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长路更长-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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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新郎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醋杯里：“对不起，小五儿，真是委屈你跟了我这个穷鬼，只能给你这样的婚礼。”
“羞，羞，大老爷们还哭呢！”我划着面颊羞他：“吃苦受罪是本姑娘自己情愿的。今天，我是新娘子，我还有要求呢！”
“什么要求？快说，快说！”
“我要看通宵电影，看个够嘛。”
我的新婚之夜竟在电影院度过的。这样的婚礼世上也许只有我们一对吧。比起那些穿着婚纱、拿着花在酒店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的新娘，我觉得我比她们快乐，人活着干吗总是拘于俗礼？
婚后的生活甜得像一杯甘醇的葡萄酒。把几个姐姐羡慕得眼睛发直：“好个小五儿，到哪里找着了这么个人儿？不嫖不赌、知冷知热、疼老婆，谁要说你一声不是，他立马跳起来跟人急。”只有老娘嗤之以鼻：“好什么好，等有了娃，日子一紧，看他们好去。”
未到一年，一个粉妆玉琢的娃儿就挤上床来，欣喜之余，琐事铺天盖地而来。我婆婆远在农村，且七十高龄又体弱多病，不可能前来帮忙。而我老娘则宣称带大了这么多兔崽子，她带够了，不想再带了。每日里只在麻将桌上大战，吃饭都不下战场，指望她也是三十晚上的月亮——没影儿的事。夫君每日里又要上班，又要侍候产妇、婴儿，急得嘴角满是大泡。“急有什么用？”我躺在床上望着夫君柔柔地笑，待十天过后，我便下床自己亲手侍候婴儿。小家伙大概知道他的爹娘带他不容易，吃饱了从不哭闹。待到九十天产假期满，我便亲手做个大兜像袋鼠一样把他装在兜里，带着他挤公共汽车，把他托付给单位门口的老大娘，我则去上班。
转眼到了冬天，冬天天黑得早，公共汽车挤得要人命。我抱着儿子望着潮水一样往上拥的人，只有看的份没有挤的力气，只有望车兴叹。中巴车倒还有空也有位，只是一来一去每天五元车资，对于我来说实在难以承受，没奈何，我只有捡起笔，拾起那早已丢弃的文学梦，不为别的，只求挣两个稿费，好坐中巴。
皇天不负有心人，随着豆腐块的增多，文学给了我莫大的快乐。每当我的小作发表，夫君总是拿着乐呵呵地给人瞧：“看、看，这是我老婆写的。”
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儿子也越长越可爱。老娘这个麻坛高手，却在一次失利的情况下，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几个姐夫闻讯都作鸟兽状散去，只有我的夫君——老娘最不愿见的女婿日日夜夜守在病床旁，病好了后的老娘拉着我的手直落泪：“五儿你呆人有呆福，实在是好命。老娘我沾你的光了！”
是的，我的命是好。丈夫对我疼爱备至，儿子活泼可爱，工作顺心，同事间相处和睦，拥有这些，我一个普通女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次单位组织春游，半路遇到车祸，消息传至家中，我的夫君带着儿子骑车跑了五六十里赶到现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看见我好好地站在那儿，夫君那欣喜若狂的表情，言语木讷，从不信神的他上下抚摸着我，嘴里语无论次唠叨：“老天有眼，菩萨保佑……”一旁的小儿紧紧搂着我的腿，怎么劝都不肯撒手。好友羡慕得直咂嘴：“五儿，五儿，你实在是命好！”
不止一个人说我命好。其实命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我出生在引车卖浆者的家庭，家里永远找不到一本书，永远是鞋子放在碗柜里乱七八糟。生我的时候，妈听说又是丫头连哭的劲都没有了。老爹蹲下身：“权当养条小狗，好歹是条命，胡乱养着吧！”比起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姐我能算命好？
上学的时候，因交不起学费，常常让老师拎到教室外站着，也算不得命好。
十七岁时我手拎拖把满手冻疮去打扫厕所，你能说我命好？
直到现在，我们家都没有彩电，没有电话，甚至我连项链也没一根，比起那些穿金戴银的少妇我真是穷得可以。
这么一比，我实在算不得命好。可是我快乐，这份清贫者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快乐，富贵者不一定体会得到。这么穷的我常常被人羡慕为命好，那么富的人常常哀叹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原来，最真的快乐一直藏在最真的生活中间。
第八部分：快乐女人自叙吾父是杯水
我背过身去，微叹一口气，像是又回到了昨天，回到那些被重重的书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
落笔写父亲实在不易，尤其长大之后对父亲作出了比较客观的评价，觉得他应该生存在陶渊明时代的世外桃源里。
童年时，很喜欢趴在桌面上，认真地去端详透明的玻璃杯里盛着的白开水，无色的液体在杯中安静地沉睡着。慢慢地呷一口，那争先恐后涌上来的水液无声无息地化作一个漩涡，静静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多年以后才明白，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直就是杯平平淡淡存在着的白开水，透明朴实。
很小的时候我是个馋嘴丫头，家里给的零花钱根本不够挥霍，于是常常走投无路。无路可走了，也不敢伸手问母亲要，母亲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个叱咤风云的女人。父亲是个不设防的人，下了班就只管把装有钱夹子的上衣往墙上挂。我终于动了邪念，趁着无人，搬来板凳踮起脚跟悄悄地从钱夹子抽出两角五角之类的零钞，得手之后脸红心跳。不知此类勾当可否被父亲发觉了？总之他一声不吭，这愈发助长了我的贼胆，居然偷到了两元钱之类的大数目。 老实巴交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在饭桌上对母亲说，奇怪，我钱包里的零钞竟日趋一日地消失。母亲听了此话很狐疑地望了望那个一语不发的我，我躲过母亲犀利的目光就往房里跑，爸，别急，我给你找找。
这一找就找了若干年。日子一点点地过去。我每大一点，父亲就愈老一些，而生命中的父亲却永远地在他的机关大院里担任着那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有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之类的抱负对父亲而言，是一些飘浮于灵魂外的虚幻。人在江湖行走的父亲活在这个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社会里，每日清晨顶替着事业型的母亲，拎着那个细竹藤编织的菜篮子徘徊在七点钟的人声沸腾的市场里。这一拎，就拎了十余年的时光。父亲的世界，似乎除了办公室，便是厨房。父亲下班归来，便缩在几平方米的小空间里展现精湛的厨艺。当别人对他一手制作的菜肴表现出无比的惊叹时，父亲的快乐便流露得一览无遗，他得意地呷上一口泡制的白酒，满足地“嘿嘿”直笑，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入得厨房的父亲却进不了厅堂。憨厚朴实的父亲永远不知晓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应该以怎样的语言来得体地衬出气氛。于是很小的时候常瞥见母亲在满席客人的桌面上用眼角暗示自顾自讲话的父亲，而长大之后，竟也换了我在桌底下用脚尖来轻踢父亲以示提醒。那时候，我的心里总会莫名的有些悲哀与难过，说不清是否为了父亲单纯明朗得没有一丝心机的大脑。
父亲在我整个年幼的世界里，或许一直就是以一种懦弱的形象存在的。那时的我也许是受了母亲太多的影响，认为活着就应该以一种奋斗不止的姿态来面对人生，于是很不明白父亲为何能以一种平庸的活法生存着。因为这一点，还暗地里偷偷发誓长大要嫁的人必定是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潜意识里头，父亲也许是一个不能撑出一片广阔天空的男人。父亲这样善良的男人遇到蚂蚁窝且远远地绕开，唯恐伤害纤弱的小生灵；父亲这样多愁善感的男人每天为他的妻子儿女牵挂担忧，出门总要反复叮咛。于是，少年的我便用“难成大器”这四个字，轻易地给父亲下了结论。
后来到上海去读大学。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我成了一只自由的鸟儿，乡愁却时不时束缚着我。搞了一辈子公文工作的父亲给我来的家信也像他所起草的公文一样简洁利落。在那些绝对看不出有半丝人情味的字里行间，我哑然失笑的同时却也有些失落，以为父亲对我，也仅是淡淡的关怀。
于是理清思绪后，照样去上课，去泡图书馆，去逛人流车流穿梭的外滩。青春飞扬的岁月里，让我感觉刻骨铭心的东西实在太少。
1995年5月6日的上海，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因为天气的缘故，我的心情很是快乐。记得那日坐在黄昏的书桌前收拾东西，不经意间朝微黑的窗外瞥了一眼，然而恰是这茫然的一瞥，似乎是触动了某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东西。仅在那一瞬，我突然想起不善应酬不善交际的父亲也许此时正孤寂地守着那台年代已久的电视打发着这慢慢长夜。所有的思绪在夜色中纷纷飞舞，感伤中，我竟流了满脸的泪，为年少的我对父亲过高的期许，也为当年那个无知的孩子因为不能深刻地懂得苍天赋予父亲的平和淡然而刻薄地要求他活得这样或是那样的轰轰烈烈。
低头俯视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父亲的爱，原来这才真正是遗弃在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这一段被我虔诚无比地记述在日记本上的情愫，便是明证。
毕业后数月，在国贸大道的椰风集团工作。家住府城，于是每天骑着那辆小小的自行车穿越偌长的一条龙昆南路去上班。而父亲，又开始周而复始地在门口反复叮嘱，路上小心点，车多人也多哩。
我背过身去，微叹一口气，像是又回到了昨天，回到那些被重重的书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原来，在父亲的眼里，我依然是那个背着一个不负重荷的大书包穿越车水马龙去小学的小女儿。而我，也依然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孩子，把铁门重重地一摔，声音悠长地喊，爸，我知道了，你真烦啊你。
然而，每当我穿越南大桥底下那四面来车的十字路口，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时，眼泪却刷地往下流，心里直喊，爸，我不是不知道，你瞧你瞧，我一直都很小心，你心里想要表达的东西，我都懂都懂啊！
而父亲，是不是也一直躲在背后慈爱关注地盯着我？生命中不曾创下过惊天动地的事业的父亲，以他一生的易知足就这么随遇而安地生存着，家庭与亲人便是他一生的最爱。
这篇文章，且让我恭敬地送给即将退休的父亲，也送给天下同父亲一样的男人。
第八部分：快乐女人自叙蓝桥故事
晚上，月亮爬上来的时候，大家忆起从前不得安宁的夜晚，想到将来自己也会经历的那种日子，竟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所谓“蓝桥”（不知从哪一届开始这么叫）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黑压压一片自行车经常从西一直排到东。一群男生和一群女生隔桥而居。从男生这边小阳台望过去，至多能清楚地看到对岸每层楼三间屋里的摆设。
男生上大三时，目送了一批花枝招展又气度非凡的女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乖乖的小不点儿。小不点儿爱卷起窗帘，打开窗户，尽情地欣赏春风秋月，夏雨冬雪。大三的男生偶尔也喜欢在小阳台安静地眺望彼岸的“风景”，那里有整齐的书本，可爱的布娃娃，漂亮的小画，还有仍露着天真的小脸。小不点们只顾“站在桥上看风景”，却忘了“楼上”还有看“风景”的人。然而看风景的人既没有暗递飞鸿，也没有慕名而往，只是那样看，那样听，沉浸于一个纯净澄澈的梦里。
春去秋来，大二的女生开始懂得“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可能带来的危险，于是层层帷帐渐渐遮住了蓝桥彼岸的“风景”。大四的男生慢慢感觉缺了点什么，生出些许失望和不满，临近毕业的百无聊赖正无处宣泄。这样每晚十点至凌晨一点的吹拉弹唱成了他们的必备节目。热闹非凡的音乐会从“一无所有”到“半个月亮爬上来”，从“Yesterday once more”到“那时候天总是很蓝”，从“滚滚长江东逝水”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无处躲避的女生们徒劳地用耳机塞住耳朵，诅咒这帮死活赖着不走的“害虫”。毫无疑问，音乐会取得“辉煌成果”：女生宿舍的早操出勤率降低了一倍，同时红肿着眼睛去上课的增加了一倍。
好容易熬到“害虫”们离校的最后期限，那首再熟悉不过的老歌突然响彻在蓝桥上空：“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不知为什么声音越来越低沉，终于唱得蓝桥彼岸一个接一个打开了窗户。在世界上最伟大的谅解中，男生们最后一次欣赏了那道校园里最美的风景，作别了“蓝桥”。
很快人去楼空，女生楼还是大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晚上，月亮爬上来的时候，大家忆起从前不得安宁的夜晚，想到将来自己也会经历的那种日子，竟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只有“蓝桥”依然在宁静皎洁的月色下等待。
第八部分：快乐女人自叙关于一些潮湿的记忆
你不能不为生活的变幻而叹息而迷茫而忏悔或是自新。毕竟我们生活在现实中又生活在情感的汪洋里。
遥远的路已经美丽成一段记忆，过去的一种感受模糊成一种迷离。一种苦痛在举手之间油然而生。坐在窗边，看到玻璃上有淋漓的水珠颤动，然后顺流而下。今天是阴天，下午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窗外全是模糊的世界，我知道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会溅起洁白的水雾……雨很大，能够使你想象你站在其中时的淋漓之苦。然而很多时候，人们愿意走进去，轻轻地走，雨水从头顶浇下来，模糊双眼，模糊记忆和理智，你张开双臂张开嘴大步地走。你不知道眼前的雨帘同你的历史有什么联系。而后你哭了，泪哗哗地流……
我没有走出门去，没有去看今天的雨的模样。那一定是愁苦的，容易引起伤感；我就在窗内，玻璃已被雨打湿，模糊不清。我点燃了一根烟。让自己在这样的时间里遨游。这样放纵自己，就像天空放纵那些自由的雨滴。
那些轻灵的雨滴尽情地飘落。它们打湿所有的荷花、洁白的野山花而我不去看。那里雨中的景色，现在没有人去看，但必定很美。我可以想象得到。
今天我又接到她的一个电话。很轻柔的声音。问我在这里冷吗？声音很低，低得让你需闭上眼睛才能听到，而且很清幽地钻进你的耳朵里，一串串的精灵便在里面不停地舞蹈。我告诉她这里正阴着天，空气闷得很。我现在呆在一个阴暗的屋子里，屋里没有灯。阴天，所以显得更暗。我说这话的时候想到抽屉里那截昨夜未燃尽的蜡烛。我赶忙说这儿一会儿就会明亮起来的因为我想起了还有一些熬夜剩余的蜡可燃。我不敢对你说任何的谎，哪怕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我都会向你说得那么清楚。你深深地喘一口气匆忙说干吗还那么的熬夜四周那么暗那么孤单现在是深秋会着凉的……你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我听出了你话语中的哽咽音。末了你突然停止，然后叹了一口气，算了自己身体自己保重没有人管你，哦……也许会有另一个人……然后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挂了电话。而后站在话机旁那么久才离开。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总让自己那么无助。有时候真想同她说不要再打电话来了。那样我就一个人让过去成为一种宁静的回忆一段悲壮的历史。一串串的鲜花和微笑浮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写好多好多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