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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觅了时(作者:凡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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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风廷笑道:“白兄何出此言?怪我未将前因后果早日告知于你,你会起疑,也是正常,何须自责?”说着手指动了动,不着痕迹反握住白玉堂的手。
展昭此时问道:“孟府灭门一案,齐兄可知究竟是何人所为?”
齐风廷剑眉微蹙:“只怕凶手正是向胤手下。他将邱离儿囚禁在孟府中,自然是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白玉堂骂道:“这没人性的畜生,恁的心狠!害白爷爷无辜背了罪名。”
齐风廷对展昭说道:“展大人,绿楼红袖既然找到了在下与白兄的行迹,只怕不久就会寻来,我等还是迅速离开,摆脱向胤追兵早日上京为好。”
展昭点头:“齐兄所言甚是,但不知刘老前辈今在何处?”
齐风廷道:“师父近日出外找南星子去了,夏重之被南星子废了腿,师父气不过,自然要为重之讨个公道。我等可即刻启程,师父办完事自然会赶来。”
白玉堂道:“齐兄,若即刻启程,你的身子挺得住么?”
看出白玉堂关怀神色,一个浅笑在齐风廷俊美容颜上散开,暖如春风:“白兄小觑在下了……”

第二日展昭等人便秘密出了松江,前往崇德与准备接应的王朝会合。
也是在这一日白玉堂见到了邱离儿。
如花少女俏生生站在展昭身旁,正是豆蔻年华,新月儿眉杏核儿眼,肤如凝脂唇若涂朱,盈盈两汪秋水似喜似悲,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配上身旁修长俊逸谦和温柔的展昭,真真一对才子佳人。
邱离儿是第二次见到这位白衣的俊美青年,她走上前,对白玉堂深深一福,以表谢意。
白玉堂仍是一派风流不羁的笑容,可看向少女的眼神却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着邱离儿回到展昭身边,对着展昭轻谈浅笑,白玉堂微微蹙了眉尖。
几人要了一辆花布暗格的大马车,重华嚷着要做车夫,跑前面驾车去了。车内夏珩之拥着夏重之坐在角落处,夏重之左腿残废伤势未愈,只能靠在哥哥怀中。兄弟俩不时贴近彼此轻声细语,亲密无间。白玉堂与齐风廷坐朝西面,展昭与邱离儿坐朝东。
白玉堂看夏氏兄弟旁若无人“你侬我侬”,不由大皱眉头,低低骂了一句:“不成体统!”
夏珩之听到他这一句,面色一冷抬起头来瞪他,夏重之伸出手来拽他头发,夏珩之重又低下头去,表情即刻换作温柔体贴。
白玉堂看得目瞪口呆,这兄弟感情再好,能好到如此境地?他对大哥白锦堂感情至深,可也从不会像夏氏兄弟这般随便搂搂抱抱。
一股恶寒窜上心头,白玉堂收回视线,却不经意撞上了对面正与邱离儿说笑的展昭。
清风恬淡,笑生双眸。
一时间白玉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三月将尽,正是桃红柳绿,万里江山如画。徐州风景虽说比不上江南人杰地灵,但浩浩荡荡一条大运河千里烟波浩淼,水色苍茫,伴着两岸青山隐隐,倒也是澄江似练,翠峰如簇。赶早的水稻已经种下了,农人们正忙着春耕劳作。徐州城外大片良田皆是葱翠一片,不时可见健壮的农家小伙挑着自家担子往稻田里赶。三三两两的农夫在田里忙活半天,累了,便聚在田埂上休息,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议论着去年的收成,而后皆自笑开来,心里盼着今年风调雨顺,再来一个丰收年。
徐州城内不若京都江浙一带繁华,不过也是四通八达热闹喧腾。一进南城门,便是一条宽敞街市。走南闯北的小贩们拖着长长的尾音在街头巷角间叫卖,不时可见杂耍艺人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摆弄得有模有样,周围聚了一大圈子人,喝彩声叫好声混成一片。街市两边是各种各样的物什玩意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客栈茶楼比比皆是,各色酒旗随风飘扬,店内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展昭一行人已行至徐州。
“大爷,您行行好!就饶了这孩子吧。”
大道旁酒肆内,“迎客来”的老掌柜正死死拉了一个大汉的衣袖低声下气哀求:“瞧这孩子瘦的这样,您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呀!”
那大汉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喝道:“少管闲事,滚开!”说着一把将那老掌柜推开几丈远,亏得几个小二赶上去扶住才没跌倒在地。
大汉脚下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方才被这汉子又打又踢,已是疼得无法动弹,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不停发抖。
大汉接着又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脚:“小杂碎!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敢情是活腻味了!”少年痛得闷哼一声,却无力躲避。大汉低下身,揪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凑上前去恶恶地说:“兔崽子,乖乖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磕了头,老子就放了你,否则,今日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少年吃力地把头抬起来,满是泥污的脸上一双黑眼睛清清亮亮。他看向大汉,抿抿唇,突地一口唾沫吐到了大汉脸上,倒让围观的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汉一惊,当下怒气冲天,右手扬起,眼看就要狠狠地朝那少年扇过去,忽地破空飞来一物,正砸在那大汉扬起的右手手腕上,登时骨节错裂之声响起,叫周围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那大汉痛得冷汗直冒,也不管那少年了,兀自抱了右手哎哟哎哟直叫唤。趁这空挡老掌柜连忙赶上前将那少年扶起护住,整楼的人这才将目光移向店门外。
只见一位白衣青年,身形修长,眉飞入鬓,面如冠玉。薄唇微翘,一派风流不羁;星眸含霜,两抹刀锋狠冽。
好个俊俏儿郎!
青年踱步近前,挑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了,倒像没事人似的,也不顾一屋子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径自朗声叫唤:“小二,上茶!”那边店小二却已看得愣了,老掌柜回过神来,往小二肩上一拍:“没听见客人唤茶么,还不快去伺候着!”小二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忙端了茶奉上。
那厢汉子从裂骨之痛中缓回神来,这才发现砸到自己手腕上的不过是颗细小圆润的白色石子,拿眼看向那出手的年轻人,却见他锦衣丝袍冠带飘飘,不过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于是他重又壮了胆子,几步上前怒喝道:“哪来的黄毛小子!敢阻老子的动作!”说着猛地伸出左手去抓青年的肩头,手刚至半道上便被人一把捉住了,“哎哟!”那人腕力一施,疼得汉子差点没跪下来。
“敢在你白爷爷面前称老子?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青年冷笑一声,腕上力道更加了几分,眼看那大汉左手腕骨也快被捏折,门外有人出声相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众人向外看去,但觉眼前一亮:来者一袭素色长衫,剑眉菱唇清俊挺拔,双目流波若风清月明,唇畔带笑如霁雪冬阳,儒雅从容风骨朗朗。众人莫不暗赞:人中龙凤品貌双绝。
白衣青年听得声响,怒瞪那汉子一眼,冷哼一声,甩开他手腕,继而冲那素色长衫之人笑道:“齐兄既如此说,那饶了这厮便是。”
此时又听得门外一人笑道:“白五哥好生威风,莫不是拿人撒气来的吧?”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少年,俊生生一张脸上墨玉般的眸子流光溢彩,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人,众人一见,眼花缭乱:一名青年,温润如雨后青山露中早竹,夹着早春未褪尽的氤氲水汽,浅色蓝衫清清爽爽,正护着一名少女走进店来。那少女粉色罗裙,浅黄纱衣,端丽典雅,眉眼间万种风华。
众人大惊:妈妈呀,天降红雨么?哪辈子修来的眼福叫如此多神仙般的人物齐聚一室?
这几人正是不久前才上路回东京,沿着运河一路乘舟自杭州至徐州,打算取道商丘经陆路回开封的展昭一行人等。
展昭来至徐州,本欲带些当地天麻回去给公孙先生配药,也好缓缓包大人的头疼,没想寻了半日都见不着影子,只得作罢。他进得店来,瞟一眼店内一室凌乱,心下大略猜得了几分:“这回又是什么乱子?”
“没什么,不过见不得黑瞎子欺压羊崽子,拧了它爪子几下罢了。”白玉堂淡淡道,拉了齐风廷坐下喝茶。展昭也不言语,四周环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老掌柜,客客气气将他唤了过来。相谈之下才明白,那汉子来店里喝酒,正巧一群小乞丐窜进店里行乞。老掌柜的心肠好,给了孩子们一些散碎银子打发他们出去,没想那汉子忽然拉了个十三四岁的乞丐,硬说少年偷了他的东西。少年死不承认,那汉子便又打又骂,一屋子人没人敢拦,倒是白玉堂进来解了困。
展昭问那大汉:“你说那孩子偷了你东西,可曾亲眼见得?”“老子当然……”那汉子本在一旁痛得龇牙咧嘴,听得展昭一问,立马粗声叫起来,但话刚出口白玉堂已跳将起来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没记性的东西!当真要叫爷爷我折了你那只秃爪子?”“白兄!”展昭忙出声阻拦,白玉堂这才止了动作。那汉子被白玉堂一砸一捏一打已是失了胆色,再不敢说话。
展昭看向被两个小二扶住的那名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满身污泥瘦得可怜,想是方才被那汉子打得狠了,连站都站不稳,但一张小脸却倔强地仰着,滴溜溜的黑眼珠透出一股子坚毅。心下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怜爱,展昭上前轻声问:“你当真偷了那人东西?”“没有!”声音不大,却坚定非常。少年抬眼望向展昭,死咬了下唇:“我就算冻死饿死,也绝不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作践自己!”瘦瘦小小一个孩子,字字句句却是掷地有声,展昭不禁对这少年又多几分激赏。
转头看向那大汉,展昭面上已带薄怒:“你自己说,这孩子偷了你什么物事?”那汉子支吾半天,被白玉堂恶狠狠一瞪才忙不迭地告饶,原来他自己想着来客栈蹭酒喝,逮了这少年只为寻机生事饶自己一顿酒菜钱。不听则已,一听展昭怒火顿起,白玉堂更是按捺不住,一脚狠狠踹在那人胸口上,叫他摔了个仰八叉,疼得直哼哼。客栈里一些客人气不过,将那汉子推打着赶到衙门去了。一番吵闹之后,店里终是清净下来。
白玉堂啐了一口,转过头来却见齐风廷正扶那少年坐了,过去一问才知,少年本是延州凤翔人,连年大旱再加上今年正月那场战事,延州已是民不聊生。常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令延州百姓苦不堪言,不得已,只有背井离乡四处流窜。“野狗吃死人,活人吃野狗。为了活命,甚至……易子相食……”少年字字泣血,声声动情,“草根,树皮,观音土……能吃的都吃了,但还是……”说到这少年已是哽咽难言,再吐不得只言片语。
众人心中俱是凄恻,一时竟想不出言语安慰。延州贫苦是早有耳闻,但不想竟至如此逼人境界。两年前正值宝元元年,西夏主李元昊自立称帝,定都兴庆府,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西夏国东临黄河,西至玉门关,南抵萧关,北连大漠,号称“方二万余里”。李元昊英勇善战野心勃勃,频频西犯,今年正月更是率大军攻打延州,围城打援,在三川口设下埋伏,全歼宋援军万余人,朝中大将刘平,石元孙等人俱被俘获。
消息传至京都,举朝皆惊。展昭至今仍记得正月里包大人总是眉头紧锁,有几日下朝回来满脸愤慨,拍着书桌怒斥朝中一帮守旧老臣被西夏吓破了胆子,竟一气儿撺掇着皇上“姑息征战”,简直无异于弃战乞降!
那几日看着包大人在屋内来回踱着方步,眉头紧皱,展昭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朝廷之事,自己一向不甚关心。所留意的,也不过是包大人身边那股子暗潮汹涌。身为带刀护卫,只想守住包大人周全,回报了那番知遇之恩便罢。
如今想来,展昭自问是否过于狭隘?
走出江湖入公门,他信的是一个“清”字:心清,身清,天地清。
心清则无愧壮志豪情,身清则无愧赤诚精魂,天地清则无愧一腔忠义。朝中黑暗,官官倾轧,包大人纵是一身正气,也难免在逆流旋涡中与之周旋。这些,展昭自己看得明明白白。江湖性子未褪,瞧不得官场龌龊事,所幸跟了个两袖清风的包青天,手中巨阙斩奸除恶倒也快意,一时间竟不知不觉将自己“困”在了开封府里。
无悔,却有憾。
光明正大,肝胆磊落,展昭知道自己与官场不合,也从不想些仕途青云之类,每日里巡街访查追凶缉盗,以一肩之力挑起开封顺治安宁,身苦心甘。然而,如今国难当头,强敌进犯,周边百姓颠沛流离,与国疆土不断遭敌蚕食,朝政杂乱冗繁,身为堂堂男儿,莫真是要藏在东京不出头了?
忽见塞外荒漠连天,金戈铁马刀林箭雨,猎猎战旗翻飞中一抹残阳如血。
巨阙呜咽!
齐风廷开口问那少年:“如今可有何打算?”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心气儿,只怕是家道中落,为求生计不得已行乞在外。纵是如此却从不自轻自贱,一身傲骨,令人疼惜,怎能让他无个着落,终生做个乞丐?
少年低了眉,咬紧牙不说话,许久摇摇头。齐风廷微微叹气,招招手将那老掌柜唤了回来。
“掌柜的,看你慈眉善目,心地实在,这孩子又端的可怜,何不收他作个伙夫杂役,跑跑腿也好?”
老掌柜面有难色:“这……客倌说的是哪里话?我这店里,如今不缺人手……”
“这倒不见得。”齐风廷微笑,“我看掌柜这‘迎客来’是店如其名,宾客如云。看那几个小二忙得够呛,也是该添些人手增增人气儿不是?”说着从袖中掏出张银票来,递与那掌柜:“这孩子日后住宿钱我替他付了,伙食钱让他自己在你这店里挣,如何?”
少年愣愣地看着齐风廷,忽地跪下地去朝老掌柜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响头,“掌柜的您就算行行好,收了我吧!我有手有脚,凭本事吃饭,您叫我劈柴烧饭端茶送水都成,绝不让您白花了饭钱!”
老掌柜见齐风廷肯为少年送银两,这孩子又实在叫人可怜,心已软了,当下答应了,将少年扶起来,叫个小二带进里屋清洗换衣。齐风廷谢过掌柜,又叫了些上好的饭菜,老掌柜这才退下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齐风廷这阵举动明明白白看在众人眼里,展昭白玉堂等人心中俱是嘉赏。几日相处下来,齐风廷举止有礼言谈温和,早博得一片称赞。白玉堂几次与他相谈,发觉他经纶满腹胸有乾坤,乃心志高远之人,对他的亲近之意,更是增了几分。
一行人饭饱后便再不停留,步出店门正欲离去,后面有人追上来,拉住了齐风廷的衣袖。
齐风廷转头一看,竟是方才那名少年。少年匆匆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整洁衣裳,这才让人看出他净白肤色,水灵灵一双大眼睛,端的眉清目秀。
少年红着脸就要给他下跪,齐风廷伸手去拦却拦他不住,硬是接了他三个响头。少年站起身来,仰头看向齐风廷,眼中满是感激崇敬之色:“大爷您今天救了我一命,又给我寻了容身之处,大恩大德,韩誉今生作牛作马也要回报!”
“你叫韩誉?”齐风廷低头看向这名瘦瘦小小却颇有骨气的少年,伸手扶上他双肩,“我今日只能保你一时,日后如何,却要看你自己造化。休得再提报恩不报之类废话,小心周全了自己,便是不枉我一片苦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交与韩誉,“你身上的伤也要找大夫看看,免得落了病根。”
韩誉捧着银子,咬紧了下唇,仍是站在原地不愿离开。他抬头望着齐风廷,低声道:“韩誉背井离乡,其实……其实是为寻找离家在外的生父,别人都说他为国杀敌战死沙场,可我不信。恩公,你好人做到底,能否带我去寻我生父?”
齐风廷闻言不由叹息:“原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可天下之大,寻一个人无异海底捞针,你可知你生父姓什名谁,如今又身在何处?”
“……我不知道……”韩誉含泪低下头,但瞬间又抬起,一把抓出挂在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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