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十四辑) >

第24章

短篇小说(第十四辑)-第24章

小说: 短篇小说(第十四辑)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她相处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窘迫,因此从一开始我的心情便很放松。从仅有的几
句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芹,来南方已经有三年了。我没打算对她的身世再
进行挖掘,也不想告诉她我自己的故事。在我的意识深处,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其
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一种机缘,
我们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相遇,但过会儿大家就该各奔东西,一同去为怎么活下
去而绞尽脑汁盘算了,所以很多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她很“敬业”,完事之后,我没怎么犹豫便给了她三百块钱,我觉得这很值得。
我把衣服扔给她,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可以走了,因为我不习惯整晚有人睡在自己旁
边,那样做让我很不自在。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起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声音嘶哑地对我
说:“我能留下来吗?”也许是怕我不答应,所以又跟着说,“天一亮,我就走。”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即
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所动摇的。假如这会儿我还是执意不肯的话,倒显得
我这个人太不近情理了。我暗暗在心里骂着自己,对她我反而不好说别的。我猜想
她是累了,所以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天中午太阳已经照到房子另半边的时候,我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一看,
小芹已经走了,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各就各位,真让人不
敢相信这会是我的房间。

    我穿上拖鞋,在地板上走了几个来回,对新环境暂时还不太适应。画笔和颜料
都摆在桌上(取起来真麻烦),绷着画布的木框靠墙放着,好像她临走之前还在我
那幅自画像前仔细端详过。地上的烟头和空酒瓶也不知被她收拾到哪儿去了,满屋
狼藉一下子变成了焕然一新。我原以来会丢什么东西,看了看发现并没少什么。

    整个白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下午
的时候,我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于是我拿起画笔开始继续画那幅自画像。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画得特别顺手,可以说这是这段时期以来自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没有多余的笔触,没有过多的涂改,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完成之后又让人心满
意足,不忍再做任何改动。

    晚上我准时到酒吧去上班。这是我到南方以后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相形之下,
画画似乎倒成了我的副业。我站在吧台后面给客人一面调酒,一面朝门口看,整个
人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我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心里希望小芹能
够再次出现,所以对手头正在做的事便多少有些草率。这天晚上小芹没有来,我在
失望之余,突然觉得自己还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按说这种感觉是不应该有的,可事
情偏偏就是这样,让人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调出的酒不是太浓就是太淡,结
果弄得好几个客人直向老板抱怨。老板当然很不客气地当众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本
想申辩,但转念一想,眼下要想再找这么一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好强压
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发作。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一直很想见她,但她一直没有光顾我们这间酒吧。到了第
二个星期的周末,小芹才又出现在酒吧里。像第一次一样,她还是坐在最不起眼的
角落,别人都要酒,但她只要咖啡。她看见我以后,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也许还笑
了笑?对此我不能肯定。因为她坐的座位离吧台很远,光线又很暗淡,所以我看不
清她脸上的表情。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个中年男人。酒吧里放着阿朗。
内维尔的《无须知道太多》,歌声悠扬缠绵,正好切合我当时心里的感受。没过多
久,那个男人起身带着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小芹用眼神同我打了个招呼。我用眼角
的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芹脱光了衣服
和那男人在床上的情景,这情景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心里变得很不自在。

    回到住所,朋友正在客厅跟他的女友闹着玩,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因为门没有
上锁),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那女孩的衣服里拿出来,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
同他打招呼,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晚了,你他妈的还回来干什么?”
朋友倚着我的门框,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他妈的不回来,我住哪儿?”
我没好气地说。他见我心情不好,嘿嘿笑了笑,转身去逗他的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
傻丫头。他们闹到很晚才上床睡觉。我突然觉得这天晚上我也许要失眠了,果然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不时传来那个傻丫头极度夸张的尖叫声,这
种声音把我眼前断断续续浮现的小芹的身影撕得粉碎。

    又过了两天,虽然没有看见小芹,但我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烦恼的迹象。为了活
下去,我必须每天按时去酒吧上班;为了不至于失去自己,没事的时候我总在画布
跟前煞有介事地来回涂抹,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
自己。转眼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在这期间下了入秋以来的几场雨,天气渐渐地凉了,
有时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我觉得自己孤独已极,生活毫
无意义。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下了班从酒吧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小芹站在马路对面的一
棵荔枝树下。我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感觉都有。我本
想绕道,可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决定还是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便迎着她
走过去,问道:“你等人呵?”我的口气听上去很冷淡。小芹似乎犹豫了一下,旋
即又镇定下来,低下头嘴里嗫嚅着说:“我等你呢。”尽管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
可乍一听到,心里面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们又像上次那样搭车到我的公寓。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比第一次还要
沉默。小芹仍然很少说话。我想这是一个人的性格使然。隔着这道柔和的薄幕,我
们之间相互感受着对方,在心里面默默地交流着。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看着
前方,装出完全是无意之中的举动。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纤弱的手指在
我的手掌心里动了动,接下去便很认真地看着车窗外一片朦胧的夜景。她很安静,
不过我猜想假如我要说话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认真的去听。在床上,我的
感觉比上次还要好。这次我们并排躺着,我没有再提让她走的话。

    自从这天晚上之后,我们又常常在酒吧里见面了。我整个人也很快恢复了生机。
有时她也去别的地方接客,但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后来则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
了等我下班上。

    有一天,我们躺在床上,我突然对她说:“既然你跟着我,以后就别再找别人
了。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这句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它一直压在我心底,像是一块石头,说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轻松了
许多。

    小芹惊讶地看着我,许久她才把身子倒在我的怀里,轻声问:“你不嫌弃我?”

    我有资格嫌弃她吗?而且想一想,如果你对一个女人真有感觉的话,那么你就
不会太在意她的过去,哪怕她曾经跟无数个男人上过床,可此刻她整个人却是属于
你的,这才是最重要、也是唯一值得记取的事实。当然,小芹的过去是一个污点,
但在我们相处的时候,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不去想它。事实上我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只是在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才骤然地想起了她的过去。我在意吗?我掐了掐她的
脸蛋,对她说:“我不在意。”的确,我真的不在意这些,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真的?”

    “真的。”

    听到我的回答,小芹害羞地笑了,嘴里喃喃地说:“那好,我听你的。”

    夜里,我睡得很踏实,做了几个不很连贯但却都很美的梦。小芹也睡得很香,
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这种姿势一直保持到我早上醒来。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起身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里有一种久违
的感情在慢慢地涌动着,像是溺在水里的感觉。后来她也醒了,看到我的目光,她
甜甜地笑了,那样子很迷人。温暖的阳光照在床上,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微闭,
明媚的阳光使她脸部的线条显得极为柔和,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画家吉兰达
约笔下的天使,看着这样一张脸庞,我突然有一种很想为她作画的冲动。我飞快地
跑过去拿来纸和笔,并且让她保持这种姿态,然后便开始描摹。我一连画了四张草
稿,但都不是很满意。后来我陷入了沉思。

    在我思考的时候,小芹忽然对我说:“你干吗要去酒吧做事?你应该画画的。”
我一愣,她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是想画画的,这是我的梦想,可是我的画连我
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这样想,但并没有这样说,相反说出来的话里却明显含着一点
恶意。

    “那么你干吗要干这一行呢?”

    听到我的话,她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我的意思是说,慢慢的,像是水从液体
凝结成冰似的,她的情绪在刹那间经历了一种转变,也许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
点。她表情很严肃地对我说:“我干这一行是因为能挣钱……我妈瘫痪已经五年了,
只要有钱她就能吃药、就能住院,医生说她的病还有一线希望的。”沉吟了片刻,
小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那你爸呢,他不能挣钱给你妈看病?非得让你……”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
回去。

    “别提他,对我们来说他早已经死了。”

    “你家里还有谁?”我赶忙岔开话题。

    “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还小,但他已经很懂事了。他要上学,还要照顾妈妈…
…今年他就要上初三了……”

    小芹已经说不下去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滚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想要
忍住,可大滴大滴的泪珠还是夺眶而出。我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样安
慰她。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脸整个就像是浸在了水里,面部的肌肉抽
搐着,这破坏了她脸上原本均衡的美感。我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冲动
地把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抓我打我。时间这会儿像是凝滞住了似的,白昼的天光洒
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生命显得出奇的漫长。

    许久,小芹才止住了哭泣,我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又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小
芹用手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就这样我们相互拥抱着,度过了我们重逢后最让人难
忘的一天。

    其实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挺纳闷的,我和小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是一
个凡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至少我自己觉得是),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我什么
也没有,为了活下去,残酷的现实已多少改变了我原先的一些心态。我们之间究竟
在干什么呢?如果说仅是贪恋她的身体,当然,小芹的身体是很美,和她做爱也永
远让人感到满足,可假如就为了这些,那么我现在的举动是不是陷得有些太深了呢?
这好像不大像平时的我,但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后来我又想过无数遍,
直到小芹离开我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从来都不
曾相信过的爱情。

    当然,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危险,但从内心深处还是对小芹关怀备
至。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人家和我一起受苦吧!为了小芹,
我必须改变现状。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一种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为了省钱,我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单间,我和小芹都搬了过去。房子
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了,所幸我们俩也没什么东西,拾掇拾掇还蛮像个家。

    家的感觉真好,依靠自己双手组建起的家的感觉更好。我们都沉浸在这来之不
易的甜蜜之中。许多现实的烦恼被我们小心地搁置起来,生怕一不留神便破坏了自
己辛辛苦苦才营造出来的这种美好的气氛。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有段日子我们过
得很平静。家中有从酒吧里拿回的鲜花,有可口的饭菜,有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被罩,
如果说世上真有天堂的话,那么我们的家就是天堂。

    小芹比以前胖了,瘦削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人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幸福像一只不知名的鸟,它衔着绿叶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一会儿可以看见,
转眼却又无从辨认。我们的生活很清苦,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内里却潜藏着巨大
的隐患。这主要是由于我的原因。出于某种可怜的自尊,我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养
家糊口的责任,于是我说服小芹不让她出去做事了。

    我白天在家里画画,想通过这种方式贴补一些家用。我画的是那种很俗气的西
洋画,与真正的画画完全是两码事。我必须不停地画,因为这种货色很廉价,但是
因为有销路,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我需要钱。实际上我连表示厌恶的一点儿时间
也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注满燃油的机器,每天都在飞速运转着,可是我的眼
前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出路。

    酒吧的工作令我厌烦,要找别的工作我的资历又不够,没办法,我只好每天硬
着头皮去上班。有时晚上回来晚了,小芹坐在椅子里等我已经睡着了,我不忍叫醒
她,于是便悄悄地把她抱到床上。一挨床沿,她马上就醒了,然后便问我饿不饿,
说着就要去给我煮饭。我拉住她,对她说我不饿,让她放心睡觉。她看着我,过了
一会儿突然问:“没事吧?”我说没事。我亲了亲她,这样她才放心地睡去。我猜
小芹和我一样,对未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过她不敢认真去想,因为未来的许
多事真的很难预料的。

    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小芹过上好日
子,绝不辜负小芹。看着她睡着以后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的鼻子就酸酸的,
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那一刻,我才真正地领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依靠各自身上的体温
相互取暖,彼此鼓励。然而生活的风浪却不给他们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一个接一个
的浪头无情地朝他们打来,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风浪吞没。也许这就
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命运吧!可这一切又让人多么的不甘心!

    我们的生活没有多少改观。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小芹终于呆不住了,于
是瞒着我偷偷出去找了一份钟点工的工作。钱挣得虽然少,但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捱不到月中就已经囊中羞涩。我挣的钱除了交房租,
还要寄一部分给小芹家里,剩下的必须精打细算才勉强够维持到月底。因此我常常
是这个月刚发了薪水,却已经翘首期盼下个月的那一天早点儿到来。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心情也越来越郁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