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深处-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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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p 34
每一秒都被拉长，如丝般扼住了吴邪的呼吸。时间仿佛过了亿万年之久。
海面早已恢复平静，趴伏着的吴邪朦胧中察觉到，但已没了力气去探究到底是人们被救上还是全被冻死。
但结果，终究是最坏的。
解雨臣颤抖着侧首望了一眼之前那个拼命吹哨的船员，那具身体保持着生前的姿势，仰面僵硬地趴在木板上。看这惨状，想必其他地方的人们也基本上被冻死了。
不忍再看，解雨臣默默转回了头。眼前的吴邪全身僵硬，动一下都困难。本来他是说好了要换解雨臣和张起灵上来的，但只怕他一落入海中就再也动不了。
“静下来了。”吴邪喃喃着，眼神迷茫。
解雨臣指节发白，用力地扒住门板边缘，以免滑入深海，“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船安排好。”吐着白气，解雨臣断断续续地说。他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单薄的衬衫贴在身上，肩膀以下大半都浸泡在海水中，凌乱的发丝上结了浅浅的冰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解雨臣只能不断说话来使两人清醒，“但我准备写封抗议信……给白星轮船公司……”说罢，他兀自笑了起来，扯起了脸上的冰凌，竟也分外好看。
吴邪却笑不出来，取而代之，他的脸上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他抖得更加厉害，死死地扒住解雨臣的手臂，欲言又止了许久，才轻轻地说：“我爱你，解雨臣。”
解雨臣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狠狠地望进吴邪的双眼：“不要这样……别说再见……时候还没到。”他的语气依然强势，却又难掩脆弱：“听到没有？”
“我好冷……全身都被麻痹了……”吴邪微弱地回答，他努力抬起头，要将解雨臣的样子看进心里。
“听我说，小邪。”狼狈至此的解雨臣依然保有他往常的凌厉，不容拒绝地要让吴邪听话。“你可以脱险……你会活下去。你会……成家生子，看着他们长大……”吴邪的脸扭曲成一团，颤抖着微弱摇头。“……你会长命百岁，寿终正寝……而不是死在这里，不会像是今晚如此的下场……听到没有？”解雨臣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仿佛要将这些话牢牢地镌刻在吴邪的生命之中。
吴邪拼命地摇头，难掩语气中的哽咽：“赢到船票，坐上这艘船……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小花。”他伸出双手捧住解雨臣的脸，挪动着印上一个冰凉的吻：“让我能跟你重逢……我很感激，小花。我很感激……”仿佛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解雨臣马上觉得不好，可是已经迟了。眼前的吴邪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瞬间滚进水中，再拼命浮起来到门板前，惨然笑着：“快上去，小花。我有救生衣……不要紧的……我休息够了，可以继续撑下去……”解雨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就要发作，却被吴邪一句话堵了回去：“没有你，我不会独活……我要和你成家，然后老死在你的床上……其他人，我不要。”
自从八岁挑上解家的重担，解雨臣就再也没有哭过，但此刻吴邪在月光下的笑容与话语，却让他的眼眶红了又红。
——他怎么舍得让吴邪难过？如果自己的死亡会让吴邪痛苦，那么他就要尽力，绝不让自己死去。
在吴邪的推助下，解雨臣挣扎着爬上了门板，求生的信念再度燃起。
这回就换成了吴邪浮在木板前，解雨臣趴在门板上了。好在吴邪穿着救生衣，所以他不用拼命扒住木板浪费气力，就可以浮起。
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吴邪后怕地抓住解雨臣的手一遍遍地要求保证：“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你会活下去……你不会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希望多么的渺茫……”急剧下降的体温已经让吴邪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他顿了顿，用生平最凶狠的语气道：“现在答应我，解雨臣！绝对不要食言！”解雨臣抓回快漂远的吴邪，做出了他最真挚的承诺：“我答应你。”
“永不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吴邪……我永不放弃。”
吴邪扯出一丝微笑，重重吻上了解雨臣的手。两人像是在等待什么，又恢复了沉默。
小艇终于缓缓驶来了，船员举着手电四处照着，靠近了这片死亡的海域。“有没有看见有人在动？”“没有，先生。”“继续检查！”
黑眼镜坐在前方，快速地逡巡着四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终究是来晚了，海面很安宁，是一种死亡的静谧。越过了无数的浮尸，那些尸体早已僵硬，眼睛发白，满头冰霜。一人随手捞起一具身体，喊道：“这些人死了，先生。”
置若罔闻，黑眼镜不见到吴邪的尸体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慢慢往前滑！船桨不要打中别人！”
“有没有人还活着！”夜空下的海面漆黑一片，空余船员的喊声在静谧中回荡，“有谁能听得见我？”“有没有人还活着！”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一片，全是惨白的尸体，“我们等太久了。”那船员哽咽着，又不放弃地马上指挥：“继续检查！继续找！”
“有没有人还活着！”
“有人听得见吗？”
“到那边去找！”黑眼镜捏紧双拳突然起身，眺望某个方向。
他能感觉到，他的吴邪就在那里。
Trip 35
这个夜晚竟然是格外地晴朗。漫天星子闪烁在无垠的夜空中，浅浅照亮了解雨臣的脸。如果不是情况太严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解雨臣仰躺在门板上动弹不得，发丝上满是冰花，连清冷的面容上也结了一层薄霜，俨然是童话中的冰雪王子。
但现实，远比童话来得残酷。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咳咳。”解雨臣目中无神，就那样呆呆凝视着星空，唇瓣一张一合地轻唱着，“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切莫道佳期如梦难觅寻……我那天长地久的至爱……”清亮的嗓音此时却嘶哑飘渺，在空旷死寂的大海上回荡，像仙乐，又似鬼曲。
“……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突然一阵灯光打在解雨臣的脸上，他茫然地缓缓转过头，循着光芒看去。
“％﹡啞选啤獭权G¤￡￥！！！”
那远处模糊的船影映在解雨臣眼中，他朦胧的思维却难以辨认船上的人在喊着什么。
意识到船来了，解雨臣僵硬着，轻轻摇了摇吴邪的手：“小邪？”
却得不到回应。解雨臣挣扎着抬起上身，摇晃的幅度加剧：“吴邪？船来了！”可是那个泡在水中的人就像是睡着了般，全身挂满冰花，神色安详。
“吴邪？”解雨臣的心瞬间冷了下去，他更加疯狂地摇晃着吴邪的手臂，“你别和我开玩笑了吴邪！这一点也不好笑！”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面前的这具身体除了被他扯动，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随着不断的呼唤，解雨臣的表情一再灰暗，他面目狰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不确定，“船来了，小邪……吴邪！！”
冰冷的眼泪缓缓淌下，溅在了吴邪乌紫的唇上。“吴邪——”解雨臣嘶哑着嗓子，低下身子枕在吴邪的胳膊上。这一刻，他放任自己的脆弱尽数展露。
望着船渐渐驶远，痴呆许久的解雨臣想起了之前吴邪让他做出的保证，终于意识到求生。“回来。”他哑着声音，做出唇形，“回来……回来……回来！”
“喂——有人听得见我吗——”船员仍在大声呼喊，黑眼镜焦急地坐在船头，耽搁了这么久，恐怕吴邪早已经——不！黑眼镜狠狠地摇了摇头，摒弃掉这个可怕的设想。
“这里没生者，长官。”
“到前面去找！”
“回来！回来……”解雨臣微弱的声音当然传不到远处的船上，他急得转头四顾，看到了那个冻死船员口中的哨子，心中顿时有了希望。
解雨臣用力抽出被吴邪紧握的手，重重印下一吻，难掩悲切：“我永不放弃，我答应。也请你不要放弃。”他哀痛地将吴邪放在边缘，固定好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马上滚入了海水中。
太冰冷了——经过一瞬间的失神，全身都没了知觉，解雨臣拼命浮了上来，仿佛要燃尽生命般地朝着不远处的船员游去。他抛弃了所有泳姿，颤抖着，狼狈地划开水来到跟前，扒住浮木后马上抽出哨子，哆嗦着用力吹了起来。
“哔……哔——哔！！——”
一直冷然的黑眼镜马上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哨声，“掉头！！——”此刻他已丧失了所有的风度，抢过一名船员的桨就开始用力地滑过去。
灯光越来越近，打在了解雨臣惨白的脸上，他仍是不停地吹着，狠狠地瞪着前方，将生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哨子上。
船终于来了。
“是你！小邪呢？他怎么了！”等到黑眼镜气急败坏地赶来时，他被奄奄一息的解雨臣刺激得要发疯。
解雨臣早就流失了全身的力气，此刻见到终于获救，指指身后就晕了过去。
指挥船员将解雨臣捞起搬上船，黑眼镜就马上赶往吴邪身边。
“吴邪！——上帝！”饶是见血无数的黑眼镜，现在看见吴邪冻僵结冰，静静地漂浮在海中的样子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疯狂地捞起吴邪搬上船，反复摇晃：“小邪！醒醒！你不能死啊！小邪！！”他甚至狠狠地打了吴邪几个耳光，但怀里的人就是没有苏醒的征兆。
船上一片死寂。船员们看到门板尾端浮着的张起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哭着将他们尊敬的船长捞上了船。就算死也要留下全尸。
见一切抢救都无济于事，黑眼镜沉默片刻，喃喃着：“我不会就这么让你死的。”然后猛地扯开吴邪全身的衣服，也拉开自己的衣服，将赤裸的他揽入怀中，紧密不留一丝缝隙，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手下自动拿来准备好的毛毯给两人披上，其余船员也拿着毯子裹住张起灵和解雨臣，现在能不能生存，只能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船继续滑向深处，寻找其他的生还者。
晨光熹微，夜色渐渐被划开，几十只小艇孤零零地漂浮在大西洋上，人们偎依着取暖，等待获救，等待生存。
因为浸泡在海水中的时间少，解雨臣早就醒了，他仰躺着，全身裹在毛毯中怔怔地望向天空。间或侧首看一眼在黑眼镜怀中的人，他尚未苏醒的爱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去救吴邪。
黑眼镜忍受着巨大的冰冷，将吴邪搂在怀中一整晚，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也许是命不该绝，由一开始的沉寂，渐渐能感觉到吴邪微弱的心跳。黑眼镜大喜过望，将吴邪全部埋在怀里、毛毯中，激动得仿佛罪人得到了救赎：“小邪，你会没事的，会活下去的……”虽然吴邪尚未苏醒，但他的命暂时是保下来了。
小艇们都缓缓地靠近了前来营救的游轮，在死伤上千的惨烈下，这场海难，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卡帕斯尼亚号上，
“小姐，这里可能找不到你要的人，全是下等舱乘客。”霍秀秀沉默着推开了挡路的船员，来到了坐满人的甲板，四处逡巡着。
“他脸色泛红，有白胡须……” “没有别的名单了吗？” “求求你帮我！”四处都是寻找失散亲人的妇女，悲痛哭泣。霍秀秀冷眼地走过人群，现在的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解雨臣头顶着毛毯，将吴邪揽在怀中坐在人群里，唇紧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吴邪虽然生存了下来，却还未苏醒。
霍秀秀来到了两人身后，细细端详了一下，似在确定那张大毛毯下的两人是不是。“我要是你，就会放弃。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了凉凉的嗓音，霍秀秀并未回头，只是痴痴地看着前方的背影，“雨臣哥哥已经死了。”如呓语般，终是下定了决心，霍秀秀说完就转身离去，再不留恋。
黑眼镜站在原地许久，突然闷笑一声，也走远不再回头——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小邪，我就将你完好地还给解雨臣——但是放弃，终究是一项痛苦的事情，让我慢慢体会……
风带走了黑眼镜吐出的浅浅烟圈。
雨在不停下着，不远处是黄昏里朦胧的自由女神像，吴邪在雨中怔怔地站着，凝望着这座美国的标志。
“请问您的大名？”一位船员撑着伞为吴邪挡住了雨。吴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之前的姿势，清晰地吐出：“Xie。”然后补充一句：“Sean·Xie。”
“谢谢。”船员记下姓名后，去找其他人登记了。
吴邪又静静看了会儿女神像，叹息一声，双手插着裤袋缓缓走回了船舱。
“小邪！天，你怎么没有带伞！”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解雨臣看见湿淋淋的吴邪慌了，立马翻身下床找来毛巾为吴邪擦拭着头发：“快，把衣服换了！”吴邪笑了笑，乖乖地脱下衣服：“好啦，我真的没事了。倒是你，逃难时精疲力竭了吧，快上床休息。”自从他醒来，解雨臣就怕了般，对吴邪嘘寒问暖关心得不得了，而他也知道，自己的死亡对解雨臣的打击将是致命的，所以虽然有些担心过头，他也不会反对。
解雨臣顿了顿，缓缓地将吴邪揽进怀里，轻声道：“真的没事了？心灵上的创口呢？别逞强了小邪。”没有人在经历了巨大的灾难后还能镇定自若的。但吴邪更关心的是，尽管当时意识模糊，他对那个一直给他温暖的炽热怀抱印象深刻——当然不会是解雨臣的。等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解雨臣焦急的脸，能和小花一起活下来他很感动，但那个怀抱，究竟是谁的呢？
解雨臣看见吴邪踌躇的样子就对他的想法了然了，可是他不准备告诉吴邪关于黑眼镜和张起灵的事情。灾难终已远去，何必再束缚在过去中呢？
“谢谢你拯救了我……你彻底地拯救了我。”吴邪突然抓起解雨臣的手，认真道出了他醒来后就一直想说的话。
解雨臣柔柔地笑了，温暖而又美丽。他在吴邪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我的荣幸。”
那一晚，吴邪与解雨臣相拥而眠，此刻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乘客们，美国已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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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篇长篇，也是第一篇完结文啊啊泪，总算把他征服了。。。这两个月的辛劳就不必说了。。。我自己都觉得窝好勤奋~~【酷爱来表扬窝！！！
作为一个花爷NC粉，之前一直都觉得花邪文不多，而且花儿总被虐，窝是森森地感到忧桑啊，于是忍不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灭哈哈，在窝的文里花邪是必须甜的啊！！
写这篇文也是因为撸主对泰坦尼克森森的爱，和对结局的悲痛，所以决定以自己的方式给无论是杰克露丝还是花邪幸福QUQ。。。
说实话，写文还是相当累的，没事时就扑在上面了QAQ要查大量资料，还要下载电影回来边看边写。。。尤其是后面的海难部分，电影中的宏大场面写得窝心力交瘁啊啊啊，撸主的文笔实在是太渣了无法很好地表现T T。。。。
在此还要感谢一直陪我走来的各位亲们，没有你们这货可能早就弃了。。。再次鞠躬表示感谢》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