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残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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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指导棋，单纯的、毫不留情地在棋盘上厮杀。这盘棋的结果已经注定了，的场空音会赢浅神藤乃十四目半，这是单纯的实力差距，绝对差不了的。
　　自幼时起就又爱又恨的未来视给她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烦扰。她所看到的一切未来绝对无法规避，就像是当年就算提前看到母亲的死状一样……
　　结果已经注定了，绝对无法改变。
　　然而呢？
　　的场空音赢了。
　　……八目半？
　　……不会吧。
　　再数一遍。
　　八目半。
　　怎么、回事？她呆呆看着藤乃，然后眼前一花，习以为常地看到了她永远都不会主动想去看的那种东西。
　　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人类的扭曲的肢体、在地上漫延的血迹、惨白的骨，还有……捂着眼睛，很痛苦似的坐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的少女。
　　“啊……”她颤抖着用手掩住了自己的眼。
　　那个是……
　　“藤乃。”她闭了眼：“之后我跟你说的一定要记住。”
　　“生命的重量是很奇妙的，那是一个人只能背负一条的重量。”
　　“那一条性命，就是那个人自己的生命。”
　　“超重了会怎么样呢？会被这个重量带着坠入地狱哦，万、劫、不、复。”她移开了掩住眼睛的手，看着藤乃，一字一顿地道：“还有，保护好你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出事，无论你到了哪里……”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藤乃。”
　　“就算是有非要见血的这类事情……只有我一个人去接触就够了哦。还有，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再难接受的事情都不要去逃避，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所以就算是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也要去好好面对，绝对不要逃避啊，藤乃。”
　　藤乃歪过头，不解地看着突然说了那么多话的好友：“空音……？”
　　的场空音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若无其事地道：“反正藤乃也有灵力，之后跟我一起学点术法吧，还有，要经常和我下棋啊。”
　　“……唔，我棋艺这么烂……”
　　“……所以我才会看不下去啦！”
　　“可不可以别说的这么直白呢？”
　　“不可以。”
　　“好狠的心啊……”
　　少女嬉笑着打闹，空音却一直没有笑出来。
　　刚刚看见的那幅画面……
　　那几具尸体的脸……怎么有点……
　　在和浅神藤乃道别的时候她又看到了。
　　“——”
　　她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她踉跄着抱住了自己的好友，喘着气：“藤乃。”
　　“？”好友疑惑地看着她。
　　“……教会，学校。”空音死死抓着她的肩膀：“绝对不要去！”
　　“？”
　　“死也不要去听明白了么！？”她发疯一样摇晃着好友：“绝对不能去，不可以去……”
　　如果，你去了就真的……
　　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嗯，我记住了。”好友认真地点头：“我以后会经常来空音家的，可以吗？”
　　“好啊。”空音笑着和好友告别，之后回到家中用冷水澡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了一下。
　　晚上睡觉时，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自己。
　　发生了什么呢？
　　她满身是血，抓着快要哭出来的藤乃的手，说：【藤乃，杀了我。】





　　浅神藤乃觉得那可以说是她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母亲已经不大管她了，每天都尽量不见她，随便她如何都忍着不去管，家人已经把她视为空气，虽然很难受但是也没办法。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近半年来还在关心她的只有一个人了，不过也仅仅只有一次。
　　那是在九月的某一天，那个少年突兀地出现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见过。好眼熟。藤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她今年生日那天……
　　他沉默着和藤乃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问道：“愿意叫我一声哥哥吗？”
　　藤乃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了，哥哥。本来就应该这样叫的不是吗。”
　　少年又沉默了一阵后很可笑似的笑出声来：“问题是我已经记不清你叫什么名字了。”
　　藤乃眨了眨眼睛，道“抱歉，我由始至终都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二人几乎是同时笑出声来，少年带着古怪的笑容，弯下腰来，摸了藤乃的头：“我很羡慕你，也很同情你。”
　　“羡慕你即使姓浅神也能交到真心对你好的朋友，同情你在明年之后可能的命运。”
　　“总之呢，不知名的妹妹，你要好好地过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即使别人都不爱你，你也要爱自己。即使别人都不关心你，你也要关心自己。”
　　“我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热量了，早就已经不知道普通人的爱、喜欢是什么，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可以走出去。那么，言尽于此，希望今后不再见。”


　　一直一直坚持着每周去一次空音家，有时空音会教她画符咒，考虑到家人根本就不愿意再碰阴阳术，藤乃也就无所顾忌地把她偷偷藏着的书拿过来给空音看，那本书她看了很久都没看懂，空音说，临别时会把她写的关于这本书的理解和注释给藤乃做临别礼物，藤乃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感激，心中却暗暗愁起来到了新家后自己有没有条件再继续看书了呢。
　　更多的时间，空音会和藤乃一起下棋，藤乃从来没有赢过空音，但是空音往往在赢了棋之后还要恍然半天，这让藤乃很不解。
　　时间很快地过去，转眼间已经是十二月了。
　　该走了吧。
　　有什么值得带的东西吗？结论是只有课本和衣物了。
　　母亲难得地和自己搭话了，她告诉藤乃，她只需要带课本就可以了，其余的东西到了新家后再添置。
　　藤乃只是沉默着叠好了自己的几件衣服，看着自己的校服，想着今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穿上它了，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空音，我还是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我唯一的好友啊……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你的温暖。

　　在办理转学手续后，学校中也已经有了传言。
　　“浅神学姐就要转学了吧？”相泽青叶站在浅神藤乃面前：“浅神学姐明年就三年级了，我们也是到明年就六年级了……我们各自都要加油啊！”
　　“确实是这样，谢谢你了，相泽。”藤乃对着相泽微笑着，接下来却听她道：“还有呢，就是我准备给浅神学姐做一个送别会！虽然浅神学姐的班级里肯定会有给学姐办送别会，但是我觉得再办一个秘密的小送别会，只叫最好的朋友来才是最理想的，学姐觉得呢？”
　　藤乃愣住了：“啊……？”
　　这时候她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藤乃~你就答应了吧，这是青叶的一片苦心哦！”
　　“那就谢谢了，麻烦你了！”藤乃对着相泽青叶深深鞠躬后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已经被空音拉走。
　　走到学校的后操场后，空音才难得地笑出来：“好了，青叶也是好心嘛！偷偷告诉你，她其实暗恋月哦……所以她就只想叫我、月还有你一起，四个人聚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也帮帮他们嘛，反正你其实是跟他们一个年纪不是吗？”
　　藤乃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现在已经快到寒假了，天气很冷，藤乃拉着空音走到教学楼后才放手，感叹道：“那个，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
　　“什么？”
　　“正常来说，现在的我好像该叫空音姐姐？”藤乃微笑着：“毕竟空音大我三岁啊。”
　　“但是你跳了三级之后跟我是同级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否则你对你的学弟学妹也要叫哥哥姐姐，对他们来说这个可以算是打击了啊！”空音也笑着，拉着藤乃走向他们的教室：“班级的送别会定在今天的班会上，至于那个小的送别会是明天。之后就是新年假期了呢，不要总想着分别的事情，到了新的的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哦。”
　　但是到了新的学校，就没有好朋友了吧。藤乃沉默了一阵后还是答道：“我知道了，我会一直记得空音的，空音把你老家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是的，空音从来没有提及过她老家的任何情况，藤乃甚至连那里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空音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她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藤乃默默将其记在笔记本上了。
　　放学前的班会，几乎所有同学都对藤乃送上了真心的祝福，让藤乃很感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藤乃一直不怎么和别人来往，但她还算是一个老好人一样的存在，只要是别人拜托她的事情她一般都会尽力去完成。
　　她在新年假期前就要离开了，所以说，明天是她在学校呆的最后一天。
　　大概，也是能见到空音的最后一面了吧。
　　回到家，她看着自己已经被收拾好的行李箱，里面有两件和服和几件常服，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着空荡荡的、毫无人气的屋子，她第一次觉得心里很难受，好想哭。
　　母亲，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0章　十、开幕
　　今天出门前，母亲终于在餐桌上主动和藤乃说了一句话。她说的是：“藤乃，放学半小时后会有车来接你。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安心吧。”
　　她无意识地将指甲深深掐入手心，对母亲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就提着书包去了学校。
　　到了学校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鲜血淋漓，去卫生间用自来水冲洗了血迹后她小心地去了一次保健室。里面没有任何人，她便自己翻出了酒精、棉球和创可贴。处理好伤口后她便独自离开了。
　　空音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吧？空音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小学时还因为这个被一大群人排挤。虽说到了中学时也并没有什么改善——你以为一个手下一点不留情的风纪委员能有多受欢迎？
　　放学时，空音和藤乃刻意留到最后，然后空音对藤乃说了这一天的第一句话。
　　“藤乃，我真的不希望和你分开。”空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藤乃恶狠狠咬住了牙，觉得眼眶酸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想哭的冲动。
　　“你真的，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空音对着藤乃，露出了一个极为温和的微笑。
　　藤乃再也忍不住，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了她。
　　好想告诉空音，好想跟空音诉说，自己不是要搬家，是因为她被家里送出去了啊！那不是她本身的意愿，那之后她就要和并不相熟的一家人一起生活……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正常地活下去！
　　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了空音也无能为力，只是给空音徒增烦恼而已，她绝不会希望空音之后一直担心自己。
　　空音从书包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塞进了藤乃的书包：“这是答应还给你的书，里面是我誊抄了一遍的原文和我自己写的注释……”
　　“学姐？”这时候，教室门口传来了女生小小的声音。藤乃抬起头来看，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二人同是这所学校小学部的学生，因为是空音的邻居所以和藤乃相识了。
　　五年级的女生相泽青叶和同是五年级的男生夜神月。
　　“啊，你们来了。”藤乃扯出一个应该还算得体的微笑：“真是非常感谢相泽呢。”
　　说是送别会，其实只是聊天。在聊了许久后，相泽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纸人。
　　三人一齐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相泽青叶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我听说的一个咒术，可以让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哦，就算是相隔很远都不会忘记彼此，它叫做‘幸福的幸子小姐’。那个，大家愿意和我一起做吗？”
　　藤乃和空音对视一眼，见空音微微地点了头，藤乃便微笑着：“当然可以，相泽同学真是费心了。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的哟，我们每个人都扯住这个纸人的一边，然后念跟人数相同遍数的‘幸子小姐拜托了’，再一齐用力扯烂这个纸人，把自己撕下来的那部分收起来就可以了。”
　　“很简单嘛！”看着有些羞怯的青叶，空音像是鼓励她一样笑着：“那么，夜神君也来玩吧。”
　　夜神月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情愿地走过来，扯住了这个纸人，青叶开心地笑着：“那么，开始默念了！四遍‘幸子小姐拜托了’，千万不要念错了哦！”
　　幸子小姐拜托了，幸子小姐拜托了，幸子小姐拜托了，幸子小姐拜托了。
　　藤乃默默地在心中念完四遍后看向青叶，青叶问道：“大家念完了吗？”
　　见众人都点头，她便道：“那一起扯烂这个纸人吧！三、二、一，用力！”
　　随着纸张的撕烂声，藤乃感觉地面好像在摇晃。
　　她疑惑地看向空音，却看到空音的表情也同样疑惑，然后空音马上道：“好像地震了！护住头部躲在桌子下面！”
　　她马上拉住空音躲在了桌子底下，却没想到震动越来越强烈，学校木制的地板已经开裂，最后脚下一空，余光瞄到了似乎整层楼都塌下去了。
　　——不是吧？
　　空音？
　　手边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好友的手的触感。
　　空音——！？

　　等到浅神藤乃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她躺在破烂的木地板上。
　　老旧的木地板，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原本的校舍。
　　课桌和椅子横七竖八地倒着，尺寸完全不像是中学部的，反而像是小学部，窗外一片漆黑，窗子像是被固定死了一样根本推不开。讲台上落满了灰尘，墙上贴着的公告上确确实实写着【天神小学】。
　　……
　　发生了什么呢？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感受到空气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让人难受的寒意。这个感觉，好熟悉？
　　在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感觉到了寒冷、恶意和怨恨。
　　……对了。
　　她想起来了许久许久之前陪自己玩了很久的某个青年。
　　“龙之介啊……现在怎么样了呢？应该还没有被逮捕归案吧……”她嘟囔着，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笑容。
　　已经过了四年了啊。
　　那个杀人成癖的青年有没有想过自己呢？还是和青须先生一起继续他们所谓的艺术？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她浅神藤乃不是他们那样的杀人魔，绝不会到他们那一边去。
　　——然而。
　　然而，那个时候至少她还有龙之介，就算是那个现在应该说是杀人狂的人。
　　那个青年会毫不顾忌地带她看她如何虐杀孩子和年轻女人，折磨他们，然后把他们做成雨生龙之介所谓的艺术品，极尽残忍之能事。他也会把她扔在某个地方，只给她食物和水，几天都不管她，但无论如何，那时候的她确实是感受到了被人需要的喜悦。她确实是体会到了，有人和自己一起走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情。
　　然而……
　　“空音？”她微微提高声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空音，你在哪里？
　　难道只剩她一个人了吗？
　　黑暗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她慢慢地转身，环顾这个教室。
　　教室里有一个柜子，柜子里有大量的头发，里面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几把刀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一把剪刀握在手里，然后出了这间教室。
　　既然这里没有空音，也许空音在别的地方吧？
　　无论这里是哪里都好，无论她在哪里都好，只要有人和她一起走，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空音和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