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金铃记-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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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平素虽然有骨气,却知此时绝不是逞能的时候。她若此时强行运功,最后还是会拖慢赶路的速度,这样的大风雪里,只有两个衣衫单薄的人冻毙路边,并不罕见。
她顺从地贴在金铃背上,待金铃将她背起来。金铃果然抖出铁链,把银锁和她锁在一处。
“走哪边?”
银锁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道:“那边。走一会儿应能看见界碑,若是看不见,就往右一些。风雪之中容易迷路,天色尚早,大师姐走慢些没关系。”
金铃点点头,迈开大步往前走去。顺着银锁指的方向,很快她们就看到了官道,银锁却道:“大师姐,莫慌着上官道,我身上没有路引,会被守关士兵抓住的。”
金铃奇道:“这等风雪天也有人出来巡逻?”
银锁笑道:“没有,是以要绕远一些,绕过烽火台便可。”
金铃点头称允,循着银锁的指印一路走过。走了一段,大雪变小了,天色稍稍亮起来;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若隐若现,银锁松了口气,笑道:“出关啦!烽燧在我们身后,雪也小了,大师姐放我下来,我们走一段吧。”
金铃道:“我们不先和辉日他们会合吗?”
银锁仗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颇不愿意早早与旁人会合,此时天地之中只有她与金铃两人,她私心希望永远如此,万万不要再有外人来打扰。
“不急,天色还早,大师姐猜现在是什么时辰?”
金铃迟疑道:“应是中午了吧?我有些饿了……”
银锁忍俊不禁,从怀里摸出一个表面破碎的无酵饼,道:“方才替我挡了一下,看着不美,大师姐将就一下。”
金铃想也不想便接过去,咬了一口,道:“农人半年辛苦才得一饼,怎敢嫌弃……你自己呢?”
银锁展颜道:“我没啦,我又不需背别人,大师姐是坐骑,要多吃点。”
金铃掰了一半给她,与她并肩而行,走了一会儿,伸手替银锁弹掉肩上的雪粉,问道:“你私下同萧留夷说了什么?你说我就在旁边了?”
银锁笑道:“才没呢,我只告诉他他左右逃不过被阿支祁赖账的命运,若是助我脱困,我就把一车黄金都留给他,他答应啦。”
“你真厉害,竟能说动他替你卖命。若是他笃定阿支祁不会亏他的金子怎么办?”
银锁抿嘴笑道:“我就是未说‘金铃便在那边’,萧留夷却就是觉得‘这人八成是金铃’。……大师姐,他可是为了你拼命的。”
金铃叹了口气,道:“我出门的时候,可是对爹娘说要护送他一路,到头来却受了他的救命之恩。”
银锁道:“战场之上,并肩而战,谁救了谁,哪里说得清楚呢?若不是你,他也没有命逃出去。”
金铃点点头,遂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能保证阿支祁会因你一句话而逃跑呢?”
银锁嘻嘻笑道:“阿支祁虽然厉害,但他手下家将也就一两百人,他不可能全部带出来。我们之前一口气杀了他八十个人,他要想对我们完成合围,必然会找四五倍的兵力来合围。
他哪来的人呢?只能雇佣附近的盗匪,诱以重利,我只消随便找个头目,对他说,‘阿支祁这人靠不住,拿到钱之后一定会仗着人多势众将你们都杀了,才不会分钱给你们’,就能引得他们内乱。”
“是以你当初不急着赶路,乃是因为算到后面的追兵是萧荀带的人。”
“不错,我压着他们的速度,他们就会被阿支祁赶上,若是想要性命,自然只能和阿支祁联手。阿支祁缺人,所以也不会为难他们。”
金铃略有不忿,道:“何以你就能料这么准?”
银锁嘻嘻笑道:“运气好罢了,师姐莫生气,嫉妒不来的。”
金铃哑然失笑,听她不着边际地瞎扯,心道,这哪能是运气,这分明是每一股坏水都在算计别人,若是师父在,定要说一句“同她师父一模一样”。
两人各自沉默,银锁垂着头一言不发,又忍不住回忆起方才在大雪纷飞里的吻,明明已凶险万分,银锁满肚子鬼点子都已不知要如何解释,却被金铃不动声色地推了回来。她觉得金铃再无意与她纠结这事,只当她是普通同门,靠着你救我我救你这还不清的人情债才走在一条官道上。
还有她与金铃说好的那三十万两红利。
焚心诀和冰心凝神合璧果真厉害。银锁心中妒恨,妒忌金铃不论何事都能镇定自若,恨却是恨自己练不成,独自一人,徒受□□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没有存文了!!!!!!!!!
☆、第251章 风雪载途二
许是觉得太过安静;金铃忽然开口问道:“你又知道他定会下场与你一决生死?”
银锁的心事一下子被搅散了;整理了一下心情;冲着金铃眨眨眼睛;道:“大师姐替我擦药的时候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金铃点头道:“只是模模糊糊觉得你要使坏,才没有戳穿。”
银锁嘻嘻笑道:“若是我尚且完好无损;阿支祁当然不敢下场。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有个人比他武功更加高强,所以他对自己的武艺并非很自信;我以前使诈侥幸赢过他一次;他知我能硬接他的扫击;花招又比他多;已料定我武功与他势均力敌;所以不会和我打。”
“因此你就装作受了外伤内伤,还要硬与他单挑。”
“不错,他当年带了十五个高手追杀我,还败在我手,是以一直引以为耻,他要洗刷耻辱,自然要取我人头,我给他机会,他怎会不下场?”
金铃渐渐有些难以置信,道:“你将别人的心都摸得透透的,我……”
她本想说,我对你的心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说了一半,又决定不往下说了。
银锁却以为金铃又要夸她,忙摆手道:“算计人很累,算计一两个已是我的极限,大师姐不需担心我将所有人都算计一遍,若真是如此,我头发早就白光了。”
“那你……又何以不让我当场将他击杀?”
银锁笑着摇摇头,道:“大师姐替我把脉,想必也能察觉,我当真受了内伤。阿支祁天生神力,就算是大师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他杀了,可萧荀他们却撑不了多久。”
金铃点头道:“不错,若不是阿支祁落跑,胜负还不敢说。”
银锁道:“岂止是不敢说,简直是不容乐观,萧荀输定了,柔然人这么多,堆也堆死人了。”
金铃回想起来,只觉得刚才每一步都危险万分,现在才觉得后怕,不由得捏紧了银锁的手。
银锁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手拉着手,心中既羞怯,又欢喜,想要回握,却又怕金铃只是无意之举,倘若感觉到她使力,说不定便要挣脱了。
两人脚程不算慢,走了一段路,再往后便看不见烽燧台,只见乱雪似一道屏障,充塞了天地。
银锁带她走回了官道上,两人并肩而行,道:“大师姐,我们已踏上西域的土地了……此地已是吐谷浑的地界。”
金铃略有惊讶,问道:“吐谷浑的地界,何以又不见守军?”
银锁道:“吐谷浑也是鲜卑的一支,都城在西海以西十五里,因有昆仑山挡着,是以他们不常来,倒是柔然人经常长驱南下。”
“那……怎地又不是以山为界?”
“昆仑山和天山之间有一片巨大的戈壁沙漠,是一片死地,那处才是天然屏障。”
“原来如此,塞外风光多变,此番我已见识了沙漠、绿洲、草场和祁连山,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奇遇。”
银锁笑道:“我要卖个关子,让你眼见为实,免得以为我吹牛。”
金铃温柔地笑了:“好。”
两人行了一段,又向南拐出官道,银锁扫过地上的界碑,确保方向正确,拖着金铃的手走在前面。
金铃颇觉像是牵了一只大狗,不由得说了出来,“我见操琴叔叔每天遛他家那只大狼狗的时候,也是这般被拖着走一路。”
银锁松开她的手,转过来边退边道:“大师姐骂我是狗吗?吃我一拳……”
金铃握住她的拳头,抿嘴一笑,道:“世人都道狗是骂人的词,但狗单纯又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成天就知道玩,也不会同别人使坏,你叫它坐下就坐下,叫它趴下就趴下,岂非比人要放心许多?”
银锁任她握着自己的拳头,撅嘴道:“大师姐比较喜欢狗吗?”
金铃眨了眨眼睛,道:“我喜欢馋猫儿。”
银锁听着高兴,抿着嘴转过身去,双手背后走在前面,见金铃不理她,又颠颠地跑回来,挽着她的手臂,走在她旁边。
金铃曲起胳膊,好让她搭得更舒服一些。
北风收敛了一些脾气,雪花大朵大朵地聚集起来,银锁伸出手,不费什么力气就从风中摘下一朵来,松松地吸在手上,金铃忍不住脱下手套,用指尖轻轻地戳着这一大团绒绒的东西。
银锁瞧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笑得皱起了鼻子。
她单知道金铃很可爱,没料到她能这么可爱。简直想让人把世上所有好玩的东西都堆在她面前,叫她一直保持着这等神态。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金铃忽然皱起眉头,问道:“周幽王点的是阳关的烽火吗?”
银锁愣愣地摇头。
金铃笑得舒展,“你好像特别喜欢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到底有什么原因?”
银锁赶紧又摇头,随口扯了个谎:“我小时候不是总和师父天南海北地跑来跑去吗?他每见到一个烽火台,就要讲一次烽火戏诸侯。初时我只觉得周幽王昏庸无道,后来特别好奇褒姒到底美成什么样子……”
“然后呢?”
银锁抿起嘴巴,“后来我好像有些懂了,就算一个女人长得再不怎么样,喜欢她的那个人,都会认为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成日只想看她快快乐乐。”
金铃本想说“理应如此”,但又觉得武断,她从不知别人是不是这样。她记起赫连曾说过银锁总是观察他和阿曼,此时方觉得银锁这武功练得十分投入,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嗯,大师姐有异议?”
金铃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莫考我这些了。”
银锁赶紧抬头望天,却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她讶然道:“怎地这么黑了?”
“走着走着就忘了时辰……是这条路吗?”
银锁笑道:“是的是的,你瞧地上骆驼的脚印。”
金铃往地上细望,只看见薄薄的积雪将一切都盖掉了,只得问:“骆驼在哪?”
银锁单膝跪在地上,指着一块白色的地方道:“大师姐看见这个浅坑了吗?骆驼踩在积雪上,把下面的雪压实了,上面又盖了一层,所以成了这幅模样。”
她伸手扫开积雪,果然露出一个圆圆的浅坑。见自己料得不错,还抬头笑看银锁,像是要索要一个奖励。
金铃笑道:“嗯,你最厉害了。”
银锁忽然喷了一下气,皱了皱鼻子,道:“我闻到了,骆驼粪。”
金铃放心道:“是了,就快到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银锁忽然跑起来,金铃赶忙跟了上去,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抛起在空中。银锁四脚朝天,还不知如何是好,正要扭腰翻身,却已落入金铃怀中。
“大师姐!马上就到了,还不准我自己走吗?”
金铃淡淡道:“走可以,跑不行。”
银锁还要抗辩,金铃低头看着她,她撇开头又住嘴不说了。
“背着也可以。”
“走、走,不劳烦大师姐了……”
金铃自顾自道:“还是背着吧。”
想来也是半推半就,银锁被金铃转了半圈背在背上,很快自己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双长腿勾在金铃腰上,似是早就习惯了被她这么背着。
她整个人黏在金铃身上,生怕她还有哪里漏风了,隔了一会儿甚至将外袍前襟解开。
金铃觉察出有异,问道:“怎么了?”
银锁道:“热,不舒服,大师姐热吗?”
“这么冷的天还会热吗?”
银锁听罢便满意地点点头,用外袍将金铃的肩膀盖住,指着前路道:“大师姐大师姐,错了,走右边。”
金铃调整了一下方向,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道:“天边有一座山,山下一团黑,是什么?”
银锁喜道:“你看见了?辉日他们就在山脚等着我们,晚上睡一觉,白天还可以再歇歇。”
“不怕阿支祁卷土重来?”
银锁嗤笑道:“我曾说他没有四倍于我们的人马,绝不会铤而走险,他要再找两百个能打的亡命之徒,只怕不太容易。在此之前大师姐就安安心心歇一歇。”
“我总歇着,总觉的过意不去。”
银锁在她背上扭动着撒娇,“反正宝刀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高处供着,偶尔与高手决战才需要拿出来用,免得不小心碰坏了。大师姐就是大宝刀,安安心心被我供着就是。”
金铃放弃与她斗嘴,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跑了起来。
有道是看山跑死马,金铃虽然不是马,但这么一点点距离却好像也跑了一个时辰那么久。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抬腿殊为不易,而背了个人,又使不出她踏雪无痕的轻功。银锁数次要求下来,金铃都不允,直到能看见人了,她才察觉到累,把银锁放了下来,喝着银锁递过来的水,还不忘交代道:“不许瞎跑,陪我慢慢走过去。”
她拉着银锁不放,两人蹚着雪,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犁痕。
一名骆驼骑兵似乎发现了她,转身跑回了营地,不一会儿便有人围在他身边,又齐齐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接着上马的上马,起锅的起锅,整个营地乱作一团,一队骆驼朝着他们跑过来。
众位少年见了她高兴坏了,大老远地就向她招手呼喝。
作者有话要说:再黏糊两天又要打仗了,写打戏写得我累不爱……
我现在还有1w多一点的存文,我的理想状态是3w,不然有错只能写完再改了,有点紧张呢……而且同人也没时间写了有点担心。
☆、第252章 风雪载途三
金铃听得懂这两个字;“少主”。
“你很有威望么,下一任教主想必是你了?”
银锁摇摇头,道:“不是我;是辉日。”
“咦;为什么?”
银锁讶然道:“你虽然是乌山少主;但乌山会叫你一个外姓女人来执掌吗?”
金铃摇头道:“自然不会,我是少主;只因为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
“是了,我也是这样。想必理由也差不多。”
“不得分了比武的精力。”
银锁在她耳边吃吃笑道:“不错。他们两个简直心有灵犀,我瞧不如别打了,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饭;一笑泯恩仇便是。一人断手,一人断脚,正好相互补充,相互帮助。”
金铃不禁莞尔,道:“异想天开,怕是还没等他二人吃上饭,就得打起来。”
“为何会打起来?”
金铃道:“多半是二师叔嫌弃师父做饭的手艺变得太快,师父一个不服,就整个锅扣到他头上。”
“唔,说不定就是会这样……师父嘴很刁。”
金铃续道:“而师父的手艺,都是按照我的口味来的,发展了十多年,多半早已和当初他二人在神仙谷时大相径庭。你方才说二师叔嘴巴刁,那……”
“那多半就这样吵起来了……啧,净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唔,可是听操琴叔叔说,居家过日子,往往便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和离……”
金铃说了一半,觉得好像不大对,便住口不言,却叫银锁抓住了破绽,嘲笑道:“他二人又不是居家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