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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乱红如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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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紫英好似漫不经心,离开了重楼的禁锢。

他在新仙界待了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恍恍惚惚混沌着过去,似乎什么也不用想似的,但他却依然想了很多,只是没得出什么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被重楼这样一说,这样一印证,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似乎是空活了一场。他的身份,不再只是慕容紫英,而是又承载了另一个人的生活。

那个人,就叫做飞蓬。

可他,不想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还有这份好似理所应该的感情。重楼的拥抱,亲吻,如斯的温暖,像是一个港湾,让他在一片孤寂黑暗的沧海中靠岸。他觉得幸福,是的,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找到了自己分散多年的亲人。

可是这,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他不清楚,他想不出。

好在重楼还留有足够的耐心,“罢了,考虑那些磨人的事做什么。午时已过,本尊早命人准备了些清淡菜品,正等你来,却听属下说你倒好雅兴,在这里观景,真让本尊好等。怎样?随本尊去尝尝?”

紫英听重楼这样一说,心中愧疚,忙道,“对不起……我——”

“欸,这些俗嗑可不许再讲,走吧。”重楼话毕,便拉了紫英去了膳厅。

饭毕,几位婢女收拾了碗筷,又添了些甜品点心在桌上。紫英本是饭量极少,但素爱甜食,平日却常难吃得,便捏起一块。还未入口,便听重楼一笑,似是极其满意的样子。

紫英这饭一直用的紧张,重楼这一笑,自己更加窘迫。身子一僵,只觉手臂有千斤重,忙放了那块酥兰糕回去。

“怎么不吃了?”重楼唇边带笑。

“……”紫英也不答话,起了身,才到,“我吃饱了。“

“坐下。”重楼手臂一抬,紫英双肩像是被什么巧劲儿抚了一下,压着身子坐了回去。“这么久了,还害羞呢?”

“一直记得你爱吃这些甘甜的玩意儿。”重楼扫了眼桌上的几只碟盘,装似无奈,“刚知道的时候本尊还奇怪了半晌,你堂堂一个神界天将统领,居然喜欢这女子爱吃的东西。”

紫英听着别扭,缓缓垂了头,“我忘记了……”

重楼一听,有点扫兴,话头一顿道,“本尊不是说过,这些不用再想了吗?”

“可,这不一样!”紫英抬了头,“我只记得,自己是慕容紫英,飞蓬……那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重楼撑着桌子一立,“飞蓬。你的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别叫我飞蓬……”紫英咬着唇,“他空荡荡的,在我脑海里,不过是一个称呼。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你——!”重楼拽起紫英的手臂,一把扯到自己面前,“你怎么不知道!本尊问你怎么不知道!?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不管过了多少辈子,你和他,都脱不了干系!”

“这是你强加给我的!”紫英甩开重楼,“本来和我没有半点干系!”

“哗——”的一声,重楼一把挥落了桌上的碟碗,他的双目因为愤怒而赤红着,一身的魔印若隐若现。“没、有、半、点、干系——!?”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能震动整个厅堂,“好!没有半点干系……那你滚吧!既然你说自己不是飞蓬,那就给我滚出魔界!”

紫英定定的看了重楼一眼。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破开,不痛,但是有凉飕飕的风灌了进去,冰凉。他抿了抿唇,皱着眉,慢慢从梨花木椅上起身,蓝袍的下摆如丝般滑落在地。他闭目了一瞬,再睁开眼时,已转了身,拂袖而去。



——第九段FIN——





第十段

这一去,他不想再回头。

紫英承认,重楼对他来说,是一个温暖的存在。自从玄霄师叔破海而出,他便再没有安宁之日。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所受的伤害,他不愿再提。只是那段日子,黑暗、痛苦、孤寂……他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这样硬生生挺了过来。

他不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血肉,也有泪水,也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那些无奈和迷茫,哀痛与挣扎,他的心,已经快要负荷不住。紫英也曾将心事释放于形色之上,只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傲骨,让它们只能匆匆而过。

紫英本不需要上天垂怜,但是他期盼温暖和港湾。虽然这毕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但他仍然幸运。

他遇到了重楼。

这个人告诉他说,他是一个有归宿的人。曾经有一段白雪杨花的故事,现在等他来续。从此之后,他可以免受一切纷争,闲云野鹤,自在人间。

前程锦绣,无限美好。

但是有一个前提,他必须是飞蓬,必须爱着重楼。

紫英想到这里,笑了笑,有些苦涩的。足下,脚步依然未停。

不管自己是不是飞蓬,他现在仍是慕容紫英,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自由。虽然他希望幸福,喜欢身在重楼身畔的安宁,可他仍不能接受做为任何人的替身,包括他自己的。

而且,在他心中的最深处,已经满满的积压了另一个名字。紧密交织着像一匹绢丝,缠绕在灵魂深处,却没有办法透露出一丝一毫。

那是他生死之交的妻,那是他无话不谈的友——韩、菱、纱。

踏出膳厅的时候,紫英突然记起和重楼的所有交集,每一次,好像都是他独自离开。想来,这便是缘分。无缘,也是缘分。

渐渐,走得远了,穿过了刚来时的回廊。此时已没有了如烟的柳絮,空中是再干净不过的清新。就像他一直以来的思路,来时是一片很乱,走时,已经了然透彻。

只是,远远地,他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别走!”

那是一个人伫立了良久后的挽留。

“你——”声音渐渐近了,片刻间脚步声已点到身后,“别走。”

重楼拉住紫英,用力扳他回身。他是魔界之主,又从来是个好面子的人,做了的事,无所谓后不后悔。就算后悔了,也从不再去强求。可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是飞蓬……

“你,要去哪里?”

紫英看了看他,拂下重楼的手,脸上看不出表情。“后会有期。”

“你!”重楼一急,也不知说什么好,“你到底想让本尊做什么!这些天,本尊待你不好!?”

这些天……没有不好……每日好食好药,琼浆玉露,紫英本一身伤痛,不要个三五月定是难以恢复。但在这里不过几日,竟已好的七七八八。

紫英深吸一口气,道,“多谢款待,在下感激不尽。”

“你同本尊置气,也不必这样……”

“我这便走了。”紫英不咸不淡的道出一句,转身又走。

“你要本尊怎样说才明白!还不够吗!”重楼哪曾受过这样的对待,长臂一横拦住紫英道,“记不得又有什么关系!?你本就是飞蓬!”

“你让开。”

“不让你又待本尊怎样!哼!这茫茫六界,若本尊一句话出,又有谁不愿留在本尊身边!?本尊对你忍让至此,你倒不知好歹!”重楼本就狂傲,一时口不择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紫英眼神一动,神色不妙。“唰”的抽出紫霄银月,“你若不让,别逼我动手!”



紫英眼神一动,神色不妙。“唰”的抽出魔剑,“你若不让,别逼我动手!”

重楼一愣,才知道刚才一句无心之言,已伤了这个骄傲人儿的心。他压住腾起的燥气,心中后悔,却仍不愿口头认个错,扫了一眼紫英手上魔剑。又温言道,“你若不愿承认,便去问问龙葵,她自是知道的。”

紫英闻言,默默看了魔剑的剑尖一眼。紫光幽幽,上面的刻印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深邃神秘。接着,一只手却覆在了上面,紧握着锋利的刃。涓涓的鲜血顺着指缝留下来,汇在凹槽里,又滴落在地。

紫英一惊,任由重楼握着另一端从他手中缴了魔剑,“你这是干什么!?”

“这样,你可消气了?”重楼一笑,不知为什么,好似带了些狡黠,“我帮你召出龙葵,一起问问明白吧。”

紫英皱了皱眉,“我……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便好说了。”重楼见紫英态度缓和了些,揽了紫英道,“姓名之说皆是表象,飞蓬也罢,龙阳也罢,不过是一个称呼。你若不愿,我还是叫你紫英便是,慕容紫英。”

紫英沉默了半晌,不声不响脱离重楼,还是摇头,“我不愿过这样的生活,接替前生活下去,我做不到。”说完,仍是转了身。

重楼忙拉住紫英,“那便从新开始!”

“不需要接替谁,你就是你。如果我们不计从前,重头开始……可否愿为本尊留下来?”

一言已毕,好像这世界都静了下来,他等紫英回答这一问。心里,从未有过的有些忐忑。

时间被拉的细长,风停云止

良久。

紫英终是回了头,方要开口——

突然,“报——!主上!有一凡人闯入魔界入口!”

重楼闻声,不悦的一瞥半跪在地的属下,那属下此时一身黑衣劲装,却仍看得见满身血迹。

“哼!什么人如此大胆!?看守入口的守卫呢?”

“都……都已不敌……”那魔将神色甚为惶恐,又道,“那凡人看似有伤在身,却仍法力高强,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身炎气,手持佩剑也是赤红如火,难以近身。”

“是玄霄师叔!”紫英一听这魔将描述,惊道。

“哦?”重楼流露出一丝兴趣,“他来干什么?”说话间已持了魔剑在手。“哼,手下败将,还敢自寻死路?本尊这便会他一会。”随即转头,又对紫英一笑,“还好没走,不然可是错过了。怎样?可愿随本尊一去?”



刚一到达魔界入口,紫英便见玄霄师叔一道羲和斩劈了身前阻他的魔将,刀光一闪,那魔已负伤在地。玄霄冷哼一声,垂剑点在那魔喉咙之上,“去把重楼给我叫出来!”

“哦?唤本尊何事?”重楼缓步上前,离着玄霄三丈开外停住。语带戏谑,却掩不住一身霸气。

“重楼!”玄霄一见重楼,厉声道,“慕容紫英人呢?”

“师叔!?”紫英闻声连忙上前,“你怎会在这里……”

“你……原来没事?”

玄霄回头一看。见紫英不仅安然无恙,而且气色反而比最后见他时好上许多,想来这几天,定是衣食无忧,没有受半分委屈。再一想自己此次所来目的,不禁皱眉。

玄霄看了看紫英,眼光又打到重楼身上,“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带他到魔界,是何意图?”

“哼!”重楼唇角一弯,“自是眷侣关系,又与你何干!”

“重楼!”紫英本想打住重楼,奈何为时已晚。

玄霄一听,不可置信的瞪着紫英,“你们——!”

“玄霄师叔,你听我解释——”紫英见状不好,忙想上前解释一番,却被重楼拉住手,拽了回去。

“哼!跟这种无耻之徒,有什么可解释的。”

玄霄眼光一扫重楼拉住紫英的手,两只手指节相扣,指缝相亲,心中似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起,乱了心神。持着羲和剑的手紧了又紧,玄霄又道,“慕容紫英,你身为琼华弟子,怎能与魔人为伍,做出如此不齿之事!”

“玄霄!本尊劝你别再口出狂言!那日你对紫英做出那等轻薄之事,简直禽兽不如。本尊当时饶你一命,你却还敢如此狂妄。哼!今日竟还有颜面指责他人,简直不知羞耻!”

“你——!”玄霄咬牙道,“不要欺人太甚!君子坦荡,我玄霄无需他人指摘!”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盒,“慕容紫英,我本欲带你脱离此地,却没想你竟自甘堕落。”话间,抛了手中玉盒给紫英。

重楼长臂一伸,代紫英接了过去。

“这是你体内寒月银针的解药。一粒便可解毒。至此之后,你我二人也算两清。慕容紫英的事,玄霄不会再管。”话毕,转身拂袖便走。

“想走?”重楼突然凌空一跃,飞身在玄霄面前。“玄霄,魔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你欺辱紫英在先,杀我魔将在后。若想离开,先奉上命来!”说罢,横了魔剑在玄霄身前。

“哈哈哈!”玄霄闻言驻足大笑,“好!如今我寒毒已解,早该和你有此一战,一决生死。”振臂一挥,周身立刻剑气泠然,“重楼!动手吧!”

紫英见此,心中暗道不好,想要拦住二人。可眨眼之间,两人已兵器相接,斗在一处。

须臾重楼已和玄霄过了几十招,招招竟都险象叠生。重楼这才料到玄霄实力不容小觑,以前弱势,莫非果真如他所说是中毒所致?但是眼前这人内息不畅,气场不匀,明显体内受过重创,有伤在身,又是如何催出如此强劲的招式?莫非……是自刺天宗?

“重楼!你住手!”

正想到此处,重楼突然听到紫英一喝,眼前一晃,竟是紫英拿了刺钰横在二人之间。

此时重玄二人皆含十成功力在身,出招在即,内力不得不发。但见紫英一阻,三剑相叠,二人双双收了招式。自古武道所讲:收箭不发,双倍反噬。重楼一时只觉胸前魔剑剧烈一震,顿时虎口剧痛,气海一荡。早已不记得何为受伤的重楼,居然也嘴角溢出一道血红。

此时紫英也被气场波及,摔到一旁,手上刺钰节节断裂,落地成灰。身后一座花岗石楼,崩塌四散。

如此可见,重玄二人之力,已达崩山裂地之境。

紫英虽被波及,但还好两人及时收功,也无大碍。倒是重楼体内血气翻腾,甚为难过。然而抬头一看,玄霄竟面色如常,毫无折损,孑然一身站在面前冷眼看着紫英,半字不语。

“师叔,再动干戈,只有两败俱伤……请您收手吧。”紫英起身对玄霄道。

玄霄看着紫英良久,似有话想说,却仍不出口。沉默了半晌,却突然转了身,御剑而去。

紫英见玄霄这番异常,不知所措,愣愣看着师叔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重楼,你……怎么了?”

重楼抹了唇边血迹,哼了一声,“不过小伤,无妨。”

紫英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是我心切,一时莽撞,让你受了这伤。小伤也易成大病,你还是注意些的好。”

重楼一听,嘴角竟扯出份笑,“你这算是关心本尊?”

紫英默然。

重楼正待再说,却听魔剑“铮”的一声。一道蓝色光团飞跃而出,正是龙葵。

“龙葵!?”重楼一惊,想起刚才冲击之时正是魔剑挡在身前,力道才缓冲了一半。现在龙葵出剑,可是魔剑出了问题?

“小葵……小葵有事要说——”声音虚弱又急促,渐渐又越说越小,“魔剑受损,小葵以后……。怕是要长眠于剑中。可是,这件事……至关重要。小葵一定要告诉你……重楼……紫英……哥哥……他……”

未待一句说完,蓝光一灭,顿时缩成一个小球,隐回剑中。

——第十段FIN——
第十一段

“你这野人!又吃这么多!”韩菱纱和云天河两人坐在一家云吞摊前,桌上摞着七八只碗。韩菱纱看了看这一大堆空碗,气就不打一处来,拿了筷子狠狠敲了一下眼前这傻小子的头,“喂!说你呢!还吃!”

“唔——菱纱,你也吃啊!这个,比野猪肉还好吃。呵呵,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云天河挠了挠头,傻呵呵的笑着,又埋着脸在碗里继续吃了起来。

“猪!野猪!”菱纱嘀咕一句,看着云天河一脸傻傻的,心里又柔软起来。自从天河失明,她便一直担心着眼前这个大孩子,他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从此眼前再无光亮,又哪是常人可以轻易接受的事呢?

虽然天河表面不说什么,依旧是每日乐天快乐,追着野猪满山跑。可是,他的心里,怕是经历过这一劫,总会留下些隐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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