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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君不见-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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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玢点点头,颤着声音自言自语道:“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
  令狐冲浅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个月就这样过去。某天,御医在照常为昏睡的刘连城号脉之后,微笑着向刘连曦与令狐冲道:“皇上不出五日,便能苏醒过来。”
  令狐冲大喜过望,眸中笑意浓重。他的连城……终于要回来了。
  刘连曦挥手命御医退下,侧过身,向令狐冲道:“令狐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令狐冲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刘连曦犹豫了片刻,似是心中不忍,但还是说道:“我想请你……暂时离开。”
  “为什么?”令狐冲大惑不解。
  “你也知道,皇兄他对你情意深重,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刘连曦语气沉重,“若他醒来之后见到你,必会放下一切随你离开。”
  令狐冲岂是愚钝之人,自然一点就透:“你是怕……他会弃越国于不顾?”
  “不错。”刘连曦颔首,“他爱他的国,就如同你爱你的江湖……可是如果你在场,他只会选择你,这样太不公平。只有你暂时离开,他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
  令狐冲垂眸,眼神迷茫。是的,他不能逼他丢下越国,正如他当年不曾求他离开江湖。他该放手,让他自己去抉择……
  良久,令狐冲抬起头,道:“好,我马上离开。等他醒了,请你告诉他……我在思过崖上等他。”
  刘连曦郑重地点点头,目送令狐冲缓缓离去。
  三月十八的清晨,刘连城在耀眼的日光和清脆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他动了动四肢,坐起身来,感觉像是沉睡了几十年。
  “皇兄,你醒了!”刘连曦惊喜地俯下身,将他扶住。
  刘连城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道:“令狐……他在哪里?”
  刘连曦一愣,道:“他回华山去了。”
  “为什么?”刘连城蹙眉,大为失落。
  刘连曦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皇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想要国,还是想要家?”
  刘连城望向窗外明媚的□,眸光清亮而温柔。
  “连曦……我渴求自由之身,渴求与所爱之人逍遥于江湖,已经太久了。”
  刘连曦沉默半晌,浅浅一笑:“好,我尊重皇兄的选择。”
  “父皇!”
  刘玢清脆的呼声响起,刘连城刚一回头,便感觉刘玢扑进了怀中。
  “父皇……我好想你!”刘玢眼里流下了欢喜的泪水,啜泣着道,“母后为了救我,已经去世了……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хвtxt.сοм
  刘连城先是一愣,随即抱住刘玢娇小的身躯:“玢儿不哭,父皇不会再睡这么久了。”
  “那你刚才和连曦叔叔在说些什么?”刘玢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问道。
  刘连城认真地望着她,道:“玢儿,父皇想要出宫生活。你愿意留在宫里,还是随我一起走?”
  刘玢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跟父皇一起!”
  “可是出宫以后,我不再是皇帝,你也不再是公主,我不能再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刘连城理着她的鬓发,“这样,你也愿意吗?”
  刘玢点头:“只要能跟父皇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玢儿都愿意!”
  刘连城微笑道:“那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能再叫我父皇,要叫我爹爹,明白吗?”
  “嗯!”刘玢更用力地点头,笑得清甜,颊边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刘连城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出宫。”
  当日,宫中宣布北越帝王刘连城驾崩。三日之后,胤王刘连曦登基为帝,继续执掌江山。
  令狐冲坐在崖边,侧身望着转角处,等待着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刘连城走了出来,穿着那件与七年前初上思过崖时一模一样的墨色长衣。长身玉立,笑意清浅,雍容尔雅。
  令狐冲站起身来,胸中的欢喜与幸福激荡不止,让他几乎不能站稳。
  刘连城右手牵着刘玢,不疾不徐地走上最后几级石阶。刘玢一见令狐冲,便笑眯眯地向他招手,叫道:“小狐狸!”
  刘连城登上思过崖,停住了脚步,与他对视。只一眼,便惊破了流年。
  斗剑、共酌、照拂、陪伴……听琴、坠谷、求医、别离……经历了无情岁月与纷繁世事,他们终于又在初遇的地方重逢。依旧是暮春时节,依旧是杏花盛开,依旧是天色苍苍。令狐冲仍是那身明朗快意的蓝,而刘连城仍是这身静水流深的黑。
  七载悲欢,化为一瞬。
  “我回来了。”刘连城望着他,嘴角噙笑。
  令狐冲心中喜悦,面上却佯作淡漠:“为何而来?”
  “与君有约。”简单至极的四字,述说着刻骨眷恋与不悔誓言。
  令狐冲笑了,剑眉舒展,明眸似水。
  这一笑,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此,只愿与君共白头,任他红尘去悠悠。

  番外 杨莲亭番外——心期

  黑木崖上,落花时节。
  成德殿后,有一人正闲庭信步,袍角带起纷扬的花瓣,好一阵乱红。只一个背影,便先占了三分风流。
  天边有一双燕子穿过重重柔云,引得那人驻足仰首,望着燕子比翼双飞而去,绝美的面容在纷繁错落的花影间浮现,瞬间黯淡了四周一切风景。
  眉长入鬓似远黛,眸光粼粼如秋江。本就秀气的五官在薄妆的点缀下更添妖娆美态,却不俗媚,反而矜贵入骨,令人不敢逼视。
  日月神教第十五代教主,杨莲亭。
  离他接掌神教整整三年的日子已经不远,教中上下日夜忙碌,筹备庆典。礼物如流水般送上崖来,却全被他一拂袖丢进了仓库。
  他记得多年前,第一次登上黑木崖时,便见到许多教众捧着各式各样的珍贵贺礼,毕恭毕敬地送进成德殿去,再诚惶诚恐地走出来。那时他正被两长老押着,踉跄着进了殿里。
  轻罗纱帘后,有一人端坐不动,大红色的衣裳十分娇艳夺目。杨莲亭知道此番被捉上崖来必然有死无生,便将心一横,道:“要杀便杀,痛快些!”
  帘后那人轻笑一声,道:“有趣,有趣。”音色粗犷似是男子,可偏偏捏着嗓子学出女人的声音来,尖锐刺耳,十分骇人。
  接着,杨莲亭眼前一花,仿佛在弹指之间,那人便从帘后来到了他身前。杨莲亭定睛一看,竟是个施了脂粉的中年男子。那人用两指抬起他的下巴,眼中惊艳爱慕之情不加掩饰:“你真美,若是上了妆,定然倾国倾城。”
  杨莲亭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见他面色一变,杀气尽显:“你为什么杀了任我行?”
  自然是为了令狐冲。杨莲亭念及此,心中一阵钝痛,眸光先是一黯,继而燃起愤恨的烈火。那火很快又熄了下去,一双凤眼如夜潭幽深,勾着些许笑意:“我不知道。”
  那人将他这一番变化全都看在眼中,听了他似是而非的回答,竟露出了赞赏之色:
  “你,留在我身边。”
  后来杨莲亭才知道,这个人,便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他练了《葵花宝典》,引刀自宫,变得不男不女,杨莲亭因着长相俊美无伦,自然而然地成了他“闺中”之宾。
  东方不败命人缝制紫红色绣牡丹的华贵衣裳给他,他厌恶这颜色,可又不得不穿在身上;东方不败亲自给他描眉点唇,如痴如醉地凝视着他的容颜,他恶心得胃里一阵翻腾,却仍强颜欢笑,作这一出浓情蜜意的假戏。
  几年后,他成为了神教教主,再不必看人脸色,受人逼迫。有一日清晨,他曾试着不去上妆,而是任自己清秀的眉眼不施脂粉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可他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却觉得无比心慌。
  原来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хвtxt.сοм
  自从成了东方不败身边之人那刻起,杨莲亭便下定决心,要利用东方不败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当年在开封窈水畔,他是采药的纯稚少年,而令狐冲浑身浴血昏倒在地,依旧风姿宛然。他执意随令狐冲踏入江湖,为他柔情万种,为他匕首染血,为他抛却生死,为他一往无前。可这一番痴心,在令狐冲眼中终究是错付流水的落花。令狐冲的心里,只有刘连城。
  他想恨令狐冲,却又恨不起令狐冲。于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便化为一腔怨恨倾泻在刘连城身上。大雪纷飞的那夜,东方不败死在令狐冲剑下,刘连城也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可他却没有丝毫欣喜。令狐冲的剑尖抵在他的咽喉,那浅浅的刺痛渗入到胸口,如同万箭穿心般无法忍受。
  直到令狐冲含泪唤出那句“弟弟”,他才彻底麻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些年来,他曾嗔恨不绝,也曾欲罢不能。可时间容不下他的固执癫狂,正如流水容不下石子的尖锐棱角。渐渐地,他也就想通了。
  如今,令狐冲与刘连城双宿双栖,隐迹江湖,好不逍遥快活。每每念及此,心里除了极轻浅的抽痛之外,便再无其他。
  当年再惊骇的风波骤起惊天动地,也不过化作死水微澜,最终换得前尘往事一番回想,痴人说梦一句空叹,如此而已。
  杨莲亭正出着神,忽然听身后侍从道:“禀教主,白虎堂的贺礼刚刚送上崖来,上官长老按例已先行检查过。上官长老对这贺礼赞不绝口,恭请教主移步一观。”
  杨莲亭点点头,微阖的凤眼里笑意浅淡。
  两名蒙面的黑衣教众抬着木箱进殿,却见杨莲亭坐在书案旁,正执笔写着一封信。两名教众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将箱子重重一放,竟从中取出了兵刃,欺身便要攻上。
  杨莲亭忽然转过头来,笑得温柔动人:“向问天,任盈盈。”
  两人见已被识破,也就取下了面罩。向问天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杨莲亭凤眼一勾,神态慵懒:“半月之前,我便已得知你二人上崖复仇的计划,只不过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向问天与任盈盈俱是心中一惊。不错,杨莲亭是何等人物?他虽无武功,但任我行为他所杀,东方不败因他而死,他踏着两代教主的尸身登上了日月神教的王座。这样的人,必然多智近妖,他们两人的确无法轻易斗过他。但仇人在前,怎能不杀?
  杨莲亭淡淡的道:“我没有做任何部署,你尽可杀我而后快。”
  任盈盈暗自警惕:“为什么?”
  “因为……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任盈盈一听此话,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亮出手中长短双剑,恨恨的道:“杨莲亭,十年前你用狠毒计谋害死我爹,我今天便要为他报仇!”
  杨莲亭眼神忽然一变,道:“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任盈盈握紧双剑:“你说。”
  “让我写完这封信。”杨莲亭异常平静,秋水眸光不再涟漪,而是凝定在任盈盈脸上。
  任盈盈冷笑道:“你当初害我爹之时,可有丝毫犹豫?”
  杨莲亭轻叹一声,道:“终究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任盈盈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半落在信纸之上,血渍混着墨迹,妖冶而雍容,美得触目惊心。
  杨莲亭含笑气绝之时,任盈盈曾向那封信望过一眼。
  莹白如雪、轻薄如绸的青檀玉宣纸在拂着落花的微风中荡漾起如水般的波纹,纸上墨色淋漓,一勾一画,此意不绝。
  “令狐吾兄,见字如晤:
  一别经年,君安好否?”
  落款——决。
  这封信,终究没有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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