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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月沉吟-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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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很好,我现在非常后悔那日只踢断了他几颗白牙。放下怀中酒壶,向座上一礼:“王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问李少将军。”

  “嗯?”青王龙睛一瞥,惊人的气势,“翼王。”浓浓的压迫感弥漫在上座。

  阎镇与他对视片刻,烦躁地挥手:“问!问!”

  睨视地上,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敢问,以上皆为少将军亲见?”

  李显挺直腰背,蔑笑道:“这是自然。”

  四座传来叹息,不解的目光频频飘来。随七殿下入帐的聿宁眉头一紧,对我轻轻摇头。

  淡淡一笑:“那,李少将军又是何职务。”

  “嘶~”翼国座上一片抽气。

  “嗯?”俯身逼视,步步紧逼,“少将军?”

  “是……”他向后一坐,咬牙低应,“公主的御卫……”其声愈低,几不可闻。

  轻转眼眸,冲七殿下深深一揖:“下官刚才没听清楚,还望殿下再开金口。请问,当下去寻公主究竟为几人?”

  凌彻然了然一笑,扬声道:“只有三人,本殿、烈侯还有韩将军。”

  “哼。”“原来如此。”青王带来的官员不愧是宦海老将,变脸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当下数十道鄙夷目光直直射向李显和翼国下座。

  “想来是有人渎职,枉韩将军摸黑搜山,这边却被倒打一耙。”说这话的是谁?急急寻找,原是青国言官之首胡存义,传说中的“铁嘴胡”首先开炮。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开口的正是我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魏几晏,“有利必逐,有过必推,此为翼礼乎?”摇头晃脑,痛彻心肺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

  “唉!钻营之徒!”

  厉害,厉害。瞧瞧地上那人瑟缩不已,翼国座上官员个个掩面。什么叫被唾沫淹死,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上首,翼王阎镇脸色铁青,拿起食盘往地上一掷:“有违孤命,中途弃主,现在又妖言惑众,诬蔑青国大将军。李显,你可知罪!”老声颤颤,面色爆红。

  “臣……”八尺大汉竟俯身颤抖,“臣……”

  “来人!拖下去,斩了!”这翼王恼羞成怒,下了杀令。

  举座大惊,喧嚣陡逝,安静。

  帐内烛火扑闪,扭曲了人影。

  “王上!”李本中疾步下座,匍匐在地,“请王上念在我李家忠心为主,就饶小侄一命吧,王上。”

  翼王脸色微动,似有一份动摇。上座无人开口,青王老神在在地饮酒,修远面无表情地合眼。破落户一脸犹疑,看样子好容易下了决心,刚要开口,就只听又一声:“报!”

  韩让单膝跪地,大声叫道:“将军一人纵深,已发现公主坐骑。”

  众人翘首,面露喜色。

  “经查,马鞍被人事先切断,三殿下和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当!”翼王大怒,杯盘如雨,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对叔侄身上,“饶命?饶命!马具不就是你李显负责的!阴谋弑主,好啊好啊!”这位走火入魔了,“斩!拖出去斩了!”

  “王上,饶命!饶命!”李显被人倒拖出帐,一路上哀音不止。

  “王上……”李本中跪在座下,低垂颜面,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伏地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爆出青筋,“王、上。”

  举目而视,却见青王淡淡地注视着一切,眸中闪过兴味,微白的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熟悉的笑容,像极了允之……

  不欢而散的宴席,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日之内,如过寒暑,冷暖交替。伴君如伴虎,官场步步惊。走入寝帐,瘫软地靠在桌角,长叹息。

  “云卿。”

  身后附来温热,整个人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修远,我好累。”鼻尖传来淡淡药香,将最软弱的一面呈现。

  腰间的双臂越收越紧,温软的低问:“想走么?”

  “不。”转过身,一把将他抱住,不住地蹭着,“不走,我不能走。”

  “我会一直陪着你。”轻吻落在额间,停留在心底,蜻蜓点水般地带起阵阵涟漪。

  “这是阴谋吧。”一想到今日种种,胸中不禁涌起浓浓的恐惧。

  “也许。”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我已派青龙骑去搜山了,很快就有消息。”

  “嗯。”嚅嚅应声,“官场好可怕。”

  “你做的很好。”他拍着我的背,抱着我轻轻摇晃,“很了不起。”

  “修远。”

  “嗯。”

  “你会怕么?”

  “会。”

  “唉?”诧异地抬头,“你怕什么?”

  夜色中,只能看见他黑亮的凤眸一点一点向我靠近,温热的鼻息一点一点加重,唇上落下细细的“春雨”。

  “我怕……”

  话,

  含在了嘴里,

  没入了心底。

  嗯,

  我懂了,

  用舌尖回应。

  莫道清风无市价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天高月见小,夜寒露更微。

  郁闷,真是郁闷啊。凌彻然披着狐皮披风漫步在营帐外,袖中的两拳始终紧握。天不助他,在公主拍马追鹿之时,他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当然,动心思的不仅一人。与老三对视的瞬间,凌彻然就明白,此次抢的不是美娇娥,而是登天梯。

  岔口上,三选一。可惜,他选错了路,被老三那头狼叼走了肥羊。凌彻然抬头看了看黯淡的苍穹,忿忿地眯起双眼:估计这会儿,“肉”已经下肚了。

  “唉!”他不甘地摇了摇头,身后始终跟着沉默的护卫,一主一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冬狩大营的偏角。

  “胡闹!”寂静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叱骂。

  凌彻然黯眸一亮,寻声而去。待近了才发现出声的正是此次唯一跟来的一品大员,上阁备所的司马,上官密。这么晚他在这里做什么?凌彻然微皱眉探脸一瞧,眉梢微挑,这是……

  “爹!”一名男装佳人撒娇似的跺脚,“爹~”素颜似雪,清眸流盼,不愧是仅次于云都二美的碧荷佳人……上官无艳。“爹,女儿这不是担心您不适北地寒恶,才女扮男装一路随行的。”

  喔?鱼目混珠,到今日上官司马方才发现,真是糊涂啊。当初舅舅硬是将此人拉到了一品高位,是早看出他智短易控吧。

  “哼,说的倒好听!”上官密白了女儿一眼,“你爹虽老却不糊涂,艳儿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见那人一面么。”老头语气有点冲,毕竟女儿那时候倒贴追求定侯已成为云都的笑谈,让他这个一品大佬着实无颜啊。

  上官无艳娇嗔地嘟起嘴巴,娇容透出绯色,倒是别有一番风韵。“爹~”她拉住老头的衣袖,“女儿不给您添麻烦,就远远地看一眼。”她伸出笋芽般的玉指,“就一眼。”

  “不行!”上官密拉脸甩袖,背过身去,“你给我趁早回去,这哪里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爹!”上官小姐不依了,忿忿跺脚,“要不是您不给女儿出头,不为女儿牵线,女儿至于千里追夫么!”

  喔?隐在树后的凌彻然挑起嘴角,追夫?看来这碧荷佳人是有备而来啊,有点意思。

  “您明明是当朝一品,女儿又是名满王都的大家闺秀。若说比不过那容若水和董慧如,女儿咬咬牙也就忍了。”上官无艳绕到她老爹面前,玉颜微红,染着薄怒,“可为什么那韩月下也骑在我头上,她那哥哥只是个二品,算起来还是您的部下,凭……”话未说完,聒噪的嘴巴就被上官老头一把捂住。

  “丫头,你还要不要命!”上官密长须微抖,圆眼暴睁,“这军国大事轮的着你插嘴!”

  上官无艳气呼呼地推开她老爹,撇脸轻道:“爹爹还是那么怕事。”

  “你!”老头上前一步,举掌欲掴。半晌,无奈地垂臂,“唉!”这声叹息似有不甘。

  一个无脑,一个无胆,还真是便于掌控啊。凌彻然冷笑一声,刚准备离开。忽见上官无艳瘪了瘪嘴,腮边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他停下脚步,眯起双眼,片刻之后便有了主意。

  真是天助我也!

  荣侯两手背后,松闲地走出阴影。

  “七……七殿下!”上官密一见眼前这人,顿时傻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他恨恨地剐了女儿一眼,都是这个丫头惹得祸!

  凌彻然笑容淡淡,温煦的眼眸瞥向面容煞白的上官无艳:“上官小姐安好啊。”

  被点名问候的某女垂头屏息,速速躲到老头身后,嚅嚅出声:“臣女见……见过七殿下。”

  凌彻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表妹所说,碧荷佳人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种笨女人。

  上官密虽然不够聪明,但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主子实际上有多阴狠。心头惴惴,不觉之中背上已浮起一阵冷汗。

  “小姐这份孝心,本殿着实敬佩。”

  毁了,果然被听见了。“咕……”上官密喉头微动,手心湿漉。他身后的上官无艳更是臊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应声。

  “本殿听说,会盟宴席上还缺一个领舞啊。”

  闻言,上官无艳美眸一亮,猛地抬头:“领舞……”

  上钩了,凌彻然暗笑,他无害地笑开:“酒宴一事原属三王兄掌管,他这一不见,自然就压到了本殿头上。在王侯面前献舞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这人选让本殿着实犯难啊。”他蹙眉摇首,轻轻叹气。

  这可是出头的好机会,上官无艳兴奋地手指微颤。她最擅舞,只要在定侯面前一展妙姿,他一定会对自己倾心相对的。思及此,她慢慢地从老头身后走出。

  上官密暗叫不好,刚要扯住女儿的衣袖,不想却被她巧妙躲开。

  上官无艳垂首望地,微微屈膝:“臣女不才,愿为殿下分忧。”

  “喔?”凌彻然装作惊喜地出声,“上官小姐会舞?”

  “是。”她唇角绽出艳丽的笑容,“臣女曾跟着蝶衣学过五年长袖舞。”

  “原来是舞仙蝶衣的嫡传弟子啊!”凌彻然抚掌大笑,“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可解了本殿的燃眉之急。”

  不论上官密如何挤眉弄眼,他那迷了心窍的女儿愣是视而不见。万般无奈之下,他小声开口了:“殿下……”

  凌彻然笑笑应声:“嗯?”眸中寒光乍现,惊的老头猛地埋首。

  “有事么,上官大人?”语调轻软,却让人不寒而栗。

  上官密不仅背脊,连额头上都浮起虚汗:“没……没……”明知道七殿下在算计自己女儿,可是他还是不敢出声。怕,他怕啊,这个备所司马一职可是右相大人赏的。人家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将自己打入地狱,他只能依附。

  凌彻然见上官密识时务地默声,嘴角微微勾起:“成吾。”

  “殿下。”身后那个安静的护卫突然出声,上官父女这才感觉到他的存在。

  “给上官小姐收拾一个干净的帐子,明日带着小姐去舞姬那里。”他温眸一转,抹出一道异采,“可要好好伺候着。”

  “是。”

  “谢殿下。”上官无艳兴奋地行礼,随着高大的护卫走向冬狩营帐。

  脚步声渐远,凌彻然还俯视着下方,用目光压的上官密不敢抬首。

  “上官大人。”

  “臣在。”

  凌彻然慢慢地俯下身,在老头耳边轻语:“想做左相么?”

  上官密忽地抬首,双眼暴睁:“殿……殿下……”备所司马虽说也是一品,可手中的权柄可断不如上阁的大佬。左相!左相!他兴奋地心跳加速,双目微颤。

  动心了吧,凌彻然高深莫测地笑开,轻轻地拍了拍上官老头的肩膀:“好好干。”

  三个字给了上官司马无边的遐想,好好干,呵呵,好好干。这次别说是卖女儿,就是卖老娘,他上官密也干了!

  开出空头支票的凌彻然虚眼看向远处重山:哼!公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哥你不知道么,枕头风才更有效啊。

  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暗幸几家忧。

  忧,从来就没在这位的心里停留。

  凌翼然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杯沿:“乔学士,这就要走了么。”

  被点名的中年男子两臂平伸,拱手一礼:“茶也喝过了,再留下去恐遭人非议,下官还是先行告辞。”

  凌翼然理了理衣袍,缓缓站起:“那,就不送了。”

  乔辩垂首后退,转身刚要离去。就只听寒夜里,飘来一声宛转的轻语:“公主的马鞍是大人做的手脚吧。”

  乔辩心脏骤缩,愣在原地。

  “天骄公主自小蛮横,对储君殿下多有冒犯。此次会盟翼王又摆明了要和我朝结亲,若鸳盟既成,那储君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毕竟翼王可是出了名的孝女。”凌翼然撩起衣袍,悠闲地坐下,“而冬狩,正是除去公主的最佳时机。”

  乔辩机械地转身,面色惨白地看着灯火下的那人,有了被剥光的耻辱感。

  “嗯~”凌翼然懒散地托腮,媚眸迷离让人看不清目光,“大人见我三哥和七哥对公主紧追不舍,心知只有本殿可以相交。于是就趁着公主失踪、今夜混乱之际,前来一探究竟。”黑瞳一瞟,精光四射,“可对?”

  “……”乔辩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这何止是被剥光,简直是被剖体,哪还有半丝秘密。

  “呵呵~”凌翼然笑得妖媚,“大人真是谨慎,喝了两盏茶都不愿透露半句真意。可惜啊,可惜~”

  这两个字成功地引起了乔辩的兴趣:“什么可惜?”

  修长的手指在杯沿来回逡巡,“本殿原以为能在杀意昭昭的翼王手下保住性命,翼国储君应该是个聪明人。”

  原以为?乔辩听出了门道,忿忿瞪眼:“殿下此言何意!”

  “叮!”凌翼然无视他的怒气,以指弹杯,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安静,安静的足矣积聚乔辩的怒火。当他刚要发作,刚要甩袖离去。只听暗夜里飘来微冷的语调:“这点伎俩,连身处局外的本殿都猜得出,更何况翼国王上呢。”

  如寒风吓杀了百花,如冬寒凝住了大地。乔辩心中的怒火骤熄,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恐惧。是啊,连这位九殿下都猜到了,更何况老谋深算的王上!太明显了,一开始这个计策就太明显了。他猛地回神,无措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宁侯:他该怎么办,王储殿下又该怎么办?

  目的已经达到,凌翼然轻轻地勾起嘴角,今日公主失踪、马鞍被毁的消息传来,他就猜到了凶手。自从翼国君臣到了建州虞城,他就发现这位乔学士的异样,乔辩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公主的附近。果然啊,如他所料,翼国王储怎么会放弃与青国相交的大好机会,这位便是前哨。他故意装病让公主知难而退,为的就是表明立场让乔辩入套。

  大开帐门,请君入瓮,不至上夜这位就来了。坐了一会儿还想跑。哼,那就下点猛料。凌翼然倚坐在那里,他在等,等乔辩开口。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焦虑一点一点吞噬着乔辩的心。

  凌翼然随手拿起一本《笑谈》,密睫微垂,目光在纸上游移,嘴角不时勾起。

  “劈啪!”灯盏里爆出烛花。

  “殿下。”乔辩语音涩涩,几经挣扎终是开了这个口。

  “嗯~”凌翼然应着声,手指却稳稳地翻过书页,目光不起。

  乔辩以袖敷面,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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