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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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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选择了这个名字,从那天起,天墉城少了一个叫韩云溪的弟子,多了一个叫百里屠苏的沉默刻
  苦的少年。
  再后来,一场天墉对决中,我,执剑长老的大弟子,竟然会在众望之下意料之外地败给百里屠
  苏,我心爱的师弟。
  霄河碧色的剑锋透着寒意,他道:“师兄,得罪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可以打败我。
  我知道,我放不开他了。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终于回来,却是最后一次回来,解开封印。
  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没了希望。
  屠苏者,屠绝鬼气,苏醒人魂。百里屠苏,天生就该是翱翔于九天的光明之鸟,在天空中为世间
  播撒希望和生气。
  作为他的师兄,能做的,唯有将少年时候的心意,深深埋藏。
  不久前,我收拾师尊的手卷,我翻开师尊当年的五湖游纪,却意外地看到了簌兰的花语。
  方兰生,那个少年我见过。
  清秀的面皮却有一张多舌的嘴。师弟好像把簌兰玉筒送给他了吧。
  接下来,我看到了那句话,足以改变我的一生。
  “簌兰者,灵气之花,凡语为——允诺、相守。”
  我叹息。
  簌兰者,允诺、相守。
  我究竟欠了什么,想要把一只翱翔于九天的凤凰锁在清冷的昆仑山,真的是正确的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于是,我让他走。
  走吧,别再呆在我的身边。
  师弟,你该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天墉城锁在昆仑山。
  
  【完】
  
  
  
  
  【第四卷·忘情水】

  楔子
  忘情水,顾名思义,忘却至情至爱。
  为世人所知的大抵是两个,一是孟婆汤,二是忘川河水。而前者为死者轮回之用,后者才是在现世可以寻得之物。
  遗忘,对一个心灵已不堪重负的人说,是最大之解脱,同时亦是对他周围人最大之报复。
  看着自己的至情至爱,就在眼前,冲你微笑,然对你却丝毫没有印象。
  只有那样的惩罚,才比得过死亡的恐怖。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印象,有的只有一场擦肩而过。
  那样,唯有如此,才是我的解脱,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兰生,求你,不要过去……我错了,你不要再吓我好不好?”
  “你是谁,为什么要管我的事情……?”
  “我喜欢的人,是一个经常会吵闹,经常和我吵架的人。他有一副热心肠,总是喜欢把别人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总是担心自己会伤到别人,而、而从来不看看自己被伤过多少次……”
  “如果让兰生再次受伤,就算是屠苏哥哥,襄铃也会生气的。”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想说……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不会让你伤心,更不会像他那样离开你……”
  如果喜欢你的那个人是我,我一定会、一定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三十一)痴魇
  “一颦一笑百花黯,执手相交桃花面。”  ——引子
  
  乳白的雾气弥漫开来,模糊了视野。
  河水被怨灵染成莹莹蓝色,缓缓流淌,两岸绵延成片的曼珠沙华妖娆开放,摇摆划曳,将河面映成忧伤的鲜红。
  我站在岸边,伫足。凝神望着河对岸,我竟然笑了。
  忘川忘川,一遍遍,我口中念着这个词语。
  我数着流动的莹蓝色河水,心想着,是不是只要饮下这忘川之水,就可以忘却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
  我好累,我好想歇歇。
  于是,我想要往前走,却正看见一个人。他急匆匆地往我的方向跑来,生怕追不上似的。那个人一身玄裳,还是少年模样,长相英俊如冠玉,身材颀长高挑。等他跑近了,我看到他的眉间还有一点朱砂,在曼珠沙华的血色之中闪闪的,好像血珠,随时都会滴下来般的妖艳。
  玄裳少年见了我,好像相逢故人般。他欲前还却,想要走过来的样子,从眼神中我读到的是错愕和恐慌,还有一丝眷恋哀痛。我看得很奇怪,他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抬起手,挠挠后脑勺,然后好奇地问:“嗯……这位、兄台,请问你是……我不……”他吃惊地看着我,好像见到什么妖怪被惊吓住了似的,一连退了好几步,半响才又走过来,边走边说:“兰生,你不要再吓我好不好?”
  “求你,不要再过去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的,你快退回来……”
  我更加奇怪,便懵懂地问他:“你叫我什么……兰生?是在喊我么?”玄裳少年的眼神简直就要碎成一片一片,很悲伤,他冲过来,将我从河岸边拽回,紧紧箍在怀中,声音很悲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只是让人听着就很想落泪。
  “兰生,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你不要再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们回家好不好……对,我们回桃花谷……”边说他的眼神逼近,我痴痴望着,眉峰剑锋,一双眸子美如星辰,羽睫合扇,闪烁红光。“我……我不认识你啊,你放开我……”我试着去推他,他的手臂却更加用力,“不放。你跟我回去,我们说好的,回去种簌兰,屋前屋后,全都种上簌兰花……每天早上,我们都可以闻到簌兰的香气,还可以做花糕,还可以……”少年带着哭腔,滴滴泪水掉落在我的手背。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忽然像被什么烫到一般,我狠狠抽手,少年猝不及防被推开,我一个踉跄向后退去,少年吓坏了,抓住我的手,“兰生,快上来!”我摇着头,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就是不想听他的话。
  “放开我!!!”
  少年坚定的眼神让我愤怒,我抬起右手,狠狠向下劈去。
  “啊!”少年一声低呼,右手随即因疼痛松开。
  “兰生,别后退了,过来!”
  “滚,滚——!”我恶狠狠地冲他喊着,胡乱挥舞着翠兰色的袖子。
  “兰生,听我话,过来!”少年冲上来。
  “不要,滚,滚……!”我向后退去。
  “啊……”我高喊一声,紧接着“噗通——”一声,我坠入河中。
  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我立刻被流动的河水灌了数口,“救命,救命!”拼命地拍打着忘川莹蓝色的河水,倏而感到有什么抓住了我的脚,只把我往下拉,“救我!”我喊着,口中不停地在呛水,“兰生,抓住我!”玄裳少年伏在河岸,冲我伸出手,焦急地喊着。我想要伸手去拉,可是却怎么也触不到,“救我……咳咳!”我很难再喊出声,“兰生,兰生……”我还听见那个少年在喊的声音,意识迷糊之前,我听见他不停地在喊着。
  兰生兰生……声音沙哑而撕心裂肺。
  他在喊谁,谁是兰生?!
  咕嘟咕嘟,我听到河水入耳的声音,恶心的凉水触痛我的耳膜,我好想用手去盖住……
  兰生————!
  好恨好恨,到底谁是兰生,兰生又是谁?!!
  去死,都去死吧——!
  我在河底捂着耳朵,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搅起河底一阵阵翻腾。
  兰生是谁,兰生到底是谁?!!!
  
  “啊——!”方兰生大喊着从梦中惊醒。又是这种梦,已经是地三十八次了。
  方兰生擦去额头的冷汗,按揉着太阳穴,舒缓呼吸。没错,这是他离开天墉城后第三十八次梦到百里屠苏和自己,这次是忘川,他梦到自己走到了忘川河边,想要饮下河水,忽然百里屠苏出现,想要拉他回去,可是他却掉入河中。
  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虽是初夏已到,但在酆都的夜晚,还是有凉风。
  “哗啦哗啦……”方兰生闻声回头,看到窗户打开着,夜晚的风吹着,那些苍白色的纸张随风乱舞着,不知道演谁谁看这苍白的舞蹈。
  方兰生关窗,将地上落散的纸张一一拾起放好,然后再睡去了。
  
  前几天刚到酆都的时候,他还感到奇怪。这里阴森森的,人人都有点儿鬼沾身的感觉,自己却奇怪地决定要在此住下。这一个多月来,方兰生走遍大半个南方,带着半分逛江湖的写意地走走看看,停停再走走。白天游园赏花,夜晚找客栈投宿,第二日接着走,接着逛。
  可是,他却每晚都会梦到百里屠苏。
  就像梦魇一样,那抹玄色身影就是不肯离开他的脑海。方兰生不知道可用什么办法除去。这一个多月,强迫自己学会了喝酒,学会了市井俚语,学会了以前自己不屑的“市井小人之道理”,他好累,好像歇歇。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想还不如这一梦算了,最好再也醒不过来,永远沉溺在梦中,也是不错的结局。
  梦中,会有烟雨蒙蒙的琴川,他的家,会有健在人间的二姐,会有以前还谦谦有礼的少恭,会有那个活泼的襄铃,会有身上带着凛然剑气的红玉,会有很多很多琴川的父老兄弟。梦中还有美景如画的虞山,桃花谷,还有碧海无边的青龙镇……梦里永远不会见到雨雪冰霜,永远不会有鬼界的孤独,永远不会见到他不想见到的人事。
  他大笑,笑话自己的懦弱,笑话自己的儿女情长。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被一个小小的情字缠住脚?
  “出去闯闯也好。”这是他几年前要和晴雪到中皇山前,父亲对他讲的话。老父亲在三姐的搀扶下捻动着金丝佛珠,眼睛里是阅尽人世的沧桑。
  而今两年已久,落得如此,他要如何回家面对自己的父亲?
  今夜,在他再次强迫自己灌下一坛女儿红后,他昏倒在床上。数着床幔上的流苏,迷迷糊糊就睡了。
  “哈哈,本少爷这次一定会成功,一定不会再、再……”
  半夜被风吹醒,果然,还是失败了。
  果然还是梦到了百里屠苏。
  ——“我要你做我的人,要么……我们此日一过,便是路人。”
  凉。
  方兰生锁在被窝里,却依然觉得很冷。
  自己的头发已经留长,散下来可以垂到后背。
  想起前些天收到了一封红玉的信,方兰生觉得不是滋味。信上说百里屠苏已经从天墉城离开,一直在找他。从寿阳寻到陈州,从即墨寻到青龙镇,从渝州到虞山,每一个他们去过的地方百里屠苏都寻去了,没有找到,换下一个,接着找。
  红玉问他,傻猴儿不是说好了跟他说明白就回去的么,怎么又要分开?
  他读罢信,苦笑,烧掉后提笔跟红玉回信,却刚写了几笔就把纸撕了。
  红玉好心,总是好心也是局外人,而局外人又怎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最后方兰生只写了两个字回红玉:谢谢。
  望着天边的月亮,方兰生想,木头脸,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就请老天不要让你找到我,永远就让我带着这份残缺的感情,一直走下去吧……
  
  青龙镇。
  初夏时节鱼商们正在海边三五个一群地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有用的。
  “唉……老五你说的什么话,那些个道士怎的又不是没见过,前些天也不是有个青玉坛什么作妖的,老邪乎了!”一个短衣男人抽着烟,道:“不是亲眼看见了咱就不能信,那些法术又不是什么能吃饭的玩意儿。”话音刚落,向天笑和延枚走了过来,“都说什么呢!”闲聊的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儿来。自从沧波舟造出,青龙镇的百姓对向天笑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恭敬了起来:“呦,这不是向氏兄弟吗!来得好,正好给看看这事儿是真是假。”
  半个月前,青龙镇来了一帮道士打扮的人,自称来自昆仑山天墉城,向百姓展示法术,说的有模有样,吸引了不少人跟随他们上山学习。
  向天笑抽了好几口烟,烟雾喷到青龙镇特有的湿润空气中,他眯起眼睛想些什么。
  
  “唉,我说百里小哥,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弄明白的,老子就是怕再弄出个几年前的那些玩意儿,那东西老子一辈子都忘不掉!”向天笑所说的,正是三年前青玉坛弟子前来用玉横索魂送药之事,延枚一言不发。百里屠苏垂首抱臂,“百里小哥,莫不是你再回去看看?”向天笑想起以前的事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竟然也变得恐慌起来,“他妈的,老子可不怕那些鬼道士!”
  延枚冲他哥摇头。
  许久后,百里屠苏点头,道:“师兄如今身为掌门,更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怕是有其他门派贪图利益,从中作梗。”向天笑道:“小哥你师兄不是难保手下弟子都一样安分!再说那些人走了之后莫说回来,就是连个口信都不曾带回啊!”百里屠苏烦躁,出门去了。
  说也奇怪,这一个多月来他走了许多地方,不时听到有修仙门派下山索徒之事,他知道陵越不会如此,但若真是手下弟子……
  算了,兰生才是最重要的。
  望着青龙镇夏季暗沉的天空,百里屠苏长长地叹气。
  “百里公子。”延枚撩开帘子走了过来,“哥担心的那事,我不担心,我只是想来问你,”他道,“你和……方公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百里屠苏侧脸,冷冷看他。
  “其实,我前些日子在海边见过到他,就在你到青龙镇的两天前。”百里屠苏回身,“他不让我告诉别人。”百里屠苏听了,差点儿抓起延枚,他瞪着他,一字一顿道:“他到过青龙镇?”延枚看他一眼,一副“你还知道啊”的表情。百里屠苏忽然像贼子发现宝藏一样,急不可待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一字不差告诉我!”
  延枚带着三分鄙夷看了他,缓缓道:“他问我从哪可以到酆都。我告诉他酆都是人鬼两界的枢纽,他说只是随便走走。”延枚的脸色愈沉,“我就猜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告诉他在哪个方向,他就离开了。”
  “酆都……人鬼两界。”延枚点头,还刚准备再说什么,百里屠苏抱拳:“多谢。”说罢闪身消失。
  延枚凝视着百里屠苏腾翔而去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进屋了。
  
  
  
  (三十二)凄风
  “生生世世不分离。”  ——引子
  
  方兰生梦醒后睁眼,刚睁开却又闭上。
  因为他竟看到那个人正坐在他的床边,正在冲他微笑。方兰生一瞬间觉得好梦幻,难不成他从自
  己的梦中跑出来了?
  是梦,真的是梦,百里屠苏不会找到我的。
  闭眼想着想着,方兰生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庞。也不知道为什么,随
  着手指的移动,方兰生两行清泪就这么淌下来了。
  百里屠苏的动作柔情似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轻轻似安慰地抚着自己的脸颊。忽然他触到方
  兰生的泪,手指一缩,停顿片刻他为方兰生抹去泪水。方兰生睁开眼看他,一双眸子秋水盈盈,
  百里屠苏霎时觉得格外好笑。
  “我原本以为,你见到我会是怎样个表情,今日见到,却是……”方兰生狠狠瞪他,“兰生,跟
  我回去吧,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方兰生心里暗暗骂着:方兰生,你还真是没出息,你哭个什么劲?
  口是心非地想着,泪却越来越多。
  明明说好的,要离开他,却是从天墉城离开四十天里有三十八天都梦到他。
  明明说好的,太累只想歇歇,却是每天都强迫灌醉自己,只为不想再去想他。
  明明说好的,不要再见到他,却是每天醉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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