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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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发觉自己一时竟想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心头莫名变得沉重了几分。
直到隐约间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整个心头才骤然收紧。那酒气不受这黑夜的束缚,张开爪牙,肆意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拉扯着周身的每一分知觉。
抬起眼,循着酒气的源头看去,目光便一直落在那处,再也挪不开分毫。
大殿一角,玄烨歪歪斜斜地坐着,头倒向一旁,身子全然地倚靠在墙边,似是已昏睡过去。
月光从头顶雕着镂空花纹的窗口零星地洒落,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容,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之中。
容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只觉得心口正被什么一点一点地拉紧,以至于每一次跳动都如此吃力。直到脚下想起清脆地碰撞声,他才恍然清醒过来。
低下头,只见酒杯酒壶零乱地散落了一地。残余的酒液因为自己方才的碰撞,正从壶口一点一点的泻出,在地上聚成一片小小的水洼,恰映得天边一轮新月在其中瑟瑟颤抖。
而这细微的声响的惊动之下,玄烨只是稍稍缩紧了身子,似是并没有为之惊醒。
容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心口好像悬着千斤巨石,竟是沉重到不能呼吸。他慢慢地蹲下…身子,轻手轻脚地拿起酒杯和酒壶,在一旁摆正。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抬眼,却看到玄烨的面容就如此近地在自己眼前。
硬挺清俊的五官,在月色的掩映之下,愈发显得轮廓分明。只是紧闭的双眼,却藏住了自己曾无比熟悉的每一分神色,只余下眉间微微敛起的痕迹,让人不由得想要伸手抚平。
即便是大醉,也是如此的沉默冷静,看不到任何的放纵恣肆。
如此……也是帝王所必须的么?
这人明明应该是那万人仰视,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可是此刻,他却烂醉如泥地靠在宫殿的一角,蜷缩在自己面前。这种落差让容若的突然觉得无比沉重。
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竟是自己。
没错,他是万盛之尊,他是天下之主,他处于万人之上,他立在众生之巅,他翻手为云,他覆手为雨,他手握强权暴力,他执掌生死杀伐,他可以轻易地占有,他可以随意地抛弃……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独自醉倒在这里而已,在这清冷的宫殿里,避开自己,孤独地在这里借酒浇愁而已。
一直以来,自己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他是皇上,他是那万人之上的人,以为这必定代表云泥一般的沟壑。然而直到此刻,容若才突然发现,这人每一次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时候,其实早已褪去了那层帝王的皮囊。
他才发现,过去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容若目不转睛地看着玄烨,五指慢慢用力,握紧了袖口。
过了很久,才终于挤出一丝轻笑。
他知道,心里正在一点一点溢满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压制了。
突然伸出手,扳过面前人的脸。然后,猛地倾身向前。
那一刻,容若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只是,恍然间他又觉得,自己如流水般平缓逝去的那二十年生命,仿佛竟是为了换取这一刻的疯狂而存在。
若真如此,疯便疯这一回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乃们 =333=
P。S。我越写越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的要死啊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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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情待共谁人晓(下) 。。。
玄烨发呆一般地地看着手中的《金缕曲》,哪怕其中每一个字都已经烙印般留在了自己的脑中。可是他仍旧不愿挪开眼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那些字词,恨不能用目光将那淡淡的墨迹尽数抹去。
但最终却也只能稍稍用力握紧了纸页,叹息一声而已。
玄烨不明白。为什么纳兰容若对任何人都可以倾心相待,而唯独对自己,却总是那般拒之千里。
明明就近在咫尺,可那言语间刻意的疏离和冷漠,自己不是感受不到。
其实这其中原因,他实则大概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心里却终究不愿意去面对,那自己亲手毁掉的长城。
当真……已经被自己毁掉了么?
玄烨不愿意去想。他只知道,那的疯狂的一夜已是无可挽回。哪怕他悔,他恨,哪怕知道自己那一夜纵是留下了一分理智,便定然不会那般强迫于他……一切却已无翻悔的余地。
是不是……连弥补的余地,也会就此一并失去?
五指之间不自觉地骤然用力,手中的诗稿立刻随之皱成一团。玄烨这才醒悟过来,蓦地收了力道,又用手慢慢地展平。
然而一展开,上面的字字句句却又清晰地暴露在了视线之中,牵动着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玄烨放下诗稿,终是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边。
窗外已近黄昏。斜阳残照之际,在院子里抛洒下一片橙黄色的柔光。浸沐在树影一端,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来。
玄烨默然地看着,片刻之后,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回身朝御案边投去目光,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奏折里有亟待处理的黄河漕运,三番战事,沙俄动向,宫殿修缮,国史编修,太子教育……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今日的情绪竟是如此难以掌控。
再度深吸一口气,玄烨强抑住心绪,走回桌边,拿起最上面的奏折摊开。
然而即便强迫思绪不再触及,然而心口却仿佛有什么在肆意膨胀放大,呼之欲出却又在执意盘旋不散。玄烨将手中的朱笔越握越紧,却仍旧无法纾解分毫。
终于他一挥手抛开了笔,扬声唤来了李德全。
“拿酒来。”叹气一般地吐出三个字,终于决定不再和心内的执念抗衡下去了。
不如……就这般妥协一次罢。
“酒?”李德全闻言在原处愣了一愣。
纵然他知道皇上正在为纳兰容若的事而烦躁伤神,可是他显然有些无法相信,皇上居然选择了借酒浇愁这一种在自己看来最不可能的方式。
李德全眼中的玄烨,一向老年少成,冷静自持,从来能将心内的情绪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外露分毫。然而此刻,他却开口要自己上酒。
回过神来终是只能应下,李德全转身退出御书房,忽然明白,皇上这大概是忍到极限了罢。
他不愿让自己影响到纳兰容若一分一毫,所以,只有将一切都积压在心里。大概以为,自己能够这般一直承担忍受下去罢。
李德全叹了叹,心道是人总是有极限的啊。皇上,你这又是何苦呢……
*****
玄烨隐约间感到一种奇异的触觉。
这种触觉反复地流连在唇齿之间,伴随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温润缠绵,细密悠长。他本能地想要清醒过来,却仍旧由自主沉醉其中,无可自拔。
恍然间,他感到自己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回应。哪怕此刻他并不清楚,这究竟来源于什么。却仍旧想要向那触感的来源靠近,紧贴,甚至……是占有。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脑海的那一刹那,玄烨内心莫名地腾起一股冲动。他突然翻过身子,把原本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用力抵在了墙边。
脑中一片迷蒙,即使拼命睁眼,却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玄烨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模糊的影子,手中的力道不由慢慢松了几分。
直到对方突然倾身而上,再一次的吻住自己,玄烨才好似有几分回过神来。
然而这一次的触碰,顷刻间脑海的混沌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感觉,无比清晰。
渴望。
这种渴望好似来自本能的最深处,仿佛已在那里藏了千年万年一般。哪怕它如同幻影一般飘渺不可及,但却又真实几乎触手可及。它们被压抑了太久,在自己脑中和体内游弋了太久,即便是在神志模糊的此刻,也仍足以唤起内心最真切的冲动。
所谓的理智,对于这时的他而言,早已没有必要。
“呲——”的一声,玄烨听到自己撕开那人衣襟的声音,混杂着彼此交错的深重喘息,胜过世间任何一种催…情的药剂。
一直到二人一同倒在床上的时候,玄烨觉得自己所有的行动几乎都脱离了控制。他双手撑在床边,俯身看着被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下的人。回味着流连在唇齿间零碎的缠绵,终于低下头,一点一点,将这份纠缠绵返还在了那人脖颈一侧。
这细致温润的缠绵自上而下,如断了线珠链一般,突然就四散开来。零乱的亲吻如同散落四溅的玉珠,慢慢地滚落在那人的周身。
那里散发着一种让他迷恋的气息,熟悉而陌生,让自己几乎不愿放过唇齿边的任何一分触碰。
最为紧密贴合的那一瞬间,玄烨内心莫名腾起一股冲动。他想要狠狠地用力,用尽全力地贴近,不给二人之间留下一分一毫的空隙。想把盘旋在心头太久的东西化作无可抹去的铭刻,深深地烙印在那人的身体之上。
可是,在感到有一双微微颤抖的手,正用力地环上自己的脖颈的时候,玄烨又觉得,自己终究是无法狠下心来伤害这人的。于是他慢慢地俯下…身子,用细密绵长的亲吻,作为回应。
亲吻蔓延到眼角眉梢,却触到了点点水渍,微凉却不苦涩。玄烨微微一愣,然后伸出手,更加用力地把对方往自己怀里按。
想让他只能属于自己,仅此而已……
*****
容若觉得自己四肢虚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尽数用在了昨夜的疯狂之中。
隐约感到天色已明,他慢慢睁开眼,而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却只有一个凝视着自己的面容。
皱着眉,神色里却又带着笑,正盯着自己出神。
“皇上?”容若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玄烨一惊,才回过神来,收起目光靠在一旁,笑叹道:“朕盯了你一炷香的时间,为什么却仍觉得恍如做梦一般?”顿了顿,又侧过脸来看他,慢慢道,“容若,你说朕不是在在做梦罢?”
早晨如往常一般很早醒来的时候,脑海中残留的钝痛提醒着自己还昨夜的醉酒,而身旁却是熟睡的纳兰容若。
玄烨心头猛地收紧。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曾因为鹿血而失控的那个夜晚,却恍然觉得,这一次又是如此的不同。
容若平静地靠在自己一侧,眉目安静,呼吸轻缓而均匀。玄烨看着他脖颈处露出的淡色红痕愣了半晌,忽然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亦是如此。
昨夜模糊的记忆,此刻才似乎一点一点的苏醒过来。
玄烨不敢相信,他简直不敢相信,昨夜竟是容若,主动找到自己,并且……
他记得昨夜自己没能看清身下人的面容神情,所以他俯身在上,用用目光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地描摹着容若的五官,直到他睁开眼醒来。
而容若此刻也慢慢地坐起身来,听闻玄烨这般问话,同他对视了半晌,微微一笑道:“皇上,这不是梦,这自然不是梦。”见玄烨的眼光有几分闪动,顿了顿,却拉过他的手,在自己面前轻轻摊开。
玄烨垂着眼静静地看着,看着指背上仍带着浅淡疤痕的右手,在自己掌心轻轻地落下笔划。
一共十九划,七个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
玄烨心头微微颤动,却仍有些疑惑。这句话的出处他是知道的,是容若早年的一首《画堂春》: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他知道,这容若对表妹的悼亡之作。可是,他却在今日将这首句写在了自己掌心。
为什么?
玄烨抬起头,对上容若的眼,心内反复回味着那一句词。半晌之后,目光却一点一点地变得澄明,惊喜,甚至是激动起来。
容若目不转睛的看着玄烨,只是微笑,并不发一言。可是他看着玄烨目光的变化,就知道,他什么都已经明白了。
即便词还是那句词,可是断章取义之后,意思同当初便已大相径庭。不再是追忆,不再是悔恨……
而是一句承诺。
承诺自今日起,纳兰容若心中便只有一人,所有的情思,只为那人而生。
这便是纳兰容若爱人的方式,倾尽全力,毫无保留。
玄烨觉得自己在颤抖,从心到身都在不住的颤抖。是由于这一日等得太久,还是因为他出现在自己近乎绝望的时候?
他已无心去顾及,只觉得内心的涌出的狂喜让他几乎失态。唯有反手将那人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才能稍稍克制住这几乎无法自持的喜悦。
头一次觉得,得到了一人,便好似得到了整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激动!!
老康,乃要是敢辜负我家容若,本亲妈第一个代表月亮虐乃!!
28
第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上) 。。。
这一年的秋冬,耿精忠、尚之信请降,孙延龄被杀的消息接连自前线传来,清军集中兵力进逼长沙、岳州。几经争夺辗转,直至年末,方逐渐平定了叛乱猖獗的浙、闽、陕一带。
容若接过玄烨递来的战报,低头看了看,心内亦是一喜。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从身后轻轻环住。
背上突然覆上了一层温暖,容若身子本能地一紧。然而那人贴近的气息,以及其间透出的安定,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容若侧过头去看他,微微一笑,道:“三藩平乱大捷,恭喜皇上了。”
玄烨的脸搁在容若肩头,垂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奏折上,定格了片刻,才长长地叹道:“这三藩之乱已历时三年有余,直到今日看见这战报,朕才觉得心中踏实了几分。”
容若闻言,循着他的目光再度看向那奏折。一时间,亦是回想起战乱初起的时候,朝中一片“清君侧”的声音,给自己家中带去的动荡阴霾。也想起那时的玄烨,在重重的压力之下,一次又一次地造访新落成的渌水亭,在自己面前投下斜长而沉默的背影,直到此刻还记忆犹新。
山河的战乱便有如一块巨石般,死死地压在心头。容若恍然记得,在凝视着那个背影的时候,这种感觉在自己心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然而,即使后来藩王相继的造反,已证明玄烨当初顶住各方压力和非议的撤藩举措是正确的。然而容若知道,对他而言,没有什么能比战争的胜利更能带给他最切实的安定。
唯有胜利,唯有最终的收复山河,才能证明一切。
然而重新追忆的时候,容若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突如其来的。只是很多征兆,很多暗示,太容易因为忽略和遗忘,甚至是故意的逃避而被深埋起来,唯有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才会在不经意间被再一次发掘。
这大概就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