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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瓶邪)穹窿银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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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明白他在愤怒。

他的愤怒安静得永远像是哀伤,我悲哀起来,闭上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用一个很隐忍克制的力道,把我缓缓放在了他的怀里。

他说睡吧。

我立刻感觉到顿重的困意,在渐渐模糊地视线里,我似乎听到他在说话,又好像他没有开口。那声音被半闭着的眼睛拉伸,扭转,长长短短,抑扬顿挫。

我往他怀里靠了靠,难过不已。

他到底在唱什么呢。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六章三日静寂

红日白花,大雪大漠。

(我自知是在梦中。)

他披着藏袍,安宁神情,眼神空灵。马蹄踏过洇湿土壤,咚咚的回声——远处有河流。

(我只是不愿醒来。)

*屋子里很暖和,即使是这样严寒的天气,这里仍日能让人心情平稳的醒来。丝毫没有寒冷过夜的疲惫。

小喇嘛知道张起灵的功课还没有做完,他看着他仍旧一早就出门,来到院子里的那块石头面前,毫无目的的敲打着,上师说,这块石头最终的形状,就是张起灵心里所想的东西。

张起灵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他也需要理解,“想”的概念。

小喇嘛觉得很奇怪,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天生就被赋予,我需要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这样一种欲望和动机。而这个叫张起灵的人,似乎天生就无法理解这两点。

如果你不主动去和他交谈,他可以发呆整整一整天,自己的师兄们部说张起灵就好像被忘记告知目的地的邮差,但是小喇嘛不这么认为,小喇嘛觉得,如果邮差不知道目的地,他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邮差有把东西送到目的地的想法。而张起灵,就像佛一样,如果天地间不需要他,他就在哪里,就连思考的欲望都没有。

但是上师说张起灵不是佛。

先有了,然后没有了,才是佛,而生来就没有欲望的,是石头。

张起灵需要找到自己的“想”,上师让他每天淬炼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只要他内心有一丝“想”那块石头变成什么样子。那块石头就会出现有意义的形状。

已经快一年多了,那块石头越来越小,仍旧是毫无规则的样子。

所以张起灵仍旧不能去见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在寺庙里的时间,比张起灵还要长很多很多,据说是在花海冰层之下,挖掘出来的。女人并不是陷落在那里被困死,而是葬在那个冰封的墓穴里。

南迦巴瓦里只有那个背阴的山坑之内,有一片藏花海,那里的冰层中,有很多的黑影,据说是个部落的陵墓,只有这个寺庙的喇嘛,才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他今年刚刚16岁,就在生日那天,被告知了这个秘密,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只有每年的7月进山,跋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那个地方。那些黑影都深深的埋在冰层之内,上师们每十年才会进去一次,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到达那个地方的路线,只有最智彗的上师才有资格知道。

十年前,进去的上师,带出了一具冰封的尸体。他当时只有6岁,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他听到上师们的对话,这个女人,并没有死,但是也并不是活着。

她被安放在一间房间里,小喇嘛只知道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脸色非常白,不像是藏族的肤色,她被抬在毛毡上恭敬的运入房房间,整个过程她就像是睡过去一样,一动部没有动过,

那个房间,从此之后谁也没有进去过。

直到九年后,张起灵来到了这个寺庙他说出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但是上师们并没有让他见到那个女人。

其中一个上师就说出了让张起灵留在这里年的话: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

“你既然来这里,找这个叫做白玛的女人,那么你内心应该是有想的,为何你到现在什么都雕不出来呢,”小喇嘛在早课之后,问正在午休的张起灵。

张起灵坐在院子里,自己凿下的碎石堆中块比较大的石头上。没有回答。

小喇嘛已经习惯他这样的反应了,自顾自说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产生要到这里来的念头。你就是在什么地方,开始想的啊。怎么能说你是块石头呢?上师们的想法,真的想不明白。”

张起灵看了看他,不置可否。

他吃了一口糌粑,把东西放到一边小心的包好,继续开始敲打石块。

小喇嘛继续看着他,一边个蓝袍的藏人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人是庙里请的工匠,蓝袍的工匠是最好的,他们家已经传到第九代了,手艺还是一样的好。工匠拍了拍小喇嘛的肩膀,让他不要打扰张起灵。

“他是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然后忽然说出了那个名字。”工匠告诉小喇嘛:“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一个名字。”

“您怎么又到庙里来了。这里哪里有坏了吗?还是山上又有石头掉下来了。”

工匠轻声说道:“上师让我来,休整那件屋子后面的梁柱和炉子。”

“哪间屋子?”

工匠看了看张起灵,小喇嘛就明白了。他有些疑惑,“上师终于承认他在想了吗。”

他看着张起灵雕刻出来的,毫无规则的奇怪形状,这个形状和一年前刚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毫无任何的区别。

工匠指了指地上,正午的阳光下,小喇嘛看到了张起灵雕刻的那块奇怪的石头的影子,影子竟然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如张起灵刚才坐在石头上的坐姿。他一定是每天午休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按照影子开始的第一凿。

小喇嘛笑了,他发自内心的替张起灵开心。

“你修佛修的怎么样,”工匠却似乎有些感慨,他问小喇嘛。

小喇嘛嘿嘿笑笑,不回应。工匠就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说,女孩子最开始是没有心的,所以谁也伤害不了她们,于是恶魔派出了男孩子,英俊男子的追逐让她们有了心,当她们有了心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部变得可以伤害她们了。所以,我们让一个人有了心,也许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伤害他呢。”

那天晚上,张起灵被带到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而让他无法理解。

白玛并没有完全的苏醒过来,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然而她等这三天,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

张起灵并没有从白玛的口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呼唤自己的哪怕一声声音。

他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说过的,母亲带给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

他唯一感觉到的,是母亲缓缓恢复的呼吸,苍白的脸庞只恢复了轻微的血色,又瞬间转向荒芜。

这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

白玛知道这一切吗?

如她约定的那样,她从长眠中醒来,已经失去了睁开眼睛的任何机会。但是她知道,当那些喇嘛按照约定让她醒来的时候,她的儿子一定在她的身边。

那一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感知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她能够感觉到儿子的温暖。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真的来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三天时间,虽然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看到这个孩子成长的所有片段,所有瞬间。但是,三天,这寂静的,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的三天时间,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张起灵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这一切,依旧太仓促了。

张起灵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抓着人世间最后一丝自己的痕迹,最后一丝自己愿意去想的东西。

没有人进到这个房间来,没有任何声音进到这个房间来。

三日静寂。

“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一年前,上师和他说道:“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三天之后,张起灵来到了那块石头的跟前他习惯性的拿起凿子,开始凿起来。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凿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凿了几下,忽然发现了自己手里的凿子,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几乎是同时,心中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大雪中,他坐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

注:“*”号标明部分为南派三叔藏海花系列短篇《三日静寂》原文。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七章无非般若

我或许并没有沉睡真正的三日,但我醒来的时候,闷油瓶还闭着眼睛,表情不太轻松,似乎正做着和我相同的梦。我抬头看了一眼,我们两个根本还在那个闷油瓶把我推上来的地方,看来在我昏过去之后,闷油瓶就没有动过。我慢慢地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果然看到我的耳朵边有一条半只头露出来的蛇,其余的部分还在陨玉的岩石里,若隐若现。

野鸡脖子。

三叔失踪之后,黑眼镜曾经给我带来过一只很久以前就该送到的野鸡脖子,他当时拿着竹筒吊儿郎当,一般人以为他会敲开那散着清香的翠给我一支热气腾腾竹筒粽。所以那时我打看里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把那玩意儿扔在墙壁上关门锁店放王盟。黑眼镜连忙大喊三声刀下留蛇这是你三叔给你的信息。我怔愣了几秒瘫坐在地上,看着那火红色的玩意儿慢慢从竹筒里扭出身子,吐了吐舌头。

我大笑起来,几乎疯癫。

这的确符合三叔的性子,给自己的侄子找个毒蛇什么的,说这是自己的遗书。

我和黑眼镜研究了很久,久到我终于要操刀剖了这蛇的时候,这野鸡脖子终于从逆来顺受的模式中觉醒过来,咬了我一口。那段时间我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瑟缩在三叔后院地下的密室里,只有黑眼镜和小花在我身边给我注射各种各样的药。后来我活了下来,带着三叔说过的话活了下来——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了蛇身体里的“费洛蒙”这种物质可以传递信息,情感,甚至人心。

我几乎是冷静地抬起手,用怀里的刀翻开它的嘴按着上颚取出所剩不多的毒汁。往鼻子里倒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又想起自己腿的伤势来,但这几乎是一种瘾,更何况这条蛇的记忆里有闷油瓶——比起现实,我总更喜欢活在幻觉里。

他拿起凿子表情空洞。蜷缩起来像个孩子。

又像块石头。

我对这块石头锤锤打打,大吼大叫问他是不是人有没有心,渐渐发现在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那块石头是他坐着哭泣的表情。

反复多少次才能啄食出一滴泪。

他不知在雪中呆了多久,先是坐着,后来就卧着。我坐在他背后望着他。后来小喇嘛跑过来拿着暖炉给他温手脚,又把他拖回了房间。我坐在雪里,看着那块沉默的石头。然后我慢慢挪了过去——费洛蒙甚至把刺骨的冷渗透到皮肤中,残腿倒是不太痛了。我费力地爬了过去,拿起凿子,奋力砸下去。

我花了很久,很长久的时间——久到河流凝结又破开,雪全部都落下又全部都融化。藏花在冰中落下又盛开,闷油瓶的脸一点点出现在石头上,坐着,低下头颅哭泣。

我没有刻下他的眼泪。

我呵了呵手,感觉到费洛蒙的作用正在慢慢消退。回过头去,看到上师站在雪中,手中拈一枚花,看着那石头,慢慢笑了笑: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八章陨玉之中

闷油瓶显然没有像我一样长时间和这种毒物打交道,虽然我在幻觉过去后嚎叫了半个小时而他一声没吭,但现在我算是清醒了他却还皱着眉闭着眼睛。他蜷缩成一团,并不是因为单薄而可怜,反而恰是因为他宽阔挺拔,才愈发瑟缩凛冽,叫人不忍。

整个背景似乎都被他变成了雪。

我慢慢靠过去环住他的头,下巴抵住他头顶的发旋。又觉得不舒服,往下挪了挪,唇便贴住他的额头。他说了一句什么,我心中一紧,不由得抱住他。

曾经我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一个人再怎么倒霉,也就是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而已,但现在不过是断了一条腿,我就已经开始担忧出去之后的事了:倒不是我真的担心自己残疾的事儿,只是我和本家的关系那么僵,现在又变成个残废,他们完虐我岂不是分分钟的事。马盘那帮人装模作样,我这次又突然失踪他们也不知闹成了什么态势,喇嘛盘更是从始至终没老实过,没了一个老六,后面的老七老三八老二百五多得是,我没了一条腿,意味着人力,人手,人心都得重新洗牌。

比起现在的处境,我更怕出去后的生活。

我抱着闷油瓶,鲜活的,立体的,实实在在的闷油瓶,仿佛他一生传奇比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来得更真实深刻。

然而更真实的是手电毫无生机的冷光,冰白的针似的,扎下去总意味着生病垂死,虚假的安慰。手电光从甬道深处逼近,我看到胖子的脸在白光里出现,又看到他的表情震了震——他看到我的腿了。

“以后我真得让你做我狗腿了。”我咧咧嘴。

他愣了愣,随即镇定下来: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狗了啊!”

“滚,跟着老子有荤的吃不知道吗!”

“你妈的,每次都这么说老子会信你?!”他吼道:“沙县馄饨也算肉?!”

小花从胖子背后挤出来检查我的伤口,又看了看闷油瓶耳朵上毒蛇咬的伤,慢慢舒了口气,靠着我坐下来,似乎他之前的伤口也有些开裂了。

我们喘着粗气看着彼此,过了许久后,小花才慢慢开口:

“这个甬道,再往里走有个拐角,瞎子在那守着——这面有光,在黑暗里呆了那么久,他眼睛已经受不了了。”

我张口:“他……”

小花摇了下头,不再说话。我终究没再说下去,靠着闷油瓶的额头闭上眼睛。却听到小花淡淡的声音:

“吴邪,我想我大概知道张起灵是什么了。”

没有惊讶或惶恐。我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嗯”了一下。他停顿了一会儿,不禁苦笑一声。我慢慢开口: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你不想知道什么?”

我睁开眼睛盯着他,他嘴角还挂着一抹笑,看了看闷油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吴邪,你根本不明白他是什么……还有我是什么。”

那一刻我没来由地想起小花杀死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时的表情。我僵了一下,开口道:

“你们进入陨玉中心了?”

胖子忽然晃了我一下,又瞟了瞟闷油瓶。我看到他迟疑的神色,觉得还是不问为好。这几年下来,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可想起上次闷油瓶走进陨玉里的反应,我又不免有些胡思乱想。脑子越来越清晰,也没有什么心思休息了,正琢磨着陨玉里到底有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耳边有个淡淡的声音:

“陨玉之中都是‘我’和‘我’的过去。”

闷油瓶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安静地看着我。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九章这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我们走到陨玉中心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这让我很惊讶,因为当时在柴达木深处我等闷油瓶等到崩溃,所以印象这里面应当是奇淫巧术奇门遁甲,但意外的,通道没有其他旁支,只是一股脑地往下往深处走,让我有种我们已经死了,正在下地狱的感觉。我们下得很快,周围被光照亮的玉璧里可以看到休眠的蛇,有些似乎感知到我们的热量,还在缓缓移动。

黑眼镜在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拐弯处等着我们,他坐在那里,墨镜一直空对着某个方向,模样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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