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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凤凰无双-释情(完)  作者:寒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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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

里头放着如云似雾般红色嫁衣!

那样红滟欲滴,直似樱火,仿佛燃烧着女子一生的幸福。

我轻轻抚摩嫁衣,顶好的贡品杭绸,掌心传来丝滑如水的触感。领口袖口襟口镶着美丽的花边,前襟以金线绣着鸾凤图案,凤眼嵌以红色宝石,胸线处缀着细密的珍珠流苏。

在一旁,置着一顶金翅镂花嵌宝凤冠,前面饰有粉红色细密水晶珠帘。静静的,躺在箱中,似在等待,等待一日,可以穿戴在一位幸福女子身上,伴她走过人生最美丽的一日。

这是女子大婚之日的凤冠霞帔。

太美丽了。

美丽得让人不忍逼视。

这是女子以手工一针一线,细细缝制。饱含了制作者对一生幸福的向往、祝福、期待,也,注视着一个女子一生的悲欢。

这是惟有身份极尊贵的新娘,才可以穿戴的。

渊见想传达给我什么?

我不想去细细猜想。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让他亲口告诉我罢。

但如果他想叫我穿这一身嫁衣去参加他的寿宴,我就掐死他。

我浅笑,似我这样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人,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最好可以令人过目即忘。不然,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不知死得多难看。据说但凡被大权在握的男子重视的女子,下场总不会太好。西施、貂禅、杨玉环。杨女最不幸,三尺白绫,落个以色事人、惑主乱国的身后名。

我虽不敢自诩是渊见的弱点,但,不想成为弱点啊……

如果,他要我穿上嫁衣,我也只穿给他一人看。大宴宾客,奉茶敬酒这种事,对不起,小姐我不奉陪。

目前,妾身不明,比较安全。

蓦地想起,药王先生还送了一包袱东西给我当见面礼来着,不晓得什么?进房里找出来打开一看,我忍不住泛开微笑。

药王真妙人也!果然深谋远虑,早猜到紧要关头,我的需要。

呵呵,真希望自己也有如此智慧,可以博古通今,无忧无虑。

到午饭时候,宫中的司礼太监先一步到府,宣布皇上皇后将在何时抵达王府,要从哪道门进来,又要行经哪院哪阁,又在哪里停驾,哪里宴客进膳,何时摆驾回宫。又把司职侍侯的下人婢女都召集齐了,将一干礼数规矩宣了一遍。

整座寿王府里一时人人小心谨慎,生怕一不留神,触犯龙颜,坏了王爷的寿宴,那可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陆续有贺客的寿礼抬进来,一一摆放在前头一重的寿辉院正厅和偏厅里。大总管福荣差了两三个机灵兼且手脚干净利落的下人过去,分类登记造册。

晚上寿宴所需各色灯花烟火早已一应俱全,这时也都搁置到位,只等到时亮灯燃放。这原非一日之功能成,只是府里为了今日,老早已经准备妥当,实在是拿出来应景罢了。

我坐在寿泽院落英纷飞的荼蘼花架之下,闭目假寐。即使足不出院,也将外头一次次传报来的消息,一一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这样兴师动众,只是因为三十岁生日,有些劳民伤财之嫌,将来又是渊见必死的一条罪状。

轻轻吹气,拂走脸颊上的落花,我淡淡想。

我若不想早早随他一起黄泉碧落而去,只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了。好在,我是女子,本来就无意充什么英雄豪杰。国家兴亡、匹夫有则,然同我没关系。这大明皇室昌盛也好,衰败也罢,更同我没关系。我只要同渊见活得幸福快活,逍遥自在。

所以,我抬高手臂,以薄薄夏衣,抵挡夏日骄阳。袖下,我垂睫敛目,唇角轻勾。

我果然,适合做这样的女子。

申时三刻,前来贺寿的文武百官已经悉数到府,在前头夏涛院里品茗闲聊叙旧,等待寿星和圣驾。

渊见坐在软椅里,由四个内侍抬着,出了内室。他金冠王袍玉带朝履,沐在玫红色夕阳里,俊逸英挺非凡。鬼一一身侍卫戎装,护持在左近。好不威风凛凛。

行经我侧伏着的竹篦凉椅时,渊见微微摆手,示意停驾。然后,他遥遥向我招手。

今日寿星最大,即使我此时十分懒得动弹,也还是起身,走过去,站定在软椅右侧。

籍着暮色,渊见乍然看见我的脸,先是一愣,而后,摇头轻笑。

“顽皮。”润雅的声音淡淡道。“走罢,傩。”

我也笑眯了眼。他是懂我的,所以,只放纵地笑,什么也不问。

倒是一贯不动如山,古井无波的鬼一,格外诧异地扫了我一眼。

我向他拱手作揖。鬼大哥,你可莫拆穿我的西洋景。

鬼一的反应,是别开眼去。不过我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呵呵,饶你是关公再世,也被我逗笑呢。

不但是他,中午福江喜云看见我的脸,也都掩着嘴巴笑呢。

这张脸,似是而非。浓眉、单眼皮、水泡眼、蒜头鼻,鼻梁上还有三五颗雀斑。配上米白色斜襟长袍,天青色汗巾,系一只香囊,一柄折扇插在腰间,活脱脱一个马文才!

当我自铜镜中看见自己模糊的影象时,也忍不住笑了半晌。

到得外头,目睹王府中帐飞蟠龙、帘舞彩凤的景致。再看静悄悄、一派庄严肃穆,没人敢出一口大气的情形,我算长了见识。

不禁想起《红楼梦》里元春省亲的戏码,大抵便是这副吞头势了。

可惜,盛极而衰,乃是万物因循,千古不变的道理。

荣宁二府多么风光,可谓富甲一方,权倾一时,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贬谪抄家的凄凉下场?

我心里,对寿王府的远景,并不看好。只怕……

我转眸看向软椅上的渊见,他遥遥地,注视虚空。狭长黑眸里幽暗无边,全看不出一丝人性中的光明。菲薄的唇微微抿着。原本清俊的侧面,这一刻看起来,散发出冷酷至极的感觉。

我心头一恸。

这个表情,充斥着死亡气息,太接近地狱。我不喜欢。

伸手,轻轻按住渊见搭在软椅扶手上,修长却冰凉的手掌。

他浑身一震,缓缓、缓缓的,转过头来。眼中暗沉的漩涡慢慢的、一点点的散去。淡淡暖意,仿佛阳光破雾而出,乍然染亮了他的五官。

我微笑。幸好,在他化身成魔之前,我找回了他。

到外头夏涛院,软椅落地,内侍一字排开,站在渊见身后。我自然也老老实实垂手而立。

宾客们见寿星露面,纷纷过来祝贺。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此去剿匪,大功告成。”首先开口的是着二品礼服的羊须老者,并立刻引来一片附议之声。在大厅里形成“嗡嗡嗡”的音浪。听着让人心烦不已。

我技巧地转眸四顾,发现女客们都聚在一处,以团花小扇遮面,交头接耳,大抵不过些家常里短的对话。男宾们则多以小集团形式,三五成群的交谈。倒真有几个看起来玉树临风的,只是站得太远,五官看着太模糊。

垂下眼帘,就看到渊见微笑,客套而有礼。

“多谢各位大人,拨冗前来参加本王寿宴。时辰将至,各位大人还是先随本王前去迎接圣驾罢。余言稍后再叙。”

一群人浩浩荡荡,按官品排列,守在寿王府大门前,恭候圣驾。

当我暗暗考虑如果大人物也似现代大明星般喜欢姗姗来迟,就设法偷偷溜开去觅可口点心果腹时,远远的,传来铜锣开道,闲人回避的声音,隐隐有鼓乐之声。然后,早已封路的长街上,有快马数匹奔来,转眼已经到王府大门前。几名锦衣太监翻身下马,朝渊见作揖。

“王爷,圣驾即刻便到,请王爷恭迎。”

立刻有王府里的小厮出来,将他们的马牵开。

“多谢公公通禀。”渊见在软椅里微笑如怡。

未几,已可见黄旌招展,金伞蔽日,仪仗先行,宫女太监捧着一应什物随后,再往后,是金碧辉煌的龙辇凤辇。

转眼,已到了寿王府前。

众人齐齐跪倒在当下,口中山呼万岁。

“臣等恭迎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连渊见也在鬼一搀扶下自软椅里起身,然后跪了下来。

“众卿平身。”一身缂丝赤黄龙袍,金冠玉带的帝王,微笑着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下龙辇,并且上前一步。“十四弟,快快平身。今日是你寿辰,你又重病在身,如此大礼就免了罢。今日君臣同欢,繁文缛节且先收起来,放在一边罢。”

一旁同样着缂丝蟒袍的太子弯腰伸手,代替皇上,扶起渊见。

然后,帝后在前,渊见与太子并肩,微微堕后,皇子公主、公卿贵胄、文武百官在后,一行人走进王府大门去。

我悄悄抬眼,暗暗打量前头的真龙天子。浓眉,狭长凤目,直鼻,菲薄的唇,颌下三缕长髯,从侧面看起来,和渊见、太子肖似无比。区别只在年纪、高矮、胖瘦而已。

我淡淡想,至少可以预见,渊见老了,决不会太难看,想必也是这样的罢。

忍不住再一次感叹遗传的强大与神奇,他们三人并立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而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乌发如云,绾双坠马髻,戴翅金凤首叼翡翠珠串步摇,一色赤金牡丹缀琉璃叶珠花,镂金环翠双麟耳饰。一身凤袍,面目庄严,保养得宜,全看不出实际年龄。一张雍容冷艳脸庞,挂着徐淡笑容,仪态从容,身姿优雅,步履稳重。

所行处,王府里的女眷和女宾纷纷屈膝行礼。

我在后头瞥了一眼搭在太监手腕上白嫩富态的春葱玉手,真是尊贵啊,果然有母仪天下的气势与风范。想来这后宫之首,一国之母,也不是人人有本事做的,至少无法稳坐后位三十载。看看历史上,前有吕雉、武媚,后有孝庄、慈禧,哪一个不是机关算尽,险中求生的?

能做正宫娘娘,非得心狠手辣、冷血决情不可!

走在前头,雍容华贵的女子,想必也是个中翘楚。

我在心中告戒自己,有时大权在握的女人,才更可怕。呆会儿可要谨言慎行,免得露出马脚来。


第十四章 指婚寿宴终于在酉时二刻过后,正式开始。

因为已经入夜,成个王府内,燃亮一排排染成大红色的牛皮风灯,上头贴着以金纸剪成的“寿”字。夏涛院里的宫灯上头更是绘着精致的八仙过海、麻姑献寿、松鹤延年等吉祥图案,并且散发出清新的草木芬芳。

王府的仆人、侍女在钟鼎鼓乐声中将菜一道道送上,中间开阔的天井里有舞伎随乐起舞,轻纱舞衣内是妖娆柔美的身姿,吸引众男客的眼球。

不过我对精致宫灯的好奇,远远大于王府美姬侍妾的艳舞。美人跳舞,看看现代多如乱麻的选美,早就不觉得希奇了。

把精美别致的宫灯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我开始注意宴会的情形。

帝后二人位于上位,太子和渊见分于左右,其他宾客按官品依次落座。我和鬼一则坐在渊见身后的次席里。所有女宾也都坐在各自父兄丈夫身后的次席里。

由此可见妇女的社会地位之低下。我在心里嘀咕。

宾客们齐贺渊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待酒过三巡,场面话应酬话客套话都说过,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王府里的婢女送上清口醒神的花茶。盛在细腻洁白菲薄如玉的瓷盅里,碧绿的菊花一朵朵浮在水中央,漂亮得让人不忍一口饮尽。

这时,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执起银边琉璃盏,轻啜了一口花茶,然后微微蹙眉。一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忙捧过一只雕花金盏,皇后展袖半掩芙蓉面,将茶水吐掉,并接过宫女递上的素净绢帕,拭了一下嘴角。

我捧着细瓷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暗啧,真气派,奢侈!

就在我腹诽时,皇后一双流光溢彩,不因岁月流逝而稍减其精敏精锐的美目,悠悠望向渊见,徐徐微笑。

“十四弟,你王府里一花一木,一溪一石,皆可谓京城里顶别致的。只可惜,惟独这一味茶,总嫌逊色,比起轻羽的茶艺,差了不知凡几。”崔皇后淡淡地勾唇,这个动作,在我看来,恁地冷血而熟悉。“今日何以不见轻羽就近伺候?哀家把她送与十四弟,便是怜她机灵体贴,心灵手巧,怎么如此重要的日子,反倒不见她?十四弟莫非是嫌轻羽宫女出身,粗手笨脚,侍奉不周全么?哀家倒甚是想念她的手艺呢。”

皇后这话问的,看来就似一个关心小叔子的大嫂般。

可是,我却在她话里,听出绵里藏针的厉害来。

佟轻羽的下场,太子那厮曾经暗示,皇后已经是知道了的。

既然都知道了,又何来如此一问?

渊见是让佟姑娘出来伺候,还是不让?

不拿国事来讨论,只拿你府里的家务事来做文章,算她狠!

“回皇后娘娘,轻羽数月以前,不慎失去腹中胎儿,乃至刺激过甚,一时竟得了失心疯,谁也不认得了。微臣无奈之下,只能命府中几位嬷嬷在别院里头好生照料着。并非臣嫌弃轻羽。”渊见镇定微笑。

我在侧后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手不抖,连语气都始终是那么淡淡慵懒的恭敬如仪。

且,将事情舍因而就果,非但显得他情深义重,还将所有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高手,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上首那位崔皇后也不是吃素的,哪里是省油的灯?

凤目微挑,红唇淡笑,臻首轻转。

“皇上,十四弟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其他王公贵族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一国之母,伸出玉手,替英俊潇洒的皇上剥了一颗荔枝,轻轻送到他嘴边,待他吃了下去,才又悠悠道:“十四弟也算戎马报国,想不到至今仍未娶妻立妃,亦无子嗣,这是皇上和臣妾的疏忽。男人在外奔波劳碌,自然希望回得家来,有娇妻稚儿相迎,可以让他完全放下外头的一切。可是十四弟的王府,缺少了女主人,始终,不似一个家,倒象一处行馆了。皇上,您说臣妾说得可对?”

五官似极了渊见的天佑皇帝,只是捻须微笑颌首,却并不言语。

“这偌大的王府里,没有一个体贴懂事明白事理的女主人,也是美中不足。弗如,就乘今日寿诞,由哀家替十四弟指婚罢。”崔皇后笑得那个慈蔼;“也凑一个四喜临门。”

下头有马屁精立刻说:“皇后娘娘英明。”

崔皇后得体地沉吟。“选谁王爷会中意呢?哀家可不想他日被王爷埋怨,不如,让王爷自己挑选如何?今日到府贺寿的,有不少及笄且尚未婚配的王侯贵胄之女。礼部尚书魏大人的妹妹、镇国公府上的无暇郡主、拓拨氏部的烈姬公主……”

凡被皇后点到名字的姑娘,基本上都俏脸低垂,掩在团花小扇之后,不知是羞是恼。

惟独,有一女,镇定地仰起素靥,一霎不霎地望向我们这里。一双秋水寒潭似的明眸里,绽放出坚定无悔的光芒。竟是那样华光四射,让人不忍逼视。

那样美丽的女子,见过一次,便永难忘记,是有洛神之姿的欧阳如雪。

一时间,热闹的夏涛院里竟诡谲静谧无比,仿佛一根针落在青玉石板铺就的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所有人,都在等渊见的回答。

渊见只是淡然微笑,一如那个由始至终捻须而笑的天佑皇帝。

崔皇后见他不接话茬,倒也不恼,伸出戴着镂凤金指甲套的手,自白玉雕龙盏里取过一颗已经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放入口中。隔一会儿,将荔枝核吐在一旁的琉璃碗里,以丝帕拭手后,才又慢条斯理地笑问:

“魏卿家的妹妹柔燃,精研四书五经,擅女红易牙;拓拨氏部的烈姬公主温婉贤淑,亦不失大漠女子的豪爽磊落;镇国公府的无暇郡主如雪,更是冰雪聪明,才貌无双。十四弟若能娶其中任何一人为正妻,都艳福不浅啊。还是,十四弟你早有意中人,所以才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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