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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月满西楼 by youyu-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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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但是现在,好像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正急速朝自己移来,想把自己卷进去……

    「我都说了自己的身份了,轮也该轮到你了吧……」紫乾歪了歪脑袋,模样就像和十多岁的孩子般天真地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凌楼。」

    「姓呢?」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岳凌楼低头望着水面,眉又压低了一层,这才终于说出一个『岳』字来。

    闻言,在短暂的一瞬间,紫乾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随即又换上笑脸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慕容情的作风啊……如果是喜欢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会守着,即使叫她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但如果是不喜欢的东西,就算放在身边看一辈子,也还是没有任何感情……」

    也许二十年前,耿原修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对慕容情放手的吧。他是一个狡猾的男人,也是一个懂得计算的男人。如果让慕容情讨厌他一辈子,还不如让慕容情感激他一辈子。这笔生意,虽然亏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本利全无。

    岳凌楼默默地听着,从来不曾有人这么详细地告诉他有关慕容情的事情。虽然他曾一度时期以为自己怨恨着那个女人,怨恨她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和她的阴魂不散。

    但是现在,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些陈年往事,他心中竟会有渴望——并且这种渴望还很强烈。他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慕容情和岳闲,到底是怎样的人……几十年前,他们和耿原修之间,到底都怎样的羁绊。

    但是紫乾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只见他突然起身,轻轻拍了拍裤子问道:「你的腿好像有点毛病?」见岳凌楼不答话,又朝不远处的紫震点了点头,紫震立刻过来询问有什么吩咐。

    「要辛苦你了……」紫乾望着岳凌楼的眼神蓦然深了一层,仿佛藏了一点心机在里面,「我有话对他说,所以……帮我把他带上船去,我随后就到。」

    什么!岳凌楼猛一抬头,虽然他希望从紫乾那里知道有关亲生父母的事情,但是绝对不是以单独见面的形式,而且还要到对方的地盘去!和『紫星』有关系的人,都绝非善类,深知这一点的岳凌楼,当然不敢擅自闯入虎穴。但是,此时他面对紫震抱起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放开他!」北岳司杭无法再忍,拔剑朝紫震攻去。如果他现在弄丢了岳凌楼,不知呆会儿会被洛少轩骂成什么样子!然而紫震却身形一闪,不费吹灰之力的避开了北岳司杭的攻击,旋身已经在眨眼之间跳上了河面。

    漂浮在河面上的莲花灯在他的脚下仿佛变成了一条桥,只见他的足尖敏捷地在灯心点下,然后窜向另一盏花灯,只在眨眼之间,他们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好高的轻功,岸边的北岳司杭不仅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听到『哗哗』的水声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岸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幽灵般的小舟,紫乾和睦月正欲乘舟离去。

    哪能眼睁睁看他们逃跑的北岳司杭纵身一跳,朝着目标伸手一抓,竟把睦月给拖下了船。只听『扑通』一声,他们双双落水。等北岳司杭从河中探出头来,紫乾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睦月被自己死命拽着领口,大声抗议道:「喂!你放手!干什么啊!」

    放手!哼,北岳司杭冷笑一声,「哪有那么简单!」

    「想抓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话刚出口,睦月已经反身跳到北岳司杭的背后,于是两人在河中扭打成了一团。北岳司杭比睦月长上七八岁,力气上自然占优势,但是睦月的四肢却极为灵活,像只猴子似的东窜西窜,北岳司杭费了好大的劲,竟没有把他按住。

    此时只听岸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我说司杭少爷啊,这都已经是秋天了,你还那么好雅兴下河洗澡。就算你不怕生病,我也怕没钱给你治啊……」

    和睦月缠得难分难解的北岳司杭没好气地扭头,只见洛少轩和黎雪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热闹似的站在岸边。

    「傻站着干嘛,帮忙啊!」北岳司杭火大地喊了一句。

    「你居然找帮手,是不是男人啊?」睦月一听有些着急,立刻使起了激将法。

    但是这招却没起到什么用,睦月刚一转头,只见洛少轩和黎雪就已经跳下了河,猛虎似的朝自己按了过来。于是只听『咚』一声,睦月被六只手结结实实按进了河里!无法呼吸的睦月在河水中痛苦地咒骂着,可恶啊,这伙人,到底讲不讲江湖道义的!居然仗着人多跟我过不去啊!

    ◆◇◆◇◆◇◆◇◆◇

    同一时间,在南洋紫星的船上,被紫震抱在怀里的岳凌楼也说出了同一句话:「好笑,这就是你们紫星的作风么?仗着人多跟我过不去?」

    此时的岳凌楼已经被紫星的人团团围住,他双足负伤,根本无法逃脱,所以只有借着威胁紫震希望他放自己回去。

    「我看你对我们紫星的成见很深啊……」虽然被岳凌楼紧紧卡住了喉咙,紫震依然面不改色地说,「只要你乖乖把手放下,我们也保你平安无事。」

    「废话少说!」岳凌楼的手再一用劲,逼近紫震的脸威胁道,「带我回去。」

    「岳凌楼是吧?」确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紫巽又说,「就凭你,还没有资格指挥我做事。」

    无视于对方的威胁,紫震依旧面带笑容,但抱住岳凌楼的手却紧了紧。四周剑拔弩张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地上前几步,但却被岳凌楼狠狠瞪了两眼后,又退回原处。

    「还要我说几遍?带我回去。」

    把视线重新移到紫震脸上,岳凌楼的五指蓦然缩紧,让他的威胁看上去更有说服力。此时,喉咙几乎完全被卡住的紫震已经说不出话来。

    「杀了他,你还是没法下船。」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那声音稚嫩无比,仿佛只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但是,只要见过紫乾一次的人,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中性化的装束和容貌,完全辨不出男女,浑身上下妖气十足,甚至只是一个挑眉的小动作,都狐媚得让人心惊。

    「谁说的?」岳凌楼微微转头,宁定地望向正朝自己走来的紫乾,那倨傲的眼神仿佛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但是,只有紫震知道,岳凌楼在害怕——因为他卡着自己脖子的手,在紫乾款款起步的瞬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我说的。」紫乾在岳凌楼面前站定,「只要上了这艘船的人,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下去。所以,你应该想办法让我点头,而不是想办法杀人。震,放他下来。」

    话音刚落,紫震双手猛一松劲,岳凌楼身体骤然下降……

    双腿脚踝都粉碎掉的人,没人想到他可以站起来,这世上也没人可以做到。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岳凌楼会结结实实地摔倒时,他们却看到紫震被压在了甲板上!

    身体失去支撑的岳凌楼,即使在被丢下的瞬间,左手也丝毫没有放松。他硬生生地把紫震拉倒在地,当成给自己垫背的,才不至于颜面全无。

    「立刻放我回去,不然……」岳凌楼喘了一口气,这次不是手,而是一把锋芒闪亮的匕首已经抵住了紫震的颈子。刀锋紧贴着肉,只要稍稍移动,就立即见血。

    紫乾显然没有想到岳凌楼会这么激烈地反抗,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不行,现在我不能放你回去。」

    可恶……岳凌楼握住匕首的手骤然一紧,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割上一刀。正如紫乾所说的,即使紫震死了,他也下不了船。相反,这样只能把事情越闹越僵,一发而不可收拾。

    「很好,这次算你赢了。」岳凌楼不甘心地收刀回鞘。

    紫乾满意地微笑着,来到岳凌楼身旁说:「我叫震把你放下来,并没有恶意。只是不想抬着头跟你说话而已……还是这样看着你比较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岳凌楼猛一撇头,甩开了紫乾箍着他下巴的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难道你对『花狱火』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听到『花狱火』三个字,岳凌楼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伙人同花狱火有关系,但这么容易就被提出来,不免有些吃惊。

    紫乾轻轻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领命退下,宽敞的甲板上,只留下他和岳凌楼两个人。夜风凉飕飕的,岳凌楼轻轻拉紧了单薄的衣服,很冷很冷……但却冷得太不自然……,不是那种从皮肤上传来的凉意,而是从心里泛上来的寒冷。

    他知道,这种寒意是从紫乾身上发出来的,此时,那个自称是「南洋紫星」宫主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岳凌楼面前,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空荡荡的双眼,使周围的气温迅速降了下去。

    「我听说耿原修死了,真的么?」

    紫乾突兀地开口,打破了冰冷沉默的气氛。他在岳凌楼身旁坐下,被海风刮乱的发丝掩住了他的表情,让人察觉不出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从语气上判断,只是一般的询问,仿佛耿原修是一个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外人。

    「怎么不说话?」紫乾轻轻地笑着,偏了偏头,问岳凌楼,「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岳凌楼的嘴唇终于张开了,声音很低,听上去很痛苦,「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去的……他不可能那样就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我知道他还活着……他阴魂不散,永远都不会离开……就像,就像……」

    「像慕容情一样?」紫乾接过了岳凌楼的话,像孩子一样调皮地眨了眨眼说,「小傻瓜。」

    小傻瓜!?岳凌楼猛一抬眼,狠狠地朝紫乾瞪去。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五六岁人说成是「小傻瓜」,谁都会觉得别扭的。而紫乾却全然不在意岳凌楼忿忿然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拉住了岳凌楼的脚踝,往自己身边一扯——

    「你……」

    「怕什么?我又不害你。」紫乾把岳凌楼的脚踝放在怀里,一边轻言细语,一边低头缓缓解开包住伤口的绷带。从尹珉珉伤岳凌楼那日算起,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可是踝骨位置依旧肿胀着,青白的颜色交错在一起,格外让人心痛。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紫乾微微皱了皱眉,手指在肿起的部位一按,岳凌楼立即惨叫出声,身体猛地一缩,神经在那一刻都快要麻痹掉似的,连冷汗也渗了出来。但渐渐,那痛苦变轻了,虽然紫乾的手指没有停止揉捏那破碎的关节的动作,甚至可以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但就是没有丝毫知觉,仿佛那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

    「是人的话,谁都会死,耿原修当然也不会例外……」紫乾拉过岳凌楼的另一只脚,用同样的方法按捏着伤处,「……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身体也是……所以不好好珍惜,可不行呢……我帮你一次,下次不要让自己轻易受伤了……」

    岳凌楼怔怔望着紫乾的脸,那稚童搬的侧脸上淡然的表情,仿佛比千年的妖鬼还要深不可测。只能这样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远远超出了岳凌楼所能理解的范围。他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奇怪的是没有疼痛,无论是外表的皮肤,还是内里的骨骼神经,都完好如初,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现在是否能站了?」紫乾单手托着脸,可爱地笑着问。

    岳凌楼缓缓起身,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脚掌终于能够使力,终于能够支撑住他的身体,而不是稍一用力就痛苦不堪。无法相信这令无数医师都摇头叹气,说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处,竟在紫乾的轻柔按捏下,不到三分钟就痊愈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岳凌楼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听上去焦急又难以置信。他几乎想冲过去,卡住对方的脖子来逼问。

    而紫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不急不徐地悠然说道:「我记得有个传说,叫做是『女娲造人』……」

    闻言,岳凌楼立即侧过脸去,冷哼一声,仿佛很气对方说的东西跟自己问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似的。但渐渐,随着紫乾缓缓出口的话,他的神经绷紧了——

    「人是女娲用泥土捏出来的,就想玩具一样……如果坏掉了,加点水,再重新捏,捏到满意为止……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为你重新捏出一只脚来,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是不是?」紫乾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起来,「……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过只是泥土做的玩具而已……明明就是这么渺小而又低级的生物,还那么自以为是……笑死人了……」

    岳凌楼完全没有跟上紫乾的思维,他只是把对方的话印到脑子里,但却不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深意。只是觉得说出这些话的紫乾很可怕,可怕到让人战栗,就好像他是神灵,拥有足以蔑视人类的资格。

    「对了……」正在岳凌楼发呆之际,紫乾突然转换了话题,「我还听说耿原修是被他的养子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岳凌楼冷笑了一声说:「是我。」

    「你?」紫乾的眼睛睁大了好多,连那直线似的声音也尖了起来,「你杀他做什么?」

    「他不是我杀的。」

    岳凌楼把视线移向黑沉沉的海面,因为波浪而轻轻摇晃的甲板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按住了船舷,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晕船真的很难受。

    回忆里有些事情又涌了上来,记得上一次坐船是在离开云南的时候。那时,千鸿一派的总舵被摧毁,他要赶回杭州,但镖船却在河中被炸。随后,他被西尽愁救起,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那天夜里,他们做了第一笔交易——以人换人——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耿原修的命。

    后来,耿原修死了,死在欧阳扬音的刀下。这样,那笔交易也应该宣告结束了吧?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什么交叉点,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但是,半月后的云南,那片艳艳花狱火绽放着的石渚上,漫天降下的暴雨中,那个人轻轻地说着:「还是以人换人……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他们之间的第二个交易,用西尽愁的命来换他的命。

    西尽愁……这笔交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死,还是我死?

    岳凌楼惨淡地笑了笑,心口堵得难受至极。波浪涌起,船又颠了一下。紧紧抓住船舷的手,不自觉地收拢。你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不见……你什么意思!你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出来!出来见我……

    「想什么呢?」紫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岳凌楼的身边,手肘支在船舷上,宁静地望着起伏不定的海面,「我不喜欢和我说话时,还走神的人……」

    「我也没想过要讨你喜欢。」

    「回答我的问题。」紫乾偏头看着岳凌楼,「耿原修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剑破喉。」

    「谁做的?」

    「欧阳扬音。」

    「……」紫乾嘟了嘟嘴,咕哝道,「……奇怪的名字。」

    岳凌楼望了紫乾一眼。西尽愁曾告诉过他,欧阳扬音是紫星宫的人,但是现在看紫乾的表情,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欧阳扬音的存在似的。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伪装出来的?随即,岳凌楼又想,以叛徒的身份出逃在外的欧阳扬音,当然也不可能用真实的名字吧……

    「已经……很晚了……」良久的沉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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