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氏王朝-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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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将军已然七窍生烟,“你这贱妇——”
“老将军,”郭桢见形势有些不可收拾,赶紧出来制止道:“圣驾在上,你身为三代老臣,怎敢如此失仪,竟和一民妇言语冲撞。天子面前尊卑有别,怎能‘我’呀的称呼,这成何体统!再者,人家两情眷眷,你又何必再插上一脚,难道你想让皇上做恶霸劣绅,替你家强抢民女?”
马老将军脸色一白,反应过来,驾前失仪是重罪,皇上心里肯定不悦,自己倒无所谓,但日后孙儿的前途可就有隐忧了。只是自己戎马一生,从没这样失过颜面,今天当着满朝文武,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也低头不语,看皇上如何处置。
“老将军,”湛凞觉得该自己说话,拿起银刀割下一块烤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然后示意太监过来伺候,漱口洗手后,慢慢站起,来到马老将军面前,亲手将其扶起,笑道:“马英昂藏七尺英勇俊逸,有多少大家闺秀视其为良配,老将军何必担心孙儿婚事。这样吧,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旨,也许偌马英自主婚姻,若将来他也遇到两情相悦之人,朕定会给他赐婚。”
这么大年纪了,当然懂得如何下台阶。马老将军赶紧抱拳躬身道:“老臣惭愧无状,望圣上责罚。”
“罢了罢了,小事而已,休得再提。”湛凞走到凝香面前道:“皇后曾许偌给你寻门好亲事,你若喜欢润玉,点点头,朕便代皇后替你做主了。若不喜欢,直说也无妨,”见陆凝香含羞点点头。她又走到赵润玉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面上很是不高兴,“你既不喜欢马英便该直言,何必让年事已高的老将军替你们小辈操心。君无戏言,十日之内,朕会下旨赐婚于你和陆姑娘。成亲后,你就去守近乡关吧。”润玉领旨谢恩。
瞧皇上这样,大部分臣子都会认为皇上还是因为此事不悦,但到底偏袒马老将军,有心惩罚赵润玉,让她去偏僻苦寒的近乡关待着。只有少数几人看透皇上心思,其中就有唐咸安。他捻着胡须,呡了口酒悠然自得。自家徒儿的性子别人不知他最是清楚。七岁就上公堂替父伸冤,十六岁便不畏强权智取凝香,这说明他徒儿胆识过人。练兵五年,一介女流在满是男子的军营中,将五万人马训练的令行禁止,这说明她手段非常。孟阳战事更说明她心坚如铁。这样的女子,怎会屈服世俗?皇上早有雄心灭狄,近乡关面向北狄,派润玉去分明就是历练,将来其成就恐怕要胜出李朗。只是她得罪了老将军一家,在军中恐多有掣肘。不过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枉费他一番教导,还如何统帅千军万马?放手让年轻人自己飞吧。
唐咸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也是赵润玉幸事,马老将军回府就倒下了,他本来年事已高身子不好,再加上又气又羞,能不生病吗。大夫见急病凶险,都不敢治。马英紧急命人奏报皇上,请御医过来诊治。
湛凞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听闻消息也没反应,只打发了两个御医过去。然后宣来武青昭问了润玉和马英的事情。武青昭哪敢隐瞒,将军中几年和最近在京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臣也规劝过马将军,赵将军既要结拜,便是明说只有兄妹之义,只是没想到马将军实在痴情。”
湛凞没再说这事,而是对武青昭语重心长道:“你父亲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惜英年早逝,他将你托付于朕,朕自当要好好栽培于你。你当以他为榜样,效忠朝廷造福百姓。你是文人,总在军中不适合,去翰林院做个侍读学士,朕赐你御前行走,用心学着。”武青昭大喜,激动叩首谢恩。
湛凞让他退下,阴沉着脸回到清漪宫大发雷霆,“老家伙仗着军功放肆异常,都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在端北盘踞多年,端北军都已经是他马家军了。正好这次借口他病了,让他在京颐养天年吧。我已决定让赵岩去守端北。马英,哼,我偏还让他在润玉手下做事,膈应着他。”
闵仙柔听了一点就明白,笑道:“你生哪门子气?老将军丢了那么大颜面,该他生气才是。这赵润玉也是够狠,不愿别人提亲明说就是,何必要等到老将军赐婚之时才反对?可见是年轻气盛想给老将军个教训呢。”
“教训又怎样?要是我,将他们往死里整。赵润玉都说结拜了,马英还纠缠,与那些纨绔子弟有何区别?”
“不能这么说。马英面上看似玩世不恭,其实久在军营,对感情一窍不通,不能怪他。你别瞪我,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怎么替马英说话?”
“你又瞪我,看来烤肉吃多了确实容易上火。”
“哼,晚上就拿你泻火。”
“帮你泻火乐意之极。”
小两口拌嘴拌得乐在其中。众人都躲了出去,偏酉阳不识趣进来跪下,“皇上,娘娘,袁少华没有支会柳玉陵,私下运了一批丝绸进京,借口是天下一统拓宽商路。昨天晌午到的,晚上便去了马强府上拜访。”
闵仙柔略一思索,“他不认识马强,是去找马志洁的。看来柳玉陵的背景是瞒不住了。”
酉阳道:“娘娘所言极是。安插在马府的探子回话说,虽离着远听不真切,但只言片语中还是泄露了柳玉陵的身份。”
湛凞奇怪,“马志洁又不是权臣,马家也今非昔比,他怎会去投靠马志洁?”
“论权,天下何人比得过你我?柳玉陵有我做靠山,他何须再去投靠别人?以我猜测,他对马志洁是‘惺惺相惜’,想拉拢过来替自己谋划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小人一朝得志便想翻天。”闵仙柔又命令酉阳道:“去将袁少华京中所为一字不漏告之柳玉陵。”酉阳领旨而去。
湛凞笑道:“柳玉陵现在未必管得住袁少华。”
闵仙柔悠悠道:“越管越会心烦。你都早在谋划了,如今断不能终止。我也只好添些助力。”话音还未落,申菊慌张跑进来,颤声道:“皇上、娘娘,不好了,公主落水了。”
闵仙柔很少失态,此刻惊得花容失色。湛凞却微笑感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道:“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
闵仙柔顾不得对湛凞生气,心扑扑直跳,声音都有些虚软,“公主现在如何?快说。”
申菊白着脸,哆嗦道:“回娘娘,公主已被救下,现已去沐浴更衣,周医官也跟着去请脉。”
湛凞搂住爱人,笑道:“不会有事。那么多暗卫,再加上滢儿会水,有什么好担心。”
“没心没肺。会水和落水能一样吗?滢儿才七岁,猛然入水肯定惊慌,若呛水入肺,哪还了得!”闵仙柔狠狠掐了一下湛凞,对申菊道:“详细说来。”
申菊道:“皇子下学后来清漪宫给皇上请安,正巧公主在湖边玩耍,瞧见后要皇子陪着一起玩。原本也是好好的,转眼公主就落水了,其中情形谁也没瞧见,李嬷嬷离得最近,当即就跳了进去,所幸湖边水不深。”
“你去将公主抱来,让周医官去给李嬷嬷瞧瞧,朕看她比公主呛水厉害。”湛凞风轻云淡的样子彻底惹怒了闵仙柔,她推开湛凞,冷眼道:“磨砺磨砺,把女儿磨出危险你开心了?”
“不知道危险,如何体会人心险恶?我留给她的是个太平盛世,倘若她心中也只会太平,岂不害了她?”
“人心如何,我自会教她。”
湛凞叹道:“教如何有亲自体验来得深刻?好了,仙仙,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赞同我的,否则怎会助力于我?能坐稳这大位的人,哪个不是在血水里泡过,把心磨得比石铁还硬?我湛氏既已得了天下,后代子孙便没了退路。当年父皇能保你我万无一失,我也相信今儿你我更能保女儿万无一失。”
“女儿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闵仙柔红了眼眶,语气有些胡搅蛮缠。
湛凞许久没见爱人娇蛮的模样,不由心痒,紧握住闵仙柔的手,尽是捡些甜言蜜语地哄着,温存了好一会,直到申菊抱着小公主进来。
湛滢一见两位母亲,挣扎着下地,飞奔入闵仙柔怀中。闵仙柔忙命人拿来丝被将女儿裹住,又后怕又心疼地亲亲女儿的小脸,替她拢拢尚未干的头发,问道:“周医官怎么说?”。
申菊道:“回娘娘,周医官说公主没有大碍,等会儿喝碗乌鸡汤散散寒即可。银月已经去御膳房做了。”
湛凞笑道:“你看,没事吧。”转而又去逗弄女儿,问:“滢儿害怕吗?”
湛滢扬起小脸,“不怕。母皇忘了?我水性很好的。”
湛凞高兴,“本事多了可以防身救命,但是别到处去说,不然坏人知道了就会想其它法子害你。”
湛滢似懂非懂,“知道了。”
湛凞又问,“那母皇问你,你可要好好想想,你是被推下湖还是自个滑入湖中的?”
湛滢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是被推的,从后面推的。”
湛凞和闵仙柔对视一眼,均在爱人眼中看出了阴霾。湛凞又问,“那滢儿看清是谁推的?”
“我面冲着湖没看见。但是当时就只有他在。”湛滢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谁都明白。
闵仙柔揉揉女儿的小脑袋,轻声问,“告诉母后,滢儿在落水前和他说过什么话吗?”
湛滢嘟着小嘴,“我说,九月初九是我的生辰,母后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等一下我们一起玩。”
湛凞心中一动,“那滢儿日后还会给他好玩的吗?”
湛滢眨着眼睛,只想了一下说了句“坏人”。
湛凞笑道:“滢儿你要记住,这个世上除了母皇、母后和你未来的即墨氏小媳妇外,那些要想害你的坏人,你都不能心软,要狠狠地打败他们。”湛滢重重点点头。
闵仙柔听了,狠狠白了一眼湛凞,见银月端来鸡汤,先喂女儿喝了,又陪着玩了一会,哄着女儿睡着后,才有些生气地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湛荣?”不待湛凞回答,又说道:“现在外面已有些风言风语,说湛荣是你在端地时胡乱作为的私生子。莫不是真的?你想偏袒他?”
“这些人倒是学聪明了,不再拿女女生子做文章,转而造谣起私生子来。也是,我既能让你怀孕,当然也可让其他女人生子。”湛凞乐了,“只是他不知,你我的孩儿是仙家所赐啊。”
闵仙柔不满,“你居然还笑?湛荣小小年纪便如此怨恨歹毒,必是董昭言从旁教唆。高旭也难辞其咎,暗地帮忖,将愚孝昧义反复灌输所致。九岁便这样黑心,长得之后还得了?我知你现今不会对他如何,但为防万一,你需得将十二支暗卫重新分配。酉阳已将武师德留下的眼线暗探尽数掌握,更是又训练了一批可用之人,日后监视重臣,行隐秘之举,交给这些人便可。”
湛凞赞同,“也好。酉阳、申菊仍是跟着你。辰蒲、巳暑、午瓜保护滢儿。未桂、戌葭、亥腊跟着即墨广袖。”她即刻召来子端下旨。
闵仙柔担心道:“这样一来,你身边只剩子端、丑花、寅桐、卯梅四支暗卫,不行。我常年在后宫,没什么危险,还是让酉阳和申菊回到你身边。”
“我身边除了暗卫,还有卫绪的京畿卫,出个宫前呼后拥,明着刺杀不会有谁这么蠢的。暗着的那些,要是能躲过子端她们的耳目,那暗卫再多也没什么用。最多我以后少出宫溜达。你就放心吧。”湛凞笑道:“忘了和你说,十月初五是个黄道吉日,我打算下旨让赵润玉和陆凝香二人在那天成亲。你不是曾许偌陆凝香一门好亲事吗?现在该送点什么表示一下吧。”
“小事一桩。这门婚事恐怕又要引来天下非议。”闵仙柔也不欲再纠缠暗卫话题,女儿和即墨广袖都是重中之重,谁也不能有闪失。
“非议而已,这都不能抗住,怎配做我的大将军。等到风俗改变,百姓习以为常,那时再不会有流言。”湛凞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记得年初好些地方都上了折子,说是有些大户娶了几十房姬妾,玩弄后随意休弃,都闹出了人命,民怨极大。我着刑部彻查,大半年过去了,怎么马强那儿没个动静?明儿早朝定要问问此事。”
这一问要了马强的老命。朝堂上的群臣本来因为皇帝赐婚赵润玉而略微轻松,都看出皇上心情不错。哪知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马强。马强心苦无奈,硬着头皮回话。他真是没办法,派下去的官员也算精明,只是律法没有规定纳妾的数量,而那些大户变着花样地用七出之条休妾也在律法之内,总不能强加罪名胡乱抓人吧。
湛凞勃然大怒,狠狠训斥了马强,责令他必须在一月之内了解此案。马强只觉脑袋嗡嗡,胸口像压块大石喘不上气来,勉强撑到下朝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惹得尚为散去的群臣一阵惊呼,招呼宫人将马强抬去了内阁所在地汇景阁。又有人奏请皇上请御医去瞧瞧。
也许是皇帝重视,来了三个太医,诊断后交头接耳了一阵,也没说什么,直接去回禀皇帝。湛凞听完,眯着眼睛有些不信,又问了一遍,“你们确定马强时日不多?”
三位太医互相对视一眼,躬身道:“臣确定。”
湛凞让他们退下,自个优哉游哉地批了几本折子。章固来回禀,赵润玉因赐婚而来谢恩。
“宣吧。”湛凞心情好,不过见到赵润玉却做出板着脸不满的样子,道:“放你在外历练几年,你倒是出息了。明明在家可以拒亲,偏偏要让老将军在百官出丑,他可是我大端三代忠良。你知罪否?”
“臣知罪!让皇上为难,臣实在罪该万死。” 赵润玉愧疚不已,“只臣拒婚,母亲和马英定是不以为然,加倍相逼。就算勉强过了此关,将来还不知有什么人存着什么心思借此打臣和凝香的主意。臣必须想个万全之策,绝了他们心思。臣与凝香一路坎坷万般艰难,臣早发誓绝不负她。”
“所以你就算计到朕的头上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赵润玉重重地叩头,“臣实在别无他法。皇上,臣愿——”
“好了,朕要你死,何必还费心栽培你?”湛凞笑着命她平身,“北狄不除不行。近乡关和怒目关靠近,用心和李朗学着。武青昭不适合军营,就留在京中。马英仍然跟随你,你若连他都安抚不了,朕也算是看错你了。”
“臣定不负皇恩。”赵润玉扭捏了一会,欲言又止。
湛凞笑道:“这一去边关是要长驻,留你娘母和夫人在京中,你不放心也舍不得,是也不是?”见赵润玉低头红脸,她大笑,“新婚燕尔便天各一方确实残忍,这样吧,朕准你带家眷赴任,赐你五百京畿卫做随从。红巾营都是女子,你带上她们吧,这些女子可都是万众挑一,朕指望着你们替天下女子争一口气呢。”
赵润玉欢喜振奋,铿锵道:“臣遵旨。”
她退下后,湛凞又批了些折子,甚觉无聊,索性回到清漪宫,喜眉笑眼地对闵仙柔说了今儿的事情。
闵仙柔淡淡道:“刑部你想好接替人选了?赵母和凝香都是长于南方,近乡关在北,是苦寒之处,没有裘皮保暖、炭火护温、名贵药材滋养着,你以为这两个大家出生的女子能过得下去?仅凭赵润玉那点俸禄能这样供得起?她娘亲和爱人可是她的命根子,若出了事,别说未来成不了你的大将军,恐怕意志消沉,性命都会堪忧。”
湛凞背着手来回踱步,半天才道:“刑部?让朱文来做。这几年,豫平出了不少忠心干吏,接替朱文还是可以的。那案子本就是那些个大户无耻所为,正好用朱文无赖手段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