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恋寂寞第三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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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却开始变得模糊，身体再没有半点力气，朦胧中东海看到少年收了手，端着盘子向外走去。
你给我……打了什么……
东海想问，却终于失力得闭上了眼睛。
“少……少爷……”
湛蓝天空，阳光充足得洒在一大片的园圃内。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匆匆穿越长长的回廊，大步跨下台阶沿着一条蜿蜒小道迅速向前走着。衣角被风掀起，扫到了一旁盛放的牡丹，沾到了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身后几个人匆匆跟上，“少爷少爷！！您不能过去！在中少爷交代过……”
“去他妈的在中少爷！！”男人挥手一把甩开身后的人，“你们弄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可是……”
“滚！！！！”男人一声怒吼，继续向着园子深处的一个古朴的木质建筑走去。
“郑允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冽冽的叫唤。
允浩回头，就看到在中捧着一大束的火红玫瑰站在他身后，穿了一件深蓝色和服，踩着木屐，腰间宽宽松松系了衣带，头发湿湿嗒嗒的，滴着晶亮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晨浴回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把人关在哪里？”允浩问。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在中说着，转身要往回走。
“我问人在哪里？！！！！”允浩一把拉住他，“船回来就不让我见人！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在中顿了顿脚步，复又挣脱开，抱了大把的玫瑰向前走去，“你最好清楚，就算我金在中不杀他，他也一样活不了。还是回去陪你的旧情人吧，你找不到他的。”
“金在中！！！”允浩快步跟上，“希澈哥醒不过来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在中突然回过头来，“多少人？我手下死的人还少吗？一个两个再多个，你知道我都不会有感觉。”
那表情太冰冷，允浩一下有些发懵，“可是李东海……是我弟弟啊！”
“他不死，你拿不到木莲家的郑允浩。”
“我才不要木莲家！”
在中的眼神一瞬冰寒，“郑允浩，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现在那些老头们已经到处在找“活墓”，你的身世不像李东海那么正，如果李东海不死，他们就会拥护他上位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东海是无辜的！希澈哥更是无辜的。”
“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少爷。不，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叫你族长。”在中面无表情得说完，再次转身，抱着那大捧的花束向前走去。
玫瑰火红花瓣，飘落下来掉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允浩一瞬失力，颓然得立在原地。
去他妈的……族长……
“妈妈……我长大了真的能当族长吗？”
“是啊，我的孩子。”
“像爸爸那样吗？”
“不。你不能向你爸爸那样。”
“为什么不能？
“一个残暴的人，是不能做出色的领导者的。”女人的侧脸温柔又漂亮，目光看着远处的屋舍。
男孩似懂非懂，却又兴奋得问，“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孩子。”女人抱起他，“妈妈的血统不纯正，将来等你长大了很有可能会受到排挤，木莲家不允许族外通婚，妈妈却流着别族的血，所以孩子，妈妈要替你找到能帮你的人，将来可以保护我的允浩。”
“妈妈，我会变得很强壮的，我自己就能保护我自己，我还要保护妈妈呢！！”
女人的脸上漾开了笑容，抱了孩子向坡下走去，“今天要见的孩子听说很漂亮呢~”
那是允浩第一次见到在中。 14岁的在中，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洗着一大盆的衣服，袖子卷得老高，整条细小的手臂没在身前的那个大脚盆里用力的搓着衣服。天气很冷，他的身体有些哆嗦，手臂被冻得通红通红。
洗完衣服，他端起脚盆要去换水，却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脚盆翻到，肥皂水洒了一地，男孩的裤子到鞋子全都湿透。
女人放下允浩过去扶起他。说，“孩子，你愿意和我走吗？”
允浩永远记得，那天他们带走在中的时候，在中带走的东西：一根破旧的牙刷，一条毛巾和一套同样破旧的衣服。还有一双布鞋，用一个塑料袋装着。
在中是被她妈妈卖到木莲家的。
第二天，允浩便奉妈妈的命，送了两套新衣服和新鞋子给在中。
在中蹲在一个院子里抱着一盆饼干在吃，一盆吃完了，又抓过放在地上的一个包子吃起来！
允浩从来没见过人是这样吃东西的。觉得有些发懵。
在中把那包子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亮亮的眼睛却瞄着允浩挂在手上的一个口袋。
“这个……是什么？”
“啊……这是妈妈给我的脆饼……”
在中咽了咽口水，“你不吃吗？”
允浩愣了愣，解开口袋递过去，“那……我分你一半好了……”
在中接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啊……那个……”看着一张脆饼快速得被吞进男孩的口中，一会便被消灭了个干净，允浩讷讷得嘟嚷。“那个……是妈妈让我学完功课吃的……”
在中却不理睬，抱了新衣服往回走去。
很久之后，允浩发现在中始终只穿着那双旧了的布鞋，新送的鞋子，一次也没有穿过。直到那鞋破得不能穿了，在中才小心翼翼得包好藏了起来，换上了新给的鞋子。那个时候已经来了很多的小孩，皮得像男孩子一样的紫月，说十句都不会回你一句的韩庚，还有很多人，允浩已经再不能记起他们的名字。有一次孩子们打闹，抓了那双布鞋丢来丢去要把它丢掉，那是在中第一次发脾气，向豹子一般硬生生从紫月身上咬下了一块肉。后来允浩看到他把那双鞋子小心翼翼得埋在了院子里……然后用力用力，抹了抹眼泪……
也是很久之后，允浩才发现在中那样吃东西是因为他过去总是有吃不饱的时候，一旦有东西吃了，就会塞很多然后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进食。
知道那些的时候，在中已经犯上很严重的胃病……
在中的妈妈是个又漂亮又放荡的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进了监狱，却又因为勾引上了了不得的人物被从局子里捞了出来，可是女人还是不改本性，跟了那老板一阵子又开始到处勾搭男人，男人们愿意养她供她，因为她实在漂亮，可是男人们讨厌这小小的拖油瓶，不是骂就是打，还在他们寻乐子的时候把他半夜赶出家门。
他回到家的时候，就会闻到那刺鼻的淫靡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那个味道充斥了他整个童年。
直到有一天，母亲的男人喝醉酒摸上了他的床，毛手毛脚得脱他的衣服，他醒过来，尖叫着往外跑，在马路上，撕心裂肺的哭泣。
母亲找回他，拿一个塑料袋装了些东西就把他送去了亲戚家。
于是一家又一家，在中辗转在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家庭，做家务，洗衣服，擦地板，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学校……
母亲终于放弃了他，连钱都没有再给亲戚家寄过去。亲戚拿不到钱，不肯养他，打发他去一个洗浴中心给别人搓澡。
每天的工作都很累，长身体的时候，却总是吃不饱，这些在中都默默忍受着……直到突然有一天，在浴池边上，一个高大肥壮的男人压住了他，扒光了他所有的衣服。
他拼命的挣扎哭喊，几乎用尽了一生的眼泪，他求他，一遍一遍求他……嘶声力竭的呼喊，然后昏死在大片血泊中……
“别说了！！别说了！！”小小的允浩紧紧抱住了在中。
那一年，在中才12岁……
布鞋是一个亲戚家的老人给他纳的，老婆婆眼睛不好，却一针一线缝出一双鞋子，用粗糙的手交到他的手里。那个时候是大冬天，他的脚上穿着湿冷的鞋子，因为淋了雨天又冷，鞋子早已经结了冰，硬邦邦冷冰冰。在中接过那双布鞋，用手背拼命得抹去眼泪……
妈妈说，“允浩，妈妈最喜欢的就是知恩图报的孩子，你给他一块糖，他能把它当金子一样含着。”
“允浩，他们都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他们的眼睛里，总是闪着感激……”
“允浩，你要成为，最了不起的木莲家族长……”
Six
“少爷，您在这里耗再久也是没用的，还是赶快回去吧？”俊挺的少年抱着一大摞的枯草费力得扔到一个高高的草垛上，踮起脚来对着草垛上躺着的男子说到，“我真的不知道人在哪里？”
男人继续躺着，翘着细长的腿。已是黄昏，大片的草场，空空荡荡得看不到尽头。
“少爷……”
“KEY，你的本名叫什么？”男子突然支起头来没头没脑得问了一句。
“金起范。”
“起范啊……”男子沉吟了一声，“希澈哥有个弟弟，也叫金起范呢，可惜不久前死了。”
少年微微一愣。
男子又躺回去，看着漫天霞光，“说来真是奇怪，小的时候有很多玩伴，总是喜欢在这里玩捉迷藏……那个时候这里还青草遍地，开了很多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男子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少年觉得无趣，正要抬腿离开，却听到男子说，“可是现在我连那些孩子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少年转头，顺口的一接，“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少年愣住。
“KEY，”男子从草垛中抬起头来，“你们也是一样的吧，在筛选的过程中死掉的孩子，被你亲手杀掉的那些孩子，你忘得了他们的名字忘得掉他们的面容吗？”
少年僵住。
“在中那个时候，第一次杀了自己的伙伴，吐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好呢……”男子的面容被霞光映得有些迷离，清清冷冷的语调清清冷冷的眼神，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悠长悠长，“都是……兄弟……”
都是……兄弟……
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打闹一起看美女干坏事偷院里的橘子……
却硬生生要抬起手中的刀枪刺破对方血肉。
适者生存。
这是定理。
KEY定定得站在原地，许久，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冰蓝色手机，踮起脚伸到允浩面前，“是那个人的……”
允浩迅速支起身子，接过那手机拨了拨，没亮。
“已经没电了。”
允浩却注意到少年的手指，那中指处空空荡荡突兀的空白。
少年不自然的收回手，蹲到地上拿着石头划着。
“手指……怎么回事？”允浩从高高的草垛上探出半个身体，俯身问。
KEY摇摇头。
“是在中？！”
“不是，”KEY赶忙辩解，“是我自愿的。”
允浩皱眉，“那是不是不能拿枪了？”
少年抿了唇不说话。
“不能拿枪了就把你扔到这破地方来清理草场？？！他怎么不想想……”
KEY赶忙抬头，“少爷！！不关在中哥的事，真的……”
“算了，”允浩打断他，“我让韩庚哥把你调去他那里吧，不能拿枪了在中不会要的。”
“不！右手不能用了，慢慢的左手还是能练起来的……” 那表情太急切，“我还是想跟着在中哥。”
允浩微微沉默，自言自语一般，说，“可是在中，已经不是以前的在中了。”
少年不语，低了头继续写写画画，慢慢的画出了一张地图出来。
“这个……”
“那里我们是进不去的，只有泰民去过一次，犯了事被关进去的，我猜说不定人会被关在那里……”
“这不是……”
“在花圃的尽头，很久之前用作强制戒毒的，关了好多染毒瘾的人，小的时候一调皮，管事的就威胁要把我们关到那里去，泰民那个时候不听话，被关了一天，出来后好多天都只知道哭，我们都吓坏了，后来一说要关我们去那里，就全都老实了……现在应该已经废弃了吧……下船之前在中哥让我给他打过镇定剂，我猜说不定是因为把人运到那里要穿过您的房间……”
允浩迅速得翻身从草垛上下来。
KEY继续说，“希澈哥动完手术从医院被接回来，当时是泰民去打的下手，他说那天搬了很多仪器回来，直接都往花圃的后面运的，说不定希澈哥也……”
天色渐暗，已有黯淡星辰挂上天际，和着夕阳最后华彩。
允浩将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转头就要走，KEY却突然唤住他！
“少爷！！”
“嗯？”
“您要快一点……这个草场，清理出来是要……是要用来做祭祀的……”
祭祀？！
允浩一愣。
“火葬，就在后天。”
允浩一惊，“你是说他们要烧死东海？！！！”
KEY点点头。
“妈得！！！”狠狠咒骂一声，允浩转身就向后跑去！！！
头痛欲裂，仿佛睡了有几个世纪，睁开眼，眼前是白茫一片，意识很模糊，却猛然记起是不是起范回来过？！猛地要坐起来，身体却不听话得酸酸软软，于是又躺回去。
等等。
躺回去？？
东海猛然清醒！
却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四周是空空荡荡的雪白墙壁。这里不是月湖，身边也没有赫在……
“醒了就别在那里躺尸，你不是要见你哥吗？”
突兀的一声，东海转头，就看到门口倚着一个白色身影，清冷语调，修长身躯，那是……
“还愣着干嘛？”男人瞪眼，“还要我抱你过去不成？我又不是韩庚。”
韩庚？！！！
记忆一点一点回来，东海咬了咬牙，费力得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找不到鞋子可以穿，抬头男人已经转身往外走了，于是也顾不上穿鞋，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这建筑有些奇怪，雪白的墙壁明显都是新刷的，粗略得好像要盖掉什么，东海却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了一块被遗漏的角落没有粉刷，露着灰色的水泥，那上面……赫然五根血色的爪印！！！
东海惊了一跳，却不小心撞上前边突然停下来的在中。
在中回头，“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东海指指那个血印。
在中皱眉，“那帮小子做事就是粗糙，”说着旋开一扇门，“这里原来是个戒毒区，没粉刷之前这里全是些抓痕。”
东海赶忙跟上。
推门中，在中又补充说，“放心吧，这里是为了安顿希澈哥才给刷的，你住不久。”
东海想问为什么，还没开口却愣在了原地。
那房间里堆了满室的器械，中间放着一张铁质大床，床上安静得躺着个人儿，大片清光中，那人面容沉静得闭着双眼，明显消瘦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左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细长的玻璃导管，一根一根，插着他的胸口，咽喉，鼻腔，还有手腕……
那是……
那是……
我的希澈哥……
长久岁月，一幕一幕都是鲜活模样，却从不曾看到他有如此安静的时刻，东海觉得左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抬腿一步一步走过去，脚上如长刺了一般每一步都疼痛异常。
东海开口轻轻的唤，“哥……”
丝毫没有回应，东海眨眨眼，再眨眨眼，他却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撇撇嘴，东海笑了起来，真是的，还以为你会突然跳起来在我头上来两下呢，然后咋咋呼呼得嚷“臭小子！敢吵本少爷睡觉不想活了是不是？”
可是他还是躺在那里。连呼吸都清浅得几乎听不见。
“哥……”
再难前进，我的哥哥躺在那大片清光里到底睡了多久？！
“哥啊……”
伸手去触碰，拉起他的手放到手心，可是依旧不真实，明明冰凉温度都弥散在手心了还是觉得虚幻，东海赶紧把那手塞进被子里，笑着去推他，“起来了，你到底要睡多久啊？”
还是不动，于是东海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