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攻]影重重-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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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邪佞之气从吕渊身上如毒蛇般向他缠来,恐惧敲打著他的骨头一般让他颤栗、让他投降!封刀眉头一凝,强自把这迫人的恐惧压下去,心道要无论如何都要救出薛小召!於是大喝一声朝吕渊攻去!
几招过去,封刀惊觉吕渊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邪佞神色,仿佛是一只老鹰看见挣扎猎物的兴奋,惊觉自己动作入了圈套,但出鞘刀刃是离弦之箭,哪收得回?几乎同时,那细如柳叶的刀在空中转了向朝他心房捅来,但封刀受花间堂之主训良六年早已身手不凡,他不退反进,岚影刀化作万千刀影,强攻入阴司刀转过来的刀芒里去。
一连串匹啪之声在悬崖上爆起,刀光不绝掀起惊人气劲震得四周尘埃土石上下翻飞,打到动弹不得的薛小召身上划出数道血痕,他大气也不敢出地看著两人拼杀,唇抿得死紧。
封刀短短六年有如此造诣已是楚俏,但他面对的是吕渊,从阴间里面爬回来的恶鬼!封刀犀利但难掩青涩的刀路很快被吕渊识破,刀路被阻带著一蓬血光踉跄退後。吕渊唇角勾起,阴司刀以毒蛇攻击猎物的速度向岚影刀缠上去。
封刀的手便被这力道反震,刀气还反伤了自己,信念一转只得咬牙後退,企图打破这袭面的刀气!
吕渊的手以奇异的力道左右迅速侧转数次,将岚影刀缠卷而上,瞄准封刀的空隙一刀往脸上劈去。封刀举刀去挡,岚影刀却应声而断!躲闪不及,吕渊劈来的刀气便从额心往右脸划下,鲜血染红了视线。
吕渊轻笑一声,运气浑厚内劲一掌击向封刀,封刀的身子便飞了开去。
撞到後面的树震得吐了一口血,断了肋骨的剧痛和眼前迷蒙的鲜血搅得封刀看不清,但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惊觉地想跳开,但比他还要快的是吕渊的刀,刀起刀落,封刀的右手带著血沫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封刀抱著自己的臂膀倒地哀嚎,薛小召死抿著唇,无法动弹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吕渊抓过封刀一甩丢到了薛小召面前,倒地的人痛得痉挛呜咽,鲜血和污泥粘得全身上下都是,衣服如同一块污脏的抹布一样裹在身上。
慢慢地走近两人道:“小召,看看,你爹亲选中了的人就这幅德兴,你还期望他什麽呢?”封刀听到了这话突然止住了痉挛,抬起头看著前面的薛小召,双眼里有太多的东西。
薛小召惨白著脸,唇动:快逃…
封刀死死地盯著薛小召,听著吕渊在後面冷笑:“小召会和我走,让我想想该怎麽处置你呢…”那句“小召会和我走”犹如一记雷鸣劈醒了封刀,他挣扎著爬起来,断臂裸落出来的肉磨著尘土的疼痛要把他逼疯,鲜血渗渗流下滚在泥土上,他爬起来左手抹去满脸的血,一声不吭以左手封闭断手穴道,痛得面上神情狰狞可怖。
吕渊饶有兴趣地看著他,握了握阴司刀,眯著双眼看等他下一步打算怎麽做。谁知封刀朝薛小召冲去,竟想用独臂抱起人跳下悬崖!
封刀心道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恶鬼为上!哪怕在崖下摔死,也绝不能把薛小召交给吕渊!差一点就能抱起人的时候,封刀的动作却定格了,银紫色的弯弯长刃在月色下闪著骇人冷光,从封刀身後进入,从身前出来。
讥诮一笑,吕渊手握住刀柄在封刀体内转了一圈,封刀痛得五官都狞在一起,吕渊拔出刀,封刀颓然倒地,却还想著爬起来。吕渊一脚跺住了他的头,挑眉看著脚下的人恨不得剐了他肉一般的瞪著他,轻笑道:“五师弟啊,我想好了,砍了你四肢再砍头,不过在这之前…剐了你眼睛!”
眼看刀尖就要从封刀眼上切过,薛小召颤著声音道:“你放过他,我和你走。”
刀尖停在封刀眼珠一毫厘外,吕渊阴郁的表情转瞬柔情似水,看向薛小召温柔地问:“绝不离开?”
薛小召咬著牙:“绝不离开!”
封刀听了猛然挣扎起来,那声音绝望得犹如濒死的困兽:“小召!你不能答应他…”
“够了!”薛小召暴喝一声打断封刀,不理会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强自镇定道:“大师兄,带我走吧,马上!”吕渊也感觉到了後面树林里急追过来的气息,人还不少,轻笑一声,顺手一刀划在封刀腿上,鲜血四溅,满意听著嘶哑的惨叫,吕渊收了刀示意一直等在悬崖边的斗篷人抱起薛小召。
封刀忍住要把他折磨疯的痛楚,看著前面即将要被带离的人,哀泣得恨不得此时此刻能自尽,泪从眼里滚出来,苦苦哀求著:“小召…不要走…不要,我答应了堂主…不能让你走……”
薛小召的眼里也快流出泪来,动弹不了,只得说道:“你要是敢来找我…我一定杀了你!”
而後声音被山风扯断,四个人影跃下了悬崖。
残缺的月亮高高悬挂在苍凉的天际,封刀的眼泪与泥土血垢沾了一体,污糟无比,他双眼空洞的看著悬崖远处的凉月,彷如痴傻。
太子满身是血的从树林里奔出来,受伤不轻,眉宇间的煞气却丝毫不减。执著剑凝著脸看到了地面上破碎的尸体,眯著眼睛留意到悬崖边还有人,不知是死是活,便道:“过去看。”於是岳无痕带上会医术的黑龙骑奔了过去。
等他们跑到封刀身边把他小心翻过来,封刀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岳无痕抱著他的手不禁抖了一抖,只觉得这笑声刺耳得犹如临死野兽的哀泣。
封刀笑得狰狞,笑得颤抖,撕心裂肺的笑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
太子不想管他心情,只对岳无痕说:“给他止血,带上。”然後就示意黑龙骑和他离开。
“请你…也带上他…”颤巍巍的声音还掩不去哭音,太子朝著封刀的手指去看,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说是支离破碎的肢体。移开踩到东西的脚,那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太子略微沈吟对黑龙骑道:“把这里所有肢体都带上。”
☆、第二十六章 交易
黑色华服少年穿过竹林,刚进松竹阁里院就看到岳无痕迎面走来,行礼…然後跪下。少年挑眉,等著他要说什麽,岳无痕说:“属下愧对殿下,请殿下施予责罚。”
少年皱眉打量他一番:“你愧对我什麽了?”
岳无痕低著头说:“属下判断失误,不仅丢失了古镜,带错了路,还保护不周让殿下被水蛭吸血,更是误了抓获玥人的时机,属下罪该万死!请殿下施予责罚!”太子听得他说,回想起来,面上也渐渐冷凝,走过岳无痕时头也不回地说:“的确罪该万死,跪著吧!”
守在门边的黑龙骑给黑衣少年开了门,少年走进去对床边圆凳上坐著的男子说:“死了还是残了?”
床边男子放下床上昏睡著的人的手,转回身来,男子星冠华服温文秀雅,竟是与封刀那日在松竹阁门前纠纠缠缠的算命先生。美公子下凳行了礼,得著准起後素手把玩起蓝色绢扇:“回殿下,未死也未残,只不过这手属下接得不在行,殿下只能在黔灵山上割下来重接啦。”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著床上昏睡中的封刀,略带复杂道:“伤成这样没死也没残,莫非有什麽蹊跷?”国师用绢扇遮住了口鼻,微微眯了眯眼,太子淡下脸说了一声:“退下。”房里似有极小的动静,很快,门外连一丝气息也没有了,华服少年便命令道:“说。”
蓝衣公子移下绢扇,飞快地在封刀身上按下睡穴,即使是真的昏迷也必须这麽做,公子脸上没了方才的打趣与轻挑,略带沈重靠近太子道:“殿下,此人是‘水灵玉’的寄生人,他不死是‘天命’未至。属下奉劝殿下,‘鬼月之劫’後这利刃万万不可脱离掌控!”
少年消化了蓝衣公子的话,唇角勾起奇怪的笑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天命’也向著我大魏?黔灵山是吧…”少年想了一会对蓝衣公子说:“帮孤给师祖传信,数日後孤会带上此人启程前往黔灵山。”蓝衣公子恭敬行礼领命,直起身子道:“那弥陀峰…”
少年淡淡道:“此次前去黔灵山都未必会有结果,而弥陀峰…更是早已不问红尘俗世。若佛尊者有心,或‘鬼月之劫’尚要他助,不用我请,他自会前来。”蓝衣公子了然笑道:“的确呢。”
封刀在恶梦中止不住地颤抖,哀泣地看著吕渊强行带走薛小召,无力的痛苦像根根刺扎在心上。抽搐著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眼角已润湿一片。惯性地想用右手遮住双眼才发觉举不起来,瞪大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愣愣地看著本该断裂空空…现下却是缠满绷带的…右手!
身边想起一声轻柔的女声:“公子,您醒了?”他转头过去看到桌边站著一个看似丫鬟的女子,似乎他在哪里见过,惊疑不定道:“这…”没等封刀问什麽,丫鬟端著什麽东西走过来道:“这里是松竹阁,那日您刚到松竹阁便是奴婢给您记的房。公子,殿下将您带回後给您接了手臂,您已昏迷三日,公子现在要去见殿下麽?”
丫鬟不快不慢的语速告知了封刀所有可能问的问题,封刀顿了一顿,这丫鬟走过来轻柔不带风,说话得体到这种程度根本是受过训良的,又把“殿下”这尊称说得自然无比,这将他认为松竹阁就是朝廷眼线的猜想证实了一番,他掀开被子道:“带我去见他!”
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丫鬟只是端著盘子送上浓汤:“殿下就在前院等您,公子,您三日来都没进食,腹里怕是受不了了,见殿下之前,先将这温汤喝下去吧。”封刀冷道:“不需要!我现在就要见他!”
丫鬟依旧以不慢不快的语速说道:“公子别忘了,您这条命是殿下救下的,公子可不能拿殿下救下的命开玩笑,公子还是把这汤喝了吧。”封刀瞪著他,丫鬟依旧面色不改地捧著盘子,封刀拧著眉捞过碗就把汤灌了下去,温热的浓稠液体入腹,不得不说好受了很多。丫鬟递上抹嘴的绢巾,封刀推开那手道:“带我去见他!”
丫鬟收好了绢巾,帮封刀披好了衣服,领著他走过曲曲折折的内院。封刀意外地看见一个男子跪在那里,等他们走过了封刀不由多看他几眼,竟是那个俊美的侍卫岳无痕。岳无痕面容憔悴衣衫微乱,看似跪在这里不少时辰了,封刀问道:“他是怎麽了?”
丫鬟眼睛瞄了一下男子道:“岳侍卫已跪了三日了,奴婢不知晓原因,倒也是不敢问的。”封刀就不说话了,反正岳无痕和自己也没好到关心的程度。
撩开层层叠叠的珠帘进到一个精致华丽的房间,黑色华服少年正看著桌面上的什麽东西,旁边一个灰衣男子立在一旁,丫鬟行礼道:“殿下,封少侠求见。”
华服少年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让灰衣男子收好桌上的纸後,命令全部人都退下,而後看了一眼封刀的右手,示意他说话。封刀单膝下跪道:“草民不胜言谢,来日定会做牛做马以偿还太子殿下的恩情,但现下草民只想…”
“想离开?”太子看著前面跪著的封刀问。封刀愕然,低头不语。
少年坐下,端起茶碗拨了拨:“去给你的敌人砍你左手的机会?明明只是花拳绣腿空心萝卜,你还真是学不乖。”
封刀咬牙,抬头直视太子道:“就算是那样,我也有必须做完的事!我必须离开!我无法容忍自己在这里待多一刻什麽也不做!”
黑衣少年讥诮一笑:“你若是匹夫之勇孤倒还庆幸,至少你还可以替孤咬那难缠的毒蛇一口。不过你现在这样,没把他咬伤前你就死成一推蝼蚁噬咬的枯骨了,真是蠢物!”
封刀听了气得浑身颤抖:“我命由我不由天!您的恩情来日我肝胆涂地也会偿还,我必须离开!失礼了!”说著左手粗暴地掀开珠帘就要离去。
“没想错的话,薛小召是玥人的圣子吧?”少年不咸不淡的声音让封刀定住了。华服少年看著封刀定在珠帘间没有回头的背影,唇角带上了恶意的弧度:“虽然孤有那麽点怜惜他,但关乎两国事宜,人命对孤来说从不算什麽。按大魏对待敌国战俘的处置,那可是要掏空肠子悬置城门的。他又是这麽个罪恶的玥族遗孤,你说孤南下征讨玥人後该怎麽处置他呢?”
看见封刀撩著珠帘颤抖的左手,太子笑道:“但我可以饶他一命,甚至可以让他在大魏活得自在。”
封刀放下手中珠帘,转过身盯著少年:“代价呢?”
少年在封刀脸上仔细看了一圈道:“与孤做个交易,你成为死士终身为孤而用,孤便保薛小召一命。”封刀听了脸色惨白地退後一步,口不能言。
华服少年站起身来冷酷一笑:“看来你的决心不过尔尔,要滚就滚,别在这里碍眼!”好似多一个眼神给封刀都嫌弃,说著就要回到里屋去,封刀咬牙:“成交!”少年勾起唇角转回身往门那边去,掀开珠帘对封刀说:“跟上。”
太子带著封刀走过中院时看著还跪在地上的岳无痕,停下来淡淡道:“起来吧。”岳无痕低著头没有动,见他还倔著,少年头也不回地说:“要你就起来,要就去别处跪著,别在这里挡著孤的道。”
岳无痕在他们进到楼里时,身躯就倒了下来,下肢早已没有了直觉,突然抽筋起来的双腿折磨得他痉挛不停,但是他忍住没有叫喊出声,这点小疼比起心口上的疼痛…又算什麽呢…
☆、第二十七章
昔日仿若仙山琼阁的花间堂,此时只剩下火灼过的满目苍夷,西边橘子一样的落日欲坠非坠,衬得劫难後的山庄更是死寂得犹如坟场。黑龙骑已给死者们覆上了稻草,破碎的尸体拼不起来的就排成了一排,腐烂的味道四溢。封刀翻开稻草,看著那些灰白的脸後又悼念一番,再在尸体身边放下山下摘的野花。
又翻开一席稻草,封刀苦苦一笑,何欢曾明若桃花的脸、现下在枯草下变成了阴惨惨的白。血痕都已经结痂,丑得像条条蜈蚣。常握双剑的臂膀已不见了其一,腹部上一条切痕长得几乎要把身体截断。
取出包袱里血迹干涸了的肢体拼上,说徐温现下成了碎块也无差别。将徐温的尸身拼凑完整放躺在何欢身边,他就坐下来陪著两具破碎的尸体。
看著两具尸体青白的脸色,封刀从没想过和两位师兄以这样的方式叙旧。
闭上眼睛,那些被他踢到记忆角落的东西在此时轻易地浮现──
两人要他捡饭粒、要他徒手砍柴火、倒水在他头上、打翻他饭碗又踢他下荷塘,还时不时心血来潮拿他当木桩打…
往事历历如昨,如一把刀子在苍白的回忆带来尖锐而温暖的疼痛。曾恨不得将两人挫骨扬灰一番,但现在只想他们能跳起来抽自己一顿都好。现在谁都不在了,只有冰冷的风,只有看不见来日路途的恐慌能陪伴他。
这些天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著,整夜整夜回顾模糊了的梦境,恍惚里,小召和堂主都在,大家都在。梦见一转,一下子又变成了无所依靠飘飘悠悠,当他被右手的隐隐作痛弄醒来时看著窗外,他不知道该怎麽走下去。
恶梦惊醒问自己是不是人都这样,最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