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作者:汽油味果冻-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掌灯时分,连城顶着一阵紧过一阵的鹅毛大雪,从宫墙上轻巧跃下,殿门大开,并未点烛,他几步踏到殿门口,屏了气息贴在门边,确认里面无人后,连城转入殿中,跺掉靴上踩的积雪,找了红烛点上,摇曳烛影中,他心神有些不宁,踱到窗边静静看这满院素白。
突然他心中一凛,快步从殿中跨出,疾步来到院角,“祈佑!”
祈佑已经痛得眼前血红一片,耳中像是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勉强睁开眼,虚弱笑道,“我没事……”
他脸色白的如同这院中积雪,殷红的唇角是身上唯一的暖色。连城心下像是被淋上滚烫的沸油,痛不可言。他弯腰将祈佑小心抱起,轻轻道,“没事的,没事的。”
祈佑身体被挪动,忍不住又是一阵让他几欲晕眩的激痛,他狠命咬住嘴唇,咽下呻吟,软软的靠在连城同样冰冷的怀中,声音微弱的如同蚊呐,“我……过会儿就好了……”
连城心里难受至极,脸上微微带了些怒意,冷冷道,“你何苦到此时还如此强挨?这里只有我一人,痛了就叫出来,有什么丢脸的?非要到这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就对得起你这坚强不屈的性子了?”
祈佑似是没听到他的话语,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冷的像冰块一般。
连城将他抱进殿内,轻轻放在榻上,拿被子给他盖好,握住他泛着青白色的指尖,软下口气道,“祈佑,你到底怎么了?”
祈佑额上又渗出密密的汗,眉宇间紧紧蹙起,显是难受至极。他对着连城扯出一个笑来,“真的没事……”
连城知道祈佑若非是疼极了,断然不会在人前展露出他的痛楚。眼下祈佑这个样子,让他的心高高悬起,晃悠悠找不到落处。他心中蓦地一紧,迟疑道,“祈佑,是……中毒?”
祈佑紧闭了双眸,唇上再度咬出血来。
连城眼中闪过一丝森寒,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捏开他紧咬的下颌,将手背塞入他的口中,道,“不要怕,我陪你一起痛。”
喉间呻吟快要压抑不住,祈佑反射性的紧咬下去,在连城的手背上咬出深深的牙印,有鲜血缓缓渗出,唇齿间满是血腥之气。
祈佑滞了滞,拨开他的手,低低道,“刘连城……”
连城轻笑道,“我在。”
祈佑眼中有些恍惚,仍是一声声的喃喃道,“刘连城……”
连城眼中落下泪来,将祈佑轻扶起倚在自己怀中,“祈佑,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烛光晕黄,两人静静依偎,祈佑实在是痛急了,就轻轻的唤一声连城的名字,连城含泪应着,心中如烈火熬煎一般,恨不得以自身替代他忍受这酷刑。
窗外雪渐渐停了,映在窗上一片亮白。
到了天明时分,祈佑终是晕沉睡去,连城身子已坐的酸麻,忍着针刺般的麻痛,将祈佑小心放倒,仔细掖好被角后,他轻抚着祈佑惨白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祈佑,希望等你出去了,还能偶尔记起刘连城这个名字。也不枉我……”
他笑的苦涩,“还是算了,记得我有什么好,都是些伤心事。”
他摘下腕上的珠串,套进祈佑的手腕,“如今,物归原主,连我的心,一并给你。”
祈佑不安的动了动,连城在他眉心印下一吻,一眨不眨的紧盯了祈佑的脸,似是要把一生能看的一次性看完,他轻道,“祈佑……”
一声低低的呼唤像是耗尽了他全部气力,连城瘫倒在椅上,眸中满是哀绝。
马度云看着眼前彩漆剥落的大红宫门,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厉,他低笑道,“孟大哥,看来你是宁愿痛死也不来求朕,果真有骨气!那朕就成全你!”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猛的踹开朽败不堪的宫门,持着兵械直奔大殿。宫墙四角,弓箭手们纷纷张弓搭弦,瞄准了院中空地,马度云随后踏入,冷冷扫视着荒败院落。
殿门大开,满目荒凉。
马度云脸色阴沉,“人呢?”
右卫将军擦去头上的冷汗,对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君主,打叠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都闲不足,他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臣确定他们在这里待过,可能……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他们逃了……”
话犹未完,被马度云猛地揪住衣领,“逃了?朕要你这个废物还有何用!你们还愣着干嘛,都去给我追啊!若是真让他们逃出楚国,朕就要了你们的命!”
马度云面色铁青,冷笑道,“孟大哥,你就逃吧,没了朕的解药,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晋江我已经无语了
亲们凑合着看吧……
39
39、第三十八章 。。。
一十六丈宽的护城河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坚冰。
护城河边,城墙脚下,一队侍卫整齐踏过,左右逡巡着有无异状。
积雪被清扫到道路两侧,阴沉夜色下,成了唯一的亮处。
祈佑冲连城点了点头,矮身滑入被凿出的冰窟窿中。连城觉得腰间一紧,深吸了口气,顺势潜了下去,溅起一片细小的水花。水面像是被疾风拂过,微微荡漾了一阵,逐渐恢复平静,幽深如墨,如一口无波古井。
正是最冷的时候,河水冰冷刺骨,甫一进入,阴寒之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祈佑咬紧牙,一点点的往前游去,腰间的绳子传来沉甸甸的力道,他无暇回头,眼中涌起一丝希望。
水下漆黑一片,连城像是陷进了虚妄幻境,伸手过处一片虚无,只有被一股力道扯住不由自主往前移动的身子还让他感到一丝安定。
如跗骨之蛆般的隐痛被这冰寒河水再度勾起,手足逐渐麻痹,屏住气息带来的窒息感让他脑中都有些眩晕。
耳边有模糊的水声,他青白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安然的将手伸向腰间。
“祈佑”二字刚念出口,冰冷河水迅速涌入口中,浇灭了本就仅剩一丝暖意的心志。
祈佑似是听到耳边有人轻唤,他刚要回头,已经有些脱力的身子蓦地一轻,如断线的风筝,虚晃晃的寻不到落处。
“刘连城!”
有人揽过他的腰,无声的透出水面。祈佑呛咳着,眼前一阵模糊,来不及看清面前的人影,颤抖着将系在腰间的麻绳手忙脚乱的自水下拉出。
绳子那端,只系着那条翠绿珠串。
祈佑晃了晃身子,晕了过去。
祈佑走在荒寂冷宫中,依稀是临走那日情形。
他将手腕上的珠串取下,扔给刘连城,“还是你拿着吧,它对我已无意义。”
连城笑着接过,套在腕上,“也好,至少还有个睹物思人的念想。”
他目光灼灼,紧盯了祈佑,笑道,“不过是串普通珠子,兜兜转转,便添了许多心思在里头。若这珠串他日再回到孟兄手中,那就是在下已早早的守在奈何桥畔等着了,这一世有缘无份,那下一世,我刘连城,势在必得。”
祈佑惊坐起身,将他面前趴睡的人吓了一跳。
“皇兄,你醒了?”
祈殒眼中满是欣喜,拿了个瑞锦纹软垫给他放在身后倚了,早有宫女端上药膳跪在床边。祈殒亲手接了,对祈佑笑道,“皇兄,先吃点东西补补身子吧,昏睡了这么多时日,早该饿了。”
祈佑打量了下四周,最后转眼看向祈殒,他喉间还有些艰涩,嗓音干哑道,“这是,蜀宫?”
祈殒笑道,“是。皇兄,你回家了。”
祈佑扶住隐隐作痛的头,面上无悲无喜,淡淡问道,“我睡了多久?”
“半月。自从之前将你从水中救起,你就一睡不醒,直到现在。皇兄,你放心,你在外面吃的苦,朕会帮你十倍百倍的讨回!”
祈殒着了身明黄龙袍,原先披着的长发被纹龙簪冠束了,不复旧日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通身一派稳重淡然的王者之气。
有小太监端了奏折躬身走进,祈殒站起身,笑道,“皇兄,你刚醒,把药膳喝了,再好好休息罢。朕去外殿看会儿折子。”
温柔的语气下,隐隐有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祈佑无甚滋味的喝了半碗药膳,脑中仍是昏昏沉沉的,似是忘了件极重要的事情,却怎么想都记不起来,他轻蹙起眉心,头又有些发痛。倦意一阵阵的上涌,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
见祈佑又昏睡过去,祈殒给他盖好锦被,面沉如水,“皇兄,该忘的,都忘了罢。有朕陪在你身边,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走出内殿,对着立在一旁的太医道,“你这医术还不错,只是这施针之法除了锁住他记忆,对其他可有妨碍?”
那太医垂首回道,“回皇上,其他并无大碍。只是切不可刺激他神智,若情绪波动太过厉害,难保会记起些什么。而且,臣之前也回禀过,这法子不能使用太久,毕竟是违逆自然之道,日子久了,总会对身体有些影响。”
祈殒负了手,自信笑道,“一年足矣。朕总有办法,让他死心塌地的留在朕的身边。”
一阵纷扰之声远远传来,祈殒皱了皱眉,“朕不是说过,这长生殿四周都不得喧哗么。”
他语气平淡,却比疾言厉色来的更让人胆颤。
身旁侍卫低了头回道,“回皇上,是废太子殿的宫人。”
祈殒走到殿外桌案处站定,看着面前枝干光秃的桃林,提起笔在纸上勾描着,一树繁花渐渐现出,芳菲轻展,争奇斗妍,“去查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不必回朕,按先前的旧例来罢。将那些宫人放进来,朕有话问他们。”
那侍卫心中一凛,自知又是一番血腥。颔首回道,“是。”
云珠嚎啕着跑到祈殒面前跪了,“皇上,是不是大皇子回来了啊!是不是啊!您怎么不让我见他啊!”
小康子也跟在云珠身侧跪了,含泪叩首道,“皇上,您让奴才去伺候大皇子吧,奴才什么都能做的。”
祈殒笑着将他们扶起,“朕还没来得及派人通知你们,你们倒自己来了,看来心思都想到一处去了。难为你们如此忠心,皇兄见了你们,肯定也是打心底里欢喜的。”
两人闻言大喜,祈殒轻叹了口气,“先别急着高兴,皇兄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身子已是大不如从前了。朕把他留在朕身边,也是为着能好好守着他。你们好生照料着,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也别问。”
云珠又嚎啕起来,“我可怜的大皇子啊……”
祈殒将手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下,“皇兄正睡着,再吵朕就把你赶出去。”
云珠忙收了声,见祈殒点了点头,拉着康子轻手轻脚进了殿。
四周的帘子都已放下,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祈佑安静的合目而卧,一袭乌发拖于枕畔,衬着雪白的脸庞,宛如上好工匠雕琢的精致人偶,冰冷苍白,毫无生气。
云珠捂住嘴,跌坐在榻前,泪珠簌簌落下。
“哭什么,至少还活着。”
康子倒是镇定些,小声的数落了云珠几句,缓缓走到榻前站了,一动不动的守着床上的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40
40、第三十九章 。。。
冷冷的寒阳下,琉璃瓦上积雪渐融,水珠沿着倒垂的冰棱滴滴跌落,在半空中划出晶莹弧光。
祈佑站在窗前,渐渐的入了神。
云珠合上窗牖,推着祈佑来到桌前坐了,塞了个小巧手炉到他手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大皇子,这大冷天的吹风很惬意是吧,您看您,脸都白的跟那雪一个颜色了,手凉的跟个冰块似的。您还真想变成殿前堆的那个雪人呀?今年也奇怪,以前冬天哪下过这般大的雪,咱殿里那海棠枝都被压折了。”
祈佑轻笑着截住她的话,“怎么这么久不见,话倒愈发多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云珠一仰头,叉腰道,“我韩云珠是谁啊?是大皇子的人!想娶我,还得看我想不想嫁呢。我天生丽质那个什么弃,又是温良娴婉,花容月貌的,哪里就嫁不出去了!”
祈佑笑着摇头道,“真是愈大愈不知羞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人。”
云珠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转身出去,正正与刚进门的祈殒撞了个满怀,云珠吓得忙跪到地上,垂着头不敢言语。祈殒笑道,“起来吧,天天这般毛手毛脚的,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云珠撅着嘴站起,掀帘出去,满身的火药味。
祈佑笑道,“咱兄弟俩可是想到一块去了,我刚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呢,你又来火上浇油。这下可真恼了。”
“这个丫头虽然行事风风火火,倒是笨的可爱,开心果似的,有她在皇兄身边,皇兄还能多笑笑。”
祈殒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面色,笑道,“比昨日又好了些。身上还冷不冷?太医开的药可都喝了?”
祈佑笑道,“好些了。怎么感觉如今我成了弟弟,你倒成了哥哥了?”
祈殒握住他冰冷的手,笑道,“以前净是你来照顾朕,如今也该让朕来好好回报一下。”
祈佑笑了一下,眉心淡淡蹙起。
祈殒担忧道,“可是头又疼了?”
祈佑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心,笑道,“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做了许多梦……不说这些,祈星如今怎样?自打回到宫里,还未见过他。”
“还是老样子,和那杜菀成了亲,还是不改小孩子脾性。太后拿他也是没有办法,随他玩罢,能这样无忧无虑一辈子,倒是我们都羡慕不来的。”
“太后……还好罢?”
祈殒深深看了祈佑一眼,叹道,“太后毕竟上了年纪,自你走后,将晨昏定省一概免了,幽居深宫,不问世事,多日也难见到一面。”
见祈佑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听着,祈殒又接着说道,“听说太后如今整日里吃斋念佛,心境平和,想必是放下了旧日恩怨纷扰,如此也未尝不好,拿得起,放得下,也是太后一向的行事作风。”
祈佑眸中平淡无波,低低道,“若是不愿被放下,又待如何?”
祈殒握紧掌中毫无暖意的手,“皇兄……”
祈佑笑道,“我没事,皇上日理万机,还是政务要紧,我有些乏了,想眯会儿。”
祈殒松了手,站起身子,“那皇兄好好休息,朕到外殿看折子去。”
康子过来扶他,祈佑随他走到榻上坐了,状似无意道,“康子,是皇上告诉你我回来了?”
康子小声道,“是云珠无意中听到侍卫对话,才知道大皇子已经回来了。不过,皇上本意就是要让奴才们过来伺候大皇子的。只是奴才们先找的皇上而已。”
祈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康子知道祈佑不喜屋里有人,为他脱去鞋袜,盖好被子,躬身退了出去。
祈佑倚在榻上,脸上没有一丝睡意。他摸着空荡荡的手腕,轻笑道,“祈殒,你到底是护我,还是……防我?”
他放下手,不知为何会总是习惯性的摸上手腕,母后给的那串碧珠早已在三年前丢失,后来就从未在腕上戴过东西。
祈佑脑中隐隐作痛,梦中的零碎片段从眼前一一闪过,有清润柔和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唤着自己的名字,漫天飘落的大雪,冰冷修长的指尖……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祈殒翻完堆积如山的折子,转了转酸痛的脖颈,才发现窗外阴沉一片,已是到了晚间了。
他对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传膳罢。”
小太监低应着出去,他从案前站起,踱到内殿,屋里已掌了灯烛,祈佑拥着一床锦毯,正入神的看着书册。
琉璃盏中的亮光将他颊侧映出一片暖黄,纤密的长睫在眼窝处投下暗色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