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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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海皇就已经推开了侍从，径自步入宫殿。而他所看到的景象却险些让他呼吸一窒，只见陈汐此时正躺在地上翻滚，一边痛苦呻吟，原本纯银的鱼尾，现在沾满了猩红的血迹。
已经开始了麽？
“海皇……陛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陈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苍白的嘴唇，此时此刻却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海皇一步步走上前，然後蹲下，手掌抚上陈汐的鱼尾。
“嗯唔……”陈汐死命咬住下唇，像是在忍受著某种惨绝人寰的痛楚，连嘴唇什麽时候被咬破流血都不知道。
海皇邪恶地勾起唇角。
很好。
我就是要看到你像这样受尽折磨的样子，你可知，你痛苦的表情，有多美？
陈汐的容颜，和某张已经逝去百年的脸渐渐重叠。
“潆儿。”海皇呢喃著那个尘封在心底的名字，俯身下去，舔舐陈汐唇边的血迹，“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当──当──当──当──”
时锺开始敲响，一下又一下，每一声对於陈汐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他的呻吟变得愈发歇斯底里。
“啊啊啊！”
尽管每个月圆都会如此，但这样活生生把身体撕开来的疼痛，陈汐至今还是无法忍受。在剧痛中睁开了眼，陈汐看见，那个尊贵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用欣赏甚至於痴迷的眼神凝视著自己。
但却丝毫没有半分怜惜。
一颗心渐渐冷却，陈汐知道，他对这个男人，连仅剩的一点点崇拜，也在流逝了。
海皇眷恋地抚摸著陈汐光滑修长的双腿，然後，轻轻吻了一下。
“潆儿，我的爱妃。”海皇将脸颊贴上陈汐冰冷的额头，“我们终於又能在一起了，这次绝不会让你再逃出我的掌心。”
☆、第六章
刚才化为人形的过程，几乎让他去掉了半条命。
汐……
一想到唯一的弟弟正经历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痛苦，陈漠也不禁开始心疼起来，成为海皇的妃，真的是陈汐想要的结果麽？
陈汐最近一段时间常常溜出海神殿，陈漠作为兄长自然是很关心弟弟的去向，因此悄悄跟踪过他几回。却无意中发现陈汐竟是去和一个大眼睛的人类青年见面。他们在一起时，陈汐的脸上时常带著少有的笑意，似乎是真的很快乐。
想必，汐是喜欢著那个人类青年的吧。
陈漠站在陆地上狠狠锤击刚长出来的腿，他根本不觉得轻松，他现在只痛恨自己的自私，断送了弟弟的幸福。转过头，却意外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
“怎麽回事？还不出来，该不是我上次说错什麽话惹他生气了吧。”
柯君尧苦恼地嚼著树枝，沙滩上自己亲手画下的鱼形图案被海水一次次冲干净，他又一次次地重新画好。如果换作从前，陈汐肯定早就出现了，今天却不知道为什麽连条鱼尾巴都没看到。
“你好。”
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柯君尧回过头去，几乎要惊喜地喊出陈汐的名字，可定睛一看却又不是。不过那人和陈汐长得实在很像，再看看他下半身的长腿，也就更不可能是陈汐了：“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汐的哥哥，你可以叫我陈漠。”对方开口说道。
“哥哥？”柯君尧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相貌相似没错，可眼前这位兄弟分明是人类啊。
“不用惊讶，每到月圆之夜海底的人鱼都会长出双腿。但现在不是对你解释这些事的时候，汐……马上要嫁给海皇了。”陈漠皱著眉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但必须要救他出来。”
嫁给……海皇？
柯君尧大脑一瞬间当机。他没想到小时候听到的传说故事竟然是真的，更没想到陈汐会是海皇选中的皇妃，这些事情本来离他很遥远，而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陈汐从未对柯君尧提起过这些，现在亲耳听到，心里居然起了一阵一阵的锐痛。他不希望陈汐成为什麽皇妃，一点儿也不希望。
陈漠说要把陈汐救出来，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能怎麽做？
突然，什麽东西从颈项中滑落出来，柯君尧心惊地抓住它，即使那颗珍珠被串成了链子挂在脖子里从不离身，柯君尧也有一种随时都会失去它的错觉。
“柯君尧！这是……”这时，陈漠却突然冲过去，看著他颈项中的珠链，露出欣喜的表情，“汐竟然给了你这个？”
“是的。”柯君尧点点头，尽管不明所以然，可看著陈漠的神色，似乎让他在黑暗中找到了仅有的一丝曙光。
“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他没那麽容易放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柯君尧说话，陈漠眼角湿润起来。
“到底是怎麽回事？”柯君尧著急地问。
陈漠看著柯君尧道：“你如果想见到汐，就跟我一起去海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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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海底的景致竟是这样的。
神秘，却又迷人得足以被它摄去心魂，就像是那个人一样。周身能感到海水轻柔的包裹，如果不是身体的感受清晰得可怕，柯君尧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境。
“君尧，时间不多了。”陈漠认真地说，“待会儿我带你进去，一切见机行事。”
柯君尧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但却并不恐惧。他要拯救的，是他心爱的人。
听陈漠说，陈汐上次给他的那珍珠是世间罕有，万年才结一颗。除了珍贵之外，这珠子还有另一个神奇的效用──可以让陆地上的生物正常在海底生存二十四个小时。轻轻握著颈项上的珍珠，柯君尧心中蔓延开了一种温暖。汐……一定是为了让自己来找他，所以才把这颗珍珠赠送给自己的。
汐对他抱有那麽强烈的期待，他又怎能让心上人失望？
陈漠给了他一件长袍，有宽大的帽子，可以遮住他大半边的脸。带著柯君尧来到圣殿门口，已经幻化为人型的侍卫向他鞠了个躬。刚要放行，却听得其中一个侍卫疑惑地“哎？”了一声。
陈漠保持镇定，问道：“怎麽了？”
“这个人有些面生啊……”
“他是我新买的仆人，我想把他送给我弟弟作为新婚贺礼，有什麽问题吗？”陈漠手心里全是汗，可也必须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而他身後的柯君尧已经慌乱极了。
“没有没有，当然没问题……”侍卫们连忙放行，新王妃的亲生哥哥，他们可得罪不起。
陈漠与柯君尧同时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入宫殿。跟随著陈漠越来越迅速的脚步，柯君尧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开始猛跳。马上就要见到汐了……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可今天柯君尧却尤其激动，正为自己新嫁娘似的心情而感到羞愧，陈漠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海，海皇陛下……”
柯君尧心里“咯！”一下，猛地低下头，收拢衣襟快速遮住那颗珍珠。
“漠。这个人是……”
陈漠慌乱地上前挡住海皇打量的视线，道：“是我新买的仆人，想要送给汐，希望陛下和弟弟新婚愉快。”
“哦？是麽？”海皇玩味地看著他，“海底神殿的仆人数不胜数，汐想要几个我就能给他几个，你何必破费呢？”
陈漠一时语塞，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付。
“不过……”海皇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既然是你身为兄长的一片心意，那也不为过。我就代汐谢谢你了。”
说完，海皇执起陈漠的手，轻吻了一下他光滑的手背。
陈漠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陛下，请问我可以去见我弟弟了麽？”
“当然可以。”海皇微微欠身，而後突然凑到他耳畔，轻薄地说，“哥哥的个性还真是温柔，和汐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如若当初我决定把你们兄弟二人一起纳入後宫，倒也是美事一桩。”
陈漠不好动怒，只能说：“多谢陛下抬爱，是我没这个福分。先告辞了。”
说完，对柯君尧使了个眼色，就急匆匆继续朝前走去。
☆、第七章
“汐，你在麽？”
陈漠的喊声让柯君尧不由得掀了掀帽子，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陈汐的寝宫内了。
“哥，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柯君尧激动到快要心脏停跳。隐隐地，他却闻到寝宫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目光被地面上闪烁著的银光所吸引，低头一看，竟是几片银色的鱼鳞。胸口不知不觉地揪紧，汐变成人类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陈汐的嗓音是从一张华丽的大床上传出来的，床的周围笼罩著浅金色的帷幔。他优美的轮廓透著纱帐若隐若现，明知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却也弄得柯君尧心痒难耐。
陈漠显然看到了柯君尧长长帽檐掩盖著的脸颊上那抹显眼的红晕，於是笑了笑，说：“汐，我给你送了份大礼过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柯君尧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後更烫了，窘迫得连气儿都不敢喘。
“唉……”床上的人突然叹息一声，“哥，你现在让我用什麽样的心情去接受这份礼物？你还是找机会走吧，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听著那疲惫中又带有哀伤的的声音，柯君尧胸口痛的越来越厉害，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停顿了一会儿，陈汐又说：“这礼物，哥还是带回去吧，我不需要。”
听到这里，柯君尧终於忍不住把帽子一掀，喊道：“哪怕你不要，我也跟定你了！”
床上的人却突然笑出声：“我刚才就在想，你是要忍到什麽时候才肯开口跟我说话？”
柯君尧愣住，然後脸迅速涨成猪肝色。竟然被这俩兄弟联合起来耍了麽……
陈漠不知什麽时候悄然而退，陈汐撩开纱帐，伸出食指勾了勾：“过来。”
柯君尧“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像是中了魔法般移动双足朝床边挪去，走近一看，脑袋却“轰”地一声差点爆炸：他……他……他竟然没穿衣服！
那绚丽的蜜色肌肤闪耀著无比诱人的光泽，还有从毛毯下方伸出的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简直就是神的杰作！
柯君尧还在发著呆，陈汐却已经抓著他的手腕把他扯到了床上。直到身体压上了一个分量不轻的重物，柯君尧才察觉两个人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汐……”柯君尧的舌头开始打结。
陈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手指滑过他项上挂著的珍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柯君尧心酸地轻抚陈汐的背：“王子一定会救出他的小人鱼！”
刚才来海底城的路上，他看见陈漠步伐有些艰难，出於好奇便问了两句。陈漠告诉他，这是海皇在百年前的诅咒，只要是银色鱼尾的人鱼，每月在变为人形时都要经历常人所难以承受和想象的痛苦。
“你是王子麽？”陈汐看著他，不禁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还能开玩笑。
“我当王子可能还不够格，但我喜欢你。”总算是将告白的话认认真真说了出来，柯君尧望著陈汐的蓝眼睛，不安却又期待地等著他的答案。
“你当真？”
“当真。”
“不後悔？”
“不後悔。”
陈汐轻叹道：“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然後，陈汐偏了偏头，在柯君尧的唇瓣上印下了自己的吻。和上次救人时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含有爱意的亲吻。而柯君尧早就在嘴唇被贴上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理智，他什麽也不能想。陈汐的舌尖在他口腔内温柔缠绕，他简直快要窒息了，但他宁愿就这样永远沈沦在缺氧的状态中。
不过，就在两人完完全全沈浸在柔情蜜意里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亲密：
“王妃殿下？”
陈汐一个激灵，警觉地用毯子盖住柯君尧，冷冷地说：“什麽事？”
仆人站在不远处，也没仔细看纱帐中是不是多了个人，低著头恭恭敬敬地说：“婚礼的时间快到了，请殿下做好准备。”
“知道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吧。”
“可是殿下……”
“出去！”陈汐加重了语气。
仆人吓了一跳，只当是新王妃害羞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身体，笑了笑便退了下去。陈汐松了口气，掀开盖在柯君尧脸上的毯子，依然是一片猪肝色。
“呵呵……”陈汐又开始忍俊不禁。
似乎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常常开心地笑出来。随後陈汐坐起身，用光裸而漂亮的背部对著柯君尧。在灼热的目光中穿上了衣裤，陈汐转过头，说：“我该走了，你也回去吧，你拿著这块贝壳就可以顺利离开神殿，守卫认识它，只当你是我身边的仆人，不会为难你的。”
“啊？”柯君尧的眼神还停留在陈汐身上那件礼服上没来得及收回。
等他消化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句话的意思之後，突然红著眼睛拍掉了陈汐伸过来的贝壳，嗓音也拔高起来：“你要赶我走？！”
陈汐却一直沈默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谁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汐叹息道：“我们都不是孩子，别这麽幼稚了行麽？我也没想到，我哥他居然会那麽天真，竟想帮著你你把我带出海底。”
“你不愿意跟我走？”
如果他不愿意，当初为什麽要将万年珠母贝的珍珠给他？如果他不愿意，刚才那个亲吻又是怎麽回事？形势急转直下，柯君尧曾想到过自己此行会受到的种种阻碍，却万万无法预料，这阻碍竟会是陈汐本身。
而陈汐只是淡然地说：“我发誓，我是认真的。但……并非所有相爱的人最终都能在一起。”
“为什麽……为什麽……”柯君尧脑中一片混乱，只是重复地问著他“为什麽”。
“把珍珠给你，只是为了能见你一面。我斗不过海皇，你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没有人能斗过他。”陈汐的唇贴著柯君尧的耳朵，口吻有些苍凉，“如果以後有机会，再见面吧。”
陈汐和陈漠不一样，即使是面对爱情，处理的态度也理智得多。他不会像他哥哥那样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异族抛弃一切，他会想很多，包括他和柯君尧的未来。如果背叛了海皇，他与柯君尧的结果，绝不可能比陈潆和她的人类爱人好到哪儿去。
柯君尧离开了他的怀抱地问他：“这就是你的选择？”
陈汐看著他黑亮的眼睛，然後，平静地点头。
“我明白了。”柯君尧吸吸鼻子，捡起掉在边上被冷落了很久的贝壳，接著穿上长袍，用帽子遮住半边脸，什麽话都没说就走了出去。
☆、第八章
优雅的竖琴、欢快的横笛，还有击打贝壳的声响……组合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在海皇神殿萦绕。神殿内，所有深海贵族们齐聚一堂，庆祝这一年一度的海皇纳妃盛典。他们平时也都是人鱼，不过今天是所有人鱼们幻化为人类的日子。海底城的平民百姓们也是一样，在城内纷纷张灯结彩地庆贺海皇大婚，好不热闹。
在长老还没有正式念宣布结合的咒文之前是大家的娱乐时间，或跳舞或喝酒，一个个都不亦乐乎。
“爱妃。”海皇绅士地朝著陈汐伸出了手，“可否愿意跟我共舞一曲？”
陈汐微笑了一下，双颊的酒窝浅浅的，把手轻轻放在海皇的手心：“愿意，我的陛下。”
两人挽著走到神殿中央，周围的人立刻自觉地散开为他们空出场地。随著优美的乐曲，两人舞步轻扬、柔情旋转。
虽然同为男子，却是一个俊朗非凡，一个阴柔魅惑，确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