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是君-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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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与他共掌山河,原来,他和他在一起,为的只是这万里河山,而不是他,莫息梧。
“圣上。”莫息梧张了张口,顿了良久,才道,“末将想亲自问四王爷。”
皇帝挥手示意许可,于是苏白起身,缓缓走下观望台,脸上浮出的是莫息梧不熟悉的冷漠。
莫息梧已经等不及,他疾步走到苏白面前,他想冷静地问一句:“你说的是真的么?”然而出口却成了不可遏制的激愤,他将苏白拖到城墙后的僻静地方,使劲扳住苏白的双肩,眼睛死死盯着这张绝美的脸,近乎是有些哭腔:“一日之前,你还说和我怎么也呆不够,这辈子想与我一起,下辈子依旧想,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
“那是骗你的。”苏白不等莫息梧说完,便冷冷地打断了他。
莫息梧一怔,随即又不甘心地问道:“那这几个月以来,在桃花林,那些事,那些话,你都当做不存在么!”
“不做那些事,不说那些话,你又怎么会对我如此死心塌地?”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
苏白冷笑:“有什么能够比情爱更能掌控人心?”
“你——”莫息梧扳着苏白双肩的双手陡然松开,他近乎精神崩溃地看着苏白,问:“那你可否爱过我?一个月?一天?或者……一个时辰?”
“没有。”苏白漆黑的双眼深不见底,他看着莫息梧,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残存在莫息梧眼中的最后一丝期望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他倒退数步,仰天狂笑,笑到最后,竟不知究竟是笑还是哭。
“好,真好。”莫息梧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抵住苏白的喉,一字一句说道,“苏白,我要杀了你!”
苏白嘴角微微勾起,还是别样妩媚,却透着彻骨的冷,他抬手,握住冰冷锋利的剑刃,不断用力,鲜血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渗出,落入满地尘埃。他说:“莫息梧,你打不过我的,你忘了?”话音刚落,长剑硬生生地被掰做两段。
莫息梧并不在意长剑折断,依旧高喝一声,挥舞着断剑奋力向苏白刺去,东劈西砍,毫无章法。
苏白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爱怜,从容旋身,避开那一道道剑光,就如一只苍白的纸蝶。他的手游蛇般出没于两人交锋的空隙,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夺下了莫息梧手中的断剑。
苏白反手执剑,剑柄点触莫息梧的腿窝。莫息梧一个站不稳,跪倒在地,下一刻便被剑锋抵住脖颈。
“你杀了我吧!”莫息梧闭上双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
“杀了你?为什么?”苏白哼笑,走近,钳住莫息梧的下巴细细观摩,好像恨不得将他吞吃。
莫息梧睁眼定定看着苏白,说不出话。
这个场景多么熟悉,那时桃花绯红,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方式,苏白折断了他的剑,迫使他跪在他面前,非要他喊自己一声师父。
没想到,他们的结束,也是这样相似的情景,就如同一切回归到了原点,谁也不曾认识过谁。
“师父……”莫息梧回忆起往事,情不自禁喊出。
苏白一怔,松开捏着莫息梧下巴的手,眼中空洞洞的,颓然后退了一步。
莫息梧淡然一笑,“多谢你几个月以来对徒儿的教诲,徒儿感激不尽。请受……请受徒儿最后一拜。”说罢,莫息梧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良久未起。他听见断剑落地的声音,听见苏白渐离渐远的脚步,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哭声。
【二十八】
那天之后的几天里,莫息梧都混混度日,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重新回到沙场上,如何再次与敌军挥剑相向。
刀光剑影中,他再一次看到了结崭的脸。
结崭的方天画戟挡下他崭新的长剑,眉头微紧,他说:“我知道,他抛弃了你,跟我走吧。”
莫息梧一愣,静静看着他道:“沙场之上,说这些,你不觉得很好笑么?”
“瀛国帝君欲将皇位传于我,你和我回瀛国,同我共掌江山。”结崭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他仔细看着莫息梧的眉眼,情真意切,“或者,你只愿闲游天下,我亦陪你……唔!”
结崭话未说完,莫息梧便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结崭胸膛陡然穿出,那手中握着的,正是结崭的心脏。
莫息梧这时才看见结崭身后偷袭的穹岳,那张鬼魅的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容。结崭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膛的手,又艰难且缓慢地转头,看到了穹岳怨毒的双眼。
“结崭大将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莫息梧?你对他可真是痴心,若是帝君知道了你这叛国贼勾连仪玥国将军,怕是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吧。”穹岳眯着眼睛,手从结崭胸口处抽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结崭喷出一口鲜血,一阵天旋地转,从马上跌下。
“结崭!”莫息梧急忙下马,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结崭,心中涌出浓郁的悲伤。
“哼。”穹岳也下马走到结崭身边,将手中的心脏一下捏爆扔在地上,“结崭啊结崭,你没想到,最后会死在我手里吧?我本想一心助你灭仪玥国,可你,竟负了我一片用心,只想着莫息梧。你活着,对我报亡国之仇,真是阻碍!”说着,穹岳似想起了什么,又冷笑道:“哦,忘了告诉你,我并非断袖。”
结崭听到此话,惊讶地看着穹岳,却换来他更加鄙夷的眼神。
“我穹岳本有妻子儿女,只可惜仪玥国征战北凉,至使我家破人亡,当初只为报仪玥国灭国之仇,才投你所好,委身于你。”穹岳咬牙狠狠说道,“你可知,每次与你交合,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你们这些断袖,真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穹岳!”莫息梧拔出长剑指向穹岳,怒目道,“你再说一句,休怪我剑下无情!”
“呵呵,你能杀了我?”穹岳睥睨,“不一会儿,你们仪玥国就将全军覆灭,包括你爱的,苏白。”说罢,穹岳跨上战马便要离去。
“你——”莫息梧刚要去追穹岳,却被结崭止住。
“息梧……息梧不要走。”结崭没了心脏,已经很难支撑自己的生命,“我时间不多了,好想……想你多陪我一会儿。”
莫息梧看着怀中垂死的结崭,点点头。
“息梧,”结崭奋力伸出手,抚上莫息梧的脸颊,微笑,“不能陪你了……不过能死在你怀里,我也很……”结崭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话没说完,他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出一个字,只笑着看着眼眶湿润的莫息梧,抚在他脸颊上的手忽然垂下,笑容凝固在死去的脸上。
“结崭!结崭你醒醒!”莫息梧摇晃着怀中满身是血的结崭,不敢相信这位还在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已经逝去,他只想着,他还打算和结崭过过招,分出个胜负,还以为结崭会挑衅地对他说点不伦不类的话,却不想,结崭这样爱他,直到死的最后一刻,也在对自己笑。
豆大的泪珠从莫息梧眼中滚落,滴在结崭俊朗的脸颊上。莫息梧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抚过结崭的双眼,帮他合上未瞑目的双眼。
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这是将士的命运。即便是结崭这样的大将军,也只能暴尸黄沙。
莫息梧轻轻放下结崭,让他以一个平躺的姿势安详地睡在一生奋战的战场之上,身边放的是他钟爱的兵器——方天画戟。
【二十九】
莫息梧重新跨上马,望了望苍天,乌啼声声。
他再次驾马厮杀,可不多久,一股灰白的雾气渐渐从地下渗出,以肉眼可辩的速度向上蔓延,不多时,莫息梧就已经看不行前方三寸之外的情形,近乎盲行。
不知谁喊了一声“是瘴气!瘴气又来了!”顿时慌乱四起,其中掺杂着杀戮声,惨叫声。莫息梧一时不知所措,一人在原地不敢走动,正思索如何辨清方向,忽然马背上撞来一个重物,莫息梧伸手一捞,竟是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那人还有着一口气,见了莫息梧,双手便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竭力道:“将军……将军……瘴气……瀛国的……”话说了一半,就断了气,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莫息梧骤然想起,车易死的那场战役,也是因为被瘴气所困。他又想起刚刚穹岳所说的不多时仪玥国就会全军覆灭,包括……苏白。
这瘴气应是穹岳所制,莫息梧不怕死,可他却还是怕苏白死,他于是决定拼尽全力打胜这场瘴气中的恶战,即便付出生命。结崭已经死了,苏白绝对不能再死,纵使他骗了自己。
“驾!”莫息梧在浓浓的瘴气中横冲直撞,为了辨认敌我,他只能等敌军先伤自己,然后再杀死对方。寸寸皮肤都在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也不知是否有完好的皮肤,他只想当鲜血流光时,敌军已退,苏白还活着。
因为失血过多,莫息梧逐渐开始觉得头脑昏花,他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过来,却还是重重从马背上跌落。
就这样死了么?莫息梧不甘心地想着。
此时耳边响起苏白温柔的声音:“傻瓜,这样伤害自己,你会死的。”
莫息梧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已经不清醒到出现幻听了,他终究,还是爱苏白。正这样想着,身体忽然被一团柔软的温暖包围,眼前飘过雪白的衣衫。
那熟悉的桃花幽香沁入心脾,莫息梧混沌的头脑逐渐清醒,他看到了那张绝世的容颜,那双流光溢彩的眼正宠溺地望着自己。
“苏白……”莫息梧伸手抚了抚那人的脸颊,“真的是你?”
“嗯。不是我,还能是谁?”苏白邪魅一笑,暧暧说道。
莫息梧身负重伤,无力地倚在苏白怀中,他忽又想起之前苏白对他说的话,不禁问道:“你为什么来救我?你不是不爱我么?”
“哦。”苏白好似想起什么,便道,“开战之前,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我只是来履行诺言的。还望西平侯不要想多了。”
此话一出,莫息梧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他使出浑身力气推开苏白:“你滚!我堂堂西平侯,用不着你来保护,用不着你来可怜!”
苏白冷哼,他拉过莫息梧,道:“这瘴气是鬼苏之气,你对付不了。”
“那也不用你管!”莫息梧想要挣脱苏白,却因对方拉得太紧而无力挣脱。
苏白仰起脸斜视着莫息梧,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苏白想要做的事,无人能够阻挡。这鬼苏之气,除了我无人能解。我说过不让你受到伤害,就必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苏白说罢,手指在莫息梧腋下一点,莫息梧便浑身瘫软下来,被苏白一掌击出到城墙之下。
莫息梧被守城的将士扶着,看着遥遥的战场之上,那个在迷雾中忽隐忽现的白色光点。
“苏白……不要!”莫息梧歇斯底里地喊,想冲过去,却浑身不能动弹。他看见鬼苏之气渐渐消散,苏白站在沙场中央,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流与光晕,雪白的衣衫被激荡的上下翻飞,如同一朵白色的花朵盛开在黄沙之上。
【三十】
没有了鬼苏之气,沙场的情形逐渐清晰,仪玥国的将士死伤掺半,胜算全无。只剩苏白一人笃定地站在战场上,面对着三国大军。
“苏白,苏白你回来!”莫息梧哭喊着,苏白却恍若未闻。情急之下,莫息梧将希望系于仪玥国君身上,他回过头看向高坐观望台的君王,却见他并不理会自己,而是将头扭向一边,连战场上的情形也不愿看。
莫息梧顿时明白,皇帝原本就担心苏白篡位,如今苏白自愿送死,对他绝对算不上坏事。莫息梧心下绝望,只得紧张地看着沙场,祈祷苏白能够无事。
这时穹岳春风得意地跨着马走上前,如今结崭已死,他又是鬼门之人,所有人都怕他,也甘愿奉他为领军。穹岳俯视着站在地上的苏白,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苏白,你一人来,是打算怎么死?是我一个人将你杀死,还是我们每人从你身上踏过?”
苏白淡淡笑了笑:“穹岳,你为修道之人,却参与国事,大开杀戒,不怕师祖鬼门青重罚你么?”
穹岳一听,脸上微微有些惊愕,他打量着苏白,问:“你是……鬼门中人?”
苏白道:“论辈分,比你大些。”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身上可有彼岸花印?”
苏白哼笑一声,解开上衣垂在腰间,露出修长的上身,然而雪白的胸膛之下,根本没有彼岸之花。
穹岳失声狂笑:“既无印,又何须在这里冒充鬼门之人!”
苏白不屑地抬眼望着穹岳,缓缓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修炼到最高境界,红色彼岸是可以隐去的么?”话毕,苏白双拳握紧,周身瞬间紫气环绕,雪白的胸前逐渐蔓延开丝丝红色,最后凝成一朵猩红的彼岸花,妖异鬼魅,强大的鬼气源源不断向四周散开。
穹岳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苏白胸前的红色彼岸,惊道:“你……你就是从未谋面的青苏师叔?”
“不错。”苏白的双眼逐渐变成殷红,他嘴角浮起一丝可怖的笑,“穹岳,你若现在收兵,我便饶你一命。”
穹岳听了,不惧反笑:“哎哟哟,师叔,我好怕啊。”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百万大军,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永远不可能回去!况且,我拥有百万大军,即使师叔你再强,除非与我们玉石俱焚,否则,以你之力,能敌万人?”
苏白优雅地穿好上衣,微微一笑:“穹岳,你猜对了。”
“什么!”穹岳惊讶地看着苏白,“你疯了!”
“怎么?”苏白满不在乎地看了看穹岳,“我给你最后一个考虑的机会。”
穹岳握紧了拳头,周身也渐渐散出鬼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让我认输?穹岳不甘心,今天即使有一丝可能,我也要拼!”
一切蓄势待发,没有了任何可挽回的机会。
莫息梧感到自己的心将要死去般的疼痛,他看到苏白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俊美的脸上包罗千万宠爱的笑刹那绽放,让世上一切瞬间黯淡。
紫黑的鬼气弥漫了整个沙场,混合着硝烟与黄沙,莫息梧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听到在万马齐鸣声中,有苏白从容悠远的歌声:
千山横,斩断红尘一梦。
星月涌动,照看天地朦胧。
入凡世,如樊笼,暗汹涌,浮生浮沉付笑中。
你挥剑,情未动,回首恍若梦,看人心百般贪恋无穷。
是盛名虚名,也成空成冢。
与谁同拥一梦,修此生……
忽然间青光大盛,苏白的歌声也戛然而止。再看沙场,一切都归于宁静,三国大军全军覆灭,穹岳的身影化作一团黑气烟消云散。
莫息梧极目望着,想要看见苏白,却只看到一点若有若无的白光。
“苏白!”莫息梧感到苏白给他下的封印松动了,于是集结丹田之气,冲散了整个封印,拖着重伤地身体不顾一切地朝着战场上那微弱的白光跑去。
这段距离本不长,对莫息梧来说,却再也没有比这更长的路程,好不容易跑到了那团白光旁边,他终于看到了倒在地上万分虚弱的苏白。
苏白微张着眼,轻轻说道:“息梧,是你么?”
莫息梧忙将他拥进怀中,与苏白紧紧贴着脸颊,声音近乎颤抖:“是我,是我,苏白,我来了,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苏白拉起莫息梧的手,声音朦朦胧胧:“息梧,答应我,娶四公主,做下一任仪玥国的君王。”
“你胡说什么!”莫息梧泪水决堤,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三哥说的对,只有这样,你才能被人看得起,才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