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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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她说得很轻松，很坚决，吐一口眼圈对着阿伶冷笑，
她们去了一家西餐厅，她们点了很多东西，晓贤大口大口吃着，然后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阿伶吃惊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坐在她对面这个女人，她一下子觉得好陌生。阿伶突然觉得有些揪心。
“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
“好，我走咯！”
“兰晓贤，我警告你，别在胡闹！”
那一天她强制性地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西餐厅，她再一次和她一起回家。
“是啊，我被一个男人抛弃，我亲手打掉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很脏，我很自私。我不想说行不行啊？我承认我没出息行了吧？”
“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不找个人商量一下呢？”
“你给过我机会吗？难道你没发现那天我不对劲吗？难得我不主动找你讲话你就永远不来和我说话吗？对你苏青伶来说那分骄傲就这么重要吗？”
“对嘛，有话就说出来嘛。顶多我吃点亏咯！呵呵。”
那天晚上，她近乎崩溃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两个女人在浴室里淋湿了身体抱头痛哭。外面在下雨，里面水在哗啦哗啦的响，这一切是阿伶没有想到的，也是让阿伶心痛的，回想起来她和晓贤有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了。阿伶听见晓贤骂得这么用力，终于有那么点放心了！晓贤那一刻也畅快好多，她望着对她一脸玩世不恭笑的阿伶，顿觉舒心好多。被她骂还能这么对她笑的，除了我们的阿伶也不会再有人做这样的蠢事了！
她打扫这浴室，她坐在马桶上静静吸烟，墙上全是水滴，她们身上的衣服是湿的，头发是湿的，眼眶和脸颊都是湿的。一切都变得干净而透明。
“是他吗？”
“呵呵，当然不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知道···”
“你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出去了！”
“放心，我会调整自己！”
“拜托你不要再逞强了！好好在家休息！有什么事让我来！”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晓荣！”
“知道！”
你拥有多少美貌，就注定会遭遇到多少诱惑。阿伶知道晓贤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为避免她再去胡闹，只得把她关在家里。很多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冒险是要付出的代价的。这次晓贤代价惨重所以她乖乖来找阿伶咯，她玩的过火了，她知道阿伶离发火不远了，所以那段时间她好听话，其实她好怕被人抛弃，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费心思来管你的。
不管她们怎么闹，她受了伤还是会回到她身边，不管她对她说出多狠的话，她需要温暖的时候，她都没办法丢下她不管。那天她交代了一句出了门去，越到后来两人都不喜欢怎么说话，晓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其实她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想清楚，年纪不小啦，似乎不能再这样胡闹了。
“很久没看到你了诶！呵呵···”
“呵呵，想我了？”
“最近忙什麽呢？你好像还欠我几个故事啊！呵呵。”
“忙着赚钱嘛！”
“呵呵，好像我也有些时候没有看到姐姐了！你知不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啊？”
“谈恋爱咯！呵呵，你有没有见过你姐姐的新男友啊？”
“好像见过一面···”
“明天晚上十二点，等着我，我准时来给你讲故事！呵呵。”
那天好晚了，阿伶突然来到我的咖啡屋和我聊天，以前她从来不会在这个点出现，她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诡异而神秘的笑，有些轻松，她特别向我询问了姐姐的男朋友，那天她咖啡没有喝完，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看来她来不是来喝咖啡的，不过我好高兴从她嘴里听到了姐姐的消息，她还叫我明天等她，那天晚上她是笑着走的，笑得有点邪魅，我似乎又感觉到了那股她身上特有的锐气和霸气···
“喂，靓仔！你认不认识兰晓贤啊？”她微笑着，和一个帅气的男人说话，一脸无赖，一脸魅惑
“认识啊！你是不是想认识我啊？”男人还以为有艳遇，露出挑逗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依旧笑着，不过嘴角带着一丝逼人的冷
“管她呢，我们先好好喝两杯！”他满不在乎的笑着，显然被阿伶的美迷住了，
“呵呵，她叫我问候你！”阿伶忽然沉下脸，轻轻地说了一句，翘起嘴角，转身离开，极风姿绰约，极曼妙动人。
转身，推门。她刚迈出酒吧一步，里面就乱成了一团。打翻了酒，打碎了玻璃杯，飘洒的纸币，血，酒，眼泪被绚烂的灯光照映出凄厉的浪漫。刚才和阿伶说话的那个男人遭到了痛打，阿伶幽幽一笑，得意一瞥，眼眸离开了惨剧，左手甩灭了火柴，右手拈住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
果然十二点，她准时来了我的咖啡屋····
“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
“《末世风情》演唱会！”
“哦哦，接着说啊···”
对于她在酒吧发生的事，她只字未提，她好平和地一面喝咖啡一面给我说故事，我记得那天她穿了一件好宽大的玫瑰色蝙蝠衫，看上去美艳潇洒，风度翩翩。她总是喜欢穿尺码很大的衣服。那件事直到后来她才对我说。说真的，我好欣赏她。够辣够狠够绝···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需要理由吗？看他不顺眼咯！呵呵。”
“你任性到无可救药！”
“你不是吗？还好意思说我！他来向你告状啊？”
“你在伤害我爱的人···”
“好吧，对不起！”
事情过了第五天，晚上，晓贤唱完歌以后，直接回到家。她二话不说就开始指责阿伶，有些声泪俱下的意味，阿伶知道她在说哪件事。她只是没想到她这样爱他，好了，阿伶不喜欢解释，她知道说什么晓贤都听不进去，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干脆出门去，阿伶一摔门走了，留晓贤一个人在家有气没处发。这个阿伶总是让她又爱又恨。爱她的纯粹，恨她的任性···唉，这两个女人！
2014年十月二十号，晚上一点半，阿伶终于给我说完了她和姐姐的所有故事。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她去酒吧是为了教训姐姐的男朋友，她最恨男人欺负女人，就忍不住出手了！酒吧老板是她的好朋友，只要她一句话，不用她动手，一切便可以解决，她说她要在三十岁以前做完所有荒唐事，过了三十岁，她便没有年少轻狂的理由了。
那天我从她的话里听到了离别的预兆。
日记读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不像再读下去了。因为我知道后面的东西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其实日记的最后几页，她只写了几个字。再见，我的爱人！
再美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其实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是差不多的，繁华过后，总有一个主角离去，另外一个留下，或幸福，或孤单。一切已成定居，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
“你终究还是离开了我···”
“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当然是爱我那个···”
“其实我那天我心情不好才会让你误解的···”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从你第一次我们在月光下你坦白地告诉我你的一切之后，我就选择了相信你！我生气的只是，为什么你那么骄傲，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我。我讨厌别人不重视我，特别是你···”
那是她们最后的对话，那一刻她向她说明了自己的选择。在她身边那个当然不是她打的那个，虽然她知道他配不上她，可是她同样知道，一般漂亮的女人最后都不会嫁给帅哥。她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幸福和安定。这一点她很清楚。她尊重她的选择，也为她祝福，可是她却永远不会告诉别人，她是怎么想的。
“这个替我交给你姐姐···”
“你要走啊？”
“是啊！去丽江求艳遇！哈哈···”
“姐姐，再见！保重···”
关于霓虹背面，关于这两个女人，关于这个美丽的故事。到最后能印在脑子里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片和姐姐脸上那一抹似乎永远不会褪色的妆。她走的那个夜晚，也和这个晚上一样，下着小雨。当时我店里的唱片放着张学友的《暗恋你》。其实我好舍不得她。
一个日记本，一个回眸一笑，便是她留给我最后的记忆了，她就是那种不经意间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让人在特定的场景就一定会想到她，espresso，老唱片，风衣，卷发，总之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抽烟的女人了，如今我都还记得她嘴角的笑是那样完美，她的眼神是那样清澈，神秘，暧昧！
她说那本日记本来是给一个女人的，可是她终究没办法找到对的地址寄出去。最后只好给她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朋友，兰晓贤了！我姐姐。
　“2009年十月十日，阴天
今天，我去帮一个女孩化妆，她长得好漂亮，最重要的事她有着和我母亲一样的眼角，从我第一次给她勾勒眼角开始，就决定要和这个女孩做朋友，因为我母亲的妆好适合她。我相信有着和我母亲相同眼角的女孩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2011年六月三日，雨天
今天是我母亲十周年祭日，每年的这一天好像都会下雨，可能是因为母亲不开心的缘故吧，说真的，尽管她死了这么久，不过我还是会经常想她。今天我心情好难过，小时候母亲一弹钢琴给我听，我就会笑，现在母亲不在了，我只好自己给自己弹咯！”
“2011年十一月二日，雨天
今天我第一次认真的听晓贤唱歌，我才发现她唱歌的感觉和母亲好像，那样甜美，那样风情，那样纤尘不染。我听她唱歌的时候哭了，因为我想起了母亲，那一刻我就决定，把我母亲的作品全部重新编制，让晓贤来唱，我一定要像我爸爸证明，我母亲是最优秀的，我母亲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我相信晓贤！”
“2014年十月十八日，雨天
说好今天要去旅行的，可是贤美人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所有计划，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好难过，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是我的错。我真的好怕她和我母亲有一样的结果，我希望她幸福···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不在她身边，她要怎么办？”
“2014年十月二十四日，雨天
今天我就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找寻那个等待我很久的人。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不尽快离开的话，就会伤害别人，人的感情好难控制。意琳，不要担心，阿伶马上就到你的身边来。当初我就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我见到那个男人了，他亲口对我说他爱你，真的，意琳。等我马上来说给你听。呵呵，再见了，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或许我会再回来，或许我一去不复返。希望你们好好的，再见了，城市，再见，贤美人。那些过去，那些噩梦都忘了吧，smile　again”。
我永远不会忘记，姐姐读完日记，微笑着流泪的模样，她看透了她，看透了她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翻完那本日记的时候，知道了她的秘密，原来阿伶辛辛苦苦要找的那个人，是姐姐，她是她的笔友，她们曾经约好在丽江相遇，可是姐姐因为家庭原因没有去，她落款时叫拈花的柔，她的笔名叫写意人生，而这本日记最后一页的落款就是拈花的柔。人生真的好有意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可惜她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
那一刻我才理解，这段友情的珍贵。那一年她二十七岁，姐姐二十五岁。
我好想知道她走的时候谁在她身边？我好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我暗恋她好久了···从那以后，姐姐很少化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姐姐像上次那样敞开心扉的笑着和谁说话了。她渐渐为人妻为人母，阿伶就好像她为她画的那抹妆一样成为永恒的回忆。她们终究成为彼此人生的过客，幸运的是，她们在最美的时候相遇···
我是一间咖啡屋的老板，每天我要做的是除了为客人们煮咖啡以为，就是阅读这个城市的故事。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去去，我是个喜欢看故事的人，所以我留了一个日记本放在桌上，让每一个到这里来的客人都写几句，故事也好，心情也好，留个纪念。有一天我整理唱片的时候，突然翻到一个很漂亮的日记本，好像放了很久，里面的字迹已经泛黄，扉页的签名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她以前很喜欢给我说故事，这本日记就是她送给我的。那一刻唱片放出一个很老的歌手唱的歌，我开始一页一页地阅读那本日记。好像这本日记是关于两个女人的···
“曾等待我的所爱在无聊街外，
我竟今晚又重温待你归来，
还像当初暗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