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3-侦察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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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手榴弹,他把它们都揭了盖儿,十几根白色的拉火索系成一疙瘩,晃在腰间,又拣起一杆三八大盖,大喊一声,跃起来,冲进了对手堆里。好象是二连的副指导员,也是个老红军。
对手看到他这架势,愣怔了一下,大个子趁机一个突刺,捅倒了一个鬼子,紧接着两个漂亮的垫步向前加突刺,又刺倒了一个二鬼子,动作一点也不亚于鬼子。对手终于清醒过来,恼火地围上他,几把刺刀同时逼上来,后边一把刺刀眼看刺到他身上,他一个闪腾,胳膊肘一甩,枪托唰地抡过去,“咔”地砸在了对手的钢盔上,对手被砸晕了,他接着一刺刀,挑了对手的肚子。赶紧收回动作,又把刺刀对准了前方。
又有几个鬼子成半圆型围住了他。他跳来闪去,几个回合过去后,大口喘着气。本来他头就负了伤,眼下血又涌出来,漫了满脸,连上衣襟都打湿了。他有些晕,眯眯眼,踉跄了一步,才站住了。看来实在撑不住了。
鬼子把他逼到一个坟边上,他拼命出枪,已经不那么有劲了,被对手把刺刀拨开,接着一个反刺,刺中了他的左胸。血立时就染透了他的衣裳。他咬牙反刺向对手,连抽回刺刀的劲儿也没有了。侧面一个鬼子又刺中了他的肚子。他向前抢了一步,站住了,但同时,又有几个鬼子刺中了他。他倒下的刹那,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股浓烟升腾起来。他周围的人影全不见了。
后撤的八路军喊着,趁机又攻进了坟地。
《侦察连》 第一部分六、老红军就是神
许传翎只觉得喉头一热,眼看憋不住,眼泪要流出来了,激愤得下腭骨不住地抖。他觉得这些老红军简直就是神,能打仗的神,当兵就要当这样的!他不相信这样的人能死去。可惜咱队伍里这样的人太少了,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人。要都像他们那样儿,小鬼子肯定撑不住。他突然想,当这侦察兵平时在队伍里挺神气的,其实很窝囊,到了打仗的时候,只有看的份儿。他想象着自己窜了上去,拼刺刀的本事比那些老红军和鬼子都要厉害,一个突刺就倒下一个鬼子,不一会儿就倒下一大片。
他注意到,董班长胸脯子一起一伏的,眼瞪得比牛眼还大。许传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了,心眼看要跳出来。支起身子,紧握手榴弹,随时准备窜上去。
说起来,董家莆虽然带人冲进了坟地,但心里还是顾虑营长的命令,不敢再次冲锋,眼下实在压不住了,又把命令丢到了脑瓜子后边,大喊:“给俺上!”
他又想起什么,喝斥许传翎:“你待这儿,甭动!”说着就跳了出去。
一刹那许传翎象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凭啥不叫俺上?这还叫比谁杀人多?这么样俺杀个鸟?越想越气,终于按捺不住,去他娘的!一下跳了出去。
看见一个鬼子在和董家莆转圈儿,脊梁正对着他,什么也没想,也不知道是被一股什么劲儿驱动着,只感到脑子里呼呼地象刮着一股热风,一派炽白,兔子似的窜过去,一个蹦子蹦到鬼子脊梁上,左胳膊揽着他的脖子,两腿攀在他腰上,右手举起手榴弹,照着他的耳朵根子就砸。那鬼子急得乱蹦跳,就是摔不下来。因为鬼子带着钢盔,许传翎用手榴弹砸不准地方,干脆头一底,狠狠照脖子咬去。他感到嘴里软乎乎、热乎乎的,还有筋骨被咬碎的咯吱声。一刹那,身上象有什么被唤醒了,血一下沸起来,亢奋得浑身发抖,更下了力气。鬼子哇哇直叫。董家莆乘机攮了一刺刀,鬼子倒了,把许传翎也压在了地上。
另一个鬼子“呀呀”地赶过来,照准他就刺。赵庆江手持上了刺刀的汉阳造,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来,冲鬼子就是一刀,鬼子赶紧躲开了。赵庆江和他对刺起来。
许传翎突然觉得赵庆江的刺杀动作也像那么回事。不过看来,真正能找个刺中对手的机会也不容易,因为对手也不是没本事,既会躲,又会冷不丁反刺过来,赵庆江也得躲。因为老是刺不到目标,他眼里压着一股躁火,把眼光都烧绿了。
罗成和庞有福傍上块儿,刺刀尖上闪着寒光,虎里巴叽地看着对手。腿微躬,臂膀上的肌块立鼓立显,像两只跃跃欲扑的狮子,和对手周旋着。
李乃好又是不一样,眼直直地冒着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杆刺刀豁了牙的老套筒握在手里,轻得像根柴棍儿。因为刺杀技术还不是很熟练,不习惯用向前突刺的动作,动不动就横抡起来。不过他人高马大,腿如桩,臂如棒,像头威风凛凛的立熊,一抡一阵风,也能把鬼子吓退几步。
许传翎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四处撒觅着空子。他多了个心眼儿,压在鬼子身子底下,不急于爬起来,想什么时候有了能叫他占便宜的空子,再把鬼子掀开,跳起来不迟。他突然看到,和咱拼刺刀的鬼子多数是些矮子,有的腿还罗圈着,比咱的人整整矮了半头。他猛不怔怔地想——怪了!就凭这些歪瓜劣枣的胚子、劣种,怎么就能跑到这里来欺负咱呢?
他注意到,有意思的是董玉麟,他并不使长枪,也不混在人群中间,而是拎着他那把枪牌撸子,只在人群边上溜来溜去,像个小偷,冷不丁抽空子就是一枪,撂倒一个。如果说侦察班别的人都如狼似虎,那么他就是一只狐狸。
彭二的刺杀的动作更特别。本来个子就不高,身子很墩壮,圆溜溜的,向前刺的时候,刹那间两脚腾空,像个皮球样蹦起来;当恶狠狠地把刺刀攮出去时,又像一只张牙舞爪、充满了噬血欲望的狼了。他还有个怪劲儿,就是拼刺的当儿,眼鼓着,嘴紧闭,一声也不吭,好象是力量都放在享受杀人上了,连哼一声的力气都不乐意浪费。不过正是因为他能蹦达,马上就引起了几个鬼子的注意,被围起来了。他眼看蹦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东北角一阵喊,原来被打散的三连,在三连长的呵斥下,又召集起了十几个人,冲了过来。这一下鬼子吃不住劲儿了,开始向后退。趁这个机会,彭二的刺刀一下攮进了一个鬼子的肋骨。
眼看等不来机会了,许传翎赶紧把压在身上的鬼子掀开,跳了起来。但剩下的二十几个鬼子带着二十来个二鬼子,用两挺机枪交替掩护,顺一条沟撤退了。咱的人要追击,不断有人伤亡,眼看压不过去,鬼子越退越远。
。
许传翎觉得很没滋味儿,懊悔得要命。在咬了那鬼子的当时,没来得及使劲啐啐口里的血,眼下突然感到了满嘴的腥臊,胃里象有一只手,一个劲儿向外顶,几次眼看要呕出来。他开始一口口地啐,但总觉得啐不干净。他火了,干脆一咬牙,一皱眉,狠狠向肚子里咽了一大口。突然觉得不那么腥臊了,反倒是一种甜腥,温呼呼的甜腥,一下熨了下去。于是就顺了腔,和着唾沫,一口口地向下咽,脖子那儿就像有一只老鼠,一耸耸地动。直到把那血腥味儿全咽了下去。说来也怪了,刚咽完的刹那,身子里呼啦腾起了一股热,那种腥烘烘、血呼呼、热辣辣的感觉,又滤过全身,沉淀了下去。他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这时,他突然看见远处有一枝长枪,横在一个鬼子的尸体前边,眼都直了,耳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一下蹦出去,跑了足有二十几米,一把拽起了那枪的背带。临离开前,突然有了个想法——看看那鬼子的脸。刚才拼刺刀,就算鬼子压在身上,都没想到看呢!只见那脸腊白蜡白的,下巴颏上的胡茬子铁青。这不和咱差不多嘛!他胸脯上的血还没干,泛着红沫子。他又按了按鬼子的胳膊,还挺暄乎。再看看躺在那里的那副身架,两条短腿的膝盖向外撑着,撑成了一个半圆,整个儿像只死蛤蟆。小鬼子真还不咋地!真真是些劣种胚子!想起咬了鬼子的那一口,这些劣种胚子确实也是肉长的嘛!嘴也能啃得动,子弹也能穿个窟窿。
像了却了一件心事,蓦地感到心实落了许多,这时才拖着枪向回跑,枪托在地上磕磕碰碰地跳,双方都还开着枪,一些子弹在身边“啾啾”地飞,在脚下“扑哧扑哧”地跳。这边咱的人吆喝:“爬下!隐蔽!娘的——隐蔽!”
他火了:隐蔽个鸟啊!突然想起练兵时学过的射击要领,真是了,自个儿眼下有枪了,也不是不会打,凭什么光叫你们打老子?干脆掉过身子,爬下来,枪托向肩窝一顶,嘴里嘟囔:“三点一线——三点一线——”就瞄上了准儿。
可练兵时学过的“三点一线”,对着眼下的那些活动目标,就是“一线”不了。眼睛都瞪麻了,目标都模糊了,还是不中。
他干脆骂一声:“操你娘!”狠狠抠了扳机。只听“叭勾——”一声,就像从自个儿身子里贯出一口气,输入枪身,从枪口那里唱出来,说不出有多么舒坦。接着又是拉栓退壳,推栓上膛,“三点一线——三点一线——操你娘”,“叭勾——”又是一枪;又是拉栓退壳,推栓上膛,“三点一线——三点一线——操你娘”,“叭勾——”又是一枪……直到扳机抠下去,枪不响了,才知道子弹打完了。仔细一看,鬼子早没影儿了,也不知道打着没有。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开枪,沉淀在心底那种热辣辣的东西,沸尘似地扬了起来。感觉真不孬,真是恣儿。
《侦察连》 第二部分七、侦察班个顶个儿都是好汉
别说,罗积伟的眼光还真是“毒”,他挑到侦察班里的人,个顶个儿都是好汉,有几把刷子。
罗积伟挑人有自己的办法,练兵的时候,他专瞄着人的眼睛看。伴着练兵的动作,有一种眼光冷煞煞地、半隐半露地滴溜在眼膜上,会像磁铁一样磁住他。打了多少年仗,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他早悟出了一条道道,打仗是干什么的?那些鸟大道理归大道理,其实归总了一条,就是杀人!他找的就是天生的杀手!一个队伍能不能打仗,不能看他到底有多少兵,关键是看里边有多少个这样的杀手。一个班里只要有一个这样的兵,这个班就带起来了;要是有两个,那就是超强班了。同样的,一个排、一个连乃至整个部队都是如此。只不过,这种天生的杀手很难得,得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
他瞄准了这种眼光后,接下来,再看看这人的骨架,考察一下他的灵敏劲儿,心里就有数了。不过说实话,刚刚拉起的队伍,这样的角儿毕竟太少,千挑万选,也只选了八个他认为合格的。让其中的董家莆和宋加强当了正、副班长。也只好先这么将就了。
先说董家莆,他是莒县王各庄人,家里很穷,锅里经常是清汤煮菜叶子。可这不妨碍他打小喜好舞枪弄棒。王各庄有习武的传统,村里有个武学,据说打明末时就有了。这年头兵荒马乱,凡是男人几乎人人都习武防身。武学的场院里摆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习武的人整日在刀光剑影里闪转腾挪,出门都是小衣襟短打扮儿。他自然深受影响,得空儿就跑去,跟着大人比划。跟在他后边的,还有一个小他两岁,名叫罗成的。时间长了,什么踢腿、压腿、弓步、马步等基本功,他们都来得很象样儿了。他一个远房二叔会一手铁鞭工夫,舞起来见人不见鞭。他看坡时,只要把铁鞭吊在看坡窝棚的门框上,就没人敢偷庄稼。董家莆还常跟屁虫似地跟在他腚后边,跟着他学铁鞭。虽说到长大了也没学出什么大名堂,但一身功夫底子是打下了。
就是因为有这点底子,村里组织“金钟罩”,他和罗成就成了骨干。
“金钟罩”是大刀会的一个支派,只要净了身,喝了符子,受了咒语,就算加入了。据说打仗时只要默默地叨咕咒语,身子就会像金钟罩着一样,刀枪不入。这一带的村子多数有“金钟罩”,青壮年参加的不少。比方说宋加强,和董家莆隔了几个村子,也是“金钟罩”里的一把好手。鬼子来了后,许多村子又以“金钟罩”为底子,搞起了常备队,董家莆还当了本村的队长。当有人拉常备队到沂水参加八路军的六大队时,他和罗成都跟着去了。
宋加强是跟着他的大大(父亲)参加的队伍。据说他家里很殷实,有百多亩地,可他大大是个共产党员,把自家的地都卖了,买了枪,拉出一只队伍到了六大队后,留下宋加强在六大队当兵,自己到鲁东南特委工作了;再说赵庆江,沂水人,在韩复榘部队里当过兵,练出一身本事。鬼子进逼山东韩复榘率部逃跑时,他先是带一杆汉阳造回了家,后又参加了六大队;还有德州人董玉麟,三十多岁了,长得老相点,都叫他董老头儿,既跟过吴佩孚也跟过张作霖,并且当的是侦察兵,浑身都是武艺;再一个是彭二,据说当过红军?不过不是上边派来的,而是自己参加队伍的。这家伙神神道道的,有种说不清的味道,不过打仗确实有几锤子。这三个在六大队时都当过教员。当过铁匠的庞有福呢?也是沂水人,有一身打刀的功夫,更有一身使刀的功夫。剩下的李乃好,是个大力士,摔脚没几个能摔过他的。他的家在日照县海边的一个村子,不过家里没下海的,家里有几亩薄地,主要由大大、哥哥打理。他呢?贩过私盐,也贩过鱼。他一身力气,也习过武,贩盐那当儿,领头的一般不叫他挑盐,而是拿着一根腊条棍儿当保镖,碰上查私盐的盐警就叫他出来对付。曾经有一次他连着把三个盐警扔到了路边的沟里。后来他觉得干这个风险太大,就又贩开了鱼。许多时候就是挑着鱼到西边乡里换粮食。他就是在到沂水换粮时,看到正在练兵、唱歌的六大队,里边还有女兵,感到很热闹、新鲜,正好旁边就是一个招兵榜,就干脆当了兵,把鱼担子也献出去了。
但侦察班就八个人,少了点,营长叫董家莆注意再找几个。他一直在物色着,没想到在出去侦察的路上,就领来了一个许传翎。小点不打紧,既然是侦察,有时也需要。关键是通过这一仗看得出来,他硬是个嘎巴脆的小子!
因此说来,罗积伟对这个侦察班还是相当满意的。
《侦察连》 第二部分八、大练兵,往死里练
每年的这个季节,北方平原就会蓬蓬隆隆地鼓胀起来,高粱红生生的、粲子绿莹莹的、谷子黄澄澄的,汪汪洋洋、浩浩汤汤,发水般漫卷了田野,斑斓了一派天地。你在莒中一带的田野里走,隔老远看到一蔟更加突起的绿色,就像绿海里一座葱葱茏茏的岛屿,生动地洇在天幕边上,那便是一丛树木。并且,这树丛里八成就是一个村庄。
一营营部和一连现在驻的村子叫坡头,是打完伏击战后转移过来的。几十户人家,多是土夯墙,麦秸屋顶,好的房子至多地基上有几层石头,墙周遭有几个砖垛子。这些房子几乎全遮盖在树冠下,密扎扎的树叶和着阵阵“知了——知了——”的蝉鸣,筛碎了阳光,也消解了炎热。这给部队的活动带来了好处,找个树底一打扫,就是一个好场子。
对这一仗,二支队的人别提有多窝囊了,尤其是刘涌、罗积伟等几个红军干部。全支队上上下下的连着开了几天总结会。你说几百个人对付几十个鬼子,充其量再加几十个伪军,竟然没灭了他们,自己还吃了大亏。他们的三连打残了,一个区中队基本报销了。尤其是死了一连长和二连副指导员,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