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作者:汽油味果冻-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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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抬眼看向她，眼中隐约有些水光，“不，儿臣不怨母后，儿臣是怨自己，为何生在帝王家，儿臣一直想着能自由自在，浪迹江湖，可是，皇室身份就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牢牢的缚住儿臣，让儿臣寸步难行。母后，儿臣求您，让儿臣喘口气吧。”
　　太后直起身子，敛去眼中的凄楚神色，转而冷静道，“城儿，你既知生在帝王家的苦楚，就应明白，终这一生，你是摆脱不掉这层身份了。你是北汉的皇帝，肩负着北汉的江山社稷，这是你的命。不要怪母后心狠，最终你会明白，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转头对着嫣儿道，“嫣儿，派人将琼华殿围住，没有哀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见连城垂头不语，她长叹道，“城儿，人的一生中，总有不得不舍弃的东西，当时痛一阵，很快也就忘了，你好好想一想，是该任性妄为，将江山社稷当作儿戏，还是勇担重任，沿着你本该走的路继续走下去。”
　　太后沿着白玉走道渐渐远去，珠儿怯怯的说道，“皇上，珠儿扶您回殿吧。”
　　连城缓缓站起，紧了紧裘领，“这么冷的天气，他一定冻坏了。”说完，他将裘领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刺骨的寒风让他嘴唇都有些发乌，心中默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他踏过裘领，慢慢走回，天边彤云聚集，遮住暖阳。坐在殿中，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连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把炭盆都熄了，窗户打开。”
　　珠儿闻言大惊，小心回道，“殿下，您不能受冷，这样会引起旧症的。”
　　连城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连你也成了母后的人？朕说打开就打开！”
　　珠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如飘零的落叶般瑟瑟发抖，“皇上，珠儿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应该知道珠儿的忠心。珠儿不是因为太后的缘由，而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啊！皇上，您若不保重身子，还怎么救公子出来！”
　　连城走到窗前，将许久未开过的窗户打开，淡淡道，“好了，起来吧，朕明白你的心，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明白朕的心！行了，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众侍从躬身退出，连城将炭盆一一掩熄，脱了身上棉袍，仅着了白色单衣坐于窗前，寒冽的冬风呼啸着灌进，不一会儿，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星星点点的飘进窗内，连城强止住身体的战栗，挪的更靠近窗边，熟悉的阴冷在体内渐渐苏醒，他痛苦的蜷缩起身子，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孟祈佑，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
　　地上的寒气又重了一层，祈佑适应不了如此寒冷的气候，只觉得身周冷意渐渐渗入四肢百骸，胸前闷痛的呼吸都有些艰难，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模糊的只能看到重叠的虚影，祈佑闭上眼，复又睁开，方觉得视线分明了些。他勉强盘腿坐起，默念心诀，胸前突然一阵尖锐的激痛，他眼前一黑，软软趴倒，喉中吐出一口血来。
　　守门的狱卒大惊，虽说这蜀国皇帝必死无疑，但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可是谁都担不起这责任。他忙上报了狱吏，狱吏也是惴惴，知道皇帝待这囚犯不同寻常，悄悄寻了人带话给皇帝内侍小安子，又上报了太后。
　　小安子此时哪里有空管这些，他眼见着皇帝如此作践自己，却又不敢上前劝慰，只能私下派人传讯给嫣儿，暗暗盼着太后能早些过来。
　　等到太后赶来时，连城已经陷入半昏迷，他脸色发青，紧闭着双眼，牙关咬的死紧，身子紧紧蜷起，模糊的呻吟着。太后疾步走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噙着泪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见到皇上这样也不拦着！还愣着干什么，将窗户关上，生起炭火，传太医！”
　　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手忙脚乱的将门窗都关紧，随着炭火生起，屋里渐渐暖和起来。太后给连城仔细的掖好被角，拿着热毛巾给他一遍遍的擦着脸，“城儿，一会儿就不冷了啊……”
　　李太医拎着药箱跟着小太监后面小跑进来，身上还沾着点点雪花，他匆匆向太后行了个礼，放下药箱，跪到床前给连城诊着脉，一会儿后，他擦擦额上的汗，向太后恭敬回道，“皇上是因为寒风入体，触发旧疾，需好好调理才行。”
　　太后点了点头，见连城眉头紧紧蹙起，似是痛楚难当，眼中满是心疼，她将连城冰冷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对着李太医道，“这么多年，就想不出个法子根治么？”
　　李太医惶恐的低下头，“微臣愚笨，请太后降罪。”
　　“算了，下去吧。”
　　太后长叹一声，抚着连城发青的脸颊，“城儿，你非要母后心疼不可么？”话音刚落，眼中不由自主滚下泪来。连城迷茫的睁开眼，“母后，”太后忙俯□侧到他嘴边，“哀家听着呢，城儿要说什么？”
　　连城嘴唇动了动，唇畔气息冰凉，“请，母后放了孟祈佑……”
　　


22

22、第二十一章　。。。　
　
　
　　
　　连城嘴唇动了动，唇畔气息冰凉，“请，母后放了孟祈佑……”
　　太后将连城的手放入被中，坐直身子，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城儿，你好好休息，服了药睡一觉，就不会再难受了。”
　　太后站起，缓缓走出，连城勉力坐起，声音微弱而坚定，“母后，请放了孟祈佑。”
　　太后停住身形，转脸看着他，“你这是在威胁哀家么？”
　　“儿臣受这寒症之苦多年，实在是厌倦了发作时痛不欲生的苦楚，反正迟早是要死的，不如以儿臣这条命换得孟祈佑活下去，也好过如此苟延残喘。”
　　“你非要气死哀家是不是！”
　　太后愤然转身，拂袖而去，“好，哀家就留他一条命，城儿，你最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连城颓然躺倒，咬牙强忍住身上一波波袭来的痛楚，屋外的雪还在簌簌的下着，整个北汉皇宫一片静谧的素白。
　　连曦从被迷晕的狱卒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牢门，拿着脚尖踢了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祈佑，“孟祈佑，怎么样，这心痛的滋味好受吗？”
　　祈佑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慢慢爬起，倚在墙上坐正，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你是谁？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连曦蹲下，与他视线持平，“对，是我。皇上怕关不住你，命我给你下了殇离，只要你妄动内力，就会心痛如绞，几次发作下来，你就会武功尽失，连个常人都不如，哦，还有，”他伸手在祈佑面前挥了挥，满意的看到祈佑眼中有些涣散的眼神，字字清晰的说道，“是不是眼前模糊一片？看来这药的效力比我想的要来的快。孟祈佑，你不要怪皇上狠心，等到你武功尽废，又成了瞎子，才会安安稳稳的待在皇上身边。”
　　祈佑翘起嘴角，笑得冰冷，“皇上想的果然周到。”话音刚落，喉间一片腥甜，他勉强压了下去，脸色又白了一层。
　　连曦突然挥拳袭向祈佑前胸，祈佑下意识运功去挡，心口处一阵剧痛，他捂住胸口，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连曦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冷笑道，“我奉劝你一句，别再自不量力了，靠着这张脸，当个皇上的禁脔，养尊处优，岂不比你在这牢里强许多？皇上可是真心对你，你切莫辜负了他一片深意啊。”
　　连曦推开门，大笑着走出，朦胧的视野内，牢门大敞，狱卒横七竖八，祈佑却是连站起的力气也无，他倚在冰冷的墙上，静静的合上双目，眼前一片黑暗。
　　琼华殿。
　　湘云端着药碗，拿着小匙舀了，细细吹凉，送到连城嘴边，连城将她的手一把拨开，“朕不喝，端走。”
　　湘云放下药碗，拿帕子拭掉泼洒到锦被上的药汁，温柔道，“皇上，喝了药病才会好啊，臣妾给皇上炖了参汤，要不先喝口参汤暖暖身子？”
　　“马湘云，”连城眼神犀利的看着她，“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好事，是不是你向母后进的谗言？若是被朕查明，朕绝对饶不了你！”
　　湘云心头一紧，无措道，“皇上，湘云什么都没有说啊，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去问嫣儿姐姐，她时时跟在太后身边，自是知道臣妾都说了什么话。”
　　连城冷哼了一声，“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进琼华殿！”
　　湘云愤然站起，“皇上，臣妾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何皇上对臣妾如此不满？臣妾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臣妾，可是，总要有个理由吧，也让臣妾好死了这条心！”
　　连城斜倚在软垫上，轻蔑笑道，“朕娶你是因为你身为楚国公主，可以助我北汉扬威中原，可如今马义芳当了皇帝，你就什么也不是了，朕让你当这个皇后已经是抬举你了，怎样，这个理由够让你死心么？”
　　湘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中泪光莹莹，强忍着不落下泪，她倔强的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仍是昔日高贵骄傲的楚国公主，她直直的走出，绿翘垂首在后面跟了，到了殿外回廊处，她拭去眼中的泪，冷冷道，“绿翘，把竹筒给我。”
　　绿翘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巧的翠绿竹筒，迟疑道，“公主，您真的要答应与那黑衣人合作？他行踪诡秘，不像个好人……”
　　湘云从她手中拿过竹筒，将竹筒拧开，里面飞出一只通体碧绿的小小飞虫，绕着竹筒盘旋了几圈，振翅在雪中飞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不过想要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而已，他说得对，不努力，又怎会知道行不通？”
　　
　　斜倚在廊柱上，连曦看着手中的飞虫钻入竹筒，讥讽的笑道，“蠢女人，你既然想要自掘坟墓，倒省去了我许多麻烦。”
　　
　　牢里的狱卒摇晃着脑袋站起，互相取笑道，“怎么都睡着了？”眼尖的发现牢门大敞，忙几步走到牢前，看祈佑还安稳的坐在里面，才暗暗松了口气，纳罕着把门锁上。刚锁上门，就有懿旨传来，将囚犯孟祈佑重新押回定北宫，严加看管。
　　眼见着祈佑被五花大绑的带回，珠儿忙欲上前搀扶，却被祈佑身旁的兵士喝止，祈佑被带入宫内，左脚踝处铐了粗粗的铁链，另一端被钉死在墙上。见侍卫们带上殿门，加了沉锁，被拦在门外的珠儿焦急的哀求道，“侍卫大哥，您让我进去照顾公子吧，他身上还有伤，需要人伺候。”
　　那侍卫冷脸道，“这是太后的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内，你快些离开，否则把你也抓起来。”
　　珠儿被吓得连忙噤了声，又着实担心祈佑的身体，急得眼泪啪啪的往下掉，那侍卫见她可怜，不由心软，低声道，“你放心，他死不了，太后说了，要留着他性命。”
　　珠儿颊上还沾着泪，喜道，“那就好，”她摘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悄悄往那侍卫手中塞了，“多谢你，公子还请你多多照拂。”
　　那侍卫推辞着不受，珠儿将镯子一把塞到他怀中，转身踏入茫茫雪地里，往琼华殿方向急急走去。
　　
　　定北宫内门窗尽掩，光线昏暗，祈佑使劲眨了眨眼，方觉得眼前清楚了些，他捂着胸口慢慢站起，铁链被扯动，发出金属摩擦的清脆声响，他嘴角勾起，笑得嘲讽，“刘连城，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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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天地间一片素白。直到了早间，空中仍在飘着细碎的雪花，连城踏着雪，只带了珠儿随侍，一步步的走向定北宫。
　　守卫见到他忙躬身行礼，连城冷冷道，“将门打开。”
　　沉重的铁锁被取下，连城推开宫门，迈步走进，屋里并未生着炭火，冷得如同冰窖，连城沉下脸怒斥守卫，“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守卫们纷纷跪下，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珠儿噙着泪将炭盆生起，跑到坐在案前的祈佑身边，心疼道，“公子，您还好吧？”
　　祈佑将脸转向她，淡淡道，“我没事。”
　　连城看到他脚上的链铐，勃然大怒道，“来人，给我把这锁链拆了。”
　　祈佑不屑笑道，“是啊，如今我武功全失，用这锁链真是多此一举了。”
　　“武功全失？”连城心下一沉，走到他身边，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色，“为何会武功全失？”
　　祈佑直视着前方，鄙夷道，“你竟问我为何会武功全失，敢做不敢当，可不是你的风格。”
　　刘连城滞了一滞，转身背对过他，“不管你相信与否，朕从未下过如此命令。你且等着，朕定会治好你。”
　　见连城走出，祈佑放软身体，撑在桌案上愣愣的出神，半晌，他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似是下了决定般，脸上满是冷峻。
　　连城快步走回琼华殿，从冰天雪地乍来到温暖的室内，他紧蹙了眉心，强忍住身上针刺般的麻痛，摒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冷冷喝道，“刘连曦，给我出来！”
　　连曦悠闲的从殿后转出，拂开层层垂下的帐幔，来到连城面前，“大哥找我何事？”
　　连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逼到墙角，“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大哥？把解药交出来！”
　　连曦一脸无辜，“什么解药？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不要给我装傻！”连城眼神锐利，直直的盯着他，“你是不是给孟祈佑下了药？快点给他解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大哥要怎样？杀了我么？”
　　连曦冷冷的拂开连城的手，整了整被弄皱的衣领，慢条斯理道，“原来在大哥心中，这二十多年的相依为命，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孟祈佑？大哥，你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连城皱眉道，“连曦，不要将这些混为一谈。你给我解药，我们依然是好兄弟，不要让大哥为难。”
　　“要是我不给呢？”
　　连曦冷笑道，“大哥，你醒醒吧，他根本不爱你，你如此执着，又能得到什么？”
　　“这不用你管。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待在我身边就够了，我总有办法让他爱上我。”
　　“大哥，我给他下毒可都是为了你好，他武功既废，又盲了双目，还能跑到哪里去？到时候还不是只能乖乖的待在你身边？”
　　“你说什么？你还让他瞎了？”
　　连城猛地抓住他的前襟，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眼中怒火大盛，“快点给他解毒！”
　　连曦抚着被打的肿痛的脸颊，微扬起嘴角，幽幽道，“大哥，这毒需要反噬到施毒者身上方能解得。既是殇离，岂能两全？”
　　连城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连曦，“你为何要这么做？”
　　连曦苦涩笑道，“大哥，你一直都是个好兄长，救了我的性命，对我关怀备至，可是又如此无情，无情到随便一句话，都能让我体无完肤。”
　　他低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平平道，“我就是看孟祈佑不顺眼，他若是留在大哥身边，迟早都是个祸害，不若就由我做这个罪人，断了他的羽翼，也好过他日再生祸端。”
　　连城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希冀的看着连曦，“连曦，你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救他对不对？”
　　连曦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连城颓然倒在椅上，回过神时，连曦早已不见，一室温暖，他的心却一路直沉下去，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定北宫内，祈佑凭着仅存的光感，摸索着往窗前走去，珠儿欲搀扶他，被他冷冷拨开，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视野黯淡的仿若黑夜，祈佑勉强绕开桌椅，眼见着就要走到窗边，脚下一紧，他站立不住，猝然跌倒，却正正跌入一个有些冷意的怀中。
　　连城将他扶正，对着身后的守卫斥道，“怎么还没将锁链解开？”
　　“是我不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