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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夜凤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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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方榕不解的踏前一步问道。
  “那里的一切和外面的世界绝对是两个极端,在政府强大的压力控制不到的地方,那些光亮照不到黑暗里,随时随地的都发生着叫人觉得生不如死的羞辱和欺压。
  “如果在外面的人眼里,当街杀人的我是恶狼的话,那里的很多人就是成了精的妖魔和精怪,种种超越了常人理解的丑恶和龌龊是那里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暴力和血腥是那里最好的注解,拳头和实力就是那里生存唯一的保障。
  “就在那里,就在那个连打个盹都会作恶梦的地方,在我最危险最难堪的关头,我遇到了一双肯扶我站起来的手,一双带给我一丝暖意的眼睛。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在狱中却没几个人敢惹的苍狼。
  “就是他,一直毫不保留的在里面罩着我渡过了我最痛苦也最开心的三年,在那三年里,他就像父兄一样,手把手的教会了我在那里作为强者生存的能力,也因为他无意间的感慨,让我在他出去后,在磨练自己成为那里无人敢惹的强者的同时,也逐渐成为那里的一个异类。
  “方榕,你相信吗?像我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拥有法律和哲学本科的学位,文学和历史的大专学历。”忽的转过身,就在朝阳作为背景的小山顶上,赵三的脸上闪烁着一抹又似悲哀,又似开心的笑容,看上去怪异无比。
  再次仔细打量着衣冠楚楚的赵三,方榕缓缓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一个无期犯在里面因为表现良好,成了改造成功的典范,连连获得减刑,最后只蹲了短短八年便得以重见天日。出狱的那一天,我以为这消磨了我整整近十年最好时光的噩梦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可是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不是噩梦的噩梦的开始。
  “出来后,我那些当年曾经为了我而伸出了他们温暖的双手的聊城父老们,竟吝啬的收回了他们的手,我在聊城整整找了大半年的工作,可到最后,就连一个小店打杂的活儿都没人愿意给我干。
  “到了最后,我终于在他们又紧张又害怕,可又对我强笑着的脸上,明白了他们在怕我,在躲着我,因为我不管怎么样,就是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杀人犯。哪怕是他们当年同情我,帮了我,可这一点我无论怎么去做去努力,都无法洗脱。
  “那种被你信任和期待着的人群抛弃了的感觉方榕你有过吗?那种注定了你只能生存在黑暗里的失落感和撕心裂肺却又无处可以发泄的伤痛感你体会过吗?整整大半年将近两百多个日夜啊,我就是这样在被抛弃的孤独里度过的。那感觉,那滋味,比我在狱中最难熬的那段岁月还要残忍,那时节,我连去死的心都有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容扭曲到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赵三痛苦的看着方榕,不能克制的呻吟着问道。
  缓缓的,双眸中凝结着比最冷最寂寥的冬夜还要冰冷寂寥的阴影,方榕无声的点着头,心里只在默默地嘶吼道:“十年,整整十年啊,我怎么会没体会过,我怎么能不明白?这样的日子我已经整整过了十年啊,而且还在延续着,一直要过到这他妈的生命完结的那一天!”
  显然,沉浸在自己苦痛中的赵三这次并没察觉到方榕的异样,只管自己喘息继续着继续道:“就在我彷徨无际的要命时刻,我又遇到了已经衰老了不少的苍狼,尽管当时就连一切都槽糕到极点的我,都能察觉到他当时的处境相当的不妥,而且好像始终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使他狼狈不堪。
  “可就在那样的状况下,他还是再次伸手帮了我一把,是他几乎自虐般的和我疯狂的对打和嘶吼,点醒了我,让我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勉强可以说是路的方向,就是藉着我在里面磨练出的,就连他都不再是对手的强横实力和经验,一统聊城街上的地痞,用另一种方式为曾经帮过我的父老做点事。
  “就这样,我一边用霹雳手段收服街上的混混,一边用他留给我的三百多万开了我现在的聊城酒楼,经过苦心经营,终于有了今天聊可自慰的局面。
  “可以说,要是没有苍狼,就不会有我现在的赵三。这么多年来,自从他那次帮我重新振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人,一直只能在路过的同道口中,偶尔探听到他一星半点的消息,这才知道他上次帮我的时候,他所在的狼帮已经被一个叫血夜凤凰的杀星在一夜之间连根拔起,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道上飘忽不定的仓惶浪荡。
  “有幸最近因为一些意外的事故才知道了他确切的消息,恢复了联系,可生性傲岸的他不管我怎么去请,都顾虑着连累我,不肯来聊城和我一起生活。就是这次,他也是因为想着要帮我解决一些麻烦,这才来到聊城。可没想到就在聊城,他遇到了你这命中的煞星。
  “方榕,说句你可能会生气的话,当他说出你就是逼得他颠簸流离了这么多年的血夜凤凰的时候,我心里都有过帮他干掉你的心。可没想他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霜之后,真正的已经老了。他怕定了你,拼着面子不要,决定连夜离开,远远的避开你。
  “但就是这样,他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横死在我这个几乎受了他一辈子恩惠的兄弟地盘内,你说我这个仇怎么能不报?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再次挺直了腰杆,双眼饱含着泪水,赵三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脸恍然的方榕问道。
  “我也一定会为他出头报仇的。”有些吃力的,方榕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觉,可是心头却在这一瞬间,乱得一塌糊涂。
  “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谁是杀他们的凶手了吗?”顾不上盈眶的泪珠的悄然滑落,赵三抢上前来,抓住方榕的双手,有些哀求的望着他道。
  红润的脸上,血色一点一点的逐渐褪尽,在内心痛苦的剧烈挣扎中,方榕缓缓一寸一寸的从赵三手掌中拉出已经变得冰冷的双手,艰难的,有些干涩的低着头,轻轻道:“抱歉,三哥,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自己的命可以交给你,但是这个人,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有不能不这么做的理由。对不起了,三哥。”
  “方榕,我错看你了。你太叫我失望了,太叫我失望了。”白着再也没半点血色的脸,赵三不停的摇着头,不停的往后退着,不停的轻声惨然的呢喃着,猛然一个转身,箭一般地往山下冲去了。
  方榕同样白着再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只是目光迷离的盯着赵三再不回头的背影,轻轻的,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章 乱云
 
  “怎么样?现在死心了吧?”从书店出来,原本有些不快的刘英奇撇了撇嘴轻笑着问道。
  “是啊,枫姐,这个方榕不但做事不负责任,就连说话也尽是谎言。你看昨天不是还一脸忠厚的说要请咱们吃饭,尽尽地主之谊,现在都快一点了,还是不见踪影。我看你还是死心吧,我担保他今天不会来了。”一边的小倩也气鼓鼓的在叶枫耳边煽着风。
  “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店里的那小姑娘说他去配眼镜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等到两点,如果他还不来的话,咱们就走。英奇,你说好不好?”叶枫忍着心头的不悦,和颜悦色的对着又微皱起了眉头的刘英奇道。
  她真的打心眼里就不希望方榕今天还会爽约,特别是在昨夜明显表现出受了伤害模样的刘英奇面前。
  昨晚,她和小倩一回到宾馆,就听刘英奇下面的人说他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早早就躺下了。
  那时,看着给她回话的年轻人暗里窥探着自己脸色的样子,叶枫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和亏欠。仔细想想,白天一整天自己都惦记着方榕的事情,根本没考虑他会有什么感受。
  等进了刘英奇的房里,看到他脸上罕见的那一抹苍白和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中那关切的目光,心里歉疚的感觉就更深了。
  更难得的是刘英奇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把头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时的那种依恋和软弱。
  那一瞬间,她心扉里全是深深的爱怜和感动,头一次,刘英奇那有些柔弱的样子填满了她心中所有的角落,完完全全的替代了方榕那始终隐约出现的影子。
  抱着就此了断和方榕这段情缘的决心,尽管知道可能还是会再次引起刘英奇的不满,她还是在那一刻告诉了他,方榕明天请吃饭的邀请。原本,记忆中肚量颇大的方榕邀请的时候并没有提刘英奇,她自己答应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带着刘英奇,但在那一瞬间,她下了决心,带着刘英奇一起去和方榕吃饭。
  用意,无非是明白的告诉刘英奇,她和方榕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他的秘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硬拽着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刘英奇来了之后,方榕竟然又失去了踪影。最可气的还是,自己几个人都在这店内外等了近两个小时,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方榕,你不会真的变成一个这样不守承诺,不负责任的男人吧?”心里默默地想着,竭力保持着镇静的叶枫就在刘英奇有些不耐的左顾右盼中,拼命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微微的西移了,方榕,你这个不守信用的男人这会究竟在那里?
  ※※※
  方榕这会又在警察局里。
  或许是他这几天真的命犯刑名,就在他黯然下了山顶,迷迷糊糊的走在回来的路上,却被从后面追来的警车带到了警察局。
  原本以为不过最多是了解今天命案被发现时的情况,随便费点口舌就能解决的问题。
  谁知道进了警局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四五个警察围着他,轮番不停的反覆问他今天为什么要去南郊那里,最奇怪的是还不停的追问最近这段期间他所有的具体行踪。
  在耐心的回答了不知多少次后,随着对面墙上的那时针转过两点的刻度,就连他这么多年来练就的耐性也觉得邪火开始上涌。
  “各位警官,不知道你们五次三番、三番五次的追问我的行踪,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个老老实实的卖书人经过这么多年也该算是半个聊城人了吧?尽管不敢说在聊城的这三年多里一点错都没犯过,可自问还算是个清白人,怎么今天就拿我当杀人犯审了?就算要审,你们从早上开始问到现在,我最近所有的行踪也该清楚了吧?我好像连在哪里上厕所的事情都交代很多次了,请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没有了,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们这么审我究竟是凭什么?有证据就拿出来。要是没有,请问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饭,给我店里打个电话?我究竟做什么了我?”和上次的冷静不同,眼下的方榕满脸委屈的叫嚷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们了?”桌子背后,那个最年轻的警员瞪着眼睛训斥了起来。
  还没等方榕接话,警员里那个前天审过方榕的中年警员拉住了站起的年轻人,随后又和同桌的几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对方榕道:“你究竟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今天就先问到这里,这几天你不能离开聊城,要保证随传随到。现在你可以走了。”方榕一听可以走了,站起身嘴里小声嘟囔着离开了警局。
  一出警局的大门,他一边琢磨着今天这突然临头的奇怪事件背后的真正含意,一边放开脚步,一溜烟直奔书店而来。
  “榕哥,你究竟去哪里了?人家都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呶,这是那位叶大姐留给你的东西,我看她放下的时候,脸都白了,你究竟干嘛去了?真是的。”等他一进门,站起身来的小蒋,就连珠炮似的埋怨了起来。
  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玻璃柜台上,一个一寸大小,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猪憨态可鞠的趴在那里,系在脖子的红丝绳此刻断成两截,就那么散乱的堆在小猪前面。
  方榕就在身子剧烈的颤动中,痴痴的盯着小猪,心灵最深处的一根弦也如那细细的红丝绳一般,断为两截!
  ※※※
  车窗外的树木和电线杆后移的越来越快了,在车轮前进的节奏声越来越快的响成一片的时候,聊城的轮廓渐渐在山背后一点一点的消失。就在火车汽笛长鸣着钻入漆黑的山洞的同一时刻,叶枫忍了一路的两滴泪珠终于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黑暗中,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两滴泪珠摔落在手背上的冰凉和粉碎,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就在忍不住想哭出声来的时候,仿佛有预感一般,一只尽管不若方榕的强健,但依然有力的男性胳膊把她圈进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臂弯里。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的宝贝!”与此同时,温和磁性的声音也在耳边悄悄响起,声音里包含着那么多的爱怜和宽容。
  终于,无声的,她就在这个似乎可以依靠到永远的臂弯里啜泣了起来。
  ※※※
  “方先生你好,我又来送信了。”就在小蒋觉得面色凄苦惨淡的老板会一直僵立到时间尽头的要命时刻,一个带着点欣喜,又带着着点拘谨的男人声音打破了这个她不敢打破的僵局。
  “榕哥,榕哥,韩大叔又来找你了。”根本就不想掩饰心中欢喜的小蒋在热情的迎上前去的空里,大声的呼叫着方榕。不知怎得,尽管榕哥今天的脸色显露着那般罕见的凄苦和神伤,可是她自己心里,却隐隐对那个叶大姐的黯然离去有些轻轻地开心。
  “韩大叔你好。”等她把有些受宠若惊的韩二迎进门的时候,不出预料的,她看到方榕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微笑着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刚才那般让她心惊的痕迹。
  她眼光再一飘,柜台上的小猪此刻也不出预料的没了踪影。她笑得更灿烂了。
  “哦?你是说韩老太爷这么急着要见我,是因为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方榕看罢字迹依旧丝毫不见散乱和无力的八行恭笔小楷的信纸,听到韩二低声的请求,不禁一愣。
  “是啊,本来老太爷不让我给方老板说这事的,他说一切随缘,可是我瞧着他老人家这几天连炕都起不来了,怕方先生要是一忙,往后再推些日子,就……”说到这里,这位朴实的中年汉子眼圈红了。
  方榕一听,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赶紧道:“明白了,明白了,都是方榕失礼。韩大叔,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随便吩咐了小蒋几句,方榕在跟着不停称谢的韩二走出店门的瞬间,这才想起刚刚半个多小时前警局里的警告,不过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脚步迈出迈出店门。
  在经历了这两天这么多事后,特别是捏着衣服口袋里冰凉的小猪,他发觉,他心底深处那种曾经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年,还有那么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放不下,那今后,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什么东西能阻拦?
  在跨下书店门口台阶的瞬间,随着他眼中厉光的闪过,小猪和丝绳就在他口袋里粉碎成比细土还要细的粉末,缓缓的随着他抬起的手,随着五月的轻风飘飘悠悠的不知落向何处!
  ※※※
  “三哥,已经查到他们的来历了。”兴冲冲的,福清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哦,原来是大地方来的,那他们现在在哪里?”赵三接过来看了看,顺手放在一边,继续问道。
  “他们已经坐下午的火车走了,不过……”说到这里,福清犹豫着停住了。
  “嗯?”赵三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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