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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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麒随即抱起一箱水,从他的那列开始分发,三哥跟在她身后。她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和言语,这让发现有人靠近的男人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稀粥。
就在他抬起碗来把头埋进去喝最后几口的时候,时麒突然朝三哥使了个眼色,随即一把从那男人手底下抽出编织袋放在他相邻的座位上,然后把半箱水放在他身边:“大哥,喝水。”
那人扔了碗就扑到编织袋上,猛地抬头看着时麒。
这并不是个凶狠的眼神,即使是凶狠时麒也不会怕。看着这个人惊慌的反应,时麒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警惕,就笑着说:“哟,大哥的袋子里有宝呢,我没碰,没碰。”说着又抱起水去了别的桌子。
那人低头看了看,袋子的拉链还是合上的,这才抱了起来,向餐厅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有人惊呼,又走两步,惊呼声越来越多,而他才反应过来,手底下越来越轻了。他回头一看,顿时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呆立当场。
时麒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三哥嘴边倒还是有笑,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已经收在口袋里。没错,就在时麒把这个男人的袋子提起来的瞬间,他就用刀子在编织袋底划了一条痕。然后,等着这个男人自己露陷就好了。
在流浪汉走过的路上,款式各异的文胸和女式内裤,散落一地。
有些颜色如新,有些甚至都在发霉,但都静静地躺在那里,足够花团锦簇也足够扭曲可恐。
一个大男人看得比命还重的包里竟然塞得是这些东西,在今天的编织袋之前,他还一直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在一旁帮着工作人员发矿泉水的副站长脸都黑了,他只知道三哥要找一个偷了东西的人,现在他终于知道三哥指的是偷了什么东西了。
“报警。”时麒说。
“肯定的。”三哥笑,“看来多年的物证都在啊。”他说完朝那个流浪汉走过去。
那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朝外面跑。不过很快被工作人员抓住了,掼在地上——现在确实不能对受助人员态度恶劣,但是对待一个偷女人内衣裤的变态,应该不在那个范围之列吧。
后来事情逐渐明晰。在民警到来之前,这个流浪汉断断续续交待了一些事情。原来他是记得自己在哪里的,说话也并不是真的不清楚。他多年来一直辗转各地,流窜作案,通常都是偷到手就换个地方,就是怕被人抓住。但没想到在这里被人送进了救助站里,还说要送他回去。他当然是不肯的,当年就是因为作案被抓,被行政拘留过一段时间,没脸再呆在家乡才出来的。
等这个流浪汉被民警带走之后,时麒脑子里还停留着这个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说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看上去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过时麒不会像陶野一样,对这样的人有同情心,只要一想到他是在半夜撬开陶野家的门溜进去翻箱倒柜,她就背上起寒。
拿着陶野给的钥匙,时麒去了陶野她家,帮她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中午的时候陶野打过电话来知道她在哪后,就赶忙也回去了。
陶野走在走廊里就闻到了自家厨房传来的米饭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霎时就湿润了。
“回来了?”房门被推开,时麒看了她一眼,又匆匆进去。
陶野跟在她身后,看到小小的客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点了一盘驱虫的香,而里间,时麒已经替她把竹席洗刷过了,正晾在外面的阳台上。
“我做菜可不怎么样,你去还是我去?”时麒刚帮她把床铺也擦了一遍,然后立在床边又皱起眉来,“我还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
“没事的,”陶野在电话里已经知道那个人被抓住了,她走上去,从后面抱住时麒,低声说,“我以后会小心。”
“再小心碰到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时麒一直和家人住在一起,即使出门在外独自来往,也没想过身为女人要小心留意很多东西。但是这一回陶野碰上的事,让她有些改观。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人更强势,女人总归是弱者。比如陶野家里被盗,但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无非是人言可畏。女人是弱,单身的女人就更弱了。
陶野感觉到时麒的背一直很僵,显然是极为担心自己。她轻轻用脸蹭着时麒的背,没有说话。
她不会去结婚的,那是害人害已。但就算和时麒现在在一起,两个人也没办法立即同居一室,所以她什么也不说,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我……去做菜,你别忙了,休息一下吧。”
时麒看着陶野的背影,心里很沮丧,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无法掌控的未知让她很烦燥。她开始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陶野很快炒了几个菜,关上门,与时麒在客厅里吃午饭。
时麒一边吃,一边把救助站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放下筷子看着陶野正色说:“你昨晚说的话,我想了一下。我们和他肯定是不同的。他是做了损害别人的事,我们又没有,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可能也经受了一些煎熬,而我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喜欢你所以并没有走那些痛苦的弯路——这是我们的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是不同的,所以你不妨听听我的想法。”时麒停了一下,继续说,“你如果把自己看得低微,就会变得很低微,我不会,因为我不觉得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更不是变态的事情。所以你以后跟着我就好了,我往前走,你就跟着我往前走,走到哪里我们尽力,不要后悔更加不要畏缩在别人的目光之中。”时麒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陶野痴痴地看着她,心潮渐渐荡起,简直不能落下。
“如果你不能,现在就说出来,我们分开还来得及。”时麒现在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和珊珊说过的担忧了,一个把自己都和恋物癖的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人,那得把自己看得有多卑微和不堪。这样的陶野只要外面有个风吹草动,还不待风口浪尖,她就能活活将自己折腾至死。这样的感情,时麒不要。所以,“你要想清楚,”时麒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丝菜,放进唇里慢慢咀嚼,然后才放下狠话,“我若和你在一起,将没有婚姻,没有儿女,也许会失去更多,现在,你确定你给我的东西可以与之抗衡吗?”
那心潮已经涌起万丈,在时麒的话音刚落的瞬间轰然砸落,将陶野冲击得支离破碎。
时麒……是要向她要一个承诺吗?陶野颤抖着嘴唇,神失魂散地看着时麒。
“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你可以想一想这个问题。”时麒又说,“我和珊珊相识,自然知道……有些事很难,但是很难不代表就是绝路,路是要自己开的。”她认真地看着陶野,“路我来开,你跟着我就可以。这一个月,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她再不说话,低头吃光剩下的几口饭,然后站起身来说,“我回武当了。”
陶野猛地站了起来,扑到时麒身后,拉住她的衣摆:“时麒……你真的想清楚了。”
时麒顿了下,才回过身来,握住她略有冰凉的手:“我从来都很清楚。”她突然皱了下眉,“对了,我那个三哥好像对你挺上心的,怎么回事?”
还沉浸在无比心悸中的陶野愣了下,有些无措地说:“我……我不知道呀,他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
时麒拧眉:“虽然说过墙梯就扔是有点不对,不过他如果找你你别理他,他是个花心大少,专门坑害良家妇女。”
陶野越发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呀?”
“哎,算了。”时麒决定还是自己解决这个自己带来的隐患吧。陶野因为喜欢女人,好像对男人反而没那么敏感,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里,也是很宜家宜室的类型吗。看来自己要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你真的现在就要走吗?”陶野依依不舍地小声问。
“是啊,我要尽快赶回去,还得转趟车呢。”时麒一边说就往外走,“你别送我,我悄悄地走。”
陶野亦步亦趋:“真的不要我送吗?”
时麒听见她声音中可怜兮兮的,顿时心中一软,原本放下狠话就该狠心走的,但是身后是只软绵绵的猫咪,怎么着也得摸一把毛才行。她转身一把拽过陶野,搂进怀里,见她仰视自己的眼神中一片痴然,也就再狠不起来了。她低下头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我在网上帮你订了一套防盗报警器,回头自己装起来。”
“……嗯。”
“警察那里可能还会来找你,你好好配合。”
“嗯……”
“以后晨练不要太早,晚上回家不要太晚。”
“……”
“我开始学拳后手机就不带在身上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有时间我会打给你的。”
“……”
时麒终于叹了口气,把陶野的泪水一一吮去,低声说:“我走了。”
第六一章
当天晚上,陶野就知道时麒的意思了。
时麒已经帮她从宾馆里把行李都搬回了家,打扫工作也被女孩包圆了,陶野吃过晚饭闲了没事,就去了鸣春公园。
她们比赛的器械在去武当山之前就全部托运回来了,她是要去把剑拿回来。
到公园的时候,时散鹤也在那里,看到她目光略微复杂地闪了几下。
之前在比赛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他颇为欣赏的何通,今天打过电话给他了,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趁着还没开学,想过来玩几天的意向。时散鹤当然知道他并不是真对自己的那个小拳馆有多大的兴趣,于是很直接地告诉他时麒现在在武当山学拳。何通果然是对女儿有意的,马上就改口说那就下次再来,并问他时麒在哪个拳馆。
为了让女儿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时散鹤随后就打了电话给时麒。没想到女儿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惊讶地问他去干什么。
时散鹤见女儿的声音里有惊无喜,就同样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何通的来意。
时麒彼时已经上了火车,这一回比较幸运,坐到了位子。她这次匆匆回来,除了一只背包就没有什么身外物,又加上那个流浪汉也抓出来了,自然就非常的轻松。但是她爸的这个电话让她不免一阵头疼——今年是怎么了,难道她命中的桃花该开的不该开的全开了?
“您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不喜欢他。”时麒现在是终于发现她爸的意图了,难怪在比赛的时候他和何通能谈得那么投机,“再说您的意思是想我在这一个月里谈恋爱?”
“两者可以兼顾嘛,”时散鹤含蓄地说,“你也二十好几了。”他其实是觉得女儿还小的,可架不住老婆天天在他耳边唠叨女儿整天除了舞刀弄枪都不干年轻女孩做的事。就算不想现在结婚,找个人谈谈恋爱也是好的嘛。
时麒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扬起唇来说:“那搁在古代二十好几都几个孩子她妈了,您不能有那老旧思想。”
这下子时散鹤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从哪学来的油腔滑调。”
“哦,同期师兄弟,可有意思了。”时麒见一辆卖零食的推车已经朝她这边推过来,为了不让她爸听出这边的动静,时麒忙说,“行了,爸,我挂了啊。”
千算万算没想到上山学艺的人里也是优劣不等,时散鹤连忙叮嘱了一句:“你早点学完回来啊。”
给予他回应的是时麒响亮的一声“好勒”。
挂下电话后,时散鹤沉吟半天,想着女儿说的那句不喜欢是不是真心话。因为痴心武学,他对时麒的关注基本放在如何让她把拳打得更好上,要说什么其余的心灵思想的交流,是比较少的,恐怕还不如其他的徒弟学员多。如果那句不喜欢只是女儿的害羞也就算了,可万一是真的,那自己不是搭错了线,徒惹两个孩子尴尬。
偏在这时,时散鹤又接到何通的短信,被告知已经上了去十堰的火车。对于这样的行动派时散鹤一面很喜欢一面也很为难,想了半天后只得给时麒所在的武馆打电话,让他们派个人去接一下。
时散鹤有些不甘心地想,不论如何,能留住他,如果他愿意在武馆里呆几天,也许会有发展呢。
只不过这个电话不打则罢,一打时散鹤大吃一惊,武馆里居然说时麒请了几天的假,已经下山了。
时散鹤不做他想,当即把电话打回给时麒,劈头就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再次接到电话的时麒心想不妙,就沉默了几秒,但她随后就老实的交待了自己的位置。
这大概就是一种运势吧。时麒这趟回去小心地避开可能认识的人,外出几趟都是坐得出租车,但没想到临到离开后,还是被她爸抓个现形。
不过,所谓的势,不一定就是坏的,时麒决定顺势而为。她不等她爸开口,就把陶野曾经在鸣春公园晨练时遇到流浪汉后来又一直遭他盯梢的事都倒了出来,包括她爸知道的陶野被盗事件,也是那个流浪汉所为,时麒咬了咬牙,还是隐晦地告知她爸陶野丢了什么东西。
时散鹤一时听得懵住。他只知道陶野家里被盗,却不知道这后面有这么多的隐情。
而时麒所要表达的重点在于,之所以陶野会这么倒霉,完全是因为她来学太极拳了,不然的话她哪里可能在凌晨五六点出现在鸣春公园里,并碰到那个流浪汉。接着时麒阐述了自己回来这一趟的必要性,大义凛然地说出了她既然是在我们拳馆里学拳,那拳馆就自然要负责到底,但这种牵涉到女孩子家*的事,难道除了她还有更合适的人吗。
在电话这头的时散鹤一边被手机烫得频频拿开又靠近,一边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拳馆自然不能置之事外,不然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有影响。
“那你回来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呢,脚不点地就走了?”时散鹤对她过家门而不入还是有几分埋怨。
这就是最大的疑难了,时麒缓了一口气才说:“我这边也不想拉下拳,一回家怕自己又舍不得走了。再说,”时麒轻飘飘的押了一句话,“我跟陶野那么好,也不想她见耽误了我而内疚。爸,你可能不了解她,她很脆弱的。”时麒笑了笑,“我觉得我天生就是来保护这种人的。”
“得了吧,才几分功夫就想保护别人。”时散鹤松了一口气。女儿到底是回来做正事的,生了这样一个有义气之心的女儿,他也是很骄傲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拉下的拳多问问。”
“知道。”时麒又和她爸聊了几句,挂了电话,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在车门边。
为了打这个电话,她跑到没什么人的车厢门边,等打完了电话,她发现自己的腿也有一点儿软。
她在电话里说的全部是实话,而这实话却并不是真实的全部,不论她爸是听出来了也好,不懂也罢,在某种程度上昭昭然的温水煮青蛙,这种潜移默化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法。
正是因为白天的这几个电话,时散鹤在晚上见到陶野来公园后,眼神复杂。因为她,女儿辛苦地跑了回来,但又因为自己当初把她拉进来学拳,才让她有之前的担惊受怕。
想来前段时间忙着比赛的事,也是太忽略与学员的交流了。在他这里学拳的人都处得像兄弟姐妹一样,就是因为他不仅仅是教拳,也会关心一些拳以外的问题。年纪大的他不时要问一问身体;结了婚的难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