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金铃记-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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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杂物院里越加混乱,不但有人,还有马车驴车牲口车,驴子气急败坏的鸣叫比沸腾的人声更加高亢嘹亮,隔壁厨房里的鸡听到这声音,在那边不甘落后地打起鸣来。那车主扯了一下驴子,试图制止它嘶叫,不过失败了,一人一驴打起架来,旁边的马沉默地看着他们,偶尔喷一个响鼻。
冷不丁地有个家丁与她二人打了个照面,惊愕道:“小、小郡主?!”
金铃低声道:“嘘,我出去一下。”
“可是小郡主……”他随便扫了一眼银锁,就没再管她,又对着金铃聒噪起来。
金铃脚下错步,一瞬间绕到他背后去,拖着他的领子,道:“你去和那边赶牛车的那人随便讲两句话。”
那人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最终撞在那人身上,牛车主人正在装车,马上就准备走了,被人打断,心情自然不好,先是骂了两句,看清来人之后,陪笑寒暄了两句。
金铃轻轻按了一下银锁的肩膀,示意她钻到车底去,银锁照办,脚尖勾着轮毂,吊在车底下,不一会儿,金铃也躲了进来。
赶车人一绕皮鞭,抽在牛背上,那牛吃痛,慢慢悠悠迈开步子走起来。
那家丁扭过头来,正想问小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可是哪还看得到小郡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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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石板路快速后退,车子一震,应是出了角门处最后一道门槛。
金铃扭头看银锁,见她叼着自己的辫子,像是很想说话,又不敢松开嘴,忍不住笑了一下。
银锁又是不忿,又是想笑,只得对她皱着鼻子做鬼脸。
金铃伸手去捏她的鼻子,银锁摆头闪避,忽然不动,被金铃捏了个正着。
金铃微感奇怪,银锁以眼示意她来人了。金铃偏头一看,果真看到几双脚散布在不远的地方。这几个人虽然裤子各不相同,鞋却全是一样的鞋。
黑色的靴子。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两人只听上面的车板“笃”地一响,竟似有人落下来。银锁催动残存的灵觉,隐隐约约看见车上有个人四下张望。
两人一动不动,车上那人一无所获,跃起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到底有没有觉得虐呢?
☆、第141章 台下暗战六
车子又开出一段;已出了这一片高门宅第;又走走停停,大约又使出了五里地。
听四下无人,银锁落地溜了出来,金铃跟在她后面左右张望;问道,“这是何处,”
银锁也摇头道;“地上的东西;我一向认得不大全,让我上屋顶瞧瞧……”
她说着就上了墙头,金铃见她身手敏捷轻巧;不由得暗赞一声好,心中仍旧觉得自愧不如。
她招手让金铃上来,说道:“这是城西了,离我家不远,大师姐,你如何再回去?”
金铃道:“我也算是郡主,想回家还不容易?只是我饿了,想请你一道去吃饭。”
银锁睁大眼睛道:“你有钱?哪来的?有多少?”
金铃摸出一锭金,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这么多?不会是大师姐偷来的吧?”
金铃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钱是卖蛇得来的。”
银锁的眼睛睁得越发大起来,笑道:“这可来得有些希奇,但是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快给我!”
金铃奇道:“怎地成了你的钱?”
银锁道:“莫忘了帮你找人的花销,可是我借钱给你抵押的。”
金铃把金锭子放在她手上,道:“朋友有通财之谊,都给你半点问题也没有。只不过我应你的两个要求,就得收回。”
“为什么!”
金铃低头道:“君子一诺千金,少一金也不算数。”
银锁无话可说,只得道:“还给你还给你。你要拉我去吃汤饭,得先让我回去报备一下。”
“好,我随你同去。”
两人往银锁住处奔去,银锁早料到她会跟来,进屋一头扎进地下室,抓住阿曼道:“有一伙人把南平王府监视起来了,你进去出来都千万小心再小心。盯住安萨凡,她已不甘寂寞开始行动了。”
交代完毕之后,她拉着阿曼,顺着地道走到了德宝云府邸下方的练武厅里,四处转悠。
阿曼小心翼翼道:“少主,不死金身怎么又来了?”
银锁心中有鬼,前后思量了一番,淡淡答道:“昨天在王府里差点出不来。她今天早上带我出来的。”
“哦……云寒回不来,岂非要憋死?是安萨凡有异动?”
银锁道:“今晨不知为何她跑到大师姐屋里……”
阿曼快人快语:“自荐枕席!”
银锁白了她一眼,“荒唐。”
阿曼缩了一下,“然后呢?荐成了吗?”
银锁道:“好吧,就算她是自荐枕席的。后来她被大师姐赶出去了。”
阿曼还想再问,有个弟子跑进来,单膝跪在银锁面前,道,“影月右使,不死金身在外盘桓不去。”
银锁道:“哦,是在等我,我等会就出去。”
阿曼道:“那、那我们不阻挠一下安萨凡,她的诡计得逞了怎么办?”
银锁错愕,“诡计?”
阿曼道:“没事没事,不急于一时,我与云寒讨论一番,待少主回来我再报告。你快把不死金身带走吧。她总是在外面晃来晃去,总有一天会发现地下的秘密。”
金铃自然早就发现了破屋子里的秘密,否则以银锁的光鲜程度,哪是这个破屋子支撑得起的?这破屋荒宅里定然有密道,只不过银锁不说,她也不点破,不然这狡兔给人发现了一个洞,从此就去走别的洞,找她可就难了。
然而银锁进屋之后过了一会儿,她的气息就彻底消失。金铃与她之间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也没有了。
她忍不住进了屋。
屋里依旧荒芜一片,桌子破破烂烂,掉漆开裂,地砖也翘起来一些。门楣勉强修复过,只是手艺不大好,显得歪歪斜斜,她屋里只有一张矮榻,榻上放着一张小几,屋角有几口箱子,落了薄薄一层灰,邋邋遢遢,实不像是银锁会住的地方。
她凑近过去,袖子无意间扫到箱子上面的浮灰,心道糟糕,弄脏了衣服。却见那一层灰并没有被刮掉,心下起疑,用手去点,谁知这层“灰”竟像是黏上去的一般,擦也擦不掉,她心知有异,便要伸手去掀箱盖。
一掀之下,箱子砰地打开,里面随意堆着几件旧衣服,泛出一股浓烈的香樟味,并没什么异常,只是衣服并不是银锁的,一件她常穿的都没有。
此时守门弟子慌慌张张跑到银锁面前,接住阿曼的话头道:“影月右使!你再不上去把不死金身领走,她就要找到机关了!”
银锁斥道:“什么机关这么不隐蔽?该罚!”
但心中也是害怕金铃真的找到地下入口,导致整片区域作废,连忙顺着练武大厅旁边的出口爬出去,从德宝云大宅的后门走到巷子里,从自家后院走到前院。
金铃在她踏进院门的瞬间已有所感,直起身走到屋外,盯着屋顶。
银锁果然从屋顶上跳下来,笑道:“大师姐,擅闯我闺房做什么?”
金铃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正色道:“我的你也闯过,扯个直。”
银锁身上穿的还是金铃的衣服,两柄弯刀稍稍包了一下,插在腰后,头发随便一束,松松扎在脑后,以小小的银饰别着。她一脸天不怕地不怕,周身都是掩饰不住的塞外剽悍之气。
“大师姐,盯着我做什么?这脸是你画的,若觉得奇怪,先怪你自己。”
金铃道:“我以为你回家是为了擦掉脸上的脂粉。”
银锁道:“本来是要擦,一看镜子,发现我居然这么纯良,挺新鲜的,留一会。”
金铃端详着她的脸,心中只觉得自己手艺这么久没用,不但没有荒废,居然还突飞猛进了一样,银锁的脸经她妙手,竟然比摩勒更像龙若一些。
“大师姐,发什么呆?”
金铃摇摇头。
银锁道金铃必是想念酒馆的汤饭,此时天刚破晓,人并不是很多,两人加紧脚步来到酒馆里,里面有几个打盹的路人,当中属正在打呼噜的仇老头最是显眼。
她拉着金铃坐下来,问酒保要了两碗汤饭,两人相对而坐。
金铃则时不时瞟她一眼,看得银锁毛骨悚然,忍不住道:“大师姐,你有话直说……”、
金铃道:“我从未问过你都在忙什么,对不对?”
“对呀,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金铃道:“可你却是我师妹。”
“嗯。”
“是以你遇到危险就来找我,我其实很高兴……”
“大师姐……多谢大师姐相助。”
金铃怔怔道:“我并不是要你谢,只不过你如此不小心,我却有些担心今年没有对手可打。”
银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大师姐是担心我,居然说得这么拐弯抹角……”
金铃略有尴尬,纵然平常无喜无怒,此刻心中也暗暗不忿,心道你我分属不同阵营,打也打了,杀也杀了,同为女子却有肌肤之亲,讲一句话稍有偏颇,意思就不大对劲,我殚精竭虑想了一番说辞,竟然嫌我拐弯抹角……
金铃若是不高兴,银锁第一个看出来,笑道:“大师姐,大师姐,别不高兴好不好?我听你的话,小心便是了嘛,我请你喝酒,你笑一个,好不好?”
金铃虽然见着银锁便常有笑容,只是今时今日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金铃道:“你明知我不会笑,还来为难我,可见其意不诚。”
银锁道:“那大师姐说怎么办?”
大师姐说不出。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金铃与银锁告别回家。天色亮了一些,但周围还是灰蒙蒙的,银锁很不放心,非要跟着她走到王府附近。金铃并未拒绝,与她一起走了回去。
靠近王府,银锁拉了一把金铃,道:“那些人还守着在,你准备怎么进去?”
金铃道:“随我来。”
两人往西走了一段,金铃站定下来,道:“这里是鸿胪寺卿府,他家守备比我家还要松一些,外人不知道,我常常从这走。”
银锁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又忽然醒悟过来,道:“那我们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从这里走?”
金铃微微一笑,道:“进出王府有许多条路,我都带你走一走,免得你哪一天偷不到糖,在外面急得跳脚。”
银锁低头道:“大师姐,后会有期。”
金铃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道:“后会有期。”
银锁听到她踩地的轻微摩擦,才抬起头来,金铃早已潜入别人家院子里,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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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南平王唤来昨夜前来探查的守卫常狩之,细细询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常狩之答道:“我正要跟主公回报此事。昨夜外面似有人在外逡巡窥伺,骆总管让府中所有哨兵都到岗,将王府围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天光之后,他们才慢慢撤退。”
“成竹呢?”
“禀主公,黎明时分,骆总管抓到一人,现在正在审问。”
人虽然是金铃抓的,但没人敢跟南平王说是小郡主亲自抓回来的,否则他听说府中这帮饭桶竟让小郡主亲自涉险,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可不单是砸了饭碗,也许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了。
南平王追问道:“没有人闯进来?”
“绝对没有。”
南平王分不清心中是庆幸还是失落,王府中豢养的护卫,已都是军中少有的高手,有些人的武功,比之少年天才的萧荀还要强上一些,竟无一人发现金铃的师妹来去自如。
之前王府护卫也轻易被金铃闪过,但一个是自己女儿,南平王自豪得很。此番换做是别人家女儿,随便在自己家走动,他心里总是不太愉快的。
常狩之见南平王脸色不好,斗胆猜道:“主公可是怕有人进来惊扰了小郡主?”
南平王点头道:“不错,廷尉并不是……不是那边的人,向歆没法接近辋川居士,早晚会对金铃下手,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她。”
“主公请放心。”
“你一晚没睡,先去休息吧。若是成竹那里有进展,叫他马上回报我。”
“是!”
常狩之退下之后,南平王又开始叹气。他这半年来在朝中频繁活动,与各方相互掣肘,虽能暂时保住向碎的性命,但要让他无罪出狱,却做不到。
此案需三司会审,但除了廷尉没有与朱异同流合污以外,御史台与尚书省都已是朱异党朋,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并不能保证审出个是非对错来。
他在池边喂了一会鲤鱼,骆成竹就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他若有所思,丢掉了手里所有的鱼食,令骆成竹附耳过来,交代了几句话。
半晌,骆成竹俯首称是,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闹别扭也是这么润物细无声√
☆、第142章 台下暗战七
因不明人士在王府外逡巡;大家不约而同各自沉寂了十几天。银锁好久没有勇闯王府;只有云寒和阿曼每天四班,日日夜夜来往于此,紧盯安萨凡,当然还有不死金身。
自上月云寒分析出曾经备受乌山少主宠爱的侍女很有可能就是影月右使本人之后;当晚又在王府中不小心撞见乌山少主与圣教少主在卧室里讲话,就处于深深的恐惧和想讲而不敢讲的情绪之中。
而唯一能一起讨论这件事的阿曼,又是少主的心腹亲信;他实不知说了之后;会不会马上就被阿曼出卖。
阿曼看出了他的煎熬,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决定把两人共寝之事说给阿曼。阿曼专注地听他讲完之后,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阿曼道:“那天少主是和不死金身一道回去的。穿的又是别人的衣服……她说见到安萨凡进了不死金身的卧室,但是被赶出来了。我心想难道是安萨凡去自荐枕席?少主却说不是……”
云寒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安萨凡是去自荐枕席,必是因为她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乌山少主与她的那个侍女关系亲密非常,如若这侍女当真是……
云寒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曼续道:“我之前跟踪安萨凡外出时,亲眼见到她跟一个卖茶叶的人接头,说是‘要行动了’,我想安萨凡此举,必和‘行动’有关,但这是什么行动……我却并没有听说。”
云寒道:“她那天晚上曾去过南平王夫妇的房间,‘行动’或与此事有关。”
阿曼问道:“你报告少主这件事了?”
“当然了,你呢?”
阿曼道:“我也报告了。”
云寒皱眉道:“少主什么都没说?”
“没说。”
两人对望一眼,都皱起眉头,同时道:“她竟不担心不死金身?”
听对方也这么说,两人又都同时摇摇头。
半晌,云寒道:“定是少主信任我们,要我们保护她。”
阿曼心中叹气:我们也就是能在不死金身有事的时候回去报信罢了……难道你能厉害过她吗?
但又不忍增加云寒的心理负担,只好附和道:“必是如此,就看你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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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禄赫收到陆亢龙密信,要他们先行保存卷宗,并千叮咛万嘱咐康禄赫一定要看好银锁,千万别让她生出些风波来。因此银锁的活动范围被大大缩小,只在德宝云府上和府下转悠,每日“指导”一下教中弟子的武功,等阿曼和云寒回来之后欺负一下他们,去康禄赫的作坊里捣个乱,或者捉弄一下偶尔来玩的胡旦。
胡旦头上扣了个小木桶,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康禄赫,抱怨道:“你怎么会有这么皮一个外甥女!她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