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风沐雨共朝夕-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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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庄严的登基大典，在这晴朗无云、碧空如洗的佳期吉日里，顺利举行。接受着群臣朝贺、四方来朝的武曌，望着丹墀上御阶前空空如也的地方，那本该与自己共同庆贺、一起开心的佳人，眼下却在病榻上难以前来。武曌振奋喜悦的情绪，升起道不尽的痛楚与遗憾。
喧天鼓乐、齐鸣鞭炮，吵醒了尚在梦中的上官婉儿。玉手抚上滚烫的额头，耳听着外面喊声震天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恭贺之声，上官婉儿勉强撑起疲惫至极的身体，抬眸望着窗外喜气洋洋的氛围，只感到无比的孤寂与荒凉。
“神皇，恭喜您，如愿以偿。此时此刻，婉儿却无法陪伴在您身边。您可知，婉儿有多想站在您的身边，同您一起分享此刻的喜悦。从今以后，婉儿再无法身临其境，感受今日的盛况。注定，这是婉儿应该承受的。神皇，婉儿的心，您可曾真的明白，真的珍惜？”滚烫的热泪顺着面颊滑落，心底五味杂陈，不知该是喜悦还是痛苦，亦或是道不尽的遗憾，亦或是说不清的孤独……
月影西移，夜已深沉。上官婉儿独倚窗畔，望着烛火将近，耳边的嘈杂渐渐逝去，还一片安宁给夜幕。婉儿收回畅想天外的思绪，转身正欲回到床上安寝，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上官婉儿紧锁眉心不可置信的回眸望向门口处，片刻间，心内期盼的人，便已跃入眼帘。
云曦等人将酒菜甜点迅速在窗下软榻旁的矮几上摆放整齐，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上官婉儿始终呆呆的望着心底思念太久的人，一时间怔愣起来。
武曌温柔浅笑，款步上前在婉儿面前长身玉立，“我登基了，婉儿不该为我庆祝一下吗？”上官婉儿猛然回过神来，凝视武曌一袭月白长袍的男装打扮，婉儿心头一阵愕然。
“没有婉儿陪在身边，就算龙袍加身，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孤寂。我的江山，想同婉儿携手治理，不知婉儿，可能给我这份殊荣？”
上官婉儿热泪盈眶，感受着武曌满是承诺的绵绵情话，对方眸底炙热的相思眷念，让婉儿冰冷的心，迎上一层浅浅的暖意。吸吸鼻翼，婉儿含着热泪抿唇浅笑，“婉儿会站在神皇身边辅佐神皇，婉儿对神皇的忠心，神皇从来都不需怀疑。”
“婉儿明白我的意思的。”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唇角扬起苦笑，弯身执起矮几上的酒壶，为两只琥珀杯斟满清酒，递上一只给武曌，上官婉儿流露出真心的笑靥，“婉儿恭喜神皇、得偿所愿，祝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凝眸望着婉儿蒙上水雾的眸，武曌心底迎上深深的痛楚。酒杯相互碰撞，上官婉儿仰起玉颈一饮而尽。竹叶青的浓烈呛得婉儿轻咳了两声，眼见武曌同样一饮而尽，上官婉儿终于绽放数月以来唯一一次发自真心的，暖意融融的浅笑。
“婉儿，我……”
“神皇知道，婉儿不善饮酒。何况婉儿如今身体，也不允许婉儿多饮。神皇今日兴之所至，定是饮了不少了。酒多伤身，何况神皇明日还要上朝，婉儿就不久留神皇陛下了，恭送神皇陛下回宫安寝。”上官婉儿面上依旧迎着笑靥，唯有唇角的苦涩，渐渐弥漫开来。
武曌知婉儿定是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苦涩的笑笑微微摇头，脉脉含情凝视着婉儿清澈而疏离的眸，“我想，今晚留在幽芷阁。”
“婉儿怎配神皇纡尊降贵留宿呢？请神皇回宫安寝吧！”
上官婉儿敬而远之的恭谨，让武曌的心如坠深渊。紧了紧手中酒杯，上前一步扶起婉儿孱弱的身体，玉手深情的捧起婉儿如玉面颊软语呢喃，“婉儿，给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不好吗？你说承嗣让你失去了你此生唯一想要拥有的，可你难道不明白，你想拥有的始终都是你的，只是你自己想要将她推开罢了。难道你真……”
“神皇，您如今龙袍加身，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您想要谁，相信他都会投怀送抱。婉儿，已经不想再去奢望那些本就不属于婉儿的温柔，曾经幻想的美梦醒了，就该认清自己。神皇不该让婉儿卑贱的身体玷辱了您，一切，早在婉儿身居丽景门时，就已画上休止符，求神皇体谅婉儿的心。”轻轻挣脱开武曌炽烈狂热的柔情眷念，别过视线苦笑道，“请神皇回宫安寝吧，明天还要上朝，别为婉儿误了正事。”
“婉儿，你……”
“请神皇回宫。”上官婉儿坚定的跪下身来伏地叩首，强硬的话语在哽咽的声音中发出，心底深邃的痛楚席卷娇弱的身体。望着上官婉儿倔强如此，武曌玉手捂住不断颤抖裂痛的心，攥紧手中的酒杯吃力的颔首，“婉儿也早些安寝吧。”言罢，抬脚一步步挪向寝室外，期待着那温柔哽咽的声音再度响起，唤住自己本就不愿挪动的步伐，却在自己伸手开启门扉，又再度关上后，依旧未曾响起。武曌扬起头望着天上皎月，眸底倒映出那张憔悴却完美的容颜，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远去，上官婉儿颤抖着身体跌坐在地，藕臂环抱双膝，被紧咬的唇染上丝丝鲜血，啜泣之声渐渐释放，又被慢慢压抑，整个身体因为心底的伤痛与绝望，剧烈的颤抖起来。不是不肯回心转意，只是已经被深深的伤害，又如何敞开心扉，再度迎接那让自己一旦陷落，就再无法挣脱的温柔？不属于自己的，又何必强求！纵使现在强求得到了，也无法长久。就这样，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已经足够了。这本也是自己最初的愿望。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或许，这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婉儿的真心，女皇陛下定是懂得。咱家伟大的女皇陛下终于正式登基了，可是小婉儿却无法亲临。将婉儿击败的，又岂是小小的病魔？好吧，后面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亲们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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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难解
背着晌午明媚的阳光，上官婉儿一袭鹅黄色纱裙在秋风中翩跹起舞，发上几只简单却高雅的步摇、玉簪，在风中玲玲作响。踏入贞观殿，正欲寻着熟悉的气息往书房而去，迎面见到武承嗣、武三思兄弟二人走来。上官婉儿半眯凤眸闪烁冷光，缓缓在廊道中间停下脚步，既不行礼也不让行。
“呵，没想到上官小姐从鬼门关走回来，反倒更添了风韵。”武承嗣望着婉儿眉间怒放的红梅，心下猛然一抖，佯作沉着的冷笑着。
上官婉儿紧了紧手笑靥如春，扬眉觑向武承嗣蔑然浅笑，“那还不是要感谢魏王千岁吗？当然，梁王千岁您，也是功不可没啊！”
“上官小姐此言差矣，我等不过是为姑母神皇陛下安危着想，上官小姐这般怨气不平，恐怕要背上不敬之罪了。”
“梁王千岁犯不上将神皇陛下扯进来，神皇陛下为歹人蒙蔽，婉儿自是明白，只是那起歹人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这往后三计四计未见得就没有。”上官婉儿冷笑的看向阴阳怪气的武三思，唇角扬起浅笑不为所动，“不过容婉儿好心提醒一句，他们最好还是适可而止，否则，婉儿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若再有下次，痛不欲生的就不是我上官婉儿了！”
“上官婉儿，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威严的声音陡然在廊道间响起，上官婉儿循声望去，便见武曌威严十足的走将出来，婉儿敛眉，垂首屈膝施礼。武曌无可奈何的白了婉儿一眼，凝眸望向武承嗣，“你二人没事便退下吧。”
“是，姑母陛下。”武承嗣二人异口同声，躬身施礼复又转身退下。武承嗣行至婉儿身侧，面上狰狞乍现，眸底闪着寒光冷道，“走着瞧。”
“彼此彼此。”上官婉儿抿唇浅笑，眸光霎时冷凝，悠然转身望着武承嗣二人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待返回神来转身，一抹芬芳扑鼻而来，熟悉的身影已经撞入眼内。上官婉儿吓了一跳，慌忙向后退开一步，羞红了脸垂首道，“神皇陛下。”
“你怎么刚来就惹麻烦？”武曌满是爱怜的轻嗔一句，越过婉儿继续向前走着，“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陛下。”上官婉儿低沉着声音轻轻颔首，紧随武曌的脚步向外而去。
“手上的伤可是全好了？若没有，便再多歇些日子。”
“已经没有大碍了，陛下不必担忧。”
“那就是可以回到我身边了？”武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停下脚步兴奋的望向身侧佳人。
“是，婉儿今日便是来向陛下回禀的。”
上官婉儿始终一脸淡然，不苟言笑的样子，让武曌紧锁眉心，抿紧唇隐忍片刻薄嗔道，“既然回来了，婉儿就不能对我笑笑吗？总这样板着脸，还不如回幽芷阁再休养些时日，免我看的心烦。”
上官婉儿张张嘴，终是扯出一抹浅笑，“婉儿明白了。”
“嗯，这样才好。”武曌满怀喜悦，柔声笑笑，“我打算这两日把狄仁杰召回来，婉儿以为如何？”
“婉儿对狄仁杰大人相知不多，只是觉得此人未见得就对陛下忠心耿耿，大概他反倒会对李唐更加忠心吧？”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造反谋逆。”武曌继续向前走着，掐下一朵花在手中摆弄起来，“至于是否有意恢复李唐，那就走走看吧。”
“陛下既然已有了主意，下制便是了。”
武曌高挑眉转眸望向上官婉儿，咬咬牙无奈摇头复又前行，“明日，能随我上朝吗？”
“是，没有问题。”
“那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随我上朝吧。”
“是，婉儿遵旨。”上官婉儿颔首轻声应下来，“婉儿心头一直有件事，不知是否该讲？”
武曌抿唇回眸，凝视婉儿神色淡然，沉吟片刻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魏王千岁既然可以找刺客入宫行刺，虽是目的不在陛下，却毕竟对神皇陛下的安危造成威胁，婉儿的意思是……”被武曌的手势阻止，上官婉儿悠然停下话头，眨着一双大眼睛不解的看向武曌。
“此事，我心里有数。婉儿放心，我早说过，我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至于武承嗣他们，我自然也不会相信的过多。”武曌迟疑着再度停下脚步深情凝视着婉儿，“现在我唯一相信的，只有婉儿。”
“婉儿也不值得陛下信任，陛下还是对婉儿警醒些好。”上官婉儿错过武曌深情的视线，转眸望向不远处的流杯池，唇角扬起涩然浅笑，“就像陛下曾经说过的，能保护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罢了。”
武曌紧锁眉心，沉吟半晌终是不再开言，只用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眸，深深凝视着婉儿满是悲伤的神色。武曌明白，要婉儿走出悲伤，又岂是三两日便可以的？不过再漫长的等待，武曌也相信自己定能融化婉儿已经冰封的心……
渐渐流去的时光一去不返，满池残荷破败后融入冰冷的秋水中，气温渐渐转凉，严寒的冬日悄无声息的降临。沉浸在大周王朝建立的喜庆时节，寒冷的严冬在热闹激烈的氛围下，却也显得不算什么了。
温暖如春的贞观殿内，武曌正细细审阅着手头奏表，却被一阵似有若无、低沉的呻吟声打断。凝眉疑惑循声望去，只见婉儿双手用力揉搓着，两弯修长浓密的月眉紧紧拧在一起，武曌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忙忙上前，不由分说执起婉儿一双玉手攥在手心，冰凉刺骨的温度让武曌激灵灵打个冷战，凝眸望向婉儿不满叱道，“大冷天儿你本就身子单薄，怎么不多穿两件？手都冰凉了。”
“嗯……”上官婉儿皱紧眉想要抽回手，却被武曌温热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婉儿咬紧牙关终是难以抑制，“嘶”的一声呻吟出声。
“怎么了？”武曌心下一惊，慌忙稍稍放松了些婉儿的手，凝眸审视着婉儿苍白面色，心头打了个寒战，“你的手指，还没好是不是？”
“确实、已经、没事了。”
“上官婉儿，你的嘴，能不能不这么硬？”武曌一脸怒气下，却是满满的心痛。眸底溢满心疼的热泪，拉过婉儿双手捧在手心里，向着手心里冰凉的双手呵着热气，抬声吩咐云曦去传御医，“既是没好，为何不说？”
“之前，确实已经不疼了。”面对着如此场景，上官婉儿心底恋恋不舍那温暖的温度，却又不愿被对方看出自己余情未了。咬紧唇颇有些尴尬的想要抽回双手，却被武曌攥的更紧了些。
“不疼？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满怀疼惜的望着婉儿额上沁出的冷汗，武曌心里阵阵抽痛。
“启禀神皇陛下，御医到了。”
“嗯，让他进来吧。”武曌不舍的松开婉儿的手，摆手阻止了御医施礼便道，“婉儿的手指又疼起来了，给她瞧瞧吧。”
“是。”御医答应着，慌忙上前将上官婉儿的手拉过来，细细查看一番沉吟片刻，极是慎重的道，“回禀陛下、上官姑娘，手指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之所以会疼，大概与天气有关。”
“天气？”武曌挑眉思索片刻，“可是因天气寒凉，手指上血液不流通所至？”
“神皇陛下英明。”
“那么日后天气返潮，是否也会有影响？”
“按照经验来看，确实会受到影响。”
“可能根治？”
“这个……”御医为难的摇摇头，“上官姑娘这样的伤势，冬天倒是好说，只要穿厚点，保持手上的温度应该就不会痛了；但是到了夏天，一旦天气返潮，手上的疼痛恐怕很难控制。”
“你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一下。此事不要慢待了，否则……”
“是是，臣一定竭尽所能。”
“好了你退下吧。”武曌无奈的摆摆手，心疼的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上官婉儿，俯身爱怜的凝视着婉儿，玉手抚上消瘦的香肩，柔声软语道，“婉儿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想办法为婉儿解决这个问题。”
“神皇陛下不必为婉儿操心，婉儿不敢当。”
“婉儿，我……”武曌暗暗叹息，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只好认输般撇了撇嘴，“剩下的奏表别看了，你去加件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是，那，婉儿先告退了。”想要逃离这样让自己沉沦的温柔，上官婉儿匆匆告退，转身退出了书房，不再给武曌多说什么的机会，以免自己情绪失控。
武曌望着婉儿近乎落荒而逃的脚步，自心底弥漫起欣慰浅笑，转身坐回鸾座，可翩跹而起的思绪却始终难以稳定。沉吟片刻，终是起身走出了书房。
冬日寒冷凛冽，武曌望着被白雪掩盖的皇宫，唯有远处传来的暗香，散发出勃勃生机。“傲雪寒梅凌风欺霜，严寒之时绽芳华，果然是铮铮傲骨啊！”远远望着那一片片开的正盛的寒梅，武曌眸底倒映的，却是如寒梅般坚强勇敢的婉儿。嘴角扬起骄傲的笑靥，随着自己的心，在皇宫中游走漫步。
“神皇，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回宫吧？”冯坤蹙眉，不解武曌何时有闲情逸致来赏这梅花？
“难得朕出来散散心，你还真是让人扫兴！”武曌薄嗔一句，正在欣赏寒梅，无心随意游走时，一抹嫣红在冰天雪地间跃入眼帘。远远望去，与雪白、粉嫩的梅花融为一体，恰恰弥补了那淡然的色彩，让一切生命气息跃然眸底。武曌缓缓停下脚步，不忍打扰眼前梦幻般的瑰丽，抬手冲着冯坤等人挥了挥手。沉吟片刻，迟疑着轻手轻脚走上前去。
“让你休息，怎么还跑到这儿来挨冻？”
“神、神皇？”婉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回眸，向后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