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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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南山已是喝得头昏脑胀,便也不客套挽留了,强撑着起身将众人送出了宫门。一回头,宗赫也摇摇晃晃地从碧游台过来了。他喝了那掺了白醋的清露,胃里一阵酸涩难受,正要让叶琛送自己回云图阁歇息,一时却是四下里寻不着他的人。
“莫不是还在御膳房?”晏南山命宫里的侍从去御膳房瞧瞧,又让宗赫先别忙着走,再坐一会儿喝碗醒酒汤清清神。
路过的小夷奴见都在寻叶琛,便笑着回道:“叶侍卫刚才不还与傅中令在小伙房偷喝那清酒呢,莫不是扶中令郎回房歇息去了?”
南山与宗赫这才惊觉傅川亦好一阵没见人影,两人都是藏着心事的,听了小夷奴这话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赶紧奔回金樽轩,才进了正厅,还隔着暖阁子,已是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凛冽的异香,夹杂着浓厚的情…欲气息。
再侧耳一听,内室还传来少年轻轻浅浅的喘息呻…吟。南山与宗赫像是被棒槌猛然一击,直打得眼冒金星。喝再多的酒,这一下子也全然清醒了过来。
宗赫性子最烈,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晏南山还老成些,忙紧紧的关上了门,正要随宗赫一起进去,却听院子里侍从在喊:“陛下驾到。”
晏南山心里一激灵,知道大事不妙,忙进去将宗赫先拽了出来,急急道:“要糟了!怎地陛下来了!世显,你赶紧去拦住,就装作喝醉了酒,让陛下先陪你回云图阁,这儿的事我来善后。”
此时此刻宗赫已是气得眼里几要冒出火来,但他也深知唯今之计得先把皇帝弄走,要是让他发现了傅川和叶琛偷情的事,什么都完了!于是,他便向晏南山点了点头,又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这才转身出去。门外,皇帝已是到了金樽轩台阶前。
褚云重今夜穿着一身宝蓝绣金龙修身实地纱袍,头上也不戴冠,只用一支古朴的青玉簪扎着挽向左侧的发髻,打扮得甚是鲜亮清新潇洒不羁。
他自与宗赫重归于好之后心情一好,精神更见爽快。今晚他本想着近来后阁气氛凝重,便让宗赫与后阁其他侍郎们玩闹一晚也好,自己就不来打搅。但刚才得了消息澹月阁已是散了筵席,他却又是忍耐不住,便欲过来接少年回云图阁。
金樽轩门前廊下,一溜儿几品四季海棠正开得鲜妍,成簇的花朵轻粉正红,配着娇嫩翠绿的叶子,丽姿端庄,艳而不俗,实在是令人望之愉悦。
褚云重一路赏着花过来,却见宗赫脸色青红不接的从轩里出来,便朗声笑道:“怎么脸色红成这样,可是多喝了几杯?那霹雳春味道如何?”
宗赫之前最恨皇帝事事都瞒着自己,这时轮到他要向褚云重撒谎哄骗,心里亦是十分不安。但为着叶傅二人,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少年这才觉得,有些时候,有些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亏你还说这酒呢,酒性这么烈!”宗赫站在台阶上,也顾不上院子里那么多侍从侍卫看着,厚着脸皮伸出双臂搂住皇帝的肩,头附在他耳畔低语道:“云重,先陪我回云图阁罢,我这会儿胃里翻腾的难受……”
褚云重一脸的关切之色,瞟了一眼周围傻愣愣站着的侍从们,恼道:“这澹月阁的人是怎么侍候的?连醒酒汤也没备上一碗吗?”
一个小夷奴自作聪明的道:“陛下,醒酒汤已是备下了,正在灶台上煨着呢,可要端来?”
打哪儿来的瓜娃子,这么好出风头,一点眼色也没有!宗赫急得一个劲儿的给那小夷奴使眼神,那憨憨的小夷奴却浑然不觉,十分殷勤的应了一声便飞也似的取那醒酒汤去了。
“那便喝一碗醒酒汤再回云图阁,左右回去了还要准备,白耽误时辰。”褚云重便搂住少年,抬腿便往金樽轩正厅走,又随口问:“玉川和南山呢,怎么不见?”
眼见皇帝已是要推开那门,宗赫发急的忙拉住门上铜环将门合上,又将身子抵着那门,强笑着对他道:“南山和玉川都有了酒,已是安置着睡下了,何必再打扰。云重,还是先陪我回云图阁……”
少年并不善长当面撒谎,褚云重见他神情有丝局促不安,不由得心中狐疑,却也不说破他,只似笑非笑打趣儿道:“世显,你拦着这门,难不成里头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不成?”
宗赫心头一颤,还要再说,皇帝却已是冷下脸,将少年拉过一旁,砰地一下推开门,大步踏了进去。
“陛下!”晏南山听到声音忙从内室出来跪在屏风前。
褚云重听里头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便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里头走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浑身血液倒流。只见一架泥金山水围屏床上锦衾被褥凌乱不堪,而床上的傅川与叶琛皆衣衫不整,裸…露出来的肌肤尚且泛着红潮,更别提两人脸上的情…欲都尚未消退。只要眼睛不瞎,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
“云重,你听我解释——”
见事情已是无法挽回,宗赫亦是急出了一身冷汗,忙上来拉住褚云重,一心还想再要分辨几句。
褚云重此时已是冲冠怒发,一想到刚才宗赫还拦着自己不让进门,显见得是想要刻意隐瞒自己,一时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便奋力将手一甩,厉声斥道:“你给我跪下!”
候在外头的孟驰项阳等几位侍卫听到里头的声气不好忙蜂拥进来,但一看到是这样令人难堪的场面又哪敢片刻逗留,忙又潮水般匆匆退了出去。
虽然傅川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枕边人,但名分还是后阁侍郎。如今出了这种苟且之事,让自己在侍卫们面前丢这样脸面,受这样耻辱,更让皇帝气得脸红筋涨。
傅川与叶琛这会儿如同从云端坠入地狱,身上欲…望仍未完全消解,狂烈的火焰依旧在灸烤着五脏六腑,而皇帝的突然出现,便似泼天的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们里里外外都浇了个透心冰凉。
宗赫咕咚一下跪在皇帝面前,无奈的道:“云重,是我没有看管好身边的侍卫,赫自请责罚。”
褚云重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的事随后再说!”说罢,又从床上拎了傅川下来,狠狠甩在青凉石的地砖上。
叶琛见势不妙,忙上前用自己身子将摔得缩成一团的傅川护住,将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道:“陛下,是犯臣喝多了酒,起了歹念用强侵犯了中令郎,此事不能怪他!全部的罪责都在犯臣一人身上,还请陛下宽恕傅中令!”
“不是这样……”此刻,傅川的心已是寸寸碎裂,知自己绝没脸再活下去,更不想连累叶琛,反而坦承道:“陛下,是我勾引的他,是我负了陛下,我死不足惜,还请陛下饶他性命。”
说罢,少年便站起身,取过悬在墙边的一柄青铜剑,便要引剑自尽。
褚云重铁青着脸劈手夺过剑,远远扔开,冷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如此情深义重,倒是难得!看来朕倒是个多余的,碍着你们相亲相爱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们一下都沉默下来,令人窒息的空气像是点了火的炮仗,一触即发,仿佛下一刻便要爆裂开来。
晏南山思量半日,亦觉此事难以转圜,手心已是捏了一把汗,只能极力苦劝道:“还请陛下三思!傅川与叶琛虽行止不检,但此事毕竟关乎皇家颜面,还请陛下保全他们性命,亦是保全后阁体面。”
这些话才真是说到皇帝心坎上去了,刚才雷霆大怒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这对**后阁的小杂种立刻丢出去喂狗。但傅川的事还关系着凌越!褚云重固然不愿意将傅川红杏出墙之事告诉他让他气恼愤怒,亦不忍心什么都不说无端将傅川处死惹他伤心难过。
更何况前阵子后阁出事已是死了一个四品的承乾,这才一个月不到,又惹出事来。一位正六品的中令郎,和一位从五品的尚令郎身边的侍卫,又是这样有伤后阁侍郎声誉的大事,还牵连着着宗赫在里头,他亦不得不慎重对待。
一想到宗赫刚才还拦着自己,褚云重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好一位尚令郎!就是这样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原还指望着日后由你来担当后阁主事之职,偏你身边的人作奸犯科!你还一意要瞒着朕!这才是你选的好侍卫呢!还是你早就知道他们的私情,特地选了他进来成就这一双好事?!”
宗赫被骂得又愧又难过,既恨自己没看管住人,也气叶琛不争气,做下这等丑事害人害已,更恼皇帝又要这样疑心自己。但少年亦知此事凶险,此刻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唯今之计只有豁出胆将事情统统揽到自己身上。不指望皇帝会信,只想着先搅一搅混水,转移一下皇帝的视线,赌一把皇帝对自己的宠爱。
于是,少年便故作赌气般的道:“陛下说得没错,是我故意挑了叶琛进来,是我要成全他俩,我是罪魁祸首,便请陛下先治我的罪!”
“你当我真治不了你?!”
褚云重果然上当,只当宗赫又要与自己怄气,一时气得发怔,一怒之下一把攥起少年衣襟,拉起他来拖着便往外头走。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便回云图阁先治你的罪!”
09。 暗渡陈仓
云图阁,风弄轩。
这一场“惩罚”激烈而又冗长,少年在床上从未有过的曲意承迎更是让皇帝兴致高昂快意舒坦,足足缠绵了一二个时辰,方一扫之前他在澹月阁积郁的阴霾。
满床的风情,此刻正是光风霁月,哪里还有半丝惩戒的味道。
“还生我气不?”宗赫拉过丝被,掩住两人赤…裸的身子,又一手搂住皇帝的腰,讨好般的用鼻子磨蹭他渗出一层细汗的脖颈。
“怎么不生气!”褚云重张开五指,在少年光滑紧翘的臀上重重打了一下,余怒未消地道:“下次再胆敢欺君,定要严惩不贷!”
宗赫又是为自己分辩,又是一意宽慰着他:“我也是为了你好!见着那景象的时候,我难道不生气?不过这种事嘛……大家子小家子都难免,若是为了这气坏了你身子,反倒不值得。”
褚云重哼了一声,脸上神色到底和缓下来,一边习惯性的轻轻抚着少年后腰上的旧伤处,一边问道:“如今仲麟不在宫里,你算是后阁当家的,我且听听,对这桩事儿你是什么章程?”
“按律后阁侍郎出了这样事,要么赐死,要么流放到西北的戈壁滩上做苦力,总之就是不给人留活路呗。死一个傅川倒是不足惜,左右玉川他一没背景二无派系,也没什么可让皇帝烦心的。问题是,这事儿一揭出来便要过明路,局时,只怕天子颜面不保!纵是没人敢说,亦是人人心里头都知道陛下头上趴了只这个——”
说罢,少年还用手活灵活现的比出一只乌龟来。
褚云重气得哭笑不得,若是旁的人胆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便是一百个都没活路。偏他干脆利落的说来,却没半分污辱之意,满满的都是真情流露的为自己着想,叫人十分恼不得。
“那按尚令郎的意思,该如何处置?”皇帝瞄了少年一眼,倒要看看他的手段。
宗赫忙打起精神拿体已话儿哄着皇帝道:“陛下是明君,是圣人!平日里那些待勾决的犯人都是素昧平生的,皇帝落朱笔都要慎之又慎,说是活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玉川曾是你枕边人,侍奉御前也还算尽心尽力,你又何苦绝人之路?总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不可。任凭是谁,犯了操守大忌,断无再留在后阁之理。”褚云重想都不用想便断然否决了宗赫的恳请。
见皇帝这般狠心硬是不饶人,宗赫心头不乐,轻哼道:“那还不如遣送出阁,成全了傅叶两人,既显皇恩浩荡,又能让傅中令和叶侍卫对陛下感激涕零,一辈子都念着你的好儿!”
“胡闹!最近看了些什么歪书?竟说出这样不成体统的话来!”褚云重瞪了他一眼,又扬起手来在他的臀上“啪啪”扇了两巴掌。
“唉哟!”宗赫被打得恼起来,挣开他胳膊便翻身骑坐在皇帝腿上,照着此刻已是半软下来的那龙根,左右开弓还了两巴掌,又问道:“你定是心里头还舍不得傅川对不对?难道你有我还不够?还是我喂不足你?!”
自己那要命而又柔软的地方被打得生疼,褚云重脸色都白了,便忙拉住他手哄道:“别闹,这可是你夫君我最宝贝的东西,要折腾坏了,你以后没地儿哭去!”
宗赫忍住笑,见他那龙根这会子怪可怜见的乖乖伏着,一点没了刚才逞凶的模样,便放过它,扑上前又扭住皇帝的耳朵,清清脆脆的声音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那你听不听我话?便是遣了傅川出阁又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不争气的家伙,你我还落得眼不见为净!”
“乖,虽然我心里只搁你一个,但在这后阁毕竟不能专宠你一人。独盛之宠太招人嫉恨,之前季莲生的事还不够教训的吗?!”
“谁说要你专宠我一人呢!只要你心底有我一席之地,我便欢喜不尽……”
话说如此,宗赫也知皇帝到底是为自己着想,一时胸口亦是脉脉温热,便用肘支着身子倚在他身边,拂去皇帝适才情…事过后额头留下的细细汗珠。见他亮若繁星的眼睛正含笑望着自己,少年眸色一暖,也带出一丝笑意。
临窗案几上的那盆墨兰花开正好,淡雅芬芳揉合着风露清绵,软软的拂过床前挂着月色的床幔。橘色的灯光透过翠色的纱,照映着两位年轻人彼此的温馨情愫,醇厚如数年的佳酿,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轻拥着少年入怀,此时此刻,褚云重只觉心口是一片从未有过的柔软,便是在澹月阁那样的怒火,也云淡烟消,全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便是遣傅川出阁,亦不是不能考虑。
“这事,容我再想想。”
宗赫也知皇帝能略有松口已实属不易,自不会一味的逼他太过,便一笑道:“云重,你若能有这慈悲,那才真是功德无量。日后,我必定什么都依足了你的。”
说罢,又掀了被子欲披了衣裳起身,道:“你先睡着,我再过去澹月阁瞧瞧——”
“不必。”褚云重将少年拉回睡下,微笑道:“澹月阁有晏南山在,他素来稳重,必不致再出什么岔子。刚才也累着你了,便先歇息,天大的事,明儿再说罢。”
宗赫瞧皇帝神色,料应不会再重罚叶傅二人,便也宽了心,陪着他熄灯睡下。
听着褚云重鼻思渐沉,少年心中却仍是搁不下。总要为那两个家伙想一条最安稳妥贴的路子,一劳永逸才好!这样想着,渐渐的,有一个奇妙的念头浮上脑海……
晏南山的生日宴才过,澹月阁就传出傅川偶感风寒的消息,不过几日功夫,竟渐渐沉重起来,任凭服什么药,总也不见起色。
自吴王事败以来,褚云重为着哄宗赫回心转意,已是许久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