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旧唐书(下)-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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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惟岳伪定州刺史杨政义以州顺命,深州刺史杨荣国降硃滔,分兵镇之。朝廷既以定州属张孝忠.深州属康日知。武俊怒失赵、定二州,且名位不满其志。硃滔怒失深州,因诱武俊谋反,斥言朝廷,遂连率劲兵救田悦。时马燧、李抱真、李芃、李晟方讨田悦,败悦于洹水。后连岁暴兵,然悦势已蹙。至是武俊、硃滔复振起之。悦势益张。
十一月,武俊使大将张钟葵寇赵州,康日知击败之,斩首上献。是日,武俊僭建国,称赵王,又恆州为真定府,伪命官秩。硃滔、田悦、李纳一同僭号,分据所部,各遣使劝诱蔡州李希烈同僭位号。四年三月,希烈既为周曾谋溃其腹心,或传希烈已死,马燧等四节度军中闻之,欢声震外。
六月,李抱真使辩客贾林诈降武俊。林至武俊壁曰:“是来传诏,非降也。”武俊色动,征其说。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诚,及登坛建国之日,抚膺顾左右曰:‘我本忠义,天子不省。’是后诸军曾同表论列大夫。天子览表动容,语使者曰:‘朕前事误,追无及已。朋友间失意尚可谢,朕四海主,毫芒安可复念哉!’”武俊曰:“仆虏将,尚知存抚百姓,天子固不专务杀人以安天下。今山东大兵者五,比战胜,骨尽暴野,虽胜与谁守?今不惮归国,以与诸侯盟约,虏性直,不欲曲在己。朝廷能降恩涤荡之,仆首倡归国,不从者,于以奉辞,则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朋友。此谋既行,河朔不五旬可定。”
十月,泾原兵犯阙,上幸奉天。京师问至,诸将退军。李抱真将还潞泽,田悦说武俊与硃滔袭击之。贾林复说武俊曰:“今退军前辎重,后锐师,人心固一,不可图也。且胜而得地,则利归魏博;丧师,即成德大伤。大夫本部易、定、沧、赵四州,何不先复故地?”武俊遂北马首,背田悦约。贾林复说武俊曰:“大夫冀邦豪族,不合谋据中华。且滔心幽险,王室强即藉大夫援之,卑即思有并吞。且河朔无冀国,唯赵、魏、燕耳!今硃滔称冀,则窥大夫冀州,其兆已形矣。若滔力制山东,大夫须整臣礼;不从,即为所攻夺,此时臣滔乎?”武俊投袂作色曰:“二百年宗社,我尚不能臣,谁能臣田舍汉!”由此计定,遂南修好抱真,西连盟马燧。会兴元元年德宗罪己,大赦反侧。二月,武俊集三军,削伪国号。诏国子祭酒兼御史大夫董晋、中使王进杰,自行在至恆州宣命,授武俊检校兵部尚书、成德军节度使。三月,加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幽州、卢龙两道节度使、琅邪郡王。
时硃泚伪册滔为皇太弟,滔率幽、檀劲卒,诱回纥二千骑,已围贝州数十日,将绝白马津,南盗洛都,与泚合势。时李怀光反,据河中;李希烈已陷大梁,南逼江、汉;李纳尚反于齐,田绪未为用;李晟孤军壁渭上。天子羽书所制者,天下才十二三,海内荡析,人心失归。贾林又说武俊与抱真合军,同救魏博,为武俊陈利害曰:“硃滔此行,欲先平魏博,更逢田悦被害,人心不安。旬日不救,魏、贝必下,滔益数万。张孝忠见魏、贝已拔,必臣硃滔。三道连衡,兼统回纥,长驱至此,家族可得免乎?常山不守,则昭义退保山西,河朔地尽入滔。今乘魏、贝未下,孝忠未附,公与昭义合军破之,如掇遗耳!此计就,则声振关中,京邑可坐复,銮舆反正自公,则勋业无二也。”武俊欢然许之。两军议定,卜日同征。五月,武俊、抱真会军于钜鹿东。两军既交,滔震恐。抱真为方阵,武俊用奇兵,硃滔倾垒出战。武俊不擐甲而驰之。滔望风奔溃,自相蹂践,死者十四五。收其辎重、器甲、马牛不可胜计,滔夜奔还幽州。武俊班师,表让幽州卢龙节度使,许之。乃升恆州为大都督府,以武俊为长史,加检校司徒,实封七百户,余如故。
车驾还京,宠之逾厚。子尚贵主,子弟在孩稚者,皆赐官名。寻丁母忧,起复加左金吾上将军同正;免丧,加开府仪同三司。十二年,上念旧勋,加检校太尉,兼中书令。
十七年六月卒,时年六十七,废朝五日,群臣诣延英门奉慰,如浑适隆Z笫由瞎纸诓嵩Γ缇钊ァ⒉记Ф恕⒚姿谌丁LZ衷煌遥伦谠唬骸拔淇〗咧曳罟舜挖种伊摇!弊邮空妗⑹壳濉⑹科健⑹吭颉J空嫠谩!
士真,武俊长子。少骁悍,冠于军中,沉谋有断。事李宝臣为帐中亲将,仍以女妻之。宝臣末年,虑身后诸子暗弱,为诸将所夺,屡行诛戮,诸将离心。武俊官位虽卑,而勇略迈世;宝臣惜其才,不忍诛之。而士真密结宝臣左右,保护其父,以是获免。
惟岳之世,尤加委任,武俊亦尽心匡佐。既兵败束鹿,张孝忠、康日知以地归国,受官赏;惟岳稍贮防疑,武俊谋自贬损,出入不过三两人。左右谓惟岳曰:“先相公委任武俊,以遗大夫,兼有治命。今披肝胆为大夫者,武俊耳。又士真即大夫妹婿,保无异志。今势危急,若不坦怀待之,若更如康日知,即大事去矣!”惟岳曰:“我待武俊自厚,不独先公遗旨。”由是无疑,即令将兵攻赵州。士真更宿于府衙,与同职谋事。及武俊倒戈,士真等数人擒惟岳出衙,缢死之。武俊领节钺,以士真为副大使。
建中年,武俊僭称赵王于魏县,以士真为司空、真定府留守,充元帅。及武俊破硃滔顺命,以武俊兼幽州卢龙军节度使,仍以士真为副使、检校工部尚书。德宗还京,进位检校兵部尚书,充德州刺史、德棣观察使,封清河郡王。十七年,武俊卒,起复授左金吾卫大将军同正、恆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成德军节度、恆冀深赵德棣等州观察等使。寻检校尚书左仆射。顺宗即位,进位检校司空。
士真佐父立功,备历艰苦;得位之后,恬然守善,虽自补属吏,赋不上供,然岁贡货财,名为进奉者,亦数十万,比幽、魏二镇,最为承顺。元和元年,就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四年三月卒。子承宗、承元、承通、承迪、承荣。
士清,以父勋累加官至殿中少监同正。元和初,为冀州刺史、御史大夫,封北海郡王,早卒。
士平,以父勋补原王府咨议。贞元二年,选尚义阳公主,加秘书少监同正、附马都尉。元和中,累迁至安州刺史。时公主纵恣不法,士平与之争忿;宪宗怒,幽公主于禁中,士平幽于私第,不令出入。后释之,出为安州刺史。坐与中贵交结,贬贺州司户。时轻薄文士蔡南、独孤申叔为义阳主歌词,曰《团雪》、《散雪》等曲,言其游处离异之状,往往歌于酒席。宪宗闻而恶之,欲废进士科,令所司网捉搦,得南、申叔贬之,由是稍止。及盗杀宰相武元衡,旬日捕贼未获。士平与兄士则庭奏盗主于承宗,既获张晏等诛之,乃以士平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及夺承宗官爵,仍以士平袭父实封。
士则,士平异母兄。承宗既立为节度使,不容诸父,乃奔于京师,用为神策大将军。及承宗叛逆,盗杀宰相,士则请移贯京兆府。诸镇兵讨承宗,裴度言士则武俊子,其军中必有怀之者,乃用士则为邢州刺史,兼本州团练使,从昭义节度使郗士美讨贼,冀携离承宗之党,且许以节制。士则恃此,颇不受士美节制,行止以兵自卫;虽谒士美,而卫兵如故。吏呵止之,士则不能平,见于辞气。士美恶之,密以状闻,乃以张遵代还。
承宗,士真长子。河朔三镇自置副大使,以嫡长为之。承宗累奏至镇州大都督府右司马、知州事、御史大夫,充都知兵马使、副大使。
元和四年三月,士真卒;三军推为留后,朝廷伺其变,累月不问。承宗惧,累上表陈谢。至八月,上令京兆少尹裴武往宣谕,承宗奉诏甚恭,且曰:“三军见迫,不候朝旨,今请割德、棣二州上献,以表丹恳。”由是起复云麾将军、左金吾卫大将军同正、检校工部尚书、镇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成德军节度、镇冀深赵等州观察等使。又以德州刺史薛昌朝检校右散骑常侍、德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保信军节度、德棣观察等使。
昌朝,故昭义节度使嵩之子,婚姻于王氏,入仕于成德军,故为刺史。
承宗既献二州,朝廷不欲别命将帅,且授其亲将。保信旌节未至德州,承宗遣数百骑驰往德州,虏昌朝归真定囚之。朝廷又加棣州刺史田涣充本州团练守捉使,冀渐离之。令中使景忠信往谕旨,令遣昌朝还镇,承宗不奉诏。宪宗怒,下诏曰:“枉承宗顷在苫庐,潜窥戎镇;而内外以事君之礼,逆而必诛,分土之仪,专则有辟。朕念其先祖尝有茂勋,贷以私恩,抑于公议。使臣旁午以告谕,孽童俯伏以陈诚,愿献两州,期无二事。朕欲收其后效,用以曲全,授节制于旧疆,齿勋贤于列位。况德、棣本非成德所管,昌朝又是承宗懿亲,俾抚近邻,斯诚厚渥,外虽两镇,中实一家。而承宗象恭怀奸,肖貌稔祸。欺裴武于得位之后,缧昌朝于受命之中。豺狼之心,饱之而愈发;枭獍之性,养之而益凶。加以表疏之中,悖慢斯甚。式遏乱略,期于无刑;恭行天诛,干于有制。可削承宗在身官爵。”诏左神策护军中尉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河中、河阳、浙西、宣歙等道赴镇州行营兵马招讨处置等使,会诸道军进讨。神策兵马使赵万敌者,王武俊之骑将也,骁悍闻于燕、赵,具言进讨必捷。承璀因得兵柄,与万敌偕行。承璀至行营,威令不振,禁军屡挫衄。都将郦定进前擒刘辟有功,号为骁将,又陷于贼。唯范阳节度使刘济、易定节度使张茂昭至效忠赤,战贼屡捷。而昭义节度使卢从史反复难制,阴附于贼;宪宗密诏承璀擒之,送于京师。
五年七月,承宗遣巡官崔遂上表三封,乞自陈首,且归过于卢从史。其略曰:
臣顷在苫庐,绵历时序,恭守朝旨,罔敢阙违。复奉诏书,令献州郡,迫以三军之势,不从孤臣之心。今天兵四临,王命久绝,白刃之下,难避国刑;殷忧之中,转积衅隙。中由卢从史首为乱阶,兴天下之兵,生海内之乱,既不忠于国,又不孝于家。当其闻父之丧,已变为臣之节,迫胁天使,渎紊朝经。而乃幸臣居丧,败臣求利,上敢欺于圣主,下不顾其死亲;矫情徒见于封章,邪妄素萌于胸臆。今构祸者已就擒获,抱冤者实冀辩明。况臣之一军,素守忠义,横被从史离间君臣,哀号辕门,痛隔恩外。伏冀陛下以天地之德,容纳为心;弘好生之仁,许自新之路。顺阳和而布泽,因雷雨以覃恩。追念祖父之前劳,俯观臣子之来效,特开汤网,使乐尧年。
时朝廷以承璀宿师无功,国威日沮,颇忧。会承宗使至,宰臣商量,请行赦宥,乃全以六郡付之。承宗送薛昌朝入朝,授以右武卫将军。
承宗以国家加兵不胜,诬从史奸计得行,虽上章表谦恭,而心无忌惮。十年,王师讨吴元济,承宗与李师道继献章表,请宥元济。其牙将尹少卿奏事,因为元济游说。少卿至中书,见宰相论列,语意不逊;武元衡怒,叱出之,承宗益不顺。自是与李师道奸计百端,以沮用兵。四月,遣盗烧河阴仓。六月,遣盗伏于靖安里,杀宰相武元衡,京师震恐,大索旬日,天子为之旰食。是时,承宗、师道之盗,所在窃发,焚襄州佛寺,斩建陵门戟,烧献陵寝宫,欲伏甲屠洛阳。宪宗赫怒,命田弘正出师临其境,并邻道六节度之众讨之。时方淮西用兵,国用虚竭,河北诸军多观望不进。独昭义节度使郗士美率精兵压贼垒,欲乘衅而取之,军威甚盛。承宗惧,不敢犯。俄诏权罢河北用兵,并力淮西。
十二年十月,诛吴元济,承宗始惧,求救于田弘正。十三年三月,弘正遣人送承宗男知感、知信及其牙将石汛等诣阙请命,令于客舍安置;又献德、棣二州图印,兼请入管内租税,除补官吏。上以弘正表疏相继,重违其意,乃下诏曰:
帝者承天子人,下临万国。观乾坤覆载之施,常务其曲全;用德刑抚御之方,每先其弘贷。叛则必伐,服而舍之,访于典谟,亦尚斯道。朕祗符前训,缵嗣丕图,底宁方隅,荡涤氛祲。上以摅祖宗之宿愤,下以致黎庶之阜康,思厚者生,务去者杀。至于包荒藏慝,屈法伸恩,苟衷诚之可矜,则宥过而无大。
王承宗顷居丧纪,见卖于邻封;后邻籓城,受疑于朝野。国恩虽厚,时宪不容。戚实自贻,宠非我绝。百辟卿士,昌言在廷;四方诸侯,飞奏盈箧,竞请致讨,争先出军。尚复广示招怀,务存容纳,至于动众,事岂愿然!开境愍罹其杀伤,退舍为伏其士伍,取陷救溺,能无惨嗟!以其先祖武俊,有劳王室,书于甲令,铭在景钟;虽再驾王师,再从人欲,而十代之宥,常切朕怀。
近以三朝称庆,八表流泽,广此鸿霈,开其自新。而承宗果能翻然改图,披露忠恳,远遣二子,进陈表章,缄图印以上闻,献德、棣之名部,发囷奉粟,并灶贡盐,地愿帅于职方,物请归于司会。且天子所临,莫非王土;析兹旧服,将表尔诚,谅由效顺之心,悉见纳忠之志,抑而不抚,何以示怀。朕念此方,亦犹赤子,一物失所,寝兴靡宁;忍驱乐土之人,竟就陈原之戮!既克翦暴,常思止戈,予之此心,天地临鉴。况常山师旅,旧有功劳,将改往以修来,誓酬恩而迁善,鉴精诚之俱切,俾涣汗而再敷。旷涤乃愆,断于朕志;复此殊渥,当怀永图。承宗可依前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镇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充成德军节度、镇冀深赵观察等使。
仍令右丞崔从往镇州宣慰。承宗素服俟命,乃以华州刺史郑权为德州刺史,充横海军节度、德棣沧景观察等使。明年,加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是岁,李师道平,承宗奉法逾谨,请当管四州,每州置录事参军一员、判司三员,每县令一员、主簿一员,吏补授皆听朝旨。十五年十一月卒,赠侍中。子知感、知信在朝。
承元,士真第二子。兄承宗既领节钺,奏承元为观察支使、朝议郎、左金吾卫胄曹参军,兼监察御史,年始十六。劝承宗以二千骑佐王师平李师道,承宗不能用其言。
元和十五年冬,承宗卒,秘不发丧,大将谋取帅于旁郡。时参谋崔燧密与握兵者谋,乃以祖母凉国夫人之命,告亲兵及诸将,使拜承元。承元拜泣不受,诸将请之不已。承元曰:“天子使中贵人监军,有事盍先与议。”及监军至,因以诸将意赞之。承元谓诸将曰:“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齿幼,欲使领事。承元欲效忠于国,以奉先志,诸公能从之乎?”诸将许诺。遂于衙门都将所理视事,约左右不得呼留后,事无巨细,决之参佐。密疏请帅,天子嘉之,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滑州刺史、义成军节度、郑滑观察等使。邻镇以两河近事讽之,承元不听,诸将亦悔。及起居舍人柏耆赍诏宣谕滑州之命,兵士或拜或泣。承元与柏耆于馆驿召诸将谕之,诸将号哭喧哗。承元诘之曰:“诸公以先世之故,不欲承元失此,意甚隆厚;然奉诏迟留,其罪大矣!前者李师道未败时,议赦其罪,时师道欲行,诸将止之,他日杀师道,亦诸将也!今公辈辛勿为师道之事,敢以拜请。”遂拜诸将,泣涕不自胜。承元乃尽出家财,籍其人以散之,酌其勤者擢之。牙将李寂等十数人固留承元,斩寂等,军中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