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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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生气……兰生,我……”看着那双就要哭出来的眼睛,百里屠苏慌了。
方兰生简直气极了,将自己刚才的怒意一股脑地扔到九霄云外,“我你个头!木头脸你这混蛋,
骗子!!!”
血已暗红,凝固在唇边。而那唇角的笑,还是云淡风轻。
百里屠苏看着方兰生如此活力地吼骂,倒是笑意更浓:“真好,兰生……你还能这么有力气。”
方兰生一抹眼睛,“还笑得出来,真难看!”百里屠苏向方兰生的怀中移动身子,“你这骗子,
骗子!你根本就是来骗我的,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说什么给自己解毒,全是骗我的对不
对?!”
方兰生歇斯里地地喊着。
“根本就没打算救自己是不是,由始至终全是在骗我是不是?!你……你根本就是在意我的,是
关心我的?”
“所以……所以我一说会陪你去死的话,你就那么生气,是不是?!”
“木头脸你混帐!你简直是天底下最蠢最笨最混帐最没情趣还最不知道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的大骗
子!!!”
百里屠苏微笑,看着生气却泪流满面的方兰生,好像欣赏着绝世珍宝。
百里屠苏伸手空虚地抚着方兰生的眉间。
“别哭……”
我好想……再看看你的笑。
我好想……再听你说一遍,你在乎我。
我好想……再听到你的声音,哪怕是恨……也好。
指尖冰凉。
手指无力,一点点从方兰生眉间掉落,伴着寒冷的温度和方兰生簌簌的泪珠。
“木头脸,我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嘶哑而哀痛,心死而灰暗。
多少话还没来及说,多少温暖还没来及感触。
而那空隔开的温度,再也没有了触摸。
百里屠苏深情凝望,脸几近没了血色。他伸手,想要摸摸方兰生的脸:“兰生……这下,还恨我
吗……”停顿,是即将逝去的停歇。“还恨吗……原谅我,好不好?”
方兰生捂住口,哭得几近听不到百里屠苏的声音。
还恨吗,这人骗你如此,方兰生你还恨他吗?
“恨!怎么不恨?!”方兰生一揩鼻尖,两行清泪淌了下来,“你这死木头谁不恨你!本少爷最
讨厌你这种人,卑鄙龌龊,就会用甜言蜜语哄别人!”
“我恨你恨透了!木头脸,你把我骗得这么苦,一朵冰莲就想要本少爷原谅你?做梦!听好了,
不准给我睡,不准给我闭眼,要不然少爷我恨你一辈子!!!”
“你要是敢真交代了,本少爷一定掘地三尺,然后自杀,哪怕来世做鬼也要缠你个几生几世,永远永远不放过你!”
百里屠苏有点儿惊讶,少顷却是笑意更浓了。
昔时人笑今人痴,零落一身秋。细眼乱红缤纷处,犹似那时花舞。
“也就是说……你还恨我?”
方兰生拼命点头,清泪横流,满脸阑干。
百里屠苏笑了。
“可是……我喜欢你。”
飞雪中,面容如簌,笑靥如兰。
“兰生……我爱你。”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百里屠苏看着澄澈的天空,“我想……我快要死了,”他又看向方兰生,道:“我想在你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也好……”方兰生摇头,拼命摇头,他抓住百里屠苏的肩,将这个比自己高的男人紧紧锁在怀中。
飞雪濛濛,茫茫苍穹。
方兰生空喊,一声声,嘶哑而哀转不绝。
泪已无止息,喉咙到难以发声。
雪,一点点,落到二人肩头,带走掌心的温度。
还恨我吗……?
可是……我喜欢你。
兰生……我爱你。
一句我爱你,一句对不起。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方兰生揽过百里屠苏的肩,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阖上双眸,睫毛上还挂着雪珠,晶莹的,好
像眼泪。
方兰生抱紧百里屠苏的腰。
“木头脸,我……我也喜欢你。”
却终是来得太迟,来得太晚。那个人,再也听不见,再也看不到。
再也看不到,方兰生是如何抱着自己泪流满面。
再也听不到,方兰生是如何在自己耳畔不停地诉说诉说。
大雪无痕……凭空冻结了所有的思念,手臂垂下,宛若死了很多年。
一字一顿,惊落万丈红尘。
“木头脸,本少爷喜欢你,没听到么?!”搂紧他冰冷的身子,送上双唇,融化霜雪。“木头
脸,我爱你……我爱你啊……”
眼泪又一次冲破隔阂。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痛心噬骨。
一次次,一遍遍,不停歇。
兰生。
兰生兰生……
兰生……你懂么?
昨日梦中的泪,穿越千年,徒成今日的月夜,回眸,我再也看不到你的脸。
如烟如雾,如簌如兰。
曾有人问过我,何谓人生中最大之痛苦与幸福。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简简单单八个字,我却是到了此刻才明白。
人生最大之痛苦并非生死别离,亦非咫尺天涯,而是你眼睁睁看着握在掌中的等待,在眼下一点
点徒然地化作齑粉。
……没法去挽回。
我从来是不怕死的。
在你徘徊的柔情里,我一次次搁浅,一次次等待。
我们互相伤害,互相欺骗。
骗到最后,我竟没能赢你。
百里屠苏,你答应过我什么,无论结果与否,你都不会离开。
而此刻,你闭着眼睛,嘴角平滑无弧度,头埋在我的胸口,表情恬静自然。
你说,兰生,别哭。
你说,兰生,笑给我看看,好不好?
我想弯起嘴角,可流过眼泪已将我风干,于是……我不会笑了。
自从你闭上眼睛,我就再也不会笑了。
风雪已停,我看着澄澈的苍穹。
“对不起……骗了你。”
“又让你受伤……兰生,你走罢,好不好?”
真正痛苦的离别不是像我和襄铃那样,我和她告别的时候,整个世界只余下了她,和她唇角的
笑。
“呆瓜,别被人骗啊。”
那天,我没哭。
而今天,我面对这个只会让人生气的木头脸,不知为何,我哭了。
眼泪一直被我视作懦夫的行为,而此刻我却被自己打败。
我声嘶力竭地挽回,却亲眼看到原本掌中的等待,此刻一点点化作了齑粉。
“兰生……别哭。”
“我……就让我记住你的笑,好吗?”
“我想在你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整个世界只余下了一片白色,还有他眉间的那抹美人砂。
我们……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啊!
我用力擦着眼角。
未了的眷念,难以吹开的的红线。我又一次搁浅,等待。
这次,我会等待。
浮生若梦,晓雾将歇,无论何时,我都将在这里等待。
直到你醒来,重新对我说……
“我答应你,无论结果与否……我都不会离开。”
(二十四)无情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引子
水浸碧天,霁色冷光相射。翠枝森森茂茂,蓝湖一望无际。偶尔一只小舟划动,显示出波纹的荡漾。
已过去了三天,今天十二月十八,再过半个月便是正月初一,家家团圆的日子。
今日,琴川飘起了小雪。方家齐举去庙中祷告,孙婉儿领着女儿,将一张红色的纸张叠好,压到香炉下,然后拜了三拜。
红纸上两个字:平安。
“保佑……夫君早些回来。”
香烟袅袅,模糊了释迦牟尼拈花一笑的容颜。
孙婉儿牵着女孩的手,撑着竹伞,然后离开。
女孩儿有一双极像兰生的眼睛。
小雪轻微,落在女孩儿的头发上。
孙婉儿抱起她,然后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女孩儿莲藕般的手腕握着伞,孙婉儿手臂收紧,“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孙婉儿刚想说话,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
是一个褐衣男子,面容娇好,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个外乡人,可是孙婉儿却突然感到莫名的熟悉。
男子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娘……”女孩儿的声音甜甜地在耳边回响着,孙婉儿竟然愣在原地,腰间的青玉司南佩在细细飘雪中淡淡发光。男子把脸转过来,她看到了他俊美的脸,有几分阴柔之气,小小的雪花落在男子的肩头和长长的睫毛上。
孙婉儿一下被什么惊到,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女孩儿在她怀中喊着,她收紧抱住孩子的手,头发凌乱拂在脸侧。
白色的哈气呼着。
“妹妹,我回来了。”
桃花谷。
方兰生坐在床沿,望着窗外。
“木头脸……今天下雪了。”
柔和的目光收近,最终锁在竹床上恬静的面容上。那是一张方兰生今生都不会忘却的脸庞,手指不安分地抚上恬静的嘴角。方兰生眉目舒展,好像经历了大风大浪后难得的平静。
“木头脸,前些天桃花谷的梅花开了呢,很好看,红红粉粉的,很漂亮。就……就像当年在虞山看到的那片林子,你还记得吗?就是那片红红的桃林,风一吹,落英缤纷,花瓣都打着旋儿往下掉,铺得地面很厚的一层……”
他轻声说着,然后握住百里屠苏冰凉的手。他伸出左手,试探了他的呼吸,很微弱,宛如柔弱的蛛丝。
“唉……木头脸,再不醒可就连这雪景美妙都看不到了呢。”
方兰生叹息着,然后站了起来。他走向竹窗边,外面是细细的飘雪。
“你看,这是桃花谷的雪,和咱们前些天看到的都不一样。”方兰生转身,拾掇着茶具,他倒了一碗水,拿上旁边的瓷勺,然后又走到百里屠苏的身旁,放下碗勺扶起百里屠苏。他的头发自然垂着。
已经四天了,四天这个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轻轻送了一勺子水,方兰生边送边道:“你上次说要种簌兰来着,我翻了很多花典可是都没找到,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他放下碗勺,替依旧对外无感的百里屠苏擦擦嘴。
方兰生把他放下,手指攀上百里屠苏疏松的领口。方兰生整理着衣角,却有点儿生气。这个木头脸,从来就不系这里的扣子。方兰生想着,却觉得有点儿口干,双手也开始哆嗦起来。他忐忑地瞅了瞅百里屠苏,确定那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然后吸气,左手握紧竹床的边沿,右手做贼一般地向百里屠苏领口里伸去。
百里屠苏的皮肤很紧很光滑,有常年练武之人的柔韧。方兰生吞了一口唾沫,脸渐渐红了起来,他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沸腾。指尖下移,渐渐滑到了胸膛。方兰生的脸好像一只煮熟的螃蟹,“反正摸摸也不会死,要是他真的这个时候醒了,本少爷就说替他检查伤口好了。”安慰了心中碰撞的小鹿,方兰生胆子大了起来。白皙的手掌在光滑的麦色胸膛流连,好像黑夜贪求着阳光,方兰生烦躁,索性一把扯开百里屠苏胸前碍事的锁带,胸口的皮肤一下子暴露了出来,猛看得方兰生差点儿鼻血喷出。
“讨厌,一个男人要这么好皮肤干什么……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努力练功!”带着点儿嫉妒,方兰生更加放肆,公然侵犯还在昏迷的病号。忽然,随着不为人知调戏的进行,方兰生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收手回来。
“不对。”
想了一会儿,方兰生又把手放回进百里屠苏已被扯了稀烂的衣襟,他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件物事。
是一个小小的檀香木牌,带着百里屠苏熟悉的体温,此刻正在方兰生手中淡淡发出木头本身的光彩。
这……这个东西,不是在江都那夜……
“把牌子还我。”
“什么啊,跟别人要东西还那么凶。”
脑海中的嬉言笑语渐渐聚成百里屠苏整张面容,方兰生愣住了。这个东西,他、他一直带在身
边……?而且还放的这么紧,火热得好像要燃烧。
方兰生捂住木牌边缘,渐渐地,他觉得眼睛很不舒服,面前百里屠苏的脸也有点儿模糊了。
该死,眼睛里难受的那东西不会是眼泪吧……
方兰生狠狠咬牙,然后去为百里屠苏系扣子。
可是有趣的是,有些时候老天偏偏喜欢和你闹。方兰生正要去系上扣子,就瞥见那个已经昏迷了四天的人的眼皮动了动,方兰生怔了。惊喜和忐忑一齐涌上心头,他傻了一样盯着百里屠苏浓密的睫毛。百里屠苏的眼睛很漂亮,闭着更是显出平时难得一见的温柔,尤其是那睫毛,长长浓浓的宛如描出来的般。
于是,方兰生就保持这个姿势,眼睁睁看着自己思念了四天的人睁开眼睛。
“木头脸,我进来了。”
“嗯。”
方兰生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吐气,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洗完刚干的黑红衣服,忍不住暗骂:“方兰生你就这么出息吗!都、都是男人,谁不知道啊,你竟然去偷窥木头脸洗澡!”
却是这么想着,可是水声绵绵,方兰生就是忍不住。反正都是男人吗,看看就看看,木头脸又不知道,又不是多好看……安慰了自己忐忑的想法,方兰生将目光放回进门缝。
室中昏暗,烛影明明灭灭。没有屏风,所以直接可以看到百里屠苏的后背。皮肤光滑紧致,反射着细腻的麦铜色光芒。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腰的边缘淌下,百里屠苏肩宽胯窄,真是练武奇才。方兰生暗骂一声,明天本少爷也要锻炼身体!
恍惚的灯光映照着百里屠苏松散的长发,方兰生见过无数次百里屠苏身后的长辫子,可是他从没想象过,百里屠苏放开头发竟是这么的、这么的……妖孽!方兰生恨的牙根痒痒,怪不得当年襄铃喜欢他,晴雪喜欢他……本少爷也要留长发!
水光阵阵,方兰生贪婪地欣赏着美人出浴图。
可是里面的百里屠苏等了一会儿,伸手抓过毛巾擦擦肩,听到门口又没了动静,觉得很奇怪,于是起身去开门。
“啊?!”
还在欣赏的方兰生猛然看到百里屠苏,赤裸上身,刚才的美好的画面放大数倍,于是大脑瞬间短路,一股血冲着就没能下来。“你、你的衣服干了,我送来!”忙搪塞出借口,把衣物冲着百里屠苏健美的身体塞去。“……谢谢。”方兰生垂头看着地面,百里屠苏当着他的面披上衣物,却没有系起来。“那我走了……”心想着要赶快逃离,不然木头脸会笑话本少爷一辈子的!
“……我有话跟你讲。”
方兰生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般的笑容:“明天说成不?”百里屠苏蹙眉:“不成。”说着,拉着还在抗议什么光天化日逼良为娼不要本少爷我要睡觉云云的方兰生进了屋。
水汽氤氲,给房间罩上一层暧昧的橘色黯彩。
“坐下。”方兰生小心翼翼坐下,他看到百里屠苏披着衣服,胸口的光滑皮肤袒露无疑,最可怕的是在这种烛光下,百里屠苏的眉目变得模糊,但也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