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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绯色倾城(gl)-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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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归东方。”
  
  “夫子!”慕绯再也忍不住,忽然座位上腾身而起打断了夫子的兴致勃勃,原本温润黑亮的瞳眸里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恨意,目光如火如炬:“敢问夫子此书是何年何月何人编篡?如此错漏百出胡乱褒贬的书籍,也配做讲学之用吗?!”
  
  夫子的脸色霎时铁青:“此书是昭华十四年吾皇下旨由太史院十八学士统编成书,进士科加试的《国史》,天下学子皆习之,你倒是说说看,这书哪里错漏百出了?”
  
  这下原本昏沉的课堂像是炸开了锅,大家的目光全都钉在了慕绯脸上,慕绯也觉得身后的师姐宫凌不停地拉扯她的衣裳,劝她坐下不要生事。。。慕绯眉睫微颤,唇边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笑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讥嘲放肆:
  
  “好一个昭华十四年女皇下旨统编!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皇。。。我朝开明帝当年接任天朝军统领,那赵大兴亲笔留下的授命金册就挂放在皇宫太极殿的大案上!金册言辞凿凿,何时变成了东方源让贤于开明帝?还有什么三分兵权更是子虚乌有!东方家的确有君天印,可那印只能调军十五万。高家的昊天印也是如此,这两家虽有调兵之权,却无统兵之权。没有皇上亲派大将统帅,那两块兵印就是一纸空文!而皇天印就不同了,大印一出,四十万天子之师可以诛灭任何一方的叛乱。所以我朝开国时根本是兵权高度集中,何来三分兵权,与那姓东方的平分天下!”
  
  言罢,慕绯竟是一把抓起《国史》一书,狠狠摔在了地上。。。座下众学子一片哗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震住了。沈怀冰也在身后吓得冷汗直冒,慕绯也太大胆了,当众顶撞夫子,抨击当朝女皇,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杀头的大罪啊!
  
  “你。。。你给我坐下!”夫子一生都没见过这般狂嚣的学生,他气得用帕子使劲擦抹着老脸,浑身都抖了起来。
  
  “我不坐,我还没说完,还有那六王之战的真实年份。。。”慕绯越说越起劲,完全抢了夫子的风头变成自己的独角戏。尘封的史实在她口中如行云流水宣泄而出,句句绘声绘色,字字掷地有声,宛如历史再现,听得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了。。。“现在大家明白了吧,《国史》重编,意味着当今的统治阶级正在极力抹杀沈氏皇族的开国功绩,哄抬她的东方家!正史是什么,客观的褒贬功过才算是正史。而这本呢,处处反讽暗嘲,连先祖皇帝的名讳都大白天下!如此歪曲的历史,分明就是昏君钳制百姓思想的工具吧!”
  
  “慕绯!”夫子几乎是吼了出来,“那你。。。你凭什么证明,你的一面之辞就不是篡改?!”
  
  “我怎么不知道,”慕绯这一番急怒攻心,脑子里所有理智都被气得荡然无存:“我告诉你,我本来就是。。。”
  
  “绯儿!”一声惊喝打断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身世,慕绯恍然一怔,偏过头去。。。只见南少卿与南雪衣两人不知何时开始就站在了这间学堂的门口,南少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肃杀,狭长的俊眸一横,眼神似是两把刀子狠狠剐了过来。。。南雪衣更是气得玉容冷凝,如雪如霜,目光凌厉得摄人心魂,溢满了愤怒、失望和种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她瞪着慕绯,薄唇狠命地抿成一线:
  
  “你给我出来!”
  
  慕绯当场就觉得被雷劈中一般,师父的眼神像一团灼烫的火,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师父。。。”她低下头去,方才与沈怀冰传情的大胆,与夫子凛然论史的气势全都土崩瓦解。
  
  ※※※※※※※※※※※※※※※※※※※※※
  荒草靡靡,僻静凄凉。
  
  慕绯一路被南雪衣拖着离开书院,穿过南堂水榭和习武场,到了山庄最北面的最边缘。。。一路上南雪衣都缄默不语,脸色青寒得可怕。
  
  颓墙上有一扇锈迹斑驳的朱漆小门,门外是青藤茂密,垂柳枯败,毫无人的气息。此处名为“废园”,园如其名,荒僻日久,是犯了戒的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如果待上三个月都没有解除“禁足”之令,就相当于是被逐出师门,要卷铺盖走人了。
  
  被师父拖入一间破败老屋,昏暗狭窄的屋内只有一个铜质炭盆散着微弱火光。四壁都挂满了“圣人像”和南家老祖宗的画像,还有各种警示良言,供桌上甚至还有一尊观音菩萨。。。
  
  “跪下!”声色俱厉的命令,让慕绯后脊一阵发冷,只有屈膝跪在了更加冷硬的地面上。
  
  南雪衣兀自坐上了梨花木大椅,手中捏着两样东西准备算总账,一样是慕绯去书院拎的书袋,一样是慕绯亲笔写的,七八页长的策论文章。
  
  “你可知错?”南雪衣弯弯的眉梢蹙成了从未有过的结,紧得几乎要扼住她自己的心跳,抖着那七八页的文章丢在地上:“夫子说她没法教你了,也不敢教你了!你看看你昨日上交的策论,通篇都在抨击新政。女皇要兴修水利你说她劳民伤财,女皇要改革赋税,你逐条分析批她变相敛财。女皇要南扩疆土你又斥她□好战。。。绯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太硬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上京,亲自指着她的鼻子讨回你沈家的江山?!”
  
  慕绯强忍着眼泪,心里好似千锤万凿的空洞难受。她写出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面对责难,可如今千言万语,那些在她心里理直气壮的一切都忽然堵在了喉咙里,无法辩驳一句。师父的怒斥让她难受欲死,可师父不是那学堂夫子,她不想也不能顶撞师父。。。
  
  “徒儿无错,徒儿字字属实。若师父信那妖后会造福万民,三五年之后自然能见分晓。”
  
  “自顾不暇还在以天下社稷为借口?”南雪衣冷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和哥哥护你护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瞒下你的身世!现在呢,稍稍大了就迫不及待想昭告天下你的身份么?我告诉你绯儿,现在你只是一介平民,无论那《国史》篡改与否,你根本没有评价的权利!”
  
  “师父!”慕绯惊愕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再也无法自抑。她怎么会不知道忍,可她真的忍不下去了。。。她的皇祖父被人在史书里歪曲羞辱,她的父皇母妃死不瞑目,她的弟弟——真正的真龙天子却躺在药池里沉睡不醒。而她。。。她活着承受所有一切寄人篱下,连说话的权利都要被剥夺殆尽!
  
  师父,难道一点都不理解她的心情么。。。
  
  “还有这个,”南雪衣的手探入她的书袋掏出一物,眸光冷冽,亦是努力压制着心头的重重矛盾与层层心寒:“这个。。。这个又是什么意思?芳心暗许了么?”
  
  她手心里攥着的正是那写着情诗的纸鹤。。。
  
  “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相望不相亲,鸿蒙为卿开。。。”
  
  预料中的内容,却比预料中更加情意绵绵。如玉般白皙的纤手因怒不可遏而微微颤抖,南雪衣越是一点点地展开,看着那隽秀的字迹就越是忿然难忍!她恨不得立刻把那姓沈的少年逐出书院,绯儿在她眼里依然是个孩子,她纯粹、无暇、不染纤尘。南雪衣不允许这种事,纵使再惊艳的词句在她看来都是淫靡无知,谁也不能玷污她的绯儿。。。
  
  “你。。。”慕绯看着南雪衣,连沈怀冰送来的信物都被师父抓住了,她脑子里一团迷乱,亦是气恼到了极点。师父太过分了,揪着所有事情一件件数落过来,她无错,她任何一件事都无错!
  
  “为师问你,你是喜欢那沈家公子了么?”南雪衣一字一顿地问她,然后忽的起身,将那纸鹤揉碎在了手心里,然后一把丢进炭盆,灰飞烟灭。。。
  
  “是。。。又怎样?”慕绯凄然笑着,竟是大着胆子反诘师父:“徒儿给师父丢脸了,徒儿不孝,如果师父不想要徒儿了,就把我嫁去那沈家好了。。。”
  
  她竟然真的承认。。。南雪衣蓦地一回头看着慕绯,看着她跪在地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雪肤绯红如血,那般精致利落的熟悉线条,此刻忽然染上了一层雾似的陌生。这还是那个哭着闹着不要出家,追在她身后跑的绯儿吗?还是那个在半夜三更跑到琴坊找她,把刚打成的簪子送到她手里,搂着她的脖颈沉沉睡去的绯儿吗?还是那个缠着她和她撒娇,说想和师父永远留在碧云山的绯儿吗?
  
  怎么就忽然说喜欢别人了,那她这个做师父的又算什么?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扯大了,教她护她宠她爱她,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徒弟翅膀硬了,可以毫无留恋地再寻归宿么?整整四年了,原来从来都不曾把铸剑山庄当成是她的家,所以口无遮拦不管不顾,说飞到别家就飞到别家,因为从来没想过留下来么?!
  
  心忽然狠狠抽疼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生命里剥离一样。。。南雪衣的神色依然冷着,那炭盆里的火光因着烧毁的情诗而热烈起来,映在她的眸子里跳动着幽幽朦胧的光。深敛的眉底,掠过了谁也看不透的一瞬凄伤。。。
  
  “师父?”慕绯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伸出手想要抓住师父翩然的衣袂。
  
  “你给我好生待着!”南雪衣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话语如投入清池的石子,泛起层层看似平静的波澜:“既然自认无错,就给我待到认错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破JJ,登了好久都登不上来T。T
皇天君天昊天三个军印和以后的剧情有关,融到慕绯和夫子的争论里先交代一下
慕绯被关禁闭了,从传纸鹤到顶撞夫子南雪衣全都看到了,如果没有纸鹤雪衣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原因嘛,大家心知肚明滴哈哈哈
这个吃醋吃的有点虐了,会不会大家看了也很想修理慕绯啊(⊙v⊙)


☆、第十六章 思过 。。。 
 
 
  整整两个月,慕绯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废园占地只一间老屋和屋外小院,老屋东厢是贴满“圣人像”的祠堂,西厢便是禁足弟子的的起居之所了。出了小院的拱门会有两个家丁轮班守卫,慕绯的活动范围一旦踏过拱门的小石槛,就会算作“冲禁”,家丁直接禀告庄主,按门规把人逐出师门。
  
  西厢的居室几乎是家徒四壁,数的过来的家具就只有一张硬床榻,榻上的梨木卧桌,一个摆满佛经的旧书架,一架破屏风,屏风后放着水桶和浴盆。没有饭桌和椅子,倒有许多供人跪地忏悔的蒲团。还有足够的笔墨纸砚,守卫的家丁说,进了这里就意味着半只脚被踢出师门了,要么就是每日都写忏悔书,他们可以代为转交,直到庄主批复解除“禁足令”为止。
  
  慕绯苦笑,她一封忏悔书都没写,因为知道无论写不写都是无济于事。头几日她的怨气仍是很深,每日盘坐在床榻上继续写文章,抨击女皇反对朝纲。写时觉得畅快淋漓,写罢又觉得空虚无度,倍感凄凉。她甚至也写情诗,师父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就偏要做。于是写了一封有一封的“情书”却没有人能为她传信。最后全都丢弃在地上,一日日的烦躁不安,一日日地沉沦无助。
  
  进了废园就再也没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屋外有灶台和柴火,每日守卫的家丁只会给她送生米和蔬菜,要想吃饭就得自己动手。这下可真的戳中慕绯的软肋了,她从小到大连一碗粥都不曾煮过的“金娇贵体”哪里是下灶做饭的料。对着灶台又吹又扇做出了半生不熟的米饭,菜是完全不知道怎么炒,直接丢热锅里烫烫就往嘴里塞,日子别提有多艰难。
  
  夜里,慕绯常常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浸透了本就粗糙轻薄的被褥,因这废园地处极偏,从碧云山吹来冷彻入骨的夜风,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被窝。。。空荡荡的夜里只有呼啸可怖的风声,她急促而无声地喘着气,手指痉挛地抓着被单瑟瑟发抖,最后只能深埋在枕间,酸楚难忍,万般委屈地啜泣。。。
  
  ——她甚至已经绝望地想着冻死或是饿死在这里,等师父看到她冰冷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的痛苦和懊悔?
  
  丫鬟胭红是在慕绯关禁闭到半个月的时候才得了空闲去废园探望,她的心一贯向着少庄主,本来心里也准备了不少责备要好好数落慕绯一番。可到了废园一见她的模样,就心痛得红了眼眶。。。流音水榭的几个丫鬟也都是看着慕绯长大的,听说她关禁闭的那天就急得不行。可当时南雪衣态度极为决绝,谁敢去看她一眼,就丢进去一起关!
  
  胭红、翠柳、青蓝三个丫鬟心里干着急,直等到南雪衣忽然忙碌了起来,几乎每天都在工坊里待到深夜,胭红才能偷偷跑来看看慕绯。绯儿竟是消瘦得几近病态,一阵风便能让她摇摇欲坠。肤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茫然,像是蒙着一层萧瑟的青灰看不到底。。。这下可好,过去四年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一下子又毁了!胭红心急如焚,当下就跑了好几趟给慕绯送棉衣送棉被。又是亲身示范教她煮饭炒菜,丫鬟们把自己的月俸全都拿出来贿赂守园子的家丁了。让他们开恩给慕绯多送些好菜好肉,方便放行探望。
  
  家丁们也两相为难,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慕绯这些年一直被少庄主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护着,如今就算落魄在此关禁闭,可要是她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家丁们怎么担得起。于是下边的仆从们也都一条心,暗中都关照着她,放行探望也好,改善伙食也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着温饱问题的解决,那憔悴落寞的秀颜终于有了血色,精神也渐渐好转。慕绯跟着胭红学会了做饭做菜,学会了打扫洗衣,自己照顾自己。当初在铸剑工坊磨练的苦,习武练剑的苦她都熬过来了。而这次的一番磨砺让她发现原来自己最差的竟是自理能力。让她想起师父曾有多宠她,纵使从那高高在上的鸾凤公主跌成平民百姓,师父也不曾让她尝过一丝生存的艰辛,山庄虽不及宫中,但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待遇。。。
  
  日子看似都往好的方向进展,无论慕绯听或不听,胭红每次来都会转达一些南雪衣的近况。传言最近江湖上有些动荡不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知详细,只见庄主南少卿常常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南雪衣越来越忙,好像是在铸一把“非常重要的剑”。。。胭红说少庄主忙归忙,但也没有忘记慕绯的事。她有时会突然糊涂了,推开慕绯的房门走进去,然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她会一言不发地又关上门离开,神色复杂得让谁也猜不透她的喜怒忧伤。
  
  “绯儿,少庄主心里还不是不忍,时时刻刻都牵挂你你知道吗!你就低下头给师父道个歉,彼此都有个台阶下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么。。。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师徒俩怎么会怄气怄成这样!”
  
  胭红反反复复地劝,甚至已经把书写忏悔信的纸笔都放在了慕绯面前。十四岁的少女颤抖着握住笔,弯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淡淡的影,些许濡湿的泪痕宛如水色泼墨的晶莹。她费着力气写下了“师父”两个字,就再也下不了笔。。。
  
  “绯儿你。。。”胭红恼了,不知这孩子心里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她一把抢了笔拽过纸,临摹着慕绯的笔迹,歪歪扭扭地补上“徒儿错了”四个字。然后丢下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拂袖而去了。
  
  慕绯表面上倔到无可撼动,知道胭红会把那封真假参半的忏悔信送出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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