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瓷.二嫁娘子 作者:燕赵公子(晋江非v2014-05-27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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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说的什么话,我本就闲不住。”顾昕慈怕章安晴里难过,赶忙补上一句。
章安晴笑笑,扭头看了看长大成人的女儿,手里紧紧攥住绣布,心中顿时来了主意:“昕娘,你若无事,就帮娘绣个荷包吧,如何?”
“荷包?”顾昕慈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僵住。
她小时候就对绣活没什么兴致,十来岁时娘亲又病了,这女红功夫自然无人来仔细教她,她也乐得自在。
要说让她在屋里画一下午瓷器她可以做到,可是绣花,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拿个小针对着绣布穿针引线,她想着就觉得难熬,那得多久才能绣出一福完整的图样来,还是画瓷轻松许多。
章安晴见女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还是柔声说:“昕娘,要不是娘亲身体不好,你也不会这般大了连个花样都不会绣,今日空闲,你就跟娘好好学学如何?”
知子莫若母,章安晴一番话说得顾昕慈心里难过极了,点头便应道:“那好,但我做的不好哩,娘别笑话我。”
章安晴低头笑笑,又让顾昕慈去边桌里拿些碎布来。
旧时家里境况好,顾长生对妻子女儿是从来都不含糊的,用的衣料也都很好,虽不说绫罗绸缎,但到底也有那么一两件素绢衣裳。
景梁丝彩布庄的布一向以质地软绵出名,他家特有的素绢样子朴素大方但十分轻柔细腻,穿在身上仍旧垂坠,却还是能让人生出几分飘摇之姿,又因着只是素色织染,所以许多家境尚好的人家也是买得起的。
那时做衣裳还剩了些碎布,章安晴舍不得扔,都攒着想给儿女做些荷包帕子用,倒是这会儿来了机会。
顾昕慈从抽屉里拿出放在包裹中的布,解开摊在母亲身前的炕桌上:“娘,别挑太大的,我可绣不完的。”
章安晴见女儿忐忑地看着她挑布的手,心里一片柔软。
无论女儿在外面如何精明厉害,在她面前也还是如小时一样,那么天真可爱。
想想女儿的女红手艺,最后章安晴还是挑了一块天青色的素绢,那块碎布不大不小,刚可做个荷包。
“昕娘,你若没得功夫做,就绣一对锦鲤吧,这荷包也不太大哩,你慢慢绣,立夏时候说不得可以做完了。”章安晴想了好半天,才给女儿想了这样一个花纹。
顾昕慈虽说小时没认真学过绣活,但到底也被章安晴粗浅教了几年,如今手生得厉害,费些时候还是能绣出来图样的。
只不过好不好看那就另说了。
绣对鱼倒是简单些,绣线颜色也不多,只有红黑各一条即可,布面本就不大,那纹样就更小一些了。
顾昕慈跟章安晴拿着那块布比划良久,最后由章安晴给她对好位置,又简单帮她找了样子出来,她才开始慢慢做起了穿针引线的活计。
这会儿正是午后,阳光极好,星星点点照进屋中来,让安静坐着绣活的母女俩都觉得静谧而温暖。
有许多年,她们没这样坐在一起做做活计,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小话,这难得时候就连顾昕慈都不忍心打搅,只低着头认真照着纹样绣图。
章安晴看着阳光下眉目清秀的女儿,心里越发觉得骄傲。
虽说对于女儿的亲事她十分着急,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闺女哪里都好,就算年岁大些,也总会找到好人家,过上好生活。
这个念头不知何时而生,她却一直笃定至今。
章安晴想起刚刚女儿不在时相公说的话,心里感激张氏的同时,也在盘算着村里的几户人家。
她是因病足不出户,可张氏却是满村人家都认得,她经常过来看望章安晴,与她讲些村里的趣事,所以章安晴对村里的是个也多少熟悉一些。
顾昕慈是个很能坐得住的人,因为是陪着母亲做绣活,她也难得认真做了一下晌,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停罢。
忙活好晚膳的顾长生和顾弘毅从院中进来摆饭,就见母女俩正拿着一块素绢在看。
顾长生问:“娘俩这是在看什么?”
章安晴抬头看向他,笑说:“囡囡在家坐不住哩,我就让她绣个荷包,快来看我们囡囡的手艺。”
顾昕慈听她娘这样讲,忙想把那块碎布抢回来,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娘,怎么这般取笑我哩。”
可她手不够快,那块布还没等她抢到手里,却被眼尖的顾弘毅抢了过去,立马就听到弟弟的笑声:“哎呀姐姐,怪不得这些年都没见你绣过花,你这个手艺啊……”
顾昕慈听了脸上更红,跳下炕就要打他。
可饭桌刚刚支上,屋里这会儿显得满当当,顾昕慈又怕碰翻了桌上的晚饭,小心翼翼地追了他好半天都没成功,最后气得坐回炕上不讲话。
顾长生拍了儿子一把,又瞪他一眼,这才拿过那块绣布仔细看。
只见上面已经依稀有些绣纹样子,虽才绣了一半,但也能知道是锦鲤。
不过顾昕慈许久没绣活计,手生得厉害,拿捏不准下针位置,所以一条鱼绣的有些圆滚滚,看起来甚是富态。
他有些想笑,但为了女儿的颜面还是努力忍住:“你这小子懂什么,锦鲤锦鲤,就是要富富态态,象征福气富贵,你姐姐绣得多好。”
顾弘毅也怕姐姐生气,赶忙憋着笑说:“是,儿子不懂事,姐姐绣得极好。”
被他们父子左一句右一句这样一打岔,顾昕慈也不好再继续生气下去,忙从父亲手中接过绣布藏到笸箩里,自说了些别的岔开话题。
正吃着雪里蕻就粥,顾昕慈猛然想起昨日跟弟弟讲的事情,问他:“小毅,下午忘了问你,你可去了云大哥家么?”
这事顾长生夫妻俩也是知道的,下午一直跟儿子在院中忙活的顾长生帮他回了一句:“他自是去了,待了好半响才回来。”
章安晴笑笑,先夸了儿子一句,才问道:“毅哥是个乖孩子,云大嫂如今身体可好?”
顾弘毅三两口吃完碗里的粥,又摆了块饼子,想了想说:“云大哥是个孝顺人,他们家只一栋两间的草屋,可云婶娘住的那间就好得多了,炕烧的也暖,炕桌上摆了满当当的吃食药丸,他就算不在家也还过得去。”
“那云小子我见过许多回,是个孝顺的好娃娃,长得也好,就是家里太穷……”顾长生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住了话头。
顾昕慈并无所觉,只问顾弘毅:“你去了都做什么?云婶娘可认得你?”
“云婶娘这几日精神头还好,昨夜想必云大哥跟她讲了,我一去就招呼我吃点心,”顾弘毅说到这里,忙补上一句,“我没吃的,只帮云婶娘倒了些热水,又陪她说了几句话,这就家来了。”
章安晴点点头,摸着他的头温和地说:“我们毅哥真懂事,娘很高兴。”
顾弘毅这孩子十分不禁夸,让母亲这样短短赞扬了一句,立马红了脸,跟个苹果似地十分可爱。
顾昕慈看他那样子就想笑,但还是换了话题让弟弟不那么尴尬:“小毅,云婶娘长得什么模样?”
听到姐姐问这个,顾弘毅可来劲了:“我觉得云婶娘长得特别漂亮,比娘还漂亮。”
因身体不好,云母自打来了青叶村就没怎么出过门,村里的人是鲜少有人见过她的,顾家一家人也有些好奇,听了顾弘毅这么说,倒是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云瑞长得那般好,生养他的母亲自然也是不差的。
顾弘毅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忙对母亲表态:“不是的娘,在毅哥心里娘最漂亮!云婶娘只是……不……”
他一着急,就不太知道怎么形容那话了,顾昕慈憋着笑说:“你是想说,就算云婶娘确实比娘漂亮,你心里也还是觉得娘最好看,对么。”
顾昕慈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顾弘毅马上应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父母姐姐都冲着他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被姐姐戏耍一遭,生气嘀咕一句:“坏姐姐,就会欺负我。”
“不欺负你欺负谁啊,我就你一个弟弟。”顾昕慈淡然喝着粥,回了顾弘毅一句话。
顾弘毅撅嘴瞪她许久,最后自己憋不住先笑出声,这一晚上,一家人过得倒是都很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昂,下次更新是在周一~
☆、017富人家
在金乌渐渐挂上天际之时,乡间小道上的雪也随之化去,三两只鸟儿穿梭在树间,仿佛唱着欢快的小曲。
顾昕慈仰头看了看天色,搓了搓冰冷的手。
就算穿了两件夹棉短袄,她还是觉得冷,一双手只得缩在窄袖里,除了万不得已是不会随意伸出来的。
这一日路上往来行人多了起来,顾昕慈十分不喜村人对她指指点点,一路上都仔细低着头,只让阿黄默默走着熟悉的路。
她今日要去的是景梁红柳巷。
景梁在整个湖广一省也都算得上富饶州县,官宦人家和商贾富户也自然不少,这些人家多住的红柳巷,也算是景梁的一景。
从巷口看去,整个红柳巷白墙青瓦高门大宅,端能窥见景梁之繁华。
故而今日顾昕慈带的瓷器也都十分精巧。
无论是胎体极薄的青白瓷还是花纹精致的青花,都是顾记瓷坊的最杰出之作,也是每次开窑后难得剩下来的精品。
自成化以来,景梁官窑所用苏勃泥青渐尽,景梁瓷坊开始繁用陂塘青,这种料色比苏勃泥青细致淡雅,蓝色柔和透彻,其色可深入釉骨,所出之精瓷皆为上品。
顾记瓷坊一直偏爱此青花料,盖因其深处精细而浅处如水墨之风,烧成盘碗大多漂亮细腻。
这次顾昕慈带出来的除了那两套白瓷,还有两个难得烧成的青花牡丹大盘,其口沿约一尺有余,是大件器的极品了。
当时她和父亲商量一共做了五个,可惜其余三个开窑时都已炸裂,但到底剩了两个完好的。
除去这两样顾记难得的精品,还有两套松竹梅盘碗食盒,其中小碗小碟各四个,大碗大盘各两个,每套还余一件吉祥如意食盒。
这食盒比其他几件青花都精巧许多,盒盖上画有吉祥莲花环纹,盒碗则用了十分繁复的山水松竹梅纹样,光画这一个盒碗,顾昕慈就费了一天功夫,也算是顾记的代表之作。
因着这次盘碗实在精细,所以早晨十分顾长生帮她一起仔细做了包裹,不仅每个都整齐码放在竹筐之中,周围还铺了许多干草,生怕碰坏一点。
不多时的功夫,顾昕慈就进了景梁县里。
同上次来时比,景梁街上人声多了起来,南来北往的行走,本地的百姓商贾都开始为新一年拼搏打算。
顾昕慈轻车熟路,一路往红柳巷而去。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宅门里的管事婆子们刚安置好早事,正有功夫来与她摆弄生意。
红柳巷虽曰为巷,但实际上住户并不太多,比之后面的碧桃巷简直不值一提,一共也就十余户人家。
但这十余户人家却都亭台楼阁占地极广,每一家都栉比鳞次、美轮美奂,顾昕慈虽说进去过其中一两户,却只能窥见其院宅一角,几不足十之一二。
景梁瓷坊繁多,只有极少能在县中开办店面,大多都是走街串巷售卖,其中手艺精良者不在少数,顾记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没有铺面,但所出瓷器也非凡品,红柳巷的人家业多会在窑坊上门兜售的时候采买些货品,倒也两头皆方便。
顾昕慈十几岁就在红柳巷兜售,因着有祖父和父亲的美玉在前,顾昕慈接手之后倒也顺利,比之北泉街和码头食摊好了许多。
这些门户的管事婆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对算是对着顾昕慈这般的匠人作坊,态度虽算不上热络,但也不会眼高于顶过分孤高。
顾昕慈进了巷口之后路过两间宅子,最后才在第三间门口停住,这间宅门比之其他多少显得质朴一些,墨色门扉之上的牌匾只得两个古朴大字柳宅。
可别看这户人家外面不显,但这却是景梁首富之家。
北码头上的货船,有三成都是柳家船队所有,景梁许多精巧器物都是随着柳家的货船远销各地,而各地的新奇玩意也跟着来到景梁。
柳家门口这会儿正有两个门房守门,见了顾昕慈,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倒是十分客气:“哎呀,是小顾当家,新年好啊,您是来见三关事的吧。”
因着是来红柳巷,顾昕慈也没像上次那般把自己拾掇的有些脏乱,这次她穿着整整齐齐的藏蓝短袄,头上也用了深色方巾束发,趁着清秀的眉眼,倒是有几分年轻当家的气派。
自打顾昕慈接手家里生意,每每来柳家总能碰到这位姓张的门房,他年也大了,论说起来,三四年前他就已经是门房管事了。
可这位张管事似乎是个闲不住的人,顾昕慈是经常见到他亲自在门口值班,且他态度十分热络客气,待人接物都很舒服,这红柳巷也没几个这样的门房。
顾昕慈对此十分好奇,他这般态度,怎么也能调到内门做个闲管事享福,可为何还是在门房当值。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专管采买的三管事,才知道这张门房虽说自己还是门房,但他十分会做人,两个儿子一个在鸿福楼做二掌柜,一个在柳家跟着少爷做书童,唯一的女儿嫁得好,正是大管家的长子,一家人倒也过得红红火火,柳家无人不羡慕他。
从那时起顾昕慈便明白一个道理,再低微的工作,只要好好干活,做到以诚待人,是总能有好处的。
说她短目也好势力也罢,她现在所求不过是多赚些银钱好医治父母伤病,别的再无其他。
因此这些年来,顾昕慈对着张门房也是极为客气的。
听了他对自己问好,连忙道:“张管事真是客气,这大冷天您还这般兢兢业业,顾某实在佩服。”
张管事笑笑,招呼旁边的年轻门房去请三管事,转头道:“我这老头子闲不住咯,我看小顾当家今日满面红光,定能财源广进。”
顾昕慈笑道:“那还得托张管事您的福,要是真能财源广进,小可要先谢过张管事的吉言。”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道理,就算张管事多会左右逢源,他现在也到底是个管事,顾昕慈这个人每每来了嘴巴都很甜,对他态度极为恭敬,他也乐得正经办事。
有些他看不上眼的或不屑巴结的,想在柳家请个管事,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柳家的人待人接物是都不差的,这个家族在景梁风雨飘摇百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望族,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无论是老爷太太还是少爷小姐,也无论是管事婆子还是丫头长工,每一个都极为庄重严肃,那些眼高手低没眼皮子的事情,是惯不会在外人面前做的。
顾昕慈来的时间掐得很巧,三管事刚清点完早起采买的肉菜饭食,正好有空来见她。
所以顾昕慈在门外没等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一个穿着墨蓝素绢直身的中年男子从侧门走了出来,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顾昕慈,却没有往她这边走,只站在原地冲顾昕慈笑。
顾昕慈忙赶着阿黄来到门前,走到那三管事身前冲他见了个礼:“三管事,过年好啊。”
三管事抖了抖袖上根本瞅不见的灰,含蓄地笑着说道:“小顾当家,许久不见了。”
他声音很轻很稳,说话的时候咬字极为清晰,尤其那一双手,从顾昕慈这角度看上去,比她的手还细腻些。
这个柳家的三管事虽说不如大管家气派,不如二管事管着一大家子的仆役丫头,但只采买一事,却也相当有能耐。
这样庞大的一个家族,老爷太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