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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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会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声音。
　　它说：你永远，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永远，永远也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声音重复着，轮转着，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三个，从三个变成无数，时而合在一起，时而此起彼伏，时而升高，时而降低，时而尖叫，时而哭泣，时而讥笑，时而叹息，在我的脑中旋转，飞驰，炸裂，毁灭！
　　每当我在第二天醒来，我总是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还没有疯。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
　　




永远

　　六十七
　　
　　但是，命运的转轮决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疯狂的岁月里，它依旧向前旋转着，没有人能阻挡它的脚步。
　　九曜的逃亡，夜叉王的一意孤行，苏摩族公主的幸存，乾达婆王的协助，吉祥天的庇护，俱修摩部罗王的企图，龙王的傻，迦楼罗王的诈死，这一切我都看得到，只不过当我用从阿修罗王那里继承来的火镜幻力看到它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什么都不可改变了。
　　说实话，我也并不想去改变，如果说只有我的话，那么我一定是那个最希望阿修罗解开封印的人。
　　因为，我早就在无数个疯狂的晚上，不断地梦见破坏神降临时天崩地裂的模样。
　　而在每一个梦里的最终，我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幸福地死在他的手上。
　　但是命运之轮总在我们没有预料的时刻，改变它的方向。
　　在那场最终的圣战中，命运最终以最离奇的姿态，脱离了轨道。
　　破坏神陷入了沉眠，而我，我还活着。
　　在那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一点也记不清。
　　我用阿修罗王赋予我的力量，在崩毁的善见城边，重新建立了一座都城。
　　一座简单、静谧、均衡、朴素的都城，没有华丽的大殿，也没有高耸的塔楼，因为这里不会再举行盛大的庆典了，我从来都不喜欢庆典，就像不喜欢灭族一样。
　　政务的处理对我来说并不复杂，我一直都懂得处理它们的方法，只是没有机会使用而已，而且我还有天王与增长天的协助，有般罗若的水镜。经过最后一役，天界所有的神族都因为对破坏神复生的恐惧，而对我忠心耿耿，不再有贰，我的号令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与服从。虽然我并不关心天界的安全，但是我懂得如何击退魔族。虽然我不关心平民的富庶，但是我懂得如何精简赋税。虽然我并不关心律法的公正，但是我相信，每个人都该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就够了。
　　对于人族来说，似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长久的和平对他们来说可以尽情地享乐和繁衍生息，二十年一代，再二十年又是一代。对神族来说短暂得如同一弹指的时光，却已经是人族的一生了。但那并不代表他们是脆弱的，一点也不。人类善于繁衍，乐于繁衍，繁衍的能力是他们最大的力量。不过几百年间，天界人族的数量就已经翻了几倍，随之而来的是人族力量的渐渐增强，财富的逐渐累积。虽然我不出王城，但我知道在人族中，已经有人足以富到建立媲美神族的王宫。我还知道，在人族中，我的名字渐渐由恐怖的代称，变成了祈福的对象。他们的祭司供奉我，奠酒人供奉我，行商者供奉我，战斗的双方都同时供奉我。在他们的土语中，我被叫做因陀罗，并不动听，不过可以忍受。
　　至于神族，自从我的反叛以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弱和屠杀不断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在破坏神那一役中，几乎全忉利天的神族都被一网打尽。在那之后，虽然他们和人族一样，也享用着长久的和平，但不可避免的是，神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他们虽然拥有长久的寿命与强大的力量，但苍白的生命让他们不可能像人族一样，如同野火一样熊熊蔓延，只能无望地渐渐消失在不属于他们的大地上。魔族也是一样，人族的强大使得越来越多的村落筑起了坚固的城防，在对魔兽的抗击中，人族虽然个体力量薄弱，但他们的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这让失去食物来源的魔族也渐渐衰落下去。
　　我想，自从上古以来的神魔之战终于即将到达了尾声，只是这场长久的战争的赢家，既不是魔族，也不是神族，而是从来没有资格站在战场上的人族。
　　不过，那一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每当处理完政务，闲暇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望向新都城外的不远处，崩毁的善见城。
　　破坏神还在那里沉睡着。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或许明天就会醒。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成我的约定，所以我将继续独自活下去，直到不得不离去的那一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意识到衰老进驻了我的身体，成为了它的主宰。
　　我看着我的身体一点点地改变，曾经强健的肌肉渐渐消失、干瘪，曾经轮转如意的四肢渐渐不听使唤，五官的感觉也开始薄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朵不再灵敏，那双曾经扯碎了沙摩罗的手现在连一只猫都无法撕裂，曾经的旧伤重新开始疼痛，比回忆中还要重的疼痛。
　　是的，我必须付出代价，为我竟然可以活到今天，付出代价。
　　我渐渐不再参与政事，将权力完全交给了天王与增长天，独自在房间里冥想变成了我最常做的事情。
　　我最常想的，还是他，当然是他，只有他。
　　他究竟在哪里？跨越生与死的界限之后，他究竟是不是还存在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哪怕不再是人形，是一头兽，是一棵树，是一条蚂蟥，只要他还存在，就可以。
　　而如果有一天，当我也跨越了那条界限，我会再见到他吗？
　　他是否会在那里等着我？当我再见到他时，我们会怎样？
　　今生今世，我不能再用这双手拥抱他，但倘若一切真的是公平的，那么我所有的痛苦在死后是否可以有去处？
　　夺走他的死亡会否赐予我们以补偿，让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相遇？
　　那时我是不是就可以，再度将他抱进怀中？
　　可是究竟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地方，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我们罪恶的灵魂又将走向何方呢？我和他紧紧相连的，分享同一个罪恶的，同一个灵魂。
　　这些可笑的问题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缠绕着我，我的心一定也跟随我衰老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软弱地无法摆脱。
　　夜阑梦回之际，我的耳边偶尔还会传来那个声音：你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永远。
　　但此时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听着它重复着，来去着，减轻了，消散了。
　　
　　是的，我永远也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附录及后记

　　附录：名词解释（按出场顺序排列）
　　
　　金刚杵：因陀罗（即帝释天）杀敌的武器。
　　阿耆尼：火神。
　　摩揭陀：人类歌手。
　　伐卢纳港：伐卢纳，黑夜之神，又是水神，与密特罗相对。
　　穆阇梵宴厅：穆阇梵山，生长最好的苏摩植物。
　　紫铆树：一种树。
　　维毗达伽大厅：维毗达伽树，高大的树，坚果可制骰子。
　　密特罗门：密特罗，白昼之神，与伐卢纳相对。
　　妙高台：妙高山，神话中的一座山，汉译佛典作修迷楼、苏弥楼、须弥楼、苏迷卢、须弥。
　　提尔伐枷树：属使君子科。
　　塔达：蛇神。
　　婆罗迈湿庭：雨神，与雷电有密切联系。
　　普善桥：普善，路神。
　　尼尔利提族：尼尔利提，毁灭的女神。
　　沙威德利大殿：沙威德利，激励之神。
　　伐罗、弗梨多、商波罗、修尸纳、劳黑纳：均为人格化恶魔。
　　伯哩特威之锤：伯哩特威，土地神。
　　阿特伐罗优：人类祭司。
　　旃陀拉摩：月神。
　　毗离那厅：毗离那草，一种香草，有吉祥之意。
　　尼沙陀：非雅利安部落，汉译佛典中称其为猎户和渔人。
　　伐优：风神。
　　巴加祭：包括祭天神、上供、祭祖和招待客人
　　火祭：家庭祭祖仪典
　　奠水礼：家庭祭祖仪典
　　达嚫：即布施物。
　　婆罗跋提：佛陀时代王舍城一高级妓女。
　　诃立德卢露台：诃立德卢，一种松树。
　　俱舍花：俱舍草，又称达哩薄草，一种祭祀用的圣草。
　　苏利耶：只有形象的太阳神，被称为密特罗和伐卢纳的眼睛，妻子为朝霞神。
　　拉特利：夜神，和朝霞神是姐妹。
　　吉罗陀城：吉罗陀，非雅利安土著部落。
　　萨维特尔：太阳神，金眼、金手、金舌，乘马拉的金车，光辉照耀天地空三界。
　　达萨部：达萨，土著居民，被因陀罗（即帝释天）杀死。
　　耶婆那：古印度对希腊人的称呼
　　褐鸟霞光阵：传说中祈祷主在天神和阿修罗交战时教给帝释天的阵法，由鸟首、鸟眼、鸟颈、鸟背和双翼等部组成。
　　吠陀河：古印度一河名，起源于伯里亚特罗山。
　　阿婆迦宫：阿婆迦，一种有剑状叶的苦草属植物，带来欢乐。
　　
　　注：以上词汇均出自《吠陀》、《百道梵书》、《摩诃婆罗多》、《长阿含经》、《增一阿含经》和《四分律》。
　　

作者有话要说：《无明》后记：

一切光荣归于CLAMP，但感谢要给以下几个人。
首先是桑桑学院的桑桑。或许应该叫桑桑大人吧，不过没关系，R还是什么的，都只是名字而已吧。
十年前，当我还是只loli的时候，刚刚为了圣传和TB而动心，于是跑到网络上搜索，进入的第一个站点，就是桑桑学院。CLAMP分院，银英分院，SD分院，我就像乡下的耗子进了城。那时，桑桑学院聚集着网络上最好的女性创作者，先是征文，后是F1大赛，无不精彩纷呈，我只有看和乍舌的份，尤记得印象最深的作者是青铮，后来还专门去买了她出的风言风语，以作纪念。
但是我主要的时间经历并没有放在桑桑学院上，彼时我还是一味寻觅同人的loli心，所以很快就随着SD学院的开办而疏落了桑桑学院。一入SD误终身。仙流同人之广、之多、之精，是极其少见的，于是我需要感谢的第二个人，就在这时出现啦，那就是艾菲儿大人。
话说在SD同人界，早期的大神，如开创先河的桑桑，传说中的神作《逆旅》的作者crystal，著名的《夏天》，《十年》，《毒药》……等等等等，我都是一心崇敬，读了不知多少遍。和他们比起来，艾菲儿是后起之秀，她进入同人界的时间似乎在2004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但她是我最爱的SD同人作者，没有之一。她的流川，就是我心目中的流川，她的仙道，就是我心目中的仙道。她用仙流诠释出的爱，就是仙流理所应当的爱。我知道，对于她来说，仙流早就不再只是娱乐的对象，发泄的手段，而是她的入骨之爱，切肤之痛，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这就是同人的力量，桑桑带我进入了同人的世界，艾菲儿教会了我同人的力量。同人是什么？它不仅仅只是享受YY想象的快感，更是心灵的投射和弥补，代表了一种遥远但真实的爱，代表了另一段人生，既属于你，又远离你，所谓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如果要写出好的同人，就要全身心地去体会，去理解，去摸索，明了究竟感动你的是什么，如何将它们凝结成可以言说的东西，从而传达出去，传达给那些能够共振的心灵去听，就像水面上的涟漪，它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但就算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也无法阻止这微弱的回响。
所以，当我意识到我终于具备了能够传递这种力量的能力时，我也想要去尝试着，将我心中的东西传递给别人。我选择的是圣传，因为在我看来，这部有所缺憾的经典作品是最适合用同人进行补完的。
在圣传中，最令我难忘的就是阿修罗王与帝释天。这两个人物形象非常强大，对于他们的故事，虽然CLAMP下笔十分控制，但传递出的信息量却十分惊人，和夜叉阿修罗那种泼墨式的情感宣泄恰好相反。同时我不得不把他们与我非常喜爱的另一对CP进行比对，那就是皇昴流与星史郎。我一直坚持认为，皇星和帝修这两对在内涵中其实有着共通的意味。如果把阿修罗王和帝释天分别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善恶观，一部分为感情观的话。那么皇就是阿修罗王的善恶观与帝释天的感情观的组成，而星是帝释天的善恶观与阿修罗王的感情观的组成。如果说皇和星的故事可以被CLAMP描绘得那么丰满，那么丝丝入扣，那么完整，那为什么帝释天和阿修罗王的故事就不能呢？
圣传的匆匆结尾对每个fan都或多或少有着遗憾。令我最遗憾的，还是帝修这一对的出场过分少，他们背后的故事远非那么简单，CLAMP从圣传的第一册就苦心安排了一章作为帝修过往的掠影，可在最后一册，她们竟然只用了寥寥几页就为这两人作结，这是不合理的，我还想看到更多。
那么只有同人是唯一的手段。实话说，看圣传同人许多年，但始终没有能让我满意的作品。当我年少时，我也曾为了那些缠绵悱恻的恋情及极尽缱绻的H而心动，但那段时间是短暂的，那种心动也和看任何一本言情引起的感受没有两样。帝修关系的本质远超任何一本普通的言情。他们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爱，是束缚的贵胄与无畏的悍将之间的爱，是根植在人类本性中的，抛去一切人伦道德，一切虚名假誉，一切身份地位，对于真正的“同类”的认可的爱，爱自己，即等于爱对方，人性的本我、自我与超我在这两人之间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但悲剧的根源却在于，在圣传的整个故事中，都没有为他们的爱留任何一点空间。这两人从宿命的对敌，到你死我活的决战，到三百年后的真相大明，头上始终笼罩着毁灭的阴影，和试图改变命运的重负。阿修罗王与帝释天的约定里不需要爱。帝释天遵守这个约定也是理性的，亦不需要爱。最后的坚持苦涩而又高尚，还可以看作是对尊严和信义的捍卫，而不是爱。
而且CLAMP始终没有在圣传中明确阿修罗王是否爱帝释天，这个谜题与其说是CLAMP不敢过分惊世骇俗，不如说是CLAMP有心将这份感情埋藏得更加扑朔迷离，引人入胜吧。而就在这份扑朔迷离中，帝释天的爱强行生长着，就算遭到了最毁灭性的打击，也没能减损这份爱的一丝一毫。而阿修罗王呢？对于他的感情，有三个选择，爱或者不爱，或者和CLAMP一样，不作说明。我在看了圣传之后的十年里，一直坚信他是爱帝释天的，但在下笔之际，由于种种考虑，最初选择了第三条路，即不明确。但在几位前辈的提点下，我也觉得，那不是听从我的心的做法。阿修罗王是爱帝释天的，虽然有极小的不爱的可能，但那样不符合CLAMP对这两人关系的认可。但是我必须说，阿修罗王的心思是很难把握的。在我读过的同人中，我认为大多数作者都将阿修罗王的心理活动处理得过于简单。在我看来，他的心理在整部圣传中最为深奥和难解。对自己儿子的痛惜，和对天界的眷顾，只是他心理矛盾中比较鲜明的两个焦点，但除此之外，他的心仍然浩茫无尽，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不可能完全把握，选择帝释天作为第一人称，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为了和阿修罗王拉开一定距离。
而阿修罗王和帝释天这两个人物之间矛盾焦点究竟在哪里？我认为，通俗意义上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