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离逢尘世间-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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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卡妙都在反复思考着沙加的最后一句话,他自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可以,他愿意做一切冒险,只要有米罗一点点鼓励和暗示让自己安心,他甚至敢跳上讲台大声宣布自己曾经做错的事。他并不在乎这个,但他在乎米罗对自己的冷淡,若即若离,还有眼里那些并不是为了他的忧郁。
晚餐的钟声敲响时,米罗独自钻进缓慢行进的就餐队伍。加隆果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早上不再来敲他的门,夜里也不再为他偷宵夜。不论是否有遗憾,但这就是米罗想要的生活。也正是加隆的性格让米罗很安心,如果没有撒加,也许他能爱上加隆,如果没有卡妙,也许他不会爱上撒加,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也许……很久以前他就会和谁相爱。
只是人生没有也许,太多的也许只会令人更不安。
餐前祷告时间,卡妙一直心神不宁地睁开眼睛看米罗。直到开始用餐,修女们询查了一圈后就会离开了。
“米罗。”卡妙隔着一个人小声叫他。
“……。”米罗用心地盯着眼前的汤,虽然逃避不是他的作风,但主动说话也不是卡妙的作风。
“……,米罗,一会儿陪我去校园走走好吗?”
“……。”
“米罗?”
米罗扔下手里的刀叉猛地站起来,在卡妙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拉出了餐厅。幸好修女离开后餐厅就变得很喧闹,除非有人刻意要注意他们两个,否则不会有人在意别人的事。米罗拖着卡妙一路走得飞快,直到两人都站在了路人很少的那片后山。
“卡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用我来提醒你不该在那种场合对我打招呼吧?”
“为什么不能打招呼?你在躲我对不对?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你在意起我们的身份来了?”
“在意那些的一直是你,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谁也不想惹些麻烦对吧!卡妙,我只想安安静静读完这几年的书,我想你也一样希望安静的过着。”
“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好吗?我已经无所谓什么平静了,只希望你别再用这么讽刺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们可以从新开始做回朋友,只要你愿意一切……”
“我有所谓!我不愿意!”米罗猛地打断他,“我已经忘了有从前,所以‘从头开始’这种话毫无意义。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所以我们都别再说下去好吗?”米罗平静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会忘记?你说这片后山像格瑞斯,你说怀念过去的生活,你哭着抱着我,米罗!你怎么能转眼就说都忘了?你非要这样惩罚我吗?米罗,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吗?”卡妙在他身后喊,不顾一切地希望挽留他。
“是的!是我错了!当我发现哭过后那么空虚无聊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忘掉那天的事情,那个没有用的活在回忆里的人不是我。”米罗没有回头,没有停住脚步,任凭卡妙在怎样大声的喊,声嘶力竭地挽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言不由衷说得更大声。
夜晚的风很伤感,呜呜的声音代替着两颗流泪的心。
米罗走了一段路犹豫着停住脚步,盯着地面看,最终还是捡起一样东西。他回头看看远处,越来越浓的夜色中仍然看得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悲伤地站在树下望着自己。米罗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想了又想还是往回走。
“米罗?”卡妙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向自己走回来。
“这个……拿去。”米罗有些黯然地伸出手把东西放到他手里。
卡妙摊开手心,一粒可爱的橡树种子躺在那儿。非常普通的深棕红色,油亮的外壳包着胖鼓鼓的身子。
“米……米罗!”卡妙惊慌地抬头喊他,而米罗却没有答应,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就再次转身离开,留下卡妙一人颓丧地跌坐在地上。他紧握起拳头,把种子包在掌心里,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痛。委屈的眼泪没有征兆地涌了出来。
“小米,你知道这是什么?”五岁的卡妙从地上捡起一粒普通的橡树种子。
“是种子吧。”米罗好奇地接过去,种子在他的小手心里滚来滚去就像他一样调皮。
“对,是橡树的种子,你知道吗?橡树的种子象征着友谊,这是花农奥沃曼爷爷告诉我的。”
“友谊?像我们这样吗?”
“嗯,所以我把他送给你,好不好?”
“妙妙,一粒种子太孤单了,我觉得两粒种子在一起才能象征友谊。只有一粒的话,它会很伤心,另一粒也会。”米罗一边认真地说着,一边在地上寻找着捡起另一粒,“你看!现在它们挨在一起,就真的像我们一样了。”
两个孩子兴奋地笑倒在地上,卡妙记得那个晚上他紧紧的用心的拽着两粒橡树种子。
“妙妙,要记住哦,两粒橡树种子亲密地挨在一起才象征着友谊。一粒的话,太孤单了,它会很伤心,另一粒也会。”
米罗,米罗——你忘了拾起另一粒种子。你宁愿让它们彼此分离,彼此伤心吗?
很快便是五月,在每一个人小心的维持下一切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而圣玛莉安娜学院的传统春季旅行也到了。一个多月以来,加隆第一次敲响了米罗的门。
“加隆?……,好久不见。”米罗打开门看到那张让人心悸的脸,不禁又让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好久不见。你说在这样小的校园里竟然可以好久不见,还真有点讽刺,对不对?”加隆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随着他走进去。
“……。”
“哈哈哈!你紧张什么?我逗你玩而已。只是来问问你春季旅行决定去哪里了吗?回法国或是跟学校去苏格兰?”
“我还没决定。”
“跟我回法国吧,除非你想看那些苏格兰男人抱着风笛穿着裙子排队游行的傻样。”
“其实……回不回法国无所谓。”米罗下意识地避开加隆的目光,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决定,是希望先知道卡妙会选择哪里。
“米罗,”加隆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30号是我的生日,陪我在巴黎的祖屋过吧。……这也是撒加的生日。”
一句不带过于浓烈感情的话,却让米罗终于毫不犹豫地决定了春季旅行的行程。
法国或苏格兰之旅,本来对于卡妙来说并没什么不同。他只希望独自待着,所有人都不需要理他。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擦拭一粒橡树的种子。而现在他更想回到巴黎,更确切地说是回到格瑞斯。日夜不停的想念和忏悔都在不断提醒他,要回去,带着米罗曾忘情地告诉过自己的心情,一起回到记忆中的孤儿院。
卡妙拒绝了沙加执意的同行,他要挑最早的一班船,这样就能保证不必一路上应付认识的同学们。他喜欢安静,尤其是第一次他有着强烈的自主愿望要去一个地方,他希望没有人会来打扰他的这份好心情。说好倒并不贴切,只是有些激动,不露于言行,但触摸着那粒发亮的橡树种子的手却在微微地发颤。因为米罗也将回法国,他一直害怕米罗会留在伦敦或去苏格兰,但是他却在名单上看到米罗的名字和自己的排得很近。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米罗一定会在格瑞斯与他会面,也许能平心静气地聊天,至少孤儿院的气氛,和那些一草一树必定会勾起两人心里最温柔的感情。
沙加曾说,他给了你一粒完整的橡树种子,虽然孤单却并不残缺破损。那么它只需要努力寻回另一粒就行了。人生的定义,只在消极与积极的一念之差,卡妙并不绝望,所以他相信沙加的话。
之后他发现,放下一切疑惑去执着一件事情很快乐,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浑身充满动力……自从姓艾伯特以后。
一下了船,卡妙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忠实得过于罗嗦的仆人桑恩,他正仰着脖子向出口张望。卡妙无力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在信上谎报了到达的时间,希望可以偷偷的一个人回格瑞斯,但学校通常都以侵犯人权的方式自作主张地和学生家长们联络。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桑恩像极了经典的老家仆模样,就差没激动地抹把眼泪鼻涕,从卡妙手里接过极少的行李。
“桑恩,我要去格瑞斯,你不用管我了,和妈妈说一声我很平安就行了。”卡妙一边说着一边招来路边等着生意的马车。
“什么?您是说又要去那里?天哪,那一次夫人差点把我赶出家里,少爷呀,别再让我为难了。”
卡妙沉思了片刻,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行李说,“好吧,那么你说没有接到我,让他们暂时以为我离奇失踪了,这样即不关你的事,而到时候我再次出现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卡妙难得地露出一个顽皮的浅笑,看得出他的心情真的出奇地轻松。惊讶到头晕目眩的桑恩几乎无法分辩他的少主到底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一愣之下竟然就这么放走了艾伯特夫人的宝贝儿子。
艾尔玛和半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日渐温暖的气候反倒使她看上去气色更好。格瑞斯附近的山丘都显露出诱人的翠绿,溪水仍旧清澈流淌。卡妙不再久久停驻于远处,而是像个归家的孩子般迫不急待地敲开了小教堂的门。
孩子们都记得这位贵公子模样的大哥哥,记得他曾经黯然地来到,黯然地离去。
“卡妙?我的孩子!”艾尔玛惊喜的声音。
孩子们围了上来,对这位不太陌生的哥哥露出天真的笑脸。卡妙几乎叫不出任何一个孩子的名字,他一向那么孤独不和人深交,因此他觉得记住别人的名字也是毫无意义的。他只好对着孩子们微笑点头,虽然仍旧沉默地不发一言,孩子们却莫名地兴奋起来。
自从卡妙进了房间,冰河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还不太敢相信眼前的就是卡妙,那有着一头石青色长发的男子,有着冰冷的表情,孤寂的背影,和温柔的抚触。冰河发着呆的同时,卡妙终于也看到了他,露出了一个更深的笑容。
“冰河?”卡妙轻轻地叫他。
最简单的问候,平凡不奇的叫了他的名字。却让冰河有千言万语的思念都无从说起。那个对着自己微笑的正是像梦一样存在在脑海里的卡妙吗?
冰河带着卡妙走到一棵树下,三下两下地爬了上去,卡妙也二话不说跟着爬到树上。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习惯性地持续着沉默。
“从这里看风景很漂亮。”冰河说。
卡妙放眼望向远处,没有回应他的话但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啊,他当然知道。这棵高大的梨树不知被他和米罗爬过多少次,这高处的风景不知被他在心里温习过多少遍。
“……,卡妙,你好像变了。”
“也许吧。”卡妙不否认地点点头,“当我总算下定决心要弥补以前的过错时,我觉得轻松了很多。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我以前走过的路,和现在要做的事,还有对将来的希望。我虽然算不上越挫越勇的男子汉,但至少决心对一生做过的事情负上全责。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也是为了自己才要做的事。”
冰河静静地听着,他还不能完全明白卡妙说的话,但却由衷地祝福他的决定。他隐约能明白一个人开始正视自己的那份喜悦,看到卡妙柔和的侧脸他就明白了。
人们说,不要相信流言,因为那样不真实的东西总会令人失望。就像没有到过巴黎的人,总在幻想她有多么美丽浪漫。而在米罗的眼里,踏入巴黎的瞬间所看到的,空气是灰色的,心情是灰色的。就像天边的云压得那么低,无力的心跳也同样重得让人无法喘息。这是他生长的地方,被爱的地方,受伤害的地方。有着一切曾被他竭力遗忘却始终不能磨灭的回忆。
“米罗,怎么了?”拎着行李的加隆腾不出手来,只好用肩头撞了撞他。
“唔,没事。只是回到巴黎难免又想起很多事情。”米罗老实地回答。
“至少你愿意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不是去逃避,说明你已经开始习惯了现实,不是吗?”加隆鼓励地对他笑笑。
“我想回孤儿院住……”米罗突然说。
“什么?你不打算和我回家去?”加隆惊讶地盯着他的脸,发现米罗并不是在开玩笑。
米罗苦笑,“家?我的确很想回家啊。”
“米罗!你可以丢弃安达列士这个姓氏,可以恨这个身份,可以恨这个没有亲人的家,但你该去见见撒加。”加隆正色道。
“……。”长久的沉默后,米罗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很恨安达列士这四个字,恨自己的身份,正是这种无谓的身份害死了撒加。但撒加是无辜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罪。
当两人回到安达列士的祖屋,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一贯的安静沉闷,而是艾伯特夫人有些失礼地“拥抱”。
“米罗,米罗!卡妙和你在一起吗?你见到他了吗?天哪,为什么你和加隆都回来了,他却还是没回来?”瑟琳娜激动地抓着米罗的双肩摇撼着,目光还不愿放弃地盯着大门。但除了米罗和加隆以及接他们的司机外,再没有人进来。
“艾……瑟琳娜阿姨,别激动。卡妙出了什么事?”米罗惊讶地反握住她的双手,尽量让这个情绪失控的女人平静下来。
“卡妙失踪了,桑恩去接他却没见到,我以为……他临时改变主意会和你一起回来……结果……”瑟琳娜绝望地倒向身后的沙发,憔悴的脸上仍旧挂满了泪水。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桑恩只好当做毫不知情,跟着他的女主人一起着急。
“他不是前天一早就坐船回来了吗?”加隆跟着疑惑的说,却只换来瑟琳娜更加痛苦的低吟。
“是不是该报警?一直等着不是办法。”不知是谁提议。米罗和加隆这才发现,一向空旷的客厅现在挤满了亲戚。
“不!这会引起很大的舆论,家族不能传出被绑架之类的大新闻。”
绑架二字无情地震碎了女人的心,他不顾一切地向外冲,毫无形象地哭泣着念叨卡妙的名字。
“卡妙!卡妙!我亲爱的孩子,我不能接受第二次失去你!”
幸好悲哀的气氛让在场的众人无暇考虑这句哭诉的含义。
米罗把一切看在眼里,这样的母爱令他酸楚,却让他突然有些明白卡妙的处境。一个可以活在溺爱中的孩子,凭什么不愿意放弃曾经没有温暖的记忆呢。
“瑟琳娜阿姨!冷静一些!让我去找找!”米罗以最快的速度拦到她身前,意味深长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希望他在那里。”他低低地说,像是对她,更像是对自己。
一屋子的人都不明就里地望着米罗跑远的背影,除了瑟琳娜。她终于安静了一些,梦呓般地呢喃,“那……那里吗?我竟然没有想到……”
“卡妙!”没等马车停稳米罗就跳了下来,直冲着小教堂大喊。
“米罗?你怎么……”艾尔玛打开门,来不及看清米罗的脸就感到他一阵风似地刮进屋里。
“艾玛!卡妙呢?你来了这里对不对?卡妙!你出来!”米罗仍然满屋子搜索着,大声喊着,看得出来他很气愤,但更多的是急迫和紧张。
“他在他在,你怎么了?他和冰河去了山坡上面……”没等艾尔玛把话说完,米罗又像台风过境似的飞速擦出门去。
五月的美丽景色米罗都来不急欣赏,心急火燎地一口气跑上山丘,卡妙就坐在树下。
“卡妙!你这混蛋!”不等卡妙反应过来,米罗拎起他的衣领帮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