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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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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本《草木子》还未阅百字,雨化田已经回过神来。
  “泠泉寺之事看似已了,实则尚存诸多致命遗漏。”
  顾惜朝听他这开腔便觉又是个步步为营长篇大论的节奏,索性阖上书页到杯粗茶听着。
  “譬如?”
  “空际本为寺院住持,泠泉寺又曾是敕建佛寺,虽至前朝时已非皇家钦定的香火院,但受僧录司管辖。其住持均由礼部郎中考其才德,以居首位者充之。空际为孤儿,自幼即在泠泉佛寺出家,前任方丈亡故后,空际年甫弱冠,清姿才粹,遂继任住持,统管泠泉寺寺务。”
  “一个履历干净的年轻僧人,断无必要做下此等事来。”
  “不错,除非……”
  顾惜朝唇角一勾:
  “除非他自幼便是一枚棋子,生来即是为了某些不可公之于众的目的。”
  雨化田望向窗外炽烈明亮的天色。
  “你我一道经历泠泉寺之事,想必你也看见了,西厂并非仅是秘密缇骑,而是一张网。然其枝蔓之深布延之广,并非一代之力便可织就,这张网的源流可溯至洪武永乐年间,以皇家内孥为依托,耗数代心血而成。”
  顾惜朝虽非明人,然而来此日久,又兼客店人杂,南北间怪闻百年里轶事也算听了不少。他基本已经猜到雨化田话里的数重含义。
  洪武永乐年间可以有如此资力营建起这般工程的,只有一人。而这人的身份又决定了永乐帝可以安心将如此重要机密的组织交付于他。如此想来,这张网原先即是东厂前身,而后延续至前朝时,阴差阳错死了头目,整个重担便交到年少的雨化田身上。或许是因为彼时雨化田还是少年,又日夜陪王伴驾不好下手,故东厂中权势争夺并未波及到他。然而旁人就算取了东厂督公的名头,手中实则没有确实的东西。成化帝老谋深算,装聋作哑扶起一个架空的东厂,吸引朝中文士口诛笔伐,暗地里拉拔起握着这张网的雨化田,直至时机成熟西厂横空出世,一干跳梁小丑似的人等才傻了眼。
  年少得志,绝色姿貌;总领精锐,监军辽东。
  雨化田可以在如此年纪便坐到这个地位,且新帝登基依然倚重于他,靠的不仅是个人的资质,更有大明立国百年间秘密传承下来的旧例。
  无论握着这张网的是三宝太监还是曹少钦又或雨化田,无论这张网是叫什么名字披着什么伪装,它之所以屹立不倒,只是因为它实际只忠心于皇帝一人。
  帝王驾崩,新帝继位。曾经的督公身死,新的小内监补上。
  一代一代流传有序,正像江湖中的武林世家多养着死士。主人的嫡子还是主人,死士的徒弟永远是死士。
  雨化田网中的人可以为他化作利刃殒身不恤,而雨化田本人正是经曹少钦之手教养出来的一柄利剑,看着是个披着锦衣华服的人偶,是深宫里贵妃娘娘的心腹,而其剑柄却永远在皇帝掌中。
  雨化田是下棋之人,却也是更大的一局棋中最后的杀招。
  一如当年的顾惜朝。
  青衫人思及此处不由得遍体生寒。
  但是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则是雨化田话里的第二重深意。
  西厂再如何手眼通天,全凭帝王心术倾皇室财力才有今日之貌。
  空际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尚,但是他自幼开始便像“江都顾家”中的丫鬟仆役管家一般,打理出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壳子,甚至骗过了僧录司和礼部以及厂卫眼线,只是为将西山佛国变作血海滔天。
  到底是怎样的人又或有怎样的手段,才能操控空际这般的棋子?
  像空际这样生平都罩着一层面具的人,在整个帝国中又究竟有多少?
  一个“江都顾氏”可以运用自如的背后是千千万条编织交错的线,一个空际的背后是否也有千千万个随时随地待命的傀儡?
  顾惜朝手中的茶盏已经彻底凉透。
  千手千眼,上贯九霄,下彻黄泉。
  他忽然想起在泠泉寺大悲阁中怪物的千只眼睛。当时二人跃至第一重房檐时,那菱花嵌琉璃的窗扇间看起来有黑白污渍。
  现在想来只恐不是什么污渍,而是那怪物将其中一只巨眼贴到琉璃上,从幽暗阁内窥视着他二人。
  所以它才能霎时出手便直奔雨化田而去,狠辣迅敏招招夺命。
  后知后觉的凉意透骨而来。
  顾惜朝很少有这种感觉,他自负才高,于诸事皆先知先察,即使偶有遗漏,也多能掌控于手中。
  泠泉寺一事,看起来是雨督主成功剿灭凶徒,但实则是他二人身坠巨网,已被千手千眼的怪物盯上。
  雨化田收回目光,看着顾惜朝手中盛着深红色茶水的陶杯。
  “可以组建起这张网的人,我已大概有个猜想。空际服毒自尽前说自己心中有佛,却非平常之佛。又目当今之世为无明世界,视人为妖魔。将自己又或他身后的人比作地藏王菩萨,要渡尽地狱中恶鬼孤魂。”
  顾惜朝缓缓道:
  “鬼者,人之影;死者,生之终。装神弄鬼,小则谋财害命,大则欲以不祥之兆倾覆社稷。然而绝地天通,幽冥相隔,鬼原是人,生不为生、行尸走肉,便成了鬼。鬼并无惧,怪也平常,怕的是人鬼人怪。”
  雨化田忽而正襟:
  “我西厂办事,一向干脆利落,此次却将掌柜的卷入这事端,实是万分抱歉。”
  顾惜朝啜了一口凉透的茶水。
  “事已至此,赔偿顾某一个柜子看起来是不够的,雨督主倒说说看下一步如何打算?”
  雨化田垂眸弯唇,笑得像只狐狸。
  “其一,掌柜的可以安心继续在这旗亭做个掌柜的,我自会着人日夜严加看守此处,以保一世安康。”
  “其二?”
  “长风摧折,黄雀俯首,鹏则借势而上,扶摇万里。我想迎风而起,却少了个同伴。”
  青衫人笑道:
  “找鹰作旅伴,督主好胆量。”
  “彼此彼此。”
  顾惜朝叹了一口气。
  “督主吃准我必会选这第二条路。”
  雨化田手指打着圈儿划过自己面前的茶盏。
  “只因你是顾惜朝。”
  眼看到了中午,顾惜朝转身进灶房烧火煮饭。
  雨化田看见他端出的菜时,明显有些失望。
  “怎么不是甜的?”
  掌柜的将弯起的衣袖散下来,淡定答道:
  “甜食吃得太多,容易痴肥。督主以往和顾某算起来也没甚干系,如今即将启程,我不想看见同行之人珠圆玉润反应慢。”
  雨化田差点立刻炸毛。
  但是他随即一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最近好像确实胖了那么一丁点儿。况且玉面修罗医毒双修,这涉及养生之事还真不敢不听。
  嗯,只当他是灵济宫外聘厨子兼医生。
  雨化田动筷尝了一口那桌子上摆着的卤汁羊肉和清水烧菜头,味道倒还不错。
  他品完菜肴擦擦嘴,慢悠悠问了一句:
  “顾公子对待同行之人,向是如此牙尖嘴利舌如蛇信么?”
  顾惜朝笑得好像某种狼科动物:
  “彼此彼此。”
  “茶也吃了饭也品了,不如说说我们下一步往哪里去?”
  “我出灵济宫前接到密报,最近京城九门提督手边儿出了些怪事。春夏时节,顺天府常常有挑担货郎,走街串巷叫卖应季花卉,兼售仕女胭脂水粉及鬓边闹蛾儿剪彩花等物,而近两个月来京中卖花货郎多有死于街角巷尾者,仵作验尸,看不出缘故。都察院巡城御史密奏于圣上,这事情便递来西厂。我手下人细加查验,却交上来份古怪结果。死者多呈目眦尽裂张口欲呼状,其体内血液涌贯于脑,似是因惊惧过度而死。”
  雨化田顿了一顿,又道:
  “同时京中大街小巷开始流传起一首歌谣,谣曰:半倚门,鬓边花,柏木深深是奴家;黛色袄,石榴袴,烧朵胭脂簪黑发。”
  顾惜朝心想果然世道变了,这邪恶势力也未免太悠闲了点,杀个人造个反都啰啰嗦嗦舞文弄墨跟行酒令似的,当然顾公子这番腹诽不能跟西厂督主明讲。
  “所以这歌谣和卖花货郎枉死或有干系,而这卖花货郎枉死又或许和泠泉寺之事背后之人有关联……只是市井三教九流人多眼杂,督主又待如何?”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对面的雨化田又露出那种狐狸看到肉的表情。
  西厂提督状似随意地问道:
  “顾公子,你会卖咸菜吗?”

  第一回 路冻崖高人世九重 花甜药苦巷陌五曲

  弘治三年的夏季异乎寻常的热。
  分明只是六月末的光景,小康之家已大抵换了夹彩绉纱;显贵身上则穿着薄而轻软的西洋布;就算是挑担的商贩执鞭的车夫,也是一身布衣单麻。
  黑夜渐渐散去,清晨的凉爽尚未持续一盏茶的时间,便渐有炙烤回温的态势。
  胡同口走过来两个人。
  看起来是普普通通的卖花货郎,只是这卖花货郎身边还走着个打幡儿卖药的。
  卖花的看起来很是年轻,身上穿件褐色小衣,裤腿挽到膝盖上,旁边卖药的三十上下,唇上蓄须,青衣广袖。
  雨化田已经感觉到街上行人望向他俩的目光。
  卖花的声线一沉,没好气儿地瞪了身边人一眼:
  “花甜药苦,物性不容,你一个卖药的和我这卖花的走在一起,岂不奇怪?”
  卖药的朗声道:
  “此言差矣,花有可入药的,药也有不是苦的。不说别的,我看你这卖花担子上就有几味可入药哩。如果我是个卖咸菜的,一路却跟着你这卖花的,那才是头等怪事。”
  胡同边院落的小门忽而打开,一个头扎双鬟的丫头半倚门边招手道:
  “哎,那边挑担子的,可有常夏卖?”
  卖花的闻言停住脚步,便要在狭窄的胡同里做个回环。可那货担沉重,他这一转身不要紧,上面零零碎碎挂着的闹蛾儿通草花拨浪鼓胭脂盒等等,眼看就要掉下来。
  小丫鬟一跺脚。
  “哎哎哎,得了!你在那里戳着,我过去。”
  她提起长裙蹬蹬蹬一路小跑来至二人面前,纤纤手从卖花担上拣出个常夏花和小疲q草串就的花串,就着货担上的小铜镜簪在鬓边。那花串虽不是什么珍珠玛瑙,但胜在粉白嫩绿,新颖可爱。
  “这个好看,就要它了。卖花的,铜板拿好~”
  接着小姑娘就惊叫起来:
  “咦,方才只顾着看花了,你这卖花的面皮虽黑,倒是个黑里俏哪!”
  卖花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摸摸眉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小丫鬟的目光又瞄向旁边卖药的。
  “卖药的,我方才听你说药也有不苦的,你倒说说什么药不苦?”
  卖药的从推车上拿出个棉纸包着的小方块。
  “梨膏糖,以秋梨炼膏而成,甘甜润肺,可祛夏火。”
  “听着倒是好东西,也给我包两块吧。”
  她付完铜板把东西收好,又看了卖花货郎一眼。
  接着小姑娘一咬牙一跺脚:
  “你这卖花的越瞧越好看……罢了罢了,你那担子上的纸蝴蝶茉莉花串和牵牛骨朵儿我也要了。”
  卖药的一愣,因为卖花的生得好看所以又多买了两串花?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
  小丫鬟边付钱边瞟了卖药的一眼:
  “卖药的你也别瞪眼,要是我家小姐来呢,兴许就多买两副药了。你生得虽也好看,却不是我喜欢的模样儿。”
  小姑娘说罢便提着几样东西蹦蹦跳跳回了院子。
  接着内院绣阁里就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有趣有趣,外面方才有个卖花的和卖药的走在一处。”
  “真的?生得如何?见你笑成猫儿一样,只怕是十分俊俏!
  “可不是,卖花的像是佛画上的占城年少,那卖药的……”
  “哎呀碎嘴子,话说一半卖关子,快讲那卖药的生得如何?”
  “卖药的倒是十成十姐姐你喜欢的模样,活似书里的神仙吕洞宾!”
  “呀,可惜未曾亲见一眼,不过我今早还看了本书,名儿叫《花药缘》的,听你说来这两人倒像是书里走出的了……”
  女孩们闲聊的声音渐渐远去。
  顾惜朝觉得这大明京师地界里的姑娘们简直堪称剽悍。
  前几日雨化田问他会不会卖咸菜,顾公子耳聪目明立马知道西厂提督意欲何为,不动声色只用一十六个字便给他撅了回去。
  “顾公子,你会卖咸菜吗?”
  “雨督主,你会买一朵染上酱菜味的花吗?”
  当时他话音一落,雨化田一双凤眼几乎立刻就瞪了起来。
  西厂督主内力深厚莫测,瞪个眼睛可以把茶杯瞪碎。打架吧,顾惜朝也没和他真刀真枪打起来过;但是吵嘴架,明显玉面修罗更会噎人。
  打架,不清楚;吵架,你不行。
  雨化田差点憋出内伤来。
  前天在灵济宫里,他手下的档头们热火朝天地讨论怎么做花串的时侯,西厂提督曾经抱怨似地提起过顾惜朝三寸毒舌宝刀未老。
  然后黑围巾蒙嘴状似无口的大档头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他说督主啊,失于此处可于彼处胜之。
  雨化田其实有脸盲症,他认人一般只认衣着特征和眼睛,如果看不见眼睛就很容易张冠李戴闹出笑话。
  所以以前手下人在西厂提督心里一直是这样的代号:面具男、泪痣男、刀疤男、胎记男、小宫女。
  后来故人烟消云散,西厂里的职员换了一茬,就变成:黑围巾、蓝中裤、红袜子、紫眼睛、短睫毛。
  大档头一言说进督主心里去,雨化田想着该给黑围巾加加薪了。
  果然黑蓝红紫四位档头不负所望,督主平时是督主时那自然是光华熠熠,就算督主想扮成个卖花的,那也得是大明两京十三府卖花行当里的金牌一枝花。
  长相,要看似朴实便于隐藏收集情报,但一定不能太普通,要在可以引起幕后黑手一定注意的同时又引发所有来买花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欣赏赞叹,蓬松的丸子头外加黑里俏最合适;卖的东西,要既符合《大明律》里卖花货郎的行业规范,又独出心裁可以成为热销产品,同时还得顾及被害人曾经贩售过的花朵品种,引起真凶的注意。
  雨化田在看见四位档头呈上来的伪装报告时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如果西厂在触手可及处开个鲜花连锁一条龙,能赚多少外快?
  现在看来这个真可以有,到时便整理一份折子,递到陛下那里去。由此为开端,可以令皇家秘密介入底层商业行当,市井杂闻民生百态上达御前的同时又可以打开物美价廉的装饰品供小于求这个缺口,不拼大小,抓牢民心,以多为胜,与日渐盆满钵满腰缠万贯的民间巨贾们分一杯羹。
  雨化田心念电转间已经把算盘拨出花来。
  顾惜朝看见西厂督主又陷入他自己的诡异里世界去,一双凤眼闪着金光,便什么也不说只当没看见。
  如果换做皇城一战之前的自己,是断断不会扮成个打幡儿卖药的在街上晃荡的。
  玉面修罗曾经对这三教九流市井吆喝嗤之以鼻。
  宋时等级称谓界限分明,并不是什么人都可随便乱叫公子的,公子公子,公卿之子是也。顾惜朝出身寒微,母为倡优之籍,从小便生长在邗江之滨花巷五曲之中。少年时曾为生计拉场子卖艺,只为混一口饭吃。却不知老天弄人,晨起漫天雨,暮来遇晚晴。
  他很爱妻子,却不知要如何疼惜,想着娇妻出身名门,定不能跟着自己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晚晴曾经再三说过,只要是夫唱妇随,便是效文君当垆卖酒,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顾惜朝舍不得。
  高车亮马,锦绣裙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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