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基友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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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田沼点了点头，“夏目以前也来过我家吧，但今天对这儿特别感兴趣的说。”
　　“那时没有待得这么久。”夏目将手枕在脑袋后面，冲好友笑道，“话说，在田沼家里合宿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田沼心里一喜，他开玩笑似地、把捧着刨冰而变得冰凉的手指在夏目脖子处的肌肤一碰，看他凉得一个激灵弹起身来：“那我以后再叫你来合宿，夏目可不许拒绝我哦。”
　　夜凉如水，田沼和夏目并排躺在房间里头睡觉。月光从窗纱朦朦胧胧地透进屋里，映得房里斑驳一片。
　　夏目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地荡漾着的光影，波光粼粼就如月下的池塘。
　　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田沼也醒了过来，侧着身子轻声问：“夏目，睡不着？”
　　“抱歉，吵醒你了？”夏目低声说道。
　　“没有。”田沼发现夏目身上的被子溜了下来，便伸手替他把被子拉到胸上去，掖了掖被角。
　　田沼盯着夏目的侧脸，发现他正望向天花板看得入神。
　　“嗯，在看什么？”
　　“那里。”夏目一仰下巴。
　　“哦，真是美丽的景色呢。应该是外面池塘的水影吧。”田沼猜道，和夏目一样把手枕在脑袋后面看，“以前我都没有注意到。”
　　“那是因为田沼平时不在这里睡。”夏目将手交叠，放在肚皮上方。
　　“确实，连和夏目在一起睡，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风景呢。”田沼回过头来半撑起身体，声音压得低低的。
　　“呱呱……呱呱……”
　　外头的蛙鸣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咦？”夏目一个翻身坐起身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似乎有些吵……”田沼连忙按下夏目，“你稍微等等，我去拿……”
　　“不，没关系的。”夏目反拉了田沼一把，从榻榻米上爬下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要去哪里？”田沼赶紧掀了被子跟上他。
　　“我想出去走走。”
　　赤脚踩在清凉的木质地板上，夏目一步步往房门走去。直走到天花板的光影位置处，他停下脚步，调皮地踩着地上反映出来的“水光”。
　　田沼望着荡漾的波光之下、少年忽明忽暗的身影出神。过了一会，他才走近来一拍夏目的背，捏了捏他的肩膀，低声说：“只穿了一件睡衣，别着凉了。”
　　“嗯啊，没事的啦。”夏目冲田沼摆了摆手，白皙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光洁。
　　“呱呱……呱呱……”
　　“小家伙们叫得真欢呢。”夏目一边说话，一边刷地拉开了门。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门外投进房里，将开门的夏目整个笼罩起来。
　　怎……怎么回事？两人倒抽了一口气。
　　门外那阴影的主人有着胖嘟嘟的庞大身躯，它安静地蹲在原处，冲夏目一张嘴巴：
　　“呱呱，你能当我的新娘吗？”

　　蛙新郎02

　　什么东西？！
　　田沼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啪”地一声狠狠推紧了拉门，随即拽着夏目倒退几步，戒备地盯着门外若隐若现的黑影。
　　“那是……妖怪吗？”夏目微微吃惊地道。
　　田沼方才只模糊地看到了庞大怪物的轮廓，但是那种妖怪特有的感觉和气息，夏目和自己都不会认错。
　　田沼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夏目难得来家做客合宿一次，怎么会节外生枝，冒出这样一个怪物来？两人果然是容易招惹莫名其妙的东西的人吗？
　　“田沼，我从没听说过你家有妖怪？”夏目回头担心地问。
　　“……以前确实没有。”田沼敲了敲脑袋，如今也懒得想那妖怪是何处来的了，还是脱身要紧。他迅速地环顾房内四周，指着一扇窗说：“等会我打开这扇窗后，你跳出去使劲地往寺外跑，千万别回头……”
　　叩叩叩。
　　门外又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叩门声，那个庞大的阴影明明就在外面，随时就可以推门闯进屋来。它却如同一个过路的客人般，坚持有礼地敲着主人家的大门。
　　“咦，它没有破门进来？”田沼搬来一张凳子，正要把夏目推上凳去、破窗而出。
　　“呱呱，我没有恶意。呱呱，抱歉，打扰了。”外头的妖怪依然在说话。
　　“……是个懂礼貌的妖怪嘛，或许真的没有恶意？”夏目猜测着，便打开了一条窗缝，同田沼悄悄地凑上前去往外望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夏目笑个倒仰。趁着月色的映照，他看见一只一人高的大青蛙半蹲在门外，胖嘟嘟的身躯显得有些笨拙，一条闪闪发光的链子将腰环绕一圈，勒在白色的肚皮上，“脖子”的位置居然还带了一条圆点领带，平添几分滑稽感。整体上就像是一个不伦不类、死装面子的假绅士。
　　见好友突然莫名其妙地弯起唇角，田沼疑惑地望向夏目。他目视妖怪的能力没有夏目那么强，因此只能勉强看到胖乎乎的一个轮廓。
　　外头的大青蛙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
　　“哎呀哎呀，果然是我唐突了吗？”
　　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水珠，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找不到新娘的话，我没法向田沼哲老先生和父亲交代啊……呱呱，这可怎样是好？”
　　它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一面焦急地在门外转起了圈圈。
　　感觉到背后的田沼身子一僵，夏目回过头来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田沼哲……”田沼轻声念道，“……那是我祖父的名字。”
　　“难道这个妖怪认识田沼的祖父？”夏目猜测说。
　　田沼把双肩一耸，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这样啊……那我们该怎么办？”夏目为难了。
　　“你决定吧。”田沼温热的气息喷在夏目的脸颊旁，弄得他伸手去抓那被吹痒的耳朵根。
　　大青蛙正不知所措间，房门被徐徐地拉开了。
　　“呱！”大青蛙兴奋地叫了一声，圆鼓鼓的眼里带着喜色，望向门后的夏目和田沼。
　　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阵子。
　　——（或许应该说是四只眼睛，考虑到田沼其实不算完全看得见妖怪。）
　　“呱，这位美丽的人儿，你愿意当我的新娘吗？”
　　大青蛙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夏目大声说道。它费力地伸出一只前爪，掌蹼里居然放着一枚亮闪闪的东西。
　　——戒指？
　　夏目的半边脸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不、不行吗？”
　　大青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夏目的表情，却见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它又将目光移到这座宅子的主人面上，更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好一大跳。
　　“难道父亲教给我的法子错了吗，怎么会没人愿意嫁给我呢？”
　　大青蛙委屈地收回了戒指，掏出帕子来抹泪。
　　与此同时，田沼不动声色地扳住夏目的肩，悄悄地将他拉近自己几分。谁说这个妖怪没有恶意的？它打的居然是夏目的主意！
　　这边厢，大青蛙越想越伤心，索性用爪蹼捧着脸大哭起来。
　　“呱呱，哇哇哇……这样下去的话，雨季过后我都找不到新娘啊……父亲会怪我的，还、还有田沼家该怎么办……呱呱呱哇哇……”
　　“这位妖怪先生，”听到大青蛙三番两次地提起自家和祖父的名字，田沼终于按捺不住了，“我刚刚听到你说……田沼家？”
　　“嗯。”大青蛙又掏出帕子来拭去泪水，鼓了鼓腮，张口便冲田沼喊了一声：“要少爷……”
　　少、少爷？
　　这真是个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称呼。田沼这般想着，和夏目对望了一眼。
　　“呱！少爷您看不见我吧……”大青蛙自顾自地说着，“父亲说过自田沼哲老先生的那一代起，这种能力就渐渐地消失了呢……幸好，少爷还能听见我的声音……不过没关系了，就算少爷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咱们青田一族是绝对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的呱……”
　　它嘴巴一张一合地呱啦啦说了一通，只听得田沼和夏目两人一头雾水。
　　“啪”地一声，一滴雨珠从屋檐上流下来，砸在大青蛙的头上，它赶紧拿着手帕去抹那雨水。
　　“那个……要进来坐么？”夏目望向田沼，见他默默地点头同意。
　　大青蛙喜笑颜开，胀鼓鼓的肚皮一颤一颤地，连忙将腰一弯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绅士礼。“打扰了。”
　　随田沼和夏目踏进这个古朴的房间，大青蛙睁大眼睛、略带激动地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和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榻榻米旁边。
　　“呱……”
　　大青蛙清了清嗓子，用爪蹼将圆点领带稍微拽松了些，这才开始说道：“少爷的祖父、田沼哲老先生，曾经对我青田家有恩呢……”
　　田沼愣了愣，甚至说是大吃一惊——他确实没听过祖父和妖怪有过交集的往事。
　　“那是非常干旱的一年，父亲因缺水而昏倒在某处，干渴得快要不行了。后来他有幸被田沼哲老先生给救起。被老先生照顾一段时间后，父亲便心存感激，问老先生怎样才能够报答他。”大青蛙娓娓道来，“据父亲回忆说……老先生当时笑了笑说，下个雨季来临的时候，你找个伴侣生上一堆蝌蚪宝宝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在我家的池塘里哟……”
　　祖父竟然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来，邀请一个妖怪住在本家？而且听他当时的口气，应该是和大青蛙的父亲开玩笑的吧？
　　它当真了啊，而且在田沼家住下来了，住了数十年之久。
　　既然田沼老先生这般说了，大青蛙的父亲就真这样做了，然后一直安心地守护着田沼的家。直到田沼哲老先生去世后，它们关注着田沼的父亲、直至田沼的出生。自三代以来，它们竟一步都没有远离过寺院外的池塘。
　　“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田沼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存在啊……”夏目有点儿奇怪，虽然不及自己灵敏，田沼感知妖怪的力量却也不小，何况这是在自家。
　　“嗯，是呢。”大青蛙点头，“自从田沼哲老先生逝世后，父亲让咱们不用惊动寺院里的人，只要在本家、在池塘里静静地待着就是了。”
　　“父亲已渐渐地年迈了。想起老先生说过的话，他也要我快点找个新娘生上一堆宝宝，然后一代代地传下去，继续守护田沼的本家。”
　　说到这里，大青蛙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大肚皮，瞟了夏目一眼，低声嘀咕着：“这位是要少爷的伴侣吧。非常抱歉，我果然是太心急，闹出乌龙来了……”
　　“不过，雨季还没过去呢。”大青蛙将爪蹼握成拳状，满怀信心地说，“呱呱，等我找到我的新娘后，她就会在外头产卵的说。我很快就有蝌蚪宝宝了。”
　　“抱歉，我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父亲知道的话会怪我的……两位，我回去了。”
　　说罢，它又鞠了一躬，摇摇摆摆地往外头走去。
　　忽然“噗通”一声，院外的池塘传来一声细碎的水声。
　　然后，黑夜里的一切归于寂然，仿佛从来没人来过一般。
　　“……我刚才，是做了一场梦吧？”田沼回过神来，微微地苦笑着，“真是不可思议，祖父怎么会……？”
　　“本家里住进了这样特殊的客人，”夏目冲着月光打了个哈欠，猜测着说，“或许田沼的祖父是真心地高兴呢。”
　　田沼的目光落到墙上那幅蛙跃图上，随即若有所思。
　　——有时候，妖怪比人想象中的要温柔许多呢。
　　“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
　　夏目见好友站着不动，了然地抿嘴一笑，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大哈欠。
　　“啊……晚安。”
　　田沼才想到精心计划好的合宿居然被搅了一半，心里有点懊恼，赶紧拉夏目爬上榻榻米，钻进了被窝。
　　“呐，夏目，今天的合宿不算数，你改日再来好吗？”
　　“嗯……呼……”
　　Zzz……
　　…蛙新郎·End…

　　见与不见01

　　“喝成这个样子……猫咪老师真的没有关系吗？”
　　在藤原家附近森林里举行的妖怪欢聚会里，夏目担心地望向怀抱酒瓶狂灌的斑。这只圆滚滚的招财猫正满面红光地享受着妖怪们特意酿的清酒，喝得不亦乐乎。
　　瞧见斑的肚皮被酒水撑得更加像个皮球，夏目伸手去抢它怀里的瓶子。谁知这肥猫虽然饮得醉眼朦胧，却精明得很。它抱着瓶子就地一滚，趁势骨碌碌地躲到另一边去了。
　　“啊哈哈，夏目大人放心吧，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有我们看着斑大人呢。”
　　独目妖怪和牛头妖怪齐声答道，各自起劲地挥舞着手里的小扇子。
　　“……好吧。”
　　夏目站起身来，低头看了斑一眼。他有个重要的功课要赶紧回家查资料，若还不回去的话，恐怕就该开夜车了。但自己先前答应过猫咪老师要让它玩得尽兴的，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有急事的话，夏目大人请回家吧。等聚会结束了，我们会将斑大人送回去的。”一群平时跟夏目和斑混得熟悉的妖怪齐声保证道。
　　“猫咪老师？”夏目弯腰戳了戳斑的肚子，“那我先回家了。”
　　斑满不在乎地将小前腿一挥，打了好几个酒嗝当做回应。
　　“待会早点回来哦。”夏目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了几次头。
　　“呼噜噜……”
　　酒精上涌的斑口齿不清地呓语着。它胡乱地冲夏目挥舞了下爪子，继续埋头喝酒。
　　晚风徐徐地吹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凉爽舒服。夏目沿着路边放慢了脚步走，他习惯性地用脸颊蹭向肩膀的位置，却扑了个空。
　　他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平日里总是懒洋洋地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猫咪老师，今晚并没有陪自己一起回家。
　　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阵失落，夏目摇头笑了笑，暗想自己真是太敏感了。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自己还是赶紧将功课做好，然后安心地等待玩够了的猫咪老师回家吧。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奋斗，夏目从自家房里的书桌上抬起头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他站起身子推开窗门，有些不安地望向楼下空荡荡的街巷。
　　夏目托腮趴在窗前，微微地皱了眉——猫咪老师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夏目越想越不对头，他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便要往外面去找斑。
　　“打扰了——”
　　已经走到房门的夏目倏地回过头来，因为担心斑的缘故，他刚才连窗门也忘了关。
　　那个突兀的声音正是从窗外传进来的。夏目看去，只见外头飘荡着一只妖怪，穿着再也平常不过的袍子和面具，正在向自己点头致意。
　　“是夏目大人的家吗？我是来请求归还名字的。”
　　“今晚恐怕不能……”
　　“拜托夏目大人了！”
　　妖怪打断了夏目的话，眼泪汪汪地望着已将一条腿迈到房外、正在低头沉吟的少年。
　　终归是敌不过面前的眼泪攻势，夏目重新回到房内，叹了口气说：“好吧。”
　　夏目和妖怪面对面地在地板上盘腿坐好，他问过妖怪的名字后，便将友人帐抽了出来。他双手合掌一拍，心中念出妖怪的名字。
　　友人帐的书页刷刷地来回翻了好几次，却重新合上了。
　　“嗯？”夏目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友人帐，略带歉意地看了妖怪一眼。想必是自己担心猫咪老师的缘故，所以未能集中精神找出写有妖怪名字的书页吧。
　　夏目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在心里默念妖怪的名字。友人帐的书页又哗啦啦地无风自动翻了起来。
　　“笨蛋！”
　　窗外嗖地蹿进一个浑圆的生物，狠狠地撞在夏目的身上，把措手不及的少年撞得趴在地上。
　　友人帐上的书页在空中僵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