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藏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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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森已经死了。即便他没死,我也不会去找他。”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停留,瘦小的身影走进树林间。蔚蓝的天空铺开在头顶,被树梢切割成小块,颜色青蓝,仿佛宝石。
蒂娜抬起头,有瞬间的出神。
她忽然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像是她出生的贫穷村庄,还有她早已记不清容颜的母亲。村庄土地贫瘠,没有食物,挨饿是经常的事,很饿的时候,母亲就会给她讲故事。
——“你知道吗蒂娜,这世上有一个花园,它叫天空花园,是上帝的花园,那里有无数的花朵,它们从不凋谢,永远盛开。传说,如果谁可以找到这个花园,他就会过上很幸福的生活,没有哀伤没有疾病也没有痛苦。”
可是,会这样给她讲故事的母亲,最后却把她卖掉了。因为她的弟弟生了病,没有钱请医生,所以她被卖掉了,就这样简单又顺利成章。
蒂娜再次迈开脚步。
瘦小的身影行走在重重树木间,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
一直等到蒂娜走远,霍克特才从依靠的树干上直起身体。
其实对于蒂娜的感情,他一直看不太明白。那该是爱恋吧,可是却不见嫉妒,即便谈起阿黛尔的事情时也是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转过身,踏着下午两点正好的阳光和树木的阴影,走回到木屋处。他打开门,迎面扑来一幅极为美好的画面。
和煦的阳光中,有隐隐的光柱,光柱中盘旋着细小微尘。而在阳光的尽头,窗户下的老旧摇椅中,有人半闭着眼躺在那里,红色睫毛在光线下仿若金色流苏。他交叠着双腿,他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但和蕾丝花边或精致的小东西无关,那是一种纯男性的强大优雅,是无可忽视的气势与力量。
他坐在那里,膝盖上盘着黑猫,他用手指缓缓顺着它的毛。
霍克特瞥了他一眼,没做声,走到角落里。那里有一面镜子,布有数条裂缝,幸好还不妨碍霍克特从裂缝中观察一下自己的眼睛。
卡俄斯懒懒的转过眼,看了看他。
这个人类在疑惑了。他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可他不会说,他等着这个人类憋不住了自己来问他。
霍克特的确憋不住了。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第二天早上却睁开眼见到了阳光。他好端端的躺在地板上,没有血迹,没有一切鲜血淋漓的场面,除了衣服有点破损外,他的脖子连同肩膀,都完好的无可挑剔。
如果他的脖子下不是卡俄斯的大腿,他几乎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场梦。不过说起来,他枕着这家伙的腿睡了一晚上,这才更像个梦不是吗?
脑子里转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更仔细的从镜子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或者正确点说,他的左眼。
片刻后,他放弃似的叹口气,转身走到摇椅旁。
“这不是我的眼睛。”
霍克特直截了当。与卡俄斯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他早知道你心中的念头,他如果愿意回答,你便可以得到答案,他若不愿意,你即便拐弯抹角转上十八个弯也没用。
卡俄斯笑了。他这头拥有漂亮皮毛的野生动物,直觉果然惊人。
“如果你是指你的左眼,它当然不是。”
他直起身,伸长手臂勾住霍克特的脖颈,迫使他弯下身子后,他用手指在他的左眼处轻轻一抹。
“现在再去看看吧。”
霍克特走回镜子前,一抬头,被自己的双眼震住了,那不再是一对纯黑的眼珠,那令他感觉陌生的左眼,是深邃的暗红色,它清清楚楚的映现在镜子中,任霍克特眨了几下眼也没有改变。
霍克特不敢置信的转过身:“你的眼睛怎么会——?那我的……”他望着卡俄斯完好的双眼,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脑海。
“你总不会以为,你胸膛上新添的印记,能足够救你的命吧?”拍拍猫咪的脑袋,示意它下去。卡俄斯站起身,不急不缓的走到霍克特身边,手指扯开他本就没有系上的衬衣。
袒露开来的左胸膛上,是几乎占据了左侧全部皮肤的印记,暗红色的繁复线条一直延续到腰际,映衬着古铜色的皮肤,有某种兽性的强悍与美丽。卡俄斯的手指沿着这些线条不轻不重的勾勒着,就和他之前想的一样,果然很合适。
“之前你所拥有的,不过是印记的第一种形态。因为印记不常使用,所以也就很少人知道,其实它不只一种形态。交换血液,容许自己的血液融入对方身体,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只要双方同意,他们还可以继续交换血肉,这也就成为了第二种形态。”
感情这东西还是可以进化的。霍克特无法理解的摇头。
“那么它还有第三种形态?”
他发誓自己只是随便问问,不料卡俄斯却点头了。于是霍克特就有点好奇了,血液、血肉都交换过了,接下去还能交换什么呢?
“交换血脉。”
霍克特的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就是你替我生个孩子。”
霍克特脸上的问号僵硬了。
应该说,今天卡俄斯陛下的心情太好了,他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我们的霍克特先生宁愿他此刻的心情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最好糟糕的一个字都不想说,那才更适合此刻的场景一些。
卡俄斯停下勾勒印记的手指,略微戳了戳在自己指下纠结成一团的肌肉,笑了。
“好了,我只是在开玩笑。人类,你现在的心跳好像奔跑中的羚羊。”
……这样的幽默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第四十六章
霍克特再次抬起视线,看了看卡俄斯的左眼。那是极纯粹极深沉的红色,可这不过是法术,它本该是黑色的,纯黑色,就和自己的右眼一样。
他垂下视线,压了压帽檐。
“为什么?”
霍克特只问了三个字,意思却很清楚。卡俄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指再次移动,指尖沿着印记的线条来到胸膛上的□处,掐住了,细细把玩。他没有戴手套,白皙的肤色衬着指下的古铜色,有种奇异的对比与侵略感。
卡俄斯的动作粗不粗暴,霍克特不知道,他没有痛感。可是在他的把玩下,对男人来说本不该有快感的□,却传来酥酥的麻痒感。霍克特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刚要伸手去阻止,卡俄斯开口了。
“活着不好吗,人类?”
“很好,当然。”
有手指摸上他的下颚,强硬的抬起,红眸中有探究的神色。
“你看上去并不高兴。”
“我很高兴,并为之欢欣鼓舞。只是我习惯了含蓄的表达,所以陛下可能一时没有察觉。”习惯性的压了下帽子,下一秒那帽子就被摘下,远远的抛到了一边。
“看来我需要拆解下你的脸皮,仔细观察你的脸部肌肉,才可能发现‘高兴’这种情绪?”卡俄斯的声线有不易察觉的绷紧,他的五指爬梳进霍克特额前的头发,把他的脸完全露出来。
避无可避。
四目对视的一瞬间,霍克特突然火了。他一巴掌拍上身后的墙壁,“砰”一声巨响,如同被逼至极限暴怒出击的野兽,一把将卡俄斯压倒在地上,死死扣到身下。
“为什么这么做?”他声音很低,有显而易见的怒火
卡俄斯微动下手指,勉力克制住反击的欲望。毕竟,被怒吼,被胁迫,被蔑视,而不得不沉默不语的接受,这种经历离他已经很远了。他该发火的,这不识好歹的人类,他救了他的命,他不欢欣鼓舞,反而责问他。
他该把他从身上掀翻下来,给他好好上一课。
可是,他的胸膛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怒火。相反,他很平静,平静的能让他好好审视上方的责问者。
算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人类与众不同,他就像一排排机械制造的娃娃中,唯一用手工做出的那个,你只要拿起他,稍微翻看一下他的衣服和头发,就能知道他必定总会在某些时刻给你一点意外的情况。
卡俄斯的沉默,令霍克特越发烦躁。
“回答我,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么做!”暴怒的情绪终于翻进眼底,霍克特握拳在地板上狠狠一击,本就腐朽的地板,应声而裂。
当初一见面你就要杀我,为的不就是这印记!
这印记是耻辱,是挟制,是低人一等的卑贱,没有克罗那人愿意被刻上这印记,更没有克罗那人愿意为一个不相干人类的性命负责——好,我理解,我能理解!
所以我成全你,我他妈的用我的命成全你了!!
可你做了什么?
你做了点什么?!
他感到胸口堆积着数种情绪,愤怒、烦躁、郁闷,甚至还有一种他自己也无法厘清的情感,逼得他几欲发狂。他看向身下那个克罗那人,看向他衣襟边缘处,蔓延出的几缕暗红。
二级印记——这什么见鬼的非科学玩意!它能做点什么,是能让你更顺从我的意愿,还是更积极的保护我的命?
够了。
这真他妈的够了!
霍克特还是没能忍住,他再次往地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起身就想离开,却被卡俄斯握住了手腕。
“好了,人类,你看,对于我来说,这没有为什么。”卡俄斯终于从他的娃娃理论中回过神来,他随着霍克特的动作坐直身体,“如果硬要给个理由,那大概就是,我没办法看着你死去。”
没办法看着我死去?霍克特冷笑数声:“你这是在和我说什么,床头故事?”
这种态度——。
卡俄斯都要觉得无奈了,好吧好吧,手工制品总是需要更细致的对待,你得提供温度适宜而干燥温暖的房间,你还得经常替他梳理头发整理衣领,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他就会很生气。
卡俄斯没再费力拉扯霍克特,刚经历了二级印记的订立,再加上康迪对他做的那些,他其实累的很,不仅没有这个力气与这个人类玩拉锯战,更没有精力做口舌之争。
“如果你喜欢床头故事,我可以考虑给你讲一些。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因为无法看着你死去,所以我才订立了二级印记。二级印记订立时的共生力量,可以修复你的身体。”
难得的解释,霍克特却再次冷笑:“看来,那个什么康迪博士的实验,果然把你的脑子弄坏了。”他决定撤回前言,这的确不是床头故事,这是本年度他听过的最可乐的笑话了。
卡俄斯终于无奈,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类的嘴其实可以很毒呢?虽然手工制品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呵护,不过卡俄斯的好脾气还是有限度的。于是他利用自己的体重把霍克特压倒在地板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低下头就咬住他这张一直在说些难听话的嘴巴。
这与其说是一个吻,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霍克特满胸腔的烦躁,他自己也辨不明白的情绪搅成一团,郁躁之气直冲脑门,现在卡俄斯自己送上门来,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毫无抵抗能力的双唇在霍克特的齿间咬出了伤口,血腥味透进了他的口腔,但很快霍克特也没办法再咬了,因为卡俄斯并没有跟着报复,他任由霍克特咬伤自己的嘴唇,并逐步加深这个吻,把柔腻的舌尖探进了对方的口腔。
倒不怕我把他的舌头一块咬下来!
霍克特没这个心情,他试图想要把对方的舌头推出去,却反而被缠住了。对方细致而耐心,缠住他一点点勾动着,又探入他的舌下,腻腻的吸吮着他的舌根。这样过分的索取和入侵,不经意间激起了霍克特的某种主控本能,逐渐的,这个亲吻变了味道,以血腥开场的吻,结束时双方的呼吸已有些紊乱。
卡俄斯松开双唇,定定的看住霍克特。
他何尝不清楚,这是一件可笑的事。在克罗那大陆上,但凡有些自尊的克罗那人都避之不及的印记,他不仅亲手放弃了终止的机会,更是亲手让这耻辱的印记,浮现在自己的胸膛上——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即便是从黄泉复活,假如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也要重新笑死过去。
再瞧瞧让他做出这件可笑事的人类吧。
一头荒漠中独行的兽,我行我素,自由自在,不会为谁永远停留,更不会从自己手中取食,说话难听,又惯于在与死神的游戏中肆意妄为,他为他费力伤神,四处奔波,从头到尾都是件让他半点不省心的藏品。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缓缓低下脸,额头相抵。
“我希望你活着,人类。”
我想要你活着。
只要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其余的,都是小事。
他们彼此的唇近在咫尺,因此这句话便落在了霍克特的唇边,每一个字的气息都吹拂在他的嘴唇上,清楚明白的让人无法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希望,我活着?”
“是的,我希望。”
霍克特的胸膛起伏一下,又缓缓平静。
活着。
霍克特想,活着是什么?
他曾说过,他没有死亡与活着的概念,他只知道“杀”与“被杀”。
他杀过太多人,手上走过太多命。那些生命在他手中逝去的如此轻易,前一秒还在呼吸,后一秒已失去了灵魂,所以渐渐的,他开始明白,有些人注定为他所杀,正如同他也注定会被别人所杀一样,在某个角落,由某个人动手,或是一场爆炸,一颗子弹,也或者只是简单利落的一刀。
他从不考虑生与死,他只顺应他的定数,杀他该杀的人,然后在应该的时候,被该杀他的人所杀。
可是现在,这个克罗那人说什么?
他说,希望他活着。
即便陷入无望的绝境,即便当定数来临,也不被允许放弃。
——这家伙的玩笑啊,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过火。
霍克特深叹口气,当这口气息从肺中流逝时,他听见自己内心无可奈何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希望我活着呢,真是毫无道理。
感觉到霍克特松懈下的肌肉,卡俄斯也卸下了手里的力道。
“还有,恐怕我们得修改一下我们的交易条件了。”他说。
原先的交易条件,卡俄斯给予霍克特足够的时间,以杀死文森将军,而霍克特则得保证身体的完整性,不得缺胳膊少腿,也不得死成一团无法辨认的烂泥,如此才能成为卡俄斯玻璃罐中的合格藏品。
不过一提起这个交易,霍克特就觉得某个地方隐隐生疼,纯心理性的,和生理无关。
“你想改成什么样的,陛下?”牙齿缝里下意识的吸过一口凉气。
“这个么……”卡俄斯沉吟片刻,“我得说,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你的交易条件需要增加一条了——从现在开始,你不仅需要保证躯壳的完好,更需要保证你的灵魂会乖乖待在这副躯壳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算什么,活物收藏?霍克特只觉得脑门直抽抽,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被收藏的命运了吗?
“单单修改我的条件,可不怎么公平,陛下。”霍克特不太热衷的说道。
这倒的确是的,不过——。
“不过我可没什么能再提供给你的了,人类,如果你觉得二级印记还不够,我不介意尝试一下一级印记。”反正已经是二级印记了,是不是再往上走一层,卡俄斯倒是不太介意的。
“……”自动忽略过这句话,霍克特慢慢呼出一口气,“你确定——你确定这样好么?”
印记的继续存在,意味着你得继续对我的命负责,意味着你得继续受到限制和束缚——这样,真的好么?
这话问的含糊,卡俄斯却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