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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踏长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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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些说我弟弟和小皇帝关系不对的流言也是为了进一步刺激小皇帝派他前去灭蝗?”
“不错,狼王大约不知道是谁促成的灭蝗一事。朝堂之上开口的乃萧济宁,这人狼王认识么?”
“不就是萧家的老爷?”
“是他,他当时的部分职权刚被夷则下放了,听上去似乎很可疑。但以他的地位和责任,不开这个口反而是失职,所以不能因此下结论。”
“如果萧家有问题,你为何还把萧鸿渐视为耳目?”
“三郎的母亲与我有点亲戚关系。”李简不咸不淡地解释,“撇去江陵不管,先谈东平。冬季向来少真正的蝗灾,因为地里无庄稼,害虫没得吃。假如我所料无误,蝗灾应该是有其源头的——很可能也是妖怪所为。而且这件事发生在黄河流域,恰好是无异老弟和武灼衣二人数个月来一直在忙的事情。”
“黄河改道之事幕后也有人推动?”
“那倒未见得,黄河改道意义重大,乃一项重要工程,能够缓解困扰朝廷和百姓多年的南涝北旱。然而说实话无异老弟他们所在的工程地点离长安亦不十分远,一个传送阵的距离而已,据我所知那时候无异老弟就隔三差五回长安两头跑。因此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利用此事想出了用沿河的蝗灾将他引走的主意。”
“然后慢慢对付留在京城的小皇帝?”
“正是如此。可惜对方没有预料到,我那个不成气候懦弱敏感的皇弟——也跑了。”





第77章 蝗妖
李简话里的轻蔑全未随他几年囚居生活而减少半分,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像他小时候一样没用。”他又补上一句。
“那你有什么计划?”安尼瓦尔问。
“我假设无论多少妖魔鬼怪,凭无异老弟都应付得了,而李焱这小子也能活下来。那么此时狼王你有两个选择:一,离开长安去东平或江陵,救人,并担负我们为数不多的实力一个一个被分往长安外的风险。”
安尼瓦尔“哼”了一声,“你故意的吧。”
“就算我不说,难道你不会说?”李简抱起胳膊,“二,跟我一起把背后那家伙揪出来,当然,此后我要是篡权夺位,那就是你看错人。”
“王爷,你当我也太好说话了?”安尼瓦尔腿往前一伸,“我只关心无异的安危,天下归谁,谁对小皇帝图谋不轨,关我何事?”
“是不关狼王事,”李简轻笑,“可关令弟的事。狼王救出无异老弟,他下一个便要去救夷则,到头来夷则的敌人还是他的敌人。”
“你威胁我?”安尼瓦尔面色不善。
“是的,”黑暗中藏着李简的一半脸,“我威胁你。”
“我走了。”安尼瓦尔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毫不犹豫踹开门,动作之大,连院子里的雪城都吓了一跳。倒是有个小破孩正义凛然地跳出来:“哪来的混蛋,还有没有规矩了?”
安尼瓦尔不理他,一手一个粗暴地拎起了雪城和奎尼。
“不送。”李简在后头火上浇油,“靖儿,回来。”
小破孩瞪了他父亲半晌,可那父亲不容置疑地回了屋。“承华。”李简唤。
冯管家赶忙走过来。
“一会去跟门卫吩咐,狼王上门不用拦,直接放人进来。”
“是。……王爷,您觉得他最后还是会听您的?”
“那还用说。”李简仿佛嫌热,外衣一脱,“他又不是傻子,利害我已与他讲清楚了。”
“我这就去。”
“夫人最近如何?”
“看样子是跟小王爷之前那位奶妈好上了……”
“呵,只能吃窝边草真是难为她,那妇人哪像她的口味?等这事结束我不必再装死,你留心给她找几个身家干净有点才情的来,别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一脸厌恶。
“是。”
“说完话就回来伺候。最近总是心浮气躁,我肯定是年纪大了。”李简自言自语。
“遵命。”
却说安尼瓦尔被李简气得一路上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可还没失去理智。他把雪城和奎尼拎回了家,然后一个人在西市找了间酒馆喝闷酒。喝着喝着,他果真听见旁边有一对粗人在那说闲话。
“我们家那婆娘最近沉迷红袖姑娘的新作。”
“哦?哪一本?”
“还能有哪一本,逸尘子和耶律将军的那一本呗。你说这耶律将军像不像乐将军?”
“咳,这事不是早有定论了么,耶律将军就是以乐将军为原形的。”
“我看也是。对了,最近听说这乐将军其实不是老定国公的亲生儿子,是外面捡回来的,身份低贱。”
“啊?这话……可不敢乱说。”
“没事,反正他人现在不在京城,难道还能有人因为这个就把咱们揍一顿?”
安尼瓦尔是真想把他们俩就地揍一顿。就算无异确实不是乐老头亲生的,那也是大将军兀火罗的儿子,在关外想称霸都是说两句话的事,还由得他们说什么身份低贱?只见这二人自己先叽咕上乐将军究竟如何上位,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安尼瓦尔近年来在中原变得比较有涵养,扔下一锭银子走了,那二位在他背后越说越开心。
安尼瓦尔一股子闷气无从抒发,还愈滚愈烈。他有心走了一圈,听了几曲琵琶,一路上也没错过这些乱嚼的舌根。到了晚上他终于承认自己被人抓住七寸,气夯夯地又跑回燕王府。燕王府侍卫见到狼王果真不拦,毕恭毕敬让出一条道来。
“狼王,好久不见。”李简手里擎着杯酒,“可用过晚膳?要不要来喝一杯?”
“少来。”安尼瓦尔晃着拳头,“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顺手我就考虑一下。”
与此同时,东平。
无异已经做好准备挨一下子砸,结果什么粗长的东西忽然抓住了他的腰,他便顷刻悬在半空了。
感觉身体在快速移动,他一边护着谢衣没放,一边回过头来瞧见金灿灿的一片,勒在自己腰上的大约是个爪子。眼睛在冬日寒风里睁不大开,而身后客栈连带周边房屋一齐被劈成两半,四方偃甲拖着冰融化的水还在兀自工作,整个郡里又是水又是火,倒影幢幢,无比狼藉。
贴近一块屋顶,飞行速度减缓,爪子把师徒二人松开了。无异抬起眼睛一看,金腹彩翅,叫声很欠揍,一只形似凤凰而仪态邋遢的玩意。“馋鸡?”他以无比的惊诧开口。
“唧嗷!”馋鸡冲天一嚎叫。
“我去,多年未见,你这是发大财富贵了!”无异站起身来嚷嚷,“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谢衣掸掸身上的土,“你别闹腾了,看那边。”
无异顺着谢衣下巴比划的方向瞥去,正是方才他们逃出来的地方,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蝗虫镇守其上,正用它抠抠索索的爪子扒拉瓦片。那蝗虫得有两棵大树垒一块那么高,身长自然更加恐怖,若它发起疯来原地转个圈,恐怕半个城都要吃没了。
“啧啧,馋鸡,你看看人家,一比起来你这么瘦瘦小小的,不行啊。”
馋鸡愤怒地“唧”一声,张开翅膀和喙用力一扇。但见两团明亮的光焰团成团,炮似的飞出去,掠过矮处掀翻屋顶,最终狠狠地炸上那大蝗虫妖的脑门,将它炸了一个趔趄。
可这两团火似乎并未对它造成什么致命伤害。那蝗妖顶着两只池塘那么大的漆黑双眼,缓慢地冲着这边转身过来,半透明的翅膀跟着扫塌了一片林子——它的眼睛锁定馋鸡。馋鸡一炸毛,白光闪过,又缩成了瘦毛鸟。
“你还真不行,”无异唾弃它,“这哪门子上古神兽,我看是馋嘴躲避兽。”
无异和谢衣两人本来就不显眼,加上这蝗妖虽为妖,眼睛还跟一般虫子一样不好使,夜里更是睁眼瞎一般,所以它莫名其妙地甩甩头又转回去了。每一个动作,底下都有几户百姓在尖叫着躲避。
“师父,怎么办?”无异问。
“看看。凤凰的火都不好使……嗯,也许那不是火,是光。无异,你再烧烧它。”
“好。”
无异手上结印,一团朴素的火苗窜起来,橙红的颜色倒比馋鸡的那个看着更像火一点。他伏低身体挨近了,然后双手一指,火焰飞快地弹出去。与此同时,蝗妖趋光的本性暴露出来,那妖怪又笨重地想要挨近,正扑进火里。
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叫,蝗妖背上冒起了烟。
“管用。嘱咐大家用火烧它。”谢衣下结论。
“馋鸡。”无异命令,那馋鸡怯生生地露出个脑袋。“不让你揍人,驮我们飞过去。”无异好气又好笑地解释,馋鸡终于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张开翅膀,把他们放在了背上。
“各位,点火来对付这妖怪!”无异冲着底下喊。
百姓们这会倒也意外地团结,噼里啪啦地吹火折子点废柴火。大部分树枝浸透了冰水很难点燃,就有年轻力壮的从家里头搬干柴来,一个一个往蝗妖身上丢。
那蝗妖大概没什么脑子,也不知道躲,只是在那大呼小叫,没一会半个身子都焦脆了,碎片哗啦哗啦往下掉,怪恶心的。谢衣担心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始终不敢松懈地盯着那个方向。
就在蝗妖彻底没力气鸣叫的时候,蓦然几束浪花汹涌地凭空炸出,吞没了火炬,即刻冻结。一个人影似的玩意从林间上空暴怒地飞出来,落在蝗妖的尸体上,一脚的冰花子:“这是谁干的!”人影大吼。
那声音怪异且澎湃,听得无异都一哆嗦。
“这才是厉害家伙。”谢衣暗道,蓄势待发。
比起蝗妖来那人影显然聪明不少,转了两圈脑袋就锁定这个方向。它的脚荒啷荒啷地迈上屋顶,“这里有不对的气味。”边走边嘀咕,“不是凡人。一个曾是神仙,一个跟神仙打过交道……主人说,闻到这种气味就要杀。”
“哎,看来说不通。”谢衣无奈。
那边无异轻轻盈盈地从馋鸡身上跳下来,颇有点横刀立马、一夫当关的架势挡在谢衣身前:“师父莫怕,区区这么一个玩意还难不倒弟子我。”
“谁怕了。”谢衣挥了挥手,“你让一边去,我好久没打架了,手痒。”
馋鸡见靠山强硬,也出来要凑一份子。二人一鸟找了个高房顶一站,无异二话不说,先行炸下一道脆雷。
“轰隆”,都当是天公发怒,百姓们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第78章 江陵城
虽然谢衣逞了一会英雄,最终还是无异顶在前头。和用冰的妖怪对峙无异是丝毫不惧的:他原先身边就有一个大冰块,尽管没有这个架势大,却比妖怪狠多了。双方一时你揍我躲,你挡我打,倒是没分出高下来。
可惜对面只有一个人物。那妖怪看着谢衣长得没那么强硬,以为是个软柿子就一直放着没理。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不一定不能打,万一是个特能打的,那小看人家就容易死得万中无一地惨。
这妖怪显然差点成了谢衣无数手下冤魂中的一个,因为谢衣隐藏在深夜里波澜不惊的一个手势已经打破了那个僵持局面。只见地上伸出几条绳索似的玩意,一个暗荧荧的法阵早已埋伏在了它的脚底下。法阵将敌人形体包围在正中,越围越紧,以至于其中的猎物动弹不得。谢衣又略一指挥,颈、腕、足,三处忽然冒出额外的束缚,颈部勒得最紧,作势要将喉咙掐断。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那一身寒气的妖怪嗷嗷着。谢衣动着手指,绳索随之掐得更用力。
“我都说等一下了嘛!”妖怪委屈大吼。
“哦?”谢衣波澜不惊地接话,“你有什么要说的?”
“你们不想知道你们那个小白脸去哪了吗?”
“小白脸?”谢衣扬起眉毛。“夷则。”无异暗暗补充,“他不是跟着清和长老去南海了么?”
“没兴趣。”谢衣冲着妖怪道,手指继续缩紧。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嘛!”
谢衣不理它,妖怪急了:“你们再不去看看,小白脸就被人抓走了!”
“咚”一声,类似一种脑满肠肥的玩意亲吻地面的声音,谢衣拍拍手一脸闲适地站了回去,而法阵里那全身捆满绳索的妖怪失去着落落了地,走上前去仔细一瞧,乃一只胖子身蛤蟆脸、有手有脚的大蛤蟆精,那手上还拎个冒着冰光的手杖。
“就是你在城里发大水?”无异问。
“我也是替人办事。”胖蛤蟆精在地上打滚,“你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小白脸呢?”
“呃……有人要抓他。”
“谁?”
“都说了我不知道嘛……”
谢衣作势又要抬手。“别别别别别,”胖蛤蟆精脸上都是汗,“本来我们这还有不少同僚,后来听说是改计划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好几位大哥都已经早早赶去南边了。”
“南边什么地方?”
“江陵。”
谢衣捏了捏手指:“知道骗人有什么后果么?”
“大实话大哥!啊不,神仙哥哥!真的是大实话!”
“你身上这个叫……呃,我还没取名字的玩意,”谢衣拍拍它的背,“会跟随你到我决定结束为止。哪怕你上天入地,我也能把你拉出来。所以你要是有一句谎话……”
“——我明白我明白!”蛤蟆精转而向无异求饶,“这位小哥,你快劝劝神仙哥哥饶我一命!”
无异无动于衷,“我从来不惹神仙哥哥生气。”
“就这样吧。”谢衣锁起眉毛不搭理它,“咱们去江陵。”
“嗯。”无异应声,又一想走出几步暗暗问,“那术法真有那么厉害?”
“吓唬它玩的。”谢衣低声回答。
蛤蟆精显然还在他们背后冒冷汗。虽然面上还算轻松,但半信半疑间,无异与谢衣都对夏夷则的安危充满担忧。“师父,会不会这些人有意引我们离开或者去错误的地方?”
“无妨。”谢衣招呼馋鸡,“我们现在有馋鸡了,哪里都能很快赶到。”他道。馋鸡闻言得瑟得瑟地展开了翅膀,显示自己作为交通工具的优越性。
入夜越发的冷,这俩人把胖蛤蟆精抛下了,乘着馋鸡一径南下。谢衣在半空中挨着无异,觉得像挨着一团火球。无异松松垮垮地伸出胳膊来搂住他。现在就算他们不在长安也不是李简,亦能知道事情有异了。
无异兀自坐了一会。
“有人想对夷则不利?会是谁?他有敌人吗?”
“燕王?”谢衣象征性地问。
无异摇头。“江陵……江陵……难道是武家?武家对付他做什么?还是凑巧?怎么又是江陵。”
“又?”
“我就是在江陵遇见的夷则。”无异说。
“那个时候夷则是半妖这件事刚刚暴露,他背着流言和追杀一路从长安逃出来到江陵,遇见了我们几个。夷则正好想要找通天之器,就转而和我们一起前去纪山,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后来夷则说,是他的熟人愿意帮助他躲避祸事才接应他去江陵的,如果没有通天之器的线索,他可能真的暂时在那里落脚了。”
谢衣略一思索,“有力量庇荫夏公子并且还是他的熟人的,似乎应该是武家吧?”
“哦……对。”无异恍然大悟,“难怪他决定争夺皇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武家结亲,因为他们原本相互之间就是有联系的。这倒不错,是我忽略了。可他既然要和武家结亲,为何没有选择倾慕于他、年龄似乎也更合适的莲玉小姐而选择了淑妃呢?我查莲玉小姐之死时就觉得这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
“莲玉小姐早在夷则还是势单力孤的三皇子的时候就很喜欢他,此事在江陵城里传得很厉害。刚才师父说武家和夷则关系亲密,应该不无这一层原因相辅相成,但他却没有顺势娶莲玉小姐。是莲玉小姐体弱,且夷则觉得反正深爱之人已逝、选择起来不如更功利一些的缘故?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也许他压根就不知情。你曾说过,他在你们查那案子之前并不知道武将军还有个小妹。”
头顶月朗星稀,极目远眺白雪皑皑。馋鸡已经听习惯了人在它背上谈情说爱或谈正经事,仍旧兢兢业业地履行职责,并不因为前后者题材和乏味程度不同而有丝毫动摇和偷懒。无异在脑子里把事情细细过了一遍,放在以前李简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而现在似乎也是唯一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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