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倾城(gl)-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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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绯一步步朝他靠近过去,清眸中泪光凄迷,划落唇角的泪被她生生咽下,像是吞咽了这些年所有压抑的苦痛。。。“你是容兮明容大人吗?”慕绯颤声问道,“你不认得我了么,舅舅。。。”
男子涣散的目光惊电般凝聚起来,颓颓欲倒的身子晃了晃,他起身看向慕绯,干涸的嘴唇剧烈抖动着:“什么。。。你唤我什么?”
“舅舅!”慕绯抬高了声音再度唤他,她冲上前握住了那双因震惊而冷透的手,走近看时,赫然发现容兮明的瞳孔里有一片病态的混沌,丝毫不见该有的人形倒影!慕绯骇然:“你看不到吗?你的眼睛怎么了?!”“绯儿?”他的声音喑哑恍惚,手从慕绯的掌心里倏地抽开,自言自语道:“是你,你活着,活着?”
慕绯因激动而哽咽:“舅舅,我是绯儿,您的外甥女!我没死,是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啊!”
容兮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枯瘦的手攀上慕绯的脸庞,他瞪大了双眼,想要用力看清眼前模糊的轮廓。。。她绯红的衣裳有寒霜与残雪的气息扑面而来,耀眼明艳,像是冰火交融的绝美。约莫十六七岁了,墨眉如画,樱唇雪肤。无论欢笑悲喜,眸子里都含着柔软而又夺目的光彩。
他正痴痴端详,这水月镜花般朦胧的面容突然清晰了起来,只见一个凤冠霞披的女子突然从漫无尽头的深宫中走来,她满身珠翠闪耀,颊上的桃妆胜过万紫千红!可她只是怅然望着远处,凝眉深锁,像是永远被困在皇城的囚鸟,她的脸与慕绯的脸重叠在一起,最后,容兮明终于分不清眼前归来的人是胞姐容兮然,还是沈慕绯。。。
“啊。。。”容兮明悲呼一声,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大椅上,泪水潸然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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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月色空濛,斜斜照进窗棂,也好似在人影上披了一层霜雪似的。慕绯在容兮明破落的家宅里吃了晚饭,就由他带着自己进了小书房。舅母李氏是个三十多岁的贤惠女子,眼角眉梢都被岁月染上了不少细纹,但仍隐隐可见年轻时的清丽温婉。容兮明育有一个十三岁的独子,唤作容子安。那少年性格孤僻,根本不愿开口唤姐姐,望向慕绯的眼神总是充满了莫名的戒备。
慕绯哑然失笑,如果当年宫变后她不曾遇见南雪衣,也许她的命运,就是寄居在舅舅家长大成人。。。
夜里,舅母精心备了茶点送来,供失散多年的两人彻夜长聊。
舅母转身离去后,慕绯阖上茶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舅舅,你现在可告诉我了么,究竟是谁害的你眼睛变成这样?”“要说害,也是我自己害我自己!”容兮明空洞的目光逡巡在慕绯脸上,似叹似笑道:“绯儿,你舅舅我并非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啊。我为了容家,为了扳倒妖后,与多少居心叵测的人来往交易,这些年哪一天不是在刀尖上走着坐着!家姐当年不顾百官阻挠,向先帝求得一张免死令,那之后,我又如何能在东方家的天下活下去?唯有毒伤了我自己的眼睛,让外人看着,我这七品芝麻县官连审案、公务都要靠人念给我听!你可知东方端华最喜的就是仇敌生不如死,所以听闻我成了废人,她反而要留住我的命!”
慕绯的脸色霎时惨白:“舅舅!”
“绯儿,”他搭上慕绯的肩,指尖怜爱地卷起肩头的青丝墨发,声音却有些沉重狠戾:“一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她才能对天下人狠,心中无绝境,才会是坚持到最后的王者!”
一番犀利言辞反而让慕绯有些不知所措,涩然摇了摇头道:“舅舅,我回京不为复仇,更不为江山。方才饭桌上已经告知了你和舅母,我只想进宫取最后四种灵药,救我师父性命。。”说着,她低眸只看手中的相思剑,眉眼间刻着深深眷恋,似乎那把剑上寄托了什么甜蜜而又苦痛的心事。容兮明敛下神色,自早上和慕绯相认,叙旧中他已经知道慕绯这些年是被贵人收养,还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
“你师父。。。就是给你这把剑的人吗?”容兮明略一迟疑,仍是忍不住探询道:“他。。。是男是女?”
似有温热的雾从心头涌起,慕绯坦然回过身,粉唇微抿,烛光下掠了个极为好看的弧度:“她是个女子,全天下对我最好的女子!”
容兮明的眉心倏地一跳,语意凝噎:“哦,那便好,没吃苦便好!”他匆忙别开脸去,擦了擦眼角苦涩复杂的泪:“那么翎儿,也被她收养了?”
“六年前翎儿被乌衣卫重伤,师父救了我们姐弟俩,请神医为他治病。。。”慕绯的双肩微微一震,目光凄惘地看着容兮明:“大夫说他早已心肺衰竭,只是续着一口气罢了。舅舅,我知道这些年许多图谋不轨的势力都不信我们死了,都翻天覆地想找到翎儿。。。可沈氏一脉至他断绝,我也没有其他念想了!”
容兮明默然点了点头,他喝了一口浓茶,手肘紧紧撑着额头,神情晦暗不明。
“此生已定,这一路上我想了太多太多,把心放得如一潭死水,我才能平静地站在这里,站在离故都这样近的地方。。。”她的语气竟再也不像未足十七岁的少女,然而说着说着,慕绯握着茶盏的手陡然用力,热烫的茶盏被她攥得咯吱作响。骤然回神,容兮明这才发现她的目光像是沁了血,终究心有余恨:“可有一件事,我想明白得彻底。。。”
“绯儿。。。”容兮明想出言阻止。
“舅舅!”慕绯的声音如半空降下的雷雨:“东方端华这样恨容家,恨沈家,仅仅是因为后宫争宠和皇位么?娘亲死的时候,大喊着是东方端华杀了我父母,叫我不要忘记。。。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纠葛,求您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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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犹豫与沉默,冷风轻叩雕花窗棂,卷着雨雪浸过的湿冷气息穿透过来,连屋内跳动的烛火都微弱下去。。。容兮明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自幼熟读国史,可记得你祖父在打下江山前的那钞盐城之围’?”
“那场战事,”慕绯略一思索,顿时眼神雪亮:“是事关我父皇的,我印象极深!当时祖父还未登基,还只是‘大兴天朝’起义军的统领,东方源和高承焕辅佐,父亲当时不满二十岁已经统帅三营,却在盐城中了敌军圈套,祖父派东方端成与高寒率军营救,结果东方端成战死。所以祖父登基后对东方家和高家封王赐印,以作补偿!”容兮明听罢冷冷一笑:“国史上可曾记载过,东方源的儿子东方端成是如何骁勇善战功高震主,可曾记载他真正的死因呢?”
慕绯浑身剧颤,喃喃道:“不。。。那是东方端华为陷害外公和父皇编造的,那是谣言和诬陷!”
“如果是真的呢!”容兮明终于一点点残忍地剥开了真相:“那是沈氏江山奠基前最后的日子,你的外公容奎是看着你父皇沈岩长大的授业恩师。你祖父一旦登上皇位,沈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是你外公心中不安啊,沈靖贤、高承焕、东方源三人虽是结义兄弟,另两人以你祖父为尊,可军功最盛的人是东方源的长子东方端成!端成不除,沈岩的太子之位,沈家的江山终究坐不稳。。。”
“所以当时你父皇攻下盐城后,突然封锁消息,抢了敌军的装备、军粮和衣裳,然后把身陷囹圄的假消息传回大本营。我不知你祖父是真的信了还是顺水推舟,就派了东方源的儿子和高承焕的儿子,率三万精兵去营救。而你父皇假扮敌军埋伏在盐城的,足有十万!东方端成就这样死于自相残杀,他死时年仅十八岁。。。东方源听闻儿子死讯时当场吐血,另一位少将高寒也在乱战中伤了大腿,半辈子缠绵病榻。。。”
“绯儿,”容兮明继续说着,目光哀戚如死:“你一定不相信你懦弱的父皇会做过这种事,会使出这样毒辣的手段,是么?的确啊,沈岩哪有这个胆子!是你外公,为了让他坐稳东宫太子,非要置东方端成于死地啊!”
慕绯早已惊得失去人色,容兮明的话在她心底轰隆回响,每一字都泛开一丝丝尖锐的痛:“所以。。。东方端华是为她哥哥报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仇吗?”
“呵,是啊!”容兮明冷哼道,“死了一个东方端成,又长大了一个东方端华!那是开明十四年,你祖父在位最后一年时,就颁了诏书册封东方端华为太子妃。到了你父皇继位的昭华元年,帝后大婚,你父皇又在大婚之礼上注意到了太傅之女、我的姐姐容兮然。东方端华是何等机敏,她也在那时盯上了容兮然!”
“她盯上我娘亲做什么!”慕绯失声叫道,人都险些要从椅子上腾起。容兮明忙按住了她,苦笑道:“端成的死,东方家虽没有真凭实据,但这恨是永远埋不掉的。所以东方端华接近容兮然,就是居心叵测!”
“帝后大婚不久,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太傅之女容兮然赋诗助兴,东方端华大展骑射,当时的场面热闹非凡,她二人也是这样相识。你娘亲当年只有十七岁,涉世未深,又对人懵懂轻信,她哪知道当年东方端成之死,竟和仇家之女惺惺相惜起来!你外公怒而阻止二女来往,而东方端华,就向你父皇吹起枕边风,要他纳容兮然为妃!你父皇是君王、是男人,两个姐妹情深的女子共事一夫,他可求之不得!”
“那后来呢?”慕绯迫不及待地问道,听着叙述,眼前竟像真的晃过了后妃两人初识的场面。。。“娘亲就这样入宫了,外公不能阻止吗?”
容兮明饮了一口浓茶,竟是直呼先帝名讳,惨然大笑:“冤孽啊,父亲当然急得日日惶恐,几乎要跪下来求沈岩。。。可东方端成死了十几年,沈岩早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信誓旦旦决不让姐姐入宫受半点委屈!可结果。。。姐姐自入宫起,就是东方端华霸宠后宫,她霸道得不让帝妃圆房,姐姐所受苦楚可以想象!”
“她既然要独宠专宠,又何必让父皇纳妃?”慕绯不解道,继而细细回想揣摩,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哑下去:“我生于昭华三年,那也就是在昭华二年,父皇和母妃还是圆房了。。。”
“你莫要忘了东方端华心中的恨,姐姐入宫,才能被她控于鼓掌间啊!”有泪水从容兮明空洞涣散的眼窝里淌出,似是回忆起了最痛苦的事,他整个人都不能自拔:“你是在昭华二年深秋,姐姐回府省亲后怀上的。那之后,灾难便开始了。。。东方端华勃然大怒,她气得连自己的后位都不顾,亲自送了一碗红花到贵妃的光华殿。。。”
“宫女说她二人在光华殿长久静默,然后东方端华递了那碗堕胎药,兮然竟当着她的面饮了下去!当场,当场就见了红。。。”
慕绯悚然一惊,冷汗涔涔从额头一直淌到颈间,她握着拳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好像浸在了冰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