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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潇潇雨飞花溅泪-第49章

小说: 潇潇雨飞花溅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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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头发花白的华服老人,他仰首倒在椅上,满面惊恐,咽喉处一个血洞还在缓缓流血。
 
  那是一处剑伤,看伤势,正是相思断肠剑法中最厉害的杀着。这一剑,必是可情所留。那这华服老人必是杜大善人了,可情她终于亲手为自己的娘报了仇。可是,她和韵儿现在何处?
 
  一处花台后,露着一只脚。那脚是那么纤细,绣花鞋是那么眼熟。花溅泪心中一颤,一步跨了过去。只见韵儿倒在一丛蝴蝶花下,心口插着一只飞镖,直没入柄。花溅泪急忙用手一探鼻息,却早已气绝。只见韵儿双眼圆睁,竟是死不瞑目。花溅泪颤抖着手为她合上双眼。月光下,只见韵儿双唇乌紫,这镖上显然有毒。花溅泪取出飞镖,凑鼻嗅了嗅,又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宫,宫主——”身后传来一声细若游丝的低唤。花溅泪一转身,只见一棵黄桷树的阴影之中,隐隐有一个人靠在树根上。
 
  她叫道:“情姐,是你么?”放下韵儿,掠了过去。果然是可情,她靠在树上,胸上三处深深的创口,衣裳早已被血浸透,双眼仅睁开一线,眼神已混浊。花溅泪连忙点了她伤处四周的穴道,把她抱在怀里,一手对了她掌心,为她渡入真气。可情双唇微微动了动,似有话讲。花溅泪低下头,将耳凑她唇边,只听她道:“孩,孩子——”
 
  花溅泪含泪道:“情姐,你是说你的儿子冰儿是不是?你放心,我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冷香宫,交给我大哥,把他抚养成人。”眼见她伤势如此之重,难以救活,不由心如刀绞,流下泪来。
 
  可情又断断续续地道:“画,画——谢谨蜂——我怀里——”声音低弱至极,模糊不可辩。花溅泪听了许久才明白,道:“你是说你画了谢谨蜂的画像,放在怀里了是不是?你是想告诉我对照谢谨蜂的画像,就可查出他在江湖中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可情费力地道:“不错——我,我好恨!”头一偏,闭上了双眼。
 
  花溅泪哭道:“情姐,是谁杀了你,是谁?”将可情扶起,双手往她背心中再次渡入真气,但无论她怎么催动内力,可情也再无半点反应。花溅泪松开手,抱她入怀,回想与她自幼长大的种种情谊,悲恸难抑,泪如雨下。
 
  树顶上,忽有树叶微动,接着一把暗器满天花雨般当头罩落。花溅泪虽在悲痛之中,却未放松警惕,头上树叶微动声传来,已知树上有人,抱着可情就地一滚,避开这致命偷袭,刚一出了树荫,即掠出三丈余远。右足一踢,已将那沉重的桌面在身前立起,夺夺夺一阵闷响,如影随形的一把暗器,已尽数插在了桌上。
 
  花溅泪放下可情尸身,身形掠出,如鹰击长空般直扑那黄桷树之巅。树巅上站着一个戴青铜鬼面具的人,却是那曾在幽灵宫中见过的勾魂使者。勾魂使者哪敢接这含愤而出的一掌,一仰身从树上倒跃下来。可花溅泪的身形比他更快,还未至树巅,见他跃下,身子在空中一顿,流星般坠落,后发而先至。他双足刚一落地,花溅泪的冷玉断肠箫已指在他咽喉。彻骨之寒从咽处肌肤传来,勾魂使者再不敢动弹。
 
  花溅泪冷面如霜,怒道:“勾魂使者!竟然是你!想不到可情提起你来,还说你是聚雄会中惟一待她好的人,没想到她最终竟是死在你的手里!”
 
  勾魂使者面具后的眼中起了一种奇怪的变化,颤声道:“她说我是惟一待她好的人?她,她真是这般说吗?”
 
  花溅泪道:“不错。没想到,她竟看错了你!可情乃冷香宫之护梅使女,已足可算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你虽是唐门嫡传弟子,若论武功,却根本不是可情的对手。你若非借了她对你的信任和好感,突然偷袭,又怎能伤得了她?”
 
  勾魂使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平静下来,道:“你说得不错,我本奉了幽灵宫主之命,来杀她灭口。我自思非她敌手,便假意相助,提前一步赶来,帮她把杜大善人一家三十几口先杀个干净,只留下杜大善人一人,等她来亲自手刃。就在她拔剑刺向杜大善人时,我在一旁用喂毒的暗器偷袭了她和韵儿。”
 
  花溅泪未料他竟如此爽快,直承其事。一听他亲口说出暗害可情和韵儿的经过,悲愤之下一掌击出。勾魂使者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跌入一丛花中,挣扎着坐起,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花溅泪道:“你虽非我对手,也未尝不能和我对上几招,为何却毫不避让反抗?”勾魂使者喘息道:“我身为唐门弟子,却投靠了聚雄会,短短一年作孽太多,该有死报。以宫主之尊,自可代替家父清理门户,我愿一死以谢罪!”
 
  花溅泪道:“你倒底是谁?这幽灵宫分明就是聚雄会的组织,你为何会与唐畏一同背叛唐门,入了聚雄会?”
 
  勾魂使者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来,道:“幻月宫主,弟子本是唐门掌门唐玄机的第七子唐逸。那在树林中偷袭你的茶倌是我三哥唐畏。”
 
  花溅泪道:“唐门历来门规森严,唐玄机对待门下弟子,更是严正,你兄弟二人,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何会同时背叛唐门,做那不敢见天日的勾魂使者?”
 
  唐逸苦笑道:“我们之所以会做出此等不齿之事,皆是为情所困。我们兄弟,竟是不约而同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花溅泪心念一动:“你们莫不是爱上了幽灵宫主?”
 
  唐逸道:“宫主心思灵动,明察秋毫。不错,我们正是爱上了幽灵宫主。不瞒宫主说,象她那样的女子,真是天下无双的尤物,她不仅长得和宫主一样姿容绝世,更比宫主多了一种妖媚惑人之气质,对待男人的手段更是无人能及。我敢说,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她的魔力——”
 
  他的眼光缓缓投向遥远的夜空,似已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道:“去年夏日,我与三哥外出游历。有一日到了杭州,三哥去了一趟西湖后就似变了一个人,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原来他在西湖边偶然遇见一个女子。那女子坐在一顶软轿之中,一阵风拂起了轿帘,他瞧见了那女子的脸。他说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当下就看得痴了。那女子见他如此,微微一笑,更是百媚俱生。但只此一眼,轿帘复又垂下。轿夫抬了轿子就走,他就不知不觉地跟在后面,也不知跟了多远,直到那女子的侍女出言骂他轻薄,他才醒悟过来,停下脚步满面通红。仅此一眼,他心痒难耐,纵使已回客栈,满脑也都只是那女子的笑容。自此相思入骨,神魂颠倒。日日到西湖边转悠,从日出直守到日落。”
 
  “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心里也不禁暗暗好奇,那女子难道真能美到如此地步?便也跟着三哥去湖边苦守。过了半月,那女子终于又坐着软轿来了。我三哥一见那顶软轿,就激动万分,浑身颤抖,却不敢进前,惟恐唐突了佳人。却见轿夫落了轿,侍女上前掀起帘子,扶那女子下轿。那女子慢慢出了轿来,款款上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画舫。我们所在的位置,根本瞧不清那女子容颜,只能瞧见她背影。但仅这个背影,已足以令人颠狂。我竟比三哥更惨,连她的脸还未见着,只瞧了一眼她的背影,便已是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船家撑着船渐渐远去。我和三哥呆立岸边,浑不觉烈日当空犹如火烤,直站到天黑,晒出一身油汗,那画舫也未回来,我们才茫茫然回了客栈。从此,我们便天天到西湖游历,为的就是见那女子一面。直到有一天,那女子也发现了我们这两个痴人,命那侍女来请了我们相会——自从,我兄弟二人为她美色所迷,竟把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她才表明身份,说她便是幽灵宫主,隶属聚雄会门下,问我们可愿做那左右勾魂使者,守卫在她身边。我二人虽大吃一惊,但色令智昏,辗转想了几日,终觉即便被千刀万剐,也不如见不到她那般痛苦。名利地位,江湖道义,父母兄弟,门规律令,和她比起来,都变得不再重要——我兄弟二人就此从江湖上消失。家父十分震惊,派人四处寻找,但哪里找得到我们?家父为人十分严正刚直,若知我兄弟如此贪恋美色,自毁名节,必不会容我们活于世上。所以,自从我们入了幽灵宫,就已无回头的可能。”
 
  “这一年来,我们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其实,我们虽为左右勾魂使者,能见到幽灵宫主的时候并不多。她总是神出鬼没,对我们兄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心情好时,她会对我们兄弟软语温存,百般撩拨,却总是不肯让我们一亲芳泽,一年来,我们连她的手指头也没摸过一下。我慢慢有些醒悟,开始感觉到,这女子虽然美艳无双,却是心如蛇蝎毒辣之极。我兄弟二人跟着她终将死无葬身之地。对她的狂热之心慢慢有些冷了。直到有一天,少庄主带回了可情姑娘。”
 
  “若论外貌,可情姑娘比幽灵宫主差得远了,若论妖媚之术,更是半点也无。可我见她每日里愁眉深锁,甚是可怜,对人却温和宽容,甚是可亲,虽对谢谨蜂一往情深,却能进退有度,坚守自己对冷香宫的忠诚,不容侵犯,又甚是可敬。我从同情到敬佩再到爱慕,把对幽灵宫主的心思一点点转移到了她身上。只是,她乃谢谨蜂的姬妾,我不敢有半点非分之心。而且对她的感情,又和对幽灵宫主的不同,不似那般神迷意乱,不能自主。幽灵宫主百忙之中,竟未察觉。”
 
  “我三哥却一直执迷不悟。在接受任务前去刺杀你们的前一天,幽灵宫主只不过陪他对月小酌了一会儿,剪了截青丝赠他,他便义无返顾,虽死无憾。第二天,我闻得三哥死讯,悲痛欲绝,幽灵宫主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怔怔出了一会儿神,长叹了一声,便自行其事去了。我见她如此薄情,彻骨心凉,自思我兄弟二人如此迷恋她,以致人伦尽失,法理皆废,换来的却是什么?三哥为她而死,她却只是一声叹息,说不定连那声叹息也并非为我三哥所发。因为这几个月来,她总是不停出神,时常无故叹息,一时黯然落泪,一时咬牙切齿,也不知究竟有何烦恼。象她这样能颠倒众生的女子,又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又有谁值得她烦恼?”
 
  “如此一来,我对她更是死心。后来你赎回了可情,我自是替她高兴。以为她从此便获新生,不料昨晚却接到幽灵宫主秘令,要我来杀了她。我本不肯,可幽灵宫主告诉我,她刚刚接到飞鸽传书,就在十日之前,唐门已被聚雄会暗中所破,我爹爹唐玄机已落入聚雄会手中。我若不从,她便要杀了我爹爹——”
 
  花溅泪惊道:“什么?唐门已被聚雄会暗中所破?蜀中距此山遥水远。她所说有何凭证,仅一封飞鸽传书,你竟信了她?”
 
  唐逸道:“她对我这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实是轻视之极,从来毫无顾忌,连假话也懒得说。她跟我说起的江湖中事,无一没有应验。何况要破这唐门,她更是容易,只因我那三哥,对她简直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这一年来,她不知从他口中套取了多少唐门机密。”
 
  花溅泪想起上月秘报,蜀中已有异动,聚雄会势力在蜀中活动频繁,这唐门被破,极有可能。算算日程,李思卿应该这两日就到蜀中了,如果唐门真有剧变,很快就应有消息传来。心中暗暗盘算,要马上回去修书一封,派密使飞鸽速递,直入蜀中,将这消息通报给李思卿。
 
  唐逸喘息了一阵,道:“幻月宫主,我求你一件事!家父已被聚雄会悄悄送至淮安王府关押。此祸皆由我兄弟二人引发,我兄弟二人纵然一死也难赎其罪。我求你救出家父,并帮家父重振唐门。据说,淮安王府中已关押了不少江湖好手。淮安王想软硬兼施,逼他们为他效力,或是留作将来要胁冷香宫的砝码。你若能将他们一并救出,对武林也是一大幸事。”花溅泪道:“这本是我份内之事,你不求我,我也会办。”
 
  唐逸低声道:“如此多谢了。”突一回手,将一只毒镖插入心口。花溅泪欲救已迟,俯身抱着他:“你这是何苦?”唐逸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之意:“这是我助纣为虐应得的报应。”
 
  花溅泪道:“你迷途知返,本是好事,若能待罪立功,纵不能完全抵过你犯下的罪孽,也不愧为一个顶天地立的好男儿,你若一死,岂不更对不起你唐门,更对不起武林?”
 
  唐逸苦涩地笑了,道:“我今日失手,回幽灵宫也是必死无疑,若是随你而去,又有什么脸面对他人?何况,我为美色所迷,做下这等荒唐行径,是可情让我彻底醒悟,我才明白,一个女人,真正能打动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她挽救了我,我却利用她的信任杀了她,再苟活世上还有何意义?不如随了她去,与她同作那孤魂野鬼——”
 
  花溅泪摇头叹道:“你,你真是太傻了!”忽然,她觉得唐逸的手动了动,暗中将一个东西塞在了她手里,是一个纸卷。她心中暗暗惊异,却不动声色,假意伸手入怀取伤药,把那纸卷放入了怀里。
 
  唐逸脸上露出会意的微笑,低声道:“宫主,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能一切顺利,若你能成功,我的罪孽,也可稍有减轻。唉,人生如棋局,一步走错,全盘皆失啊——”声音渐渐细微,呼吸也慢慢停止。
 
  周遭一片静寂,仿佛整个黑夜都已死去。花溅泪抬眼望着满园死尸,忽然觉得生死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模糊。放下唐逸尸身,呆坐花丛,慢慢理清了思绪。
 
  可情的身子已僵冷。花溅泪想起她这一生遭遇,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她探手入怀,果然摸到一轴小小画卷,连忙取出打开,想看看这神秘的谢谨蜂究竟是怎样一个专猎女人心的美少年。
 
  未料可情伤处流出的血,早已将画卷浸透,墨痕晕染开了,模糊一片,哪里还瞧得清楚?花溅泪不由呆住,心道,这莫不是天意?
 
  忽又想起唐逸临死前暗中塞给她的那个纸卷。听他所言投入聚雄会的经过,似乎句句是实,不是捏造得出,但为何又要如此神秘地另给自己一个纸卷?莫非这园中另有人在暗中窥视?唐逸自知此来就不能生还,所以提前写下一些不能说出的秘密,好暗中交给自己?那上面倒底说了些什么?
 
  心中疑问虽多,却不便拿出纸卷来看。唐逸竟如此小心,自有他的道理。需得小心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天明时分,荒岭上,又多了三座新坟。花溅泪葬了可情、韵儿与唐逸。骑了白马,往杭州而去。 
                  第二十五章 一剑断肠
  一月之间,屡经大变,花溅泪似已成熟了许多。几天之后,她风尘仆仆地到了苏州月家。
 
  她与月丽人结拜后分别之时,曾答应过要去看望她。况且,谢谨蜂曾在月府出现过,显然是来探听月老夫人的秘密。她想找月几明问问,月老夫人究竟有何事竟会引来聚雄会少主如此关注。
 
  月几圆与月凌峰都外出未归,月丽人得讯迎出门来,拉着她手亲热地问长问短:“你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多住几天。姊姊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亲手去做几味小菜,让你尝尝姐姐的手艺好不好!”唤丁灵儿:“快去把我那床上寝具全都换上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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