。心境却好似十年前与母亲送走她的父王一样。
  李将军走后的第三个月,燕都忽然细雪绵绵。范美艳披了一身血色的红狐裘衣,奔出了门去。在雪中来回的,慢慢的踱步。宫女们拿着暖手壶和毛毡,被范女王喝立在走廊上,无人敢上前去劝阻。
  天气寒冷,她摩挲着手中的一块暖玉,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却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精雕的五纹龙凤之形,又昭示这玉乃皇家极品。她自小不大喜欢玉石,却唯独对这块玉情有独钟。那日京城酒肆里,李辰雨交给她后,似乎忘了要回去。
  她后来问及,才知道,这玉跟了李辰雨八年,算是她非常贴身之物。她私心着问舍不舍得送人,李辰雨那时倒是爽快,或许根本没有将这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她却好似少女得了信物一样,开心的倒在龙榻上来回的滚。
  终于是在雪中站得差点昏了过去,才被仕女扶了进来。她抱着暖手壶,裹在棉被中,忽然就记起第一次见到蜀皇子的情景。
  那日,她在高阁之上看着“蜀皇子”一身银白的绸缎,外罩着淡金色的娟衫,手掌宽的黑金镶玉腰带,将那挺拔的腰肢束得格外纤细,单是看这消瘦的身段,以为是女子吧。可行动处的风流倜傥,身形矫健,又比一般少年男子俊飒了不知多少。
  她只是好奇,原来蜀国的男人是这样的,又在这好奇的答案里,泛出些仇恨来:这样子清瘦柔弱的小国,却杀了她的父王。
  于是,她晾那远道而来的质子在寒风细雪里苦苦站了好几个时辰,才居高临下的见过了他。还刻意的言语讥笑了一番,赐了座风水极差的死人宫苑给他。单薄衣衫,站在寒风里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却眼睁睁看那时的蜀皇子,安安静静站了那许久,便是真的男子,便是有些武功底子,怕也是够呛了。
  自己又几次三番的给过她难堪,却从来未见蜀皇子气恼怨言,她安静的受着,就好像一切她该受的模样。
  约蜀皇子出宫,想演一场苦肉计,结果是计外有计,她亦被设计其中,幸得蜀皇子舍身相救,才免去了她丢失性命的危险。
  想到此处,范美艳不禁要想起那雪白藕臂上,被箭射穿的那个疤痕,虽然用了极好的药,却还是有淡淡的痕迹,虽然未伤及筋骨,却给那完美的身体,留了一处狰狞的伤害。
  还有右手臂上,那斜划下来的刀疤,还有暮雪深渊的险些丢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范美艳带给她的,刻意带给她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报复想折磨这个蜀国代表的吧,可转眼两年多,不知是否算是报复了,若是报复了,却也折磨了自己。
  仕女问燕王,玉瓶子里,去年的那枝梅花是否丢了,换一支新开的。
  燕王瞧了瞧那干枯的枝条,上面早已连一朵花瓣都没有,那是去年东郊梅园里,李辰雨折来送与她的,她却一直舍不得丢掉,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可奈何人已走。
  她想起自己曾用来调侃蜀皇子时的一首南国诗,反反复复的念,念得忽而泪流满面。
  所谓思念,就是要拉开一些距离,才能清楚的知觉。
  


☆、第三十六章  子曰无期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归期。
  劝君更尽一杯酒,醉卧沙场无人笑。
  劝君更尽一杯酒,将军征战能回否?
  月色灼白,却无半点如阳暖意,冷冰冰,冷清清。有一峻拔身影,立于城墙皓月之下。剪影如魅,身姿如仙。
  她拉开长弓,金丝弓弦,将上好的楠木军弓拉扯得咔咔作响,虽然声音细微,在这平静无风的夜,却反响出震慑的玄音。
  利箭划破月光,带起一片风声鹤唳。咻然隐没与百余步远的石丛之中。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筠帝师兄?”她转过身来,看向念诗的那人。月光投射过来,才看清了她的面目。
  半壁金玉面具,不仅没有遮掩将军的美貌,反而衬托出更多的俊朗。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李辰雨无奈一笑,这对活宝,又要开始了。
  “你怎么知道没在石棱中呢?”
  “不信?我们打赌吧。明儿天亮你跟我去寻羽箭……”
  “为何要明日,谁知道你会不会趁着夜黑风高去摆一枝在石棱中!”
  ……
  ……
  李辰雨无奈的扶额,提脚从这两人的中间挪了开去,晃晃悠悠下了城墙。背着手在月色下踱步。
  她来到这处西边要塞已经一年多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也从开始的懵懂到了轻车熟路。
  李将军军纪严明,行军打仗,无往不胜。将士们都极愿意跟随李将军。边塞稀稀落落的镇集上,更是将李将军的传说编撰的神乎其神,玉面修罗这一称号被喊得响当当,敌人更是闻风丧胆。
  走着走着,身侧多了一人,默默走了一路,她贪图这份安宁,就好像并肩而行的是那个人,她朝朝暮暮的思念,然后又深深埋入了心底的人。
  快到将军府时,身侧的人停在原地,看着李将军步子稳健不变的迈出了三步,忽然开口叫道:“春儿!”
  她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三步外的周素。
  她的脸颊瘦了,棱角分明,带着些肃杀的锐气,眼中的温柔也少了,俊美倒是依然俊美,甚至更胜从前,只是……这样的李辰雨,看着叫人莫名的心痛。
  周素叹了口气,有些话终究是咽下了肚:“明日一战定胜败。必将是一场恶战,将军要小心。”
  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勾人心魄,她说:“好的,我会。”
  然后转身又走,不过几步,又转身回来说:“你也是。”这才进了门去。
  周素不敢告诉李辰雨,她的眼皮从昨天开始一直跳。她私下里迷信的去问筠帝,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筠帝迷迷糊糊举着两只手分辨了半天的左右,气得她只好作罢。
  大战之前的宁静笼罩着整个边城。李辰雨在这一夜,梦了许多回燕王,她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内心,思来想去,辗转难眠。
  想起那些在冷宫之中,没有阳光的日夜。直到利刃穿破胸膛,才有所觉悟:刺中的,是那个放进心里的人,所以她的心并不痛,并不……太痛。而她一直不知道,心里住着这么一个人。
  她的痛大概是因为,拿着利剑刺杀了她心上人的刽子手,正是她的心上人。
  她早在怀疑,怀疑那高贵美艳的燕王,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若是恨,要恨到灌她药,囚她身,百般折磨与羞辱?
  她又问自己,心里面还住着她吗?
  住,还是住着的。只是被刺得七零八碎,然后被那撕心裂肺的泪冲散了。
  好痛,好痛,是心里的那个人在痛……
  月影西斜而去,床榻上的李将军,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卷曲的身体,紧蹙的眉头,细汗满面。
  她不要去想,她要把心上那豁开的口子缝好,然后把心藏起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有些债,她还!还清了,大概就不会痛了。
  烟花散开,声势浩大,转瞬即逝。一朵一朵,明明灭灭,开在皇宫的屋顶上。
  这年的第一封战报,快马加鞭未下鞍,直接送至燕王面前。
  她不敢看,又很想知道李将军的消息。将军的火漆封印,在信函上躺了一晚上。
  翌日,还是请了军机大臣来拆信。
  “信上说……信上说……”到底是说什么?!燕王心如火焚,瞪着凶神恶煞的美目,倒是让那大臣更加说不圆整。
  大胜!那两个字,仿若镀金描撰过,闪着金光,抓人眼球。
  范美艳匆匆的扫过一页锦帛,在末尾看到那三个字,呼吸都屏住了。上面赫然写着,李将军因追击穷寇,失去踪迹。
  她只觉得眼前事物旋转,嗡的一声,世界全黑。
  玉面将军李修罗,燕国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有人说,将军站死沙场,黄沙枯骨,埋于青山;有人说,将军重伤,昏迷不醒,恐难医治;也有人说,将军胜仗以后,牵着白马浪迹天涯去了。
  范美艳摩挲着那半个金玉面具,上面的血渍早已干透,变成褐色的斑点。这是先锋将军王子厷带回来的。虽然王子厷应了燕王的要求,一遍一遍讲着李将军最后的一次战役。
  “那晚我们还在城墙上调侃。将军拉了一支箭,是否没于石棱中,可能再也无人知晓了,第二天就开战了,足足打了七天七夜。将军一出关门,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将军追了郝连祈十几里的路,最后跟上她的只有亲卫军的几人了。”
  “七天七夜,当然艰险困难。但是李将军的存在,就像源源不断的力量,只要他一句话,便士气高涨。”
  “他在雪峰上与郝连祈对单,等我们赶到时,只发现了这半只面具。将军连人带马都跌下了山谷。不知他,为何这样恨郝连祈,宁可同归于尽。”
  “山谷下是冰冷彻骨的溪涧,我们想办法去寻了,只找到这个。”
  范美艳看着王少将递过来的一方丝帕,她的眼睛渐渐睁大,热气弥漫了眼眶,她死死盯着那方丝帕,这是她的,上面还绣着一个范字。
  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玉珠一样一颗一颗砸落。
  她死了?不不不,她是战神修罗,她死不了。
  她真的死了?不会的,你说呢,不会的罢……
  民间相传,燕王恐得顽疾,性情大变,时哭时啼,时笑时嚎。范美艳却知,自己不是病了,而是疯了罢。
  李将军,我们,两不相欠了,也……永不相见。
  


☆、第三十七章 踏雪问梅少一人

    大雪纷扬,银装素裹,有一佳人撑着红色的油纸伞,素裙素衫,黑发如瀑,好似仙人。 
  一个人走,总是孤独寂寞。因着这样的寂寞,脚下的雪不再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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