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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监狱]二叠纪-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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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远跛着脚跟随苦力组的队伍去上工,由于行动不便,他在小楼里的挨揍训练暂停,最近都在练习射击。郁辰偶尔会过来看看,他说,趁现在还有机会练习,就想办法多练练,等到小楼正式“竣工”,他们会有很长的怠惰时间。
  自从那次胡搞之后,苏远和郁辰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微妙。说实话,苏远从没有要“立牌坊“的意思,既然上过床,既然都很爽,既然狱长一直这么变态而他的名声一直这么狼藉,还有什么是他拉不下脸的?压抑自己生理需求和宣泄出口有什么好处么,何必亏待自己。
  他被叫去顶层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多数情况郁辰是让他帮忙处理一些反谛的事,他现在知道了不少蛋疼的东西,比如反谛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孤军奋战的恐怖组织,它在很久以前就展开了布置,至少三年前就对谛有了明确的干预,郁辰就是这些干预的其中一环。然而奇怪的是,这样明显的干预,却没有引发谛的制动,就好像是谛暗中默许了一样。
  苏远对郁辰说:“我还是喜欢在小楼里挨打,胜过被这些勾心斗角的数据逼疯。“
  郁辰调侃他:“凭你现在这个瘸子状态,除了帮我分析数据还能干什么?“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苏远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半刻薄半认真地说:“还能干你。“
  郁辰抬头专注地看他一眼,看他挑衅的眼梢飞扬出的笑意,心里微动,走过去掰过他的脸就是一记深吻。苏远丝毫不推拒,反而反手缠上他的后颈,让彼此贴得更近。这是他们在工作时间有意无意的意外。
  苏远知道郁辰这么对他必然有所求。
  人与人之间靠得越近,越容易暴露出那些不可告人心事,而且这样的暴露是相互的,他们的痴缠本来就是一场危险游戏。就等着,谁能先剥开对方的伪装。
  *******
  王决已经基本不给苏远好脸色了。他很直白,当着苏远的面就说过:他觉得苏远恬不知耻,觉得他自甘堕落,觉得他没有尊严,唯一羡慕他的是,他有那种胆量像条狗一样在狱长身边撒欢。
  这话可以说是恶毒了,只可惜苏远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洗着脚丫唱着歌,就当王决在放屁。
  其实说实话,尽管王决又幼稚又没有口德,但苏远还算比较欣赏他的脾气,至少他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下黑手的人,而且他打不过苏远,不想让自己的床铺再散架,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而已。
  苏远用热毛巾敷了敷脚踝,然后把水倒掉躺上床,口中仍在哼着那首熟悉的旋律。
  You raise me up……You raise me up……
  王决嫌他吵,骂道:“哼了半天了就哼这么一句,你他妈烦不烦啊!“再好听的歌,这么反反复复地魔音穿脑,也会让人崩溃。
  苏远心情不错,懒得跟他杠上,随口说:“外国佬的歌,我能会这一句就不错了,谁让这歌词这首歌这么荡漾,想不记住都不行啊。“
  王决是Westlife的粉丝,闻言一瞪眼:“这首歌哪里荡漾了啊!“
  “歌词啊,你抬起我来上……“
  王决抓狂了:“什么你抬起我来上!西城翻唱的经典之作啊!天哪你懂不懂欣赏!懂不懂啊!“
  苏远由他一个人在那激动,心里突然有根弦被撩拨了下,嗡地一声,有什么冲出了意识,在胸腔中回荡……“这是首经典啊,阿远你懂不懂欣赏”……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旋律。
  苏远蓦然想起一年前,苏欣从广东休假回家,买了很多东西给家里人,给爸妈的衣服、保健品,给他的新款游戏,新款球鞋。那时候她拉着他说了很多话,说她出去打拼的经历,说她怎么几句话摆平了给她穿小鞋的老板,说她发神经领养了一只动物园的豹子,说她赚了不少钱过得很好很好……
  她有一个浅蓝色的CD机随身听,她喜欢用CD机听歌,她说她喜欢看CD旋转的样子,就像在跳华尔兹。那机器里面转着一张外国佬的CD,苏远闲着没事拿出来看,笑说:“姐,老外的歌你听得懂么。”
  苏欣戳着他的脑袋骂:“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学无术啊,不是姐吹,姐可是专八的水平。”
  看得出来,苏欣很喜欢那张专辑,也常常跟着哼。 苏欣在其他方面都可说是天才,惟独有些五音不全,苏远听她哼得怪腔怪调就去取笑她,苏欣也是一张不饶人的毒嘴:“这是首经典啊,阿远你懂不懂欣赏。啧啧,英语文盲,又没有艺术细胞,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弟弟啊,丢人!”
  原来在姐姐那里听过走调版,难怪这么念念不忘。
  既然是经典,听的人一定很多,是不是巧合呢,在郁辰这里也听到这首歌。
  苏远扯着嘴角笑了笑,谁知道呢。
  *******
  那天郁辰让李逸清教苏远处理一些资料,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据和密码匆匆自眼前溜过,苏远盯着看了半天快成了斗鸡眼,后来他一砸键盘抱怨说太他妈无聊了,静不下心来。郁辰哼一声没理他。
  李逸清没办法,给他端了杯牛奶说:“那就休息一下吧。”
  苏远也不客气,放松下来,关闭加密资料的对话框,点开播放器悠哉地听歌。
  一大堆英文歌里终于挑出了那首You raise me up,苏远听着听着,状似不经意地说:“这首歌我以前听过,我姐姐唱得很走调。”
  他注意着郁辰的反应,却见他根本没有反应,倒是李逸清怔了怔。
  苏远又说:“郁辰,好像你也喜欢这首歌啊,你跟我姐姐品味挺像的。”虽然他竭力克制了,但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质问的味道。
  郁辰皱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苏远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意图,坦然回应他:“没什么,我只是怀疑你跟我姐是不是有点交情。”
  他这句话一出,李逸清手中的资料掉落下几张,他连忙捡起来,大致看了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那厚厚一叠分成几部分放进了碎纸机。
  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着,苏远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那声音搅乱了。
  半晌,郁辰舒展了眉头,从头至尾,他都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可是他说:“是的,有点交情,说起来她也算是为我做事。”
  啪!苏远手中的杯子跌落到了地上。
  纯白色液体缓缓流淌,光滑圆润的表面被玻璃碎屑分割,倒映出的人影在这些画面中也显得支离。
  猜想被印证为事实,原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到无法思考,偏偏这时候似乎无比清醒,一件件的事情串联起来:苏欣一年前突然不跟家里联系,她在为那些资料设计加密的时候偶然发现谛的秘密,她不惜代价把玉佛传递给他,她被逼上绝路以致自杀。
  还有,郁辰初见他时说的那句熟稔的“是你啊”,他对他相对特殊的照顾,他把玉佛还给他却并不急着索要答案的态度……很显然不是吗?
  苏远深吸一口气:“你利用我姐!”利用根本无心参与这些斗争的姐姐为他效力,利用一无所知的她牵制谛的秘密,利用她代替主谋顶罪去死!
  郁辰仍是神情淡淡,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没有斥责,也没有反驳。
  李逸清叹了口气,走到苏远跟前,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苏远,你冷静一下……”
  “苏欣是被我利用的。”郁辰直言不讳,声音沉沉,“可惜她太聪明了,也防着我一手,黑匣子做得无可挑剔,连我也不知道怎么破解。”
  听见他亲口承认了,苏远闭了闭眼,反倒真的冷静下来:“我明白了,所以你留着我,让我不得不步入我姐姐的后尘替你做事,是不是?”
  郁辰紧抿着唇角:“是。”
  苏远看了他很久,身上的怒火渐渐收敛起来。他点了点头,松开握紧的拳头,蹲下身收拾了玻璃的碎片,又拿起拖把拖干净了地面。
  站起来,他说:“我很清楚,这是你创造的世界,我在这里从来就没有选择权。”
  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没有能力把这些旧账翻出来清算,姐姐是自杀,郁辰固然脱不掉责任,但他并不是真正杀害她的凶手。
  这些苏远都明白,他都明白。
  但是心里阻滞的血液闷得他几乎窒息,他跟这个男人之间,无论是肉体关系还是精神关系都纠缠不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他是怎样的感情。
  怨恨他是始作俑者,感激他给了自己活着的理由,屈服他不容置疑的威势,流连他近乎无耻的温情。
  被这样一个男人完完全全地囚禁,他能怎么样?
  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苏远走到了客厅的窗边。
  李逸清怔怔道:“苏远?”
  被唤的人很平静,他打开一扇小窗,空旷的高处刮着狂乱的风,吹得他蓝色囚服外套猎猎作响,头发乱七八糟地飞舞。他从怀里拿出紧贴心脏收藏的玉佛,瞅着郁辰挑着眼梢笑。
  郁辰蹙眉不语。
  苏远说:“你给我的新世界,有我,就不需要我姐了。”
  轻扬手,温润剔透的玉佛划出一道短弧,跃出了窗口,消失在一片苍茫中。苏远的目光飘忽地追着它,不知道看向哪里。他只有一个感觉,一个很笃定的感觉——姐姐自由了。
  最后的一丝风被关在那扇窗外,宛如一场冰冷的诀别,风声再呼唤再呜咽也不能传达进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已然不可改,有些东西不能再重来。
  有些东西不需要记恨也不需要原谅,因为它们理应死在那一轮碎裂的二叠纪里。

  第29章 清醒

  从来没有觉得星光如此晃眼。
  郁辰坐在落地窗前,电脑上的DOS界面聊天框闪烁着,黑底白字,一个个出现,一个个消失。手边放着一只白色的杯子,里面却不是他惯喝的牛奶。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在深夜里尤其醒神。
  与另一端的人联络完毕,郁辰关掉电脑。
  仰靠在椅背上,满目星光麻痹了紧绷的神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很苦。香味固然在唇齿间流连,可是那份苦涩真让人忍受不了。起身走向冰箱,拿了牛奶倒进杯子里匀开,缓慢的搅拌让黑褐色打着转成了浅棕色,直到牛奶的味道几乎完全掩盖了咖啡的味道他才罢手。
  稠厚的质感滑进喉咙,舒展开眉宇,不自觉带上一丝苦笑。
  可能不会再有人知道,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囚犯兼狱长,会那么怕苦吧。
  ——这么怕苦的话,就不要强迫自己喝咖啡保持清醒了。
  ——没见过你这样傻逼的,难不成要我讲故事你才肯睡吗?!
  ——你的脑容量还真是小得可以,一杯牛奶就能轻松催眠了。说你强得不像人,谁信啊。
  温和的声线摩擦着他的脑海,恍惚而真实。太累了,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记忆。这种勉强算是“关切”的问候,已经被埋藏得太深了。
  是啊,谁信啊。
  可是为所欲为久了,品尝鲜血多了,迫人屈服惯了,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
  人是会害怕的,怕失去,怕孤独,怕疼痛,他大概是太久没有体会到这些感觉,如今突然一起涌过来,难免有点措手不及。
  明明很困乏,闭上眼却无法入睡。
  那一幕不断在眼睑中上演,被风吹起的衣角,迷了眼睛的短发,还有眼梢挑起的凛然……不得不承认,苏远总有办法吸引他的心神,那一刻他的目光完全无法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手心的玉佛扔出窗外,毫不犹豫。
  风声呼啸带走那一抹莹白,听不见任何留恋的话语,只剩下那句铿锵的宣告:
  你给我的新世界,有我,就不需要我姐了。
  什么样的疯子才会有这样的作为?至亲被人利用致死,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地站在他身边。这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信任,这是赔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赌博。
  一个让他赢不得,又输不起的赌博。
  郁辰忽而笑了。
  谁说只有苏欣是天才,那苏远分明也是玩弄人心的天才。
  *******
  这一夜不是只有一人睡不着,直到晨光初上,苏远仍然呆呆地眼望天花板。
  他没想过,真没想过随意的一句试探就探明了郁辰对苏欣的利用。不是不恨的,只是那个人那样坦然的承认,反而让他恨不下去了。
  他了解苏欣,也多少有点了解郁辰。这两个人都是算计的高手,如果说苏欣真是单方面被郁辰利用的话,他就能恨得理所当然,可事实似乎不完全是这样。苏欣斗不过谛,可她斗得过郁辰。
  她利用郁辰保全了倾注所有心血的黑匣子,利用自己的死逼迫郁辰留下了苏远的命,更是利用留下的线索让郁辰夺回了那枚玉佛。
  苏欣安排的一步步,走的都是绝路。
  想起姐姐,苏远下意识地抚向胸口,没有像往常一样触碰到那块温玉,不禁有些落寞地移开手掌。然而他一点也没有后悔那时候的举动。
  他不想让姐姐继续深陷在这个无止境的噩梦里了,他也不想让自己迷失在无可挽回的恨意中走不出来。外面的风吹在脸上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能坐在这个世界的井底看天空,他需要自由,来跟郁辰对等地谈判,重新谈谈自己剩余的人生。
  只是他没有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更没有想到,想抓住这个机会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
  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狄飞把新的配方调制完毕,卸下厚重的防护服,四下找寻了一番,只看见苏少爷在泄愤砸枪,大志对着沙袋一通狂锤,小软边单手做着体能训练边向苏远炫耀地倒竖拇指。李逸清呢……
  他先去了一楼,没见着人,于是又去了三楼。三楼是很多隔间,他们一直不知道狱长要用它们做什么,他们也很少上来。不过在这个时间点,李逸清不在一楼二楼,那就必然在三楼。
  找到李逸清的时候,他正扶着栏杆,好像在对着监狱的反方向看风景。走近了才知道,他并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专注地画着什么。
  狄飞不想吓到他,靠近他背后的时候就唤了一声:“逸清,你在画什么?”
  李逸清愣了愣,回道:“我在构图,三楼的设计比较简单,我趁着这两天比较清闲,打算把它弄好。”
  “哦,能让我看看吗?”
  “嗯。”李逸清把图递给他。
  扫过那些简单的线条草图,狄飞注意到纸张的右下角有许多黑色的小点。很深很重,是墨迹戳在上面留下的。他知道,这是李逸清有烦恼时的小习惯,总是习惯点着笔,把心事发泄到纸张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狄飞抬头问他。
  知道瞒不过他,李逸清坦言:“苏远知道苏欣的事了,郁辰他……状态不太好。”
  心里的血液仿佛被冷冻了一下,狄飞感到有些苦涩。早该知道,会牵动逸清情绪波动的人,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呢:“是嘛,苏远知道多少了?”
  “皮毛,但是足够他对我们造成威胁。”
  “不会的。”狄飞说,“他不会威胁到我们的,连狱长都信他,你何必担心。”
  “在这件事情上郁辰不够清醒,我不多顾虑一些,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逸清的语气不善,狄飞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一丝怨怼。他转向栏杆外空旷的天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狱长不清醒,你自己又清醒到哪里去?”
  沉默伴随了几秒,李逸清平静的脸上有了动容:“我是清醒的,我必须是清醒的,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清醒了!”越说越激动,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恼怒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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