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素质-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历史,而且在这条冗长。混浊而又拖沓的历史长河里,既有历朝历代的大树,又有数不清的枯木烂枝。只有一个完全缺乏时间观念的民族,才会编写和学习这样的历史,只有中国人的记忆,才会把这样的历史贮藏在宽大的“肚量”里。
中国人的漠视时间,也体现在他们的勤劳上。我们已经说过,其劳动的紧张程度与盎格鲁一撒克逊人有极大的不同。
那些曾经与中国的承包人和工人一起“享受”盖房子的“乐趣”的人,有几位渴望再重来一次呢?工人来得晚走得早,还时不时地停下来喝茶。他们走很长的路,而从很远的石灰坑里搬运来的只是一布袋石灰浆。假如用独轮车来推,一个人就可以干三个人的活,但这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倘若下起小雨,他们就会停工。事情经常是这样的:尽管人们很卖力,但进度却很慢,很难去计算这些人每天的“工”。我们听说有一个外国人,不满于他请的木匠钉板条的速度,在他们吃饭时自己干,结果干了他们四个人半天的活。
维修一下工具,对中国的工人来说是件需要很长时间的大事情。不过,如果是外国人的工具,那就不客气了。工具神秘地坏了,却说没人动过它。“我没去过那里”,是句恰当不过的适辞。椽杆和小檩条往墙上一架、中间买点儿绳子一扎,脚手架就搭好了。整个工期里,每天都是危机四伏。以往的所有经验,如今都不起什么作用了。沙子、石灰和本地的泥土,原先可以用的东西,如今都不能用。外国人真是无助。他活脱脱地像格利佛'注',被一根根线操纵着,这么多根线一起拉,他实在招架不住了。一个广东承包商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记忆之中。他的诺言和金钱一样地消失在烟雾里,因为他不幸地成为鸦片的牺牲者。最后,我们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把他做得不好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他面前摊开:“早就告诉你玻璃的尺寸,窗户你量了三次。你全都做错了,这些玻璃没用了。门关不严,一点胶水都没用,地板太短,太少,全是节疤,全都没法用。”过了一会儿,这位温文尔雅的广东人满脸愁容地盯着说话人,很和气地说:“别那样说!别那样说!这太有失中的船长,曾周游小人国、大人国、飞岛国和贤马国。绅士气度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盎格鲁一撒克逊人缺乏耐心,不仅不可思议,而且没有道理。有人明智地指出,他们讨厌我们缺乏耐心,正如同我们不喜欢他们缺乏诚信。
在任何情况下,很难培养中国人意识到快捷的重要。我们听说过这样一件事:一整包外国邮件在两个相距仅十二英里的城市间延误了几天时间,因为邮递人员的驴子得了病在休养!中国电报总局'注'的管理,与它应该成为的样子相比,只不过是一种拙劣的歪曲。
外国人最气恼的是,中国人在一般社交访问中的漠视时间。这种访问在西方是有时间限度的,不能超过。然而,在中国没有这种限制。如果主人不安排住宿,客人再累也得一直讲话。拜访外国人时,中国人根本不可能意识到有宝贵的时间这个因素。他们会坐上几个钟头,该讲的全都讲完之后,也没有主动告辞的意思。有一位优秀的牧师有条名言:“想见我的人便是我想见的人”。如果他在中国多少呆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彻底修改这句话。只要有过此种经历,他就会像另一位繁忙的牧师一样,在书房里挂出一句经典的话:“主保佑你走好!”这种直言相告,会让一个即使有火爆性子的中国人的心灵大受挫伤。他会长时间不说话,长得让十个欧洲人都失去耐心。最后,他开始讲话,他意识到“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的道理。如果外国人能像不久之前刚刚去世的马根济'注'医生那样,就会感到高兴。中国客人不断地来到,朋友又“只来不回”,浪费了医疗时间。马根济医生对他们说:“请随便坐,我现在很忙,请原谅。”如果他能模仿一位学中文的学生的率真直言,他就会更高兴。这个学生刚学会几句话,想用它们试一试,结果让老师不知所措,因为这个学生在下课时对老师喊道:“开门!出去!”
中国人的素质
第六章 漠视精确
外国人刚来中国,对中国人的第一印象是雷同。长相都差不多,身上衣衫也总是穿蓝色的。国民眼睛“神情”呆板,好似只“盯住一个地方”,各自头上的辫子也好像是一个豆荚里的两粒豆子,一模一样。但是,不需要太多经历,即使是最没有观察能力的旅行者,无论他断言中国人还有什么其他特性,都会知道,说中国人毫无生气的雷同,这样的结论是不可靠的。不管两个地方离得有多近,说话口音会有一些或许还难以解释清楚的有趣差别。这种差别逐渐积累,最后形成一种新的方言。许多人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在中国,尽管写出的字一样,但各地的人讲出的话却大有不同。我们也经常受到提醒说,各地的风俗也有这种差异,用现时中国人的俗话来说,就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样的事实,可见于时时处处。在西方,度量衡的统一是生活舒适的保障;而在中国,度量衡的不统一,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任何双重标准的存在,常常使西方人特别烦恼,但中国人却乐于此道。两种货币、两种衡器、两种尺度,中国人看来很自然,也很正常,根本不必提出异议。有人去问—个卖肉饼的人。问他每天做多少只饼;他回答说要用“一百斤面粉”,至于这些面粉究竟能做成几张饼,就聪明地留给提伺者自己去估算了。相似的情况还有,有人去问一个农民他的一头牛有多重,前面说的重量看来太轻了,后来他解释说,忘了算上骨头的分量了!有人问一个仆人的身高,但他报出的身高明显不对,再问他,他才承认没算上肩膀以上部分。他当过兵,负重时锁骨的高度才是重要的。中国士兵除了脑袋之外是要派各种用场的,因此忽略了脑袋。还有一种不同的计算方法:一个乡下人说他住的地方“离城九十里地”,仔细追问之下,他才答应少说一点,原来他是算来回路程,他最后承认实际距离只有“单程四十五里”。
最为明显的不统一,是铜钱的计算。而铜钱是这个帝国唯一的货币。在帝国的任何地方,这个系统都是十进位制、因而是最简便的计算方法。但是,如果一个人不特意问一下,谁也不敢肯定一串钱就是一百个铜钱。他根本不必去各个省的很多地方,就足以发现,一串钱有各种各样的数量,多少均没有规则,也无从解释。从理论上的一百到九十九、九十八、九十六、八十三(山西省会),一直到三十三个(直隶省东部),可能在其他地方还有更少的。银两买卖的情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两个地方的“两”是一样的,除非巧合。同一个地方也有许许多多不同的“两”。外来人会极端困惑,所有的人都会有所损失,除非你是专门与银子打交道的人。这也给所有诚实的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而在中国,许多人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货币始终混乱,其动机是明显的,但我们现在只谈事实。
各种度量标准,全都这样混乱。斗,也是一个地方与一个地方不同。利用这种混乱在谷物交收时校征暴敛,如果不是中国人这样平和的民族,很容易引发一场政治动乱。“世界上都是一品脱等于一品脱,一磅等于一磅”,到了中国就远远不是这样,而成了一“品脱”不是一品脱,一“磅”也不等于一磅。每一种变换都不仅有其理论基础,而且还有十分普遍的实践。比如在盐的专卖上,就定出一些霸道的度量标准,比如十二两为一斤。买盐的人付十六两的钱,却只拿到十二两盐。但是,这样做是公开的,而且所有卖盐的人都这样做,因此也就无所谓欺骗了。如果有人确实想到过这个问题,他们也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买盐卖盐的“老习惯”。土地的丈量也存在这种情况。一些地方的一亩地,其实只有另一个地方的半亩大小。那些碰巧住在两个地方的边界上的人,就只好准备两套丈量设备,去测定不同的亩。
到中国旅行的人,往往不等弄清当地的斤是多少,就去确定每斤粮食或棉花的价钱,那是很危险的。同样情况,统计粮食的亩产,也经常忽略亩并非固定不变这样一个致命的事实。说明距离远近的词也普遍不一致,这一点,任何一个到中国旅行的人都会有机会尝试的。在陆地旅行时,如果按里计算距离,就有必要肯定一下这个里有没有长出来!我们不否认这样估计距离也有一定道理,我们要否定的是这种算法的不精确、不一致。我们知道有这样一种经历十分普遍:一走上这个帝国的大路,里就长了。如果在大路上一天的行程是一百二十里,乡村小路就是一百里,山路就是八十里。此外,即使照中国人看来,这种计算方法依据的也常常不是绝对距离,而是依据行走的困难程度。这样一来,离山顶“九十里”,实际还不到一半,中国人坚持说九十里,因为爬上山顶与在平地上走九十里费的力气是一样的。另外有个特别的事实,出在直线的丈量上。也就是说,A到B的距离不一定就等于B到A的距离。引证欧几里得的基本定理“等量之间彼此相等”是没有用的。在中国,这句话需要插入否定词去修改。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中国最重要的交通主干道之一,从北到南是一百八十三里,但从南到北是一百九十里,奇怪的是,不管你去过多少次,也不管你怎样仔细地记下里程的计算结果,每次都是这佯。'注'
另外一种知识上的现象与此相似,在中国,“整体等于部分之和”也不正确。在河上航行更是这样,问一下知道前面还有四十里路,仔细分析之后,这个四十是由两个十八构成的。令人哑口无言的说法是:“四个九等于四十,对不对?”同样,“三个十八”就成了六十,大体上都是如此。我们听说过这样一件事:一位官邮邮差没有按规定时间跑到,他辩解说这个六十里简直太长了。这个正常辩解使得他的上司命人重新测量一遍,结果发现实际是八十三,从此就按八十三里来算了。
坐落在一个城市周围一至六里不等的几个小村庄,却都叫“三里村”。人们经常会注意到,一段约为一里长的路,如果路两旁盖有房子,就成了五里,村里人还言之凿凿地说就是五里。
这样,你就不必奇怪连标准都可以各自设定了。做秤的人满街走,根据每位顾客的愿望来刻点(称为“星”)。他的每位顾客都至少有两种秤,一种用于买进,一种用于卖出。一杆做好的秤,如果是旧秤,是没有人买的,因为刻星的标准一直在变,要根据每位购买者的要求当场刻定。
算年龄也体现这一普遍事实,特别体现出中国人的民族特点。毫不相干的属相,却能表明一个人最接近的年龄,这种做法最为普遍。一个老人“七八十岁”,但他去年刚刚七十岁。事实上,一个人在中国刚过七十,就算八十岁了。如果想知道得确切一点,你就必须考虑到这个“宽泛的平均年龄”。即使一位中国人想说确切,他讲的年龄也似乎是下一个春节之后的年龄——春节成了全体中国人的生日。用“十”来算年龄已是根深蒂固,造成了不少模糊。不少人“一二十岁”、“没几十岁”,或者“好几十岁”,你很难在中国碰到一个确切地说出年龄的人。同样的模糊还扩展到“百”、“千“、“万”这些中国平时所用的极限数字。中国人不关心更为精确的表达方法。
有个熟人告诉我,有两个人花了“二百吊钱”去看戏,后来他又补充说。“是一百七十三吊,不过与二百吊也差不离,对不对?”
一位绅士及其妻子在中国生活了几年之后要回国了,他们的中国朋友送来两副漂亮的卷轴,不是送给他们,而是送给他们各自健在的母亲,而这两位母亲恰好同岁。第一幅卷轴上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和“寿比南山不老松”,一边还用小字写了一段说明,说这幅卷轴的接受者已经获得“七十福寿”。第二副卷轴也是类似的花哨词句,但边上的小字却说这位老太太已经享有“六十荣光”。对这两幅卷轴大加赞美之后,其中一位代母亲受赠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那位主要送礼者,明知道两位母亲同岁,却为何一个写七十,,个写六十。完全个性化的回答是:如果每副卷轴都同样写上“七十”,会显得作者完全没有创造力!
中国人重视祖籍的社会传统,相对于我们的“准确性”来说,常常是致命的。一个询问法律事务的人告诉我,他“住”在某个小乡村里,但通过他的叙述明显感到他住在城郊。问了他,他才承认他现在的确不住在那个小乡村了,进一步交谈之后,才明白他在十九代之前就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广你就没想到过如今你已然住在城里了吗?”他简短地回答说:“我们现在不住在那里,但老根还在那里!”
另外有个人,叫我注意看一下他住的小村庄里的那座古庙,骄傲地声称:“这是我造的。”仔细追究之后,发现这座古庙建于三百多年前明朝某位皇帝在位之时,那时的“我”还在混沌世界。
学习汉语的学生,一开始就碰到的障碍,就是要从许多相似的表达方式中,找到能够表明身分的令人满意的表达方式。中国人的整个思考系统建立在一系列的假设之上,这些假设与我们所习惯的假设不同。对于西方人对一切事物都要确切地知道详情这样一种渴望,中国人不能充分理解。中国人不知道自己住的村庄里有多少户人家,他也不想知道。“怎么会有人想知道这个数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解的谜。这个数字是“几百”、“好几百”,或者“不少”,然而一个确切的数字从来就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中国人使用数字方面的特点是缺乏精确。这一点,也同样明显地出现在文字的书写和印刷上。在中国,很难找到一本没有错别字的廉价书。有时,所误用的字要远比本来应该用的字复杂,这表明这种错误并非由于想省点力气才造成的,而是由于人们不够重视日常的精确性。同样的不仔细也十分普遍地出现在常用字的使用上,一个字常被写成另一个与之发音相同的字。这种错误,一来可以归咎于不识字不多,二来也同样可以归咎于仔细。
漠视精确,在书信的称谓上最明显。一封普通的中国家书总是这样醒目地写着:“父亲大人’”、“慈母大人”、“叔公大人”等等,总不提及“大人”的名讳。
我们从观察中发现,中国这样一个讲求实际的民族,个人的名字却不讲求确切,这在世上是独一无二的。经常可以看到,名字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又是那个。有人告诉我们,你叫他哪个名字,他都会答应。最弄不明白的是一个人有几个不同的名字:他的姓、他的号,还有一个名字真是令人奇怪,只用于科举考试。因此,外国人把一个中国当做两三个也就很平常了。村庄的名称也不确定,有时会有两三种完全不同的形式,没有哪一个被认为是更“正确”一些。如果其中一个名称是误用,那就轮换着用;或者一个用于官文,一个用于日常交谈;或者把误用当做形容词,与原名放在一起成为一个复合的名称。
不幸的是,中国人的教育缺少化学分子式的学习,而化学分子式是绝对需要精密的准确性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