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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君君臣臣-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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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常山也有此习俗,”赵云应道,“多谢陛下赏赐。”
  “子龙陪我说说家常罢了,”诸葛亮拉着赵云坐下,又说,“子龙家中兄弟几人?如今都在并州?子龙如今来京,远离家人,倒是一桩愧事。”
  “回陛下,臣有长兄一人,名霖,字子川;他如今不在并州,仍在常山故乡,继承家中故业。”
  “哦?”
  诸葛亮微微蹙眉,暗自盘算着。他本以为赵云的兄长也当在董卓帐下,甚至一度以为赵云怕是为了追随兄长才投靠董卓。可不想赵云的兄长却仍在常山。既然如此,那赵云口中几次提到的“大哥”,那却又是谁?他虽是心下疑惑,却不愿直接追问并州长短,于是仍是接着议论些不相关的琐碎事情。待身边宫人取了菊花酒送到赵云手中,他也即将无话可说,正好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刚迈出两三步,突然听见身后赵云唤道,“陛下!陛下稍侯,臣有事相告。”
  他站定了,转过身去望着赵云。
  赵云走上前两步,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坦然道, “陛下上次问过并州谁人坐镇,虽然今番陛下未曾再问,但臣唯恐陛下心底猜度,还是觉得应将此事说清楚。并州如今有皇甫坚寿领一州军政大小事务,又有多人从旁辅佐,并州固若金汤,陛下可以放心。至于董将军未与朝廷商议便将并州军马大权交予旁人,此举确实违制,但当时情况特殊,实是不得以而为之……”
  “等等,”诸葛亮突然打断了赵云的话,喃喃说道,“子龙方才说守并州那人是皇甫坚寿?姓皇甫的人当真不多;他难道竟是……”
  “他正是皇甫将军之子,”赵云答道。
  也就是说,董卓将他的家底并州托给了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嵩?!那个坐拥数万大军,独握关中,对汉室忠心得几乎迂腐的皇甫嵩?诸葛亮一时无言。董卓并不是个疯子;能做出这般决策,他定然是有诸多考量的。于是,他只怕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要素……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尽管心下多有不解,诸葛亮也并没有和赵云多说,只是谢过赵云的解释,自是回到云台殿中。当他对荀攸说起皇甫坚寿代董卓领并州事的时候,荀攸只楞了短短一瞬间,随即竟是点头,说,“倒也不难想象。以皇甫义真与董仲颖两位将军的交情,请皇甫将军之子暂令并州倒是顺理成章。”
  诸葛亮大吃一惊,急道,“先生!你方才说,‘以皇甫义真与董仲颖两位将军的交情’;他们二人却有多少交情?”
  荀攸应道,“陛下,这近十年来,董将军与皇甫将军一同平黄巾,剿叛逆,抵御北方蛮族部落,同心协力,亲密无间,同袍之情鲜有能敌。不止陛下可否记得?近两年前,先帝任董将军为并州刺史,又令他将所有兵马交给皇甫将军。董将军自是不愿,皇甫将军也写了奏章,五百里快马加鞭加急送往京城,却是劝先帝让董将军留着自家兵马。”
  “皇甫将军竟和董将军友善,这倒不曾想到,”诸葛亮苦笑着,压低声音问道,“说起来,如今雍营乃皇甫将军所掌,是也不是?却不知长安营在何人手中?”
  后汉由中央掌握的兵马,除了洛阳城中的禁军,还有雍、长安、黎阳三大军团,其中人数最多的便是驻扎在扶风的雍营。诸葛亮知道雍营在皇甫嵩手中,所以不曾为此担忧。谁竟能想到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董卓素来嫉恨的皇甫嵩竟然成了董卓的同盟好友!如果剩下的那两个军营也倒向董卓……
  “长安营自然是京兆尹盖勋所掌,”顿了一顿,荀攸大约也想到他究竟在问什么,便又答道,“盖公与皇甫将军和董将军两位皆是好友。”
  “那么河北的黎阳营,在谁手中?”
  “黎阳营统帅乃董将军从子,营中也是并州军人数远远多于冀州、幽州兵马。”
  听到这里,诸葛亮突然只觉得胆战心惊。不得不承认,他,诸葛亮,如今是真地怕了——怕了这个传说中凶残暴虐,愚蠢无谋的董卓。放眼望去,他身周全是与董卓友善的人马,从城里铺到城外,从河北铺到陇右。而那些本该是大汉中流砥柱的贤良忠义之士,也一一成了董卓的盟友:卢植与董卓交好,他的父兄是董卓提议征用的,皇甫嵩是董卓的高山流水,赵云干脆成了董卓的部属,便是曾经赌上满腔热血一颗头颅刺董的荀攸,如今却也是对董卓的权倾一时丝毫不以为奇。
  ——却还剩下谁?曾经的汉贼曹操?

  菊花酿

  ……》
  已经过了晌午,而那一叠尚书台送来的文书几乎都还未曾动过。诸葛亮还是静不下心来;面对着钱粮琐事,他心中却只是一遍遍地摆布北方的军事布置,苦心思索,希望能在长安,雍,和黎阳这三大兵团铁桶一般的防守之间找到一二漏洞。正当他五心烦躁的时候,突然有宦官来报,董将军求见。
  他猛地抬起头来,差点连手中的笔都没握住。
  董卓自己倒是显得平和,精神很好。致礼入座之后,董卓与荀攸寒暄几句,问了问这两三日可有什么要紧政务,亦或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也就说了几句,董卓便入正题,说道,“陛下,臣此番求见,是为了与陛下商议陇右之事。虽说去年我与皇甫兄击败王国叛军,马腾被擒,但王国,韩遂二人如今尚盘踞陇右。皇甫兄有意再次拥兵西进,讨伐王韩叛军。”
  “哦?”诸葛亮抬起头来,握笔的手抵着下颚,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董卓。董卓要让皇甫嵩讨伐王国韩遂?这才入京几日,董卓便要这般大动作地用兵?只是让皇甫嵩讨伐王韩叛逆一事,哪怕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却也只能读出一腔赤诚。
  他满肚子心事,竟没察觉到董卓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握着笔支下颚的模样,面容显得恍惚。诸葛亮平日里便是有心装作十四岁少年的乖巧模样却都不定能装得像,若心中有事顾及不上,更是拦不住累积了几十年的习惯动作和宰辅气度就从一举手一投足中流溢出来。看在旁人眼里,不过觉得这少年天子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威严;但这王霸之气看在董卓眼里,却是透着一种熟悉和温心。虽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看着却这般像那久别的故人……
  两人默然对视,各怀鬼胎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都无人开口。最后倒是荀攸打破了沉默,柔声对天子说道,“陛下,陛下既然还未有主意,何不明日将此事带至明光殿中,与诸位尚书大人商议?或可请董将军一同前往明光殿,亲自解说用兵筹划。”
  诸葛亮呼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的胡思乱想,勉强微微一笑,说,“这陇右叛乱一事,朕所知不多,如今便请董将军先为朕解说一番,明晨再往明光殿中与诸位尚书大人相商,如何?”
  董卓也是坦然一笑,道,“好,陛下请听臣解说。”
  他们相对而坐,谈论了近半个时辰,又有宦官入内,说是哺时已至,问可是要将午膳摆过来。诸葛亮几分不耐地挥了挥手,说,“不用摆了,朕也不饿,况且还有事未商议完毕。”顿了一顿,他才添道,“你且去里间问陈留王要在何处摆膳,听他的意思便是。”
  宦官唯唯诺诺应了,正欲离去,却听董卓唤道,“等等。”
  “陛下,”董卓微挑眉头,带着几分怪责地说道,“陛下,即是哺时了,便该吃饭;陛下年幼,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更要好生按时用膳。”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董卓又转向宦官,说,“你让他们就将午膳摆到此处;不用太繁复的,摆了米饭,有两样豆蔬,一样鱼肉便好。若是有酥酪,便一并送来。”
  那宦官张口结舌,半晌终于应下了,偷偷地看了一眼少年天子的神色,这才匆匆退出。一旁荀攸也是笑道,“陛下,董将军此言甚是在理,望陛下今后可时刻想着。”诸葛亮转头看昔日的师尊,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何等表情,最后只能默然。
  “听说陛下昨日给明光殿中诸位尚书大人都送了菊花酒?”董卓又是笑问,“看来陛下也好菊花酒啊!臣也甚喜此物,前几日想着要过节,便亲自泡制了几坛。陛下也不妨尝尝臣的菊花酒?”说着他便起身,径自叫来一名亲兵去取菊花酒。
  片刻,宫人便捧着饭菜碗碟鱼贯而入,将他们两人中间的矮案填得满满的,而董卓的亲兵也送了酒来。“果然有酥酪,”董卓笑道,从那一盒酥中舀了几勺置于小碗中,推到他面前,“陛下当多食酥酪;此物强身健体,尤其适合少年人。”
  诸葛亮木然地看着这恶名昭著的乱臣贼子,心下全是恐惧——只是他也不知,究竟是在怕那或许添了什么的酒菜,还是怕面前那太过熟悉的温柔。那边董卓似乎丝毫未曾注意到他的脸色,仍是径自打开了那坛菊花酒。清冽醉人的花香酒香瞬间将他淹没,直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在那久违的香气里沉溺。
  “好酒!”一旁的荀攸笑着赞道。
  董卓大笑道,“我的厨艺当不输于武艺;待会公达先生一尝便知。”说着,他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到少年天子面前。“陛下,请。”
  诸葛亮几分心慌意乱地推开董卓的手,生硬地说道,“不用了;朕不饮酒。”
  这酒他当真不能喝。虽说只是菊花酒罢了,但若当真是记忆中的味道……
  董卓的脸色瞬间沉了;一双剑眉扬起,目中精光暴涨。他一言不发,缓缓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口干了半杯,又提起满满的酒坛,直接从坛中饮了两口。随后他拿过刚刚盛的一碗酥酪,品了半勺,又径自将案上所有饭菜都尝过一遍,这才终于放下筷子。
  “陛下还请安心用膳,” 董卓说道,声音虽平和却一样夹杂着让人畏惧的寒意,“臣尚有公事,这便先告退。陛下,臣送宫外酒食于陛下,是臣失礼,惶恐,惶恐。” 口中虽说惶恐,董卓却只是合手一礼,然后一拂袖子转身便走,步伐中并无半分犹豫。

  暗流涌动

  ……》
  直到董卓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诸葛亮这才勉强收拾了汹涌的思绪。他叹了一口气,用手支住额头,苦苦思索补救之策。一坛菊花酒而已,他为何如此失态?虽说董卓的不满大约也是积累了好些日子,但终究是此事给了董卓一个发泄的借口。
  一旁荀攸轻声问道,“陛下?陛下心中究竟有何疑虑。”
  “先生也和董将军一般,会错了意,”他喃喃应道,“方才见董将军如此,我思及故人,以致心下戚戚,一时失神,竟让他会错了意。只是董将军竟如此无礼!”
  荀攸看着他,虽然不说话,但是他的疑问很明显:十四岁的少年,久居深宫,何来这般刻骨铭心的故人,能让这一向冷静的天子如此失态?这一次诸葛亮没有回应。荀攸似乎正想开口,却有一人进来报道,“陛下,执金吾丞传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凝神道,“请贾卿进来。”
  他遣散众人,包括荀攸,又请贾诩坐下了,这才问道,“贾卿昨日求见,可是有事来报?”
  “陛下,臣前些日子与董将军商讨借兵一事,董将军已是应了,”贾诩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当真不愧是毒士,竟这般神速!诸葛亮静了半晌,终是问道,“借的是董将军的并州军?多少人?董将军当真应了?”
  “董将军承诺借两千步卒与丁大人,这两千人臣将亲自去提。只是借来的兵士皆是入伍未久的新兵,董将军的西凉铁骑自不能随便借与他人,”贾诩顿了一顿,却又低声道,“能得吕奉先,董将军甚喜,只是他道还需一人,方愿借兵。”
  “哦?”诸葛亮心下一动,“董将军可是说,希望贾卿任他军中司马或是祭酒?”
  便是深藏不露如贾诩,听他这话亦是一愣,几分不安地应道,“正是。”
  “贾卿愿否?”
  贾诩沉默片刻,说,“但凭陛下意思。”
  “听董将军言语,定是希望贾卿入他麾下,方愿借兵?”诸葛亮又是追问道。贾诩并没有言语,却似乎默认了。诸葛亮沉默许久,暗自思索:以眼下形势,贾诩这般人左右会倒向董卓;既不能为他用,倒不如干脆大方些罢了。于是他说,“只要贾卿并无不愿,便随董将军去罢了。只是自然不能便这般无声无息地去了。你可告诉董将军,让他来向朕讨份告职文书。”
  他能看出,贾诩虽然神色并无变化,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贾诩匆匆说了几句致谢的话,便准备离去。贾诩方才转身,他却突然出声唤道,“贾卿稍候,朕还有一事请教。”待贾诩转过身来,他又问道,“关于借兵之事,董将军说了些什么?”
  贾诩沉默许久,终于应道,“董将军曾问臣为何从太尉府调离,为何升为执金吾丞。臣未曾答复,但想董将军当是察觉了那是陛下的意思。”顿了一顿,“如果陛下问的是此事。”
  “多谢贾卿点明,”诸葛亮轻声说道。
  难怪方才只一个动作便让一直冷静老辣的董卓勃然大怒。他几番削减董卓的势力,董卓也不可能不知,只不过无法反驳他的堂而皇之,才一直关着满腔火气。但今日却是忍不住了,也不顾礼仪,便当着天子的面将火气全部撒了出来。虽说是他失礼在先,但这董卓也是性情中人,竟忘了利用他的一时失神。诸葛亮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却愈发警觉。
  董卓那是一时的火气,今后只怕会更难对付。
  果然之后几日董卓似乎收敛了怒火和呵斥天子的气势,又是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温厚谦和。三日后他便又来觐见——却是来要贾诩的告身文书的。再过两日,到了九月十五,扶风皇甫嵩、长安盖俊的五百里急报便送到了长安,言辞恳切地要求西进讨伐韩遂。诸葛亮并不吃惊;他也猜到董卓大约会如此。他将此事送入明光殿中,让几位尚书议论过,便诏令皇甫嵩讨贼,但说明只可调雍营兵马,不可令长安营或是并州军出动。本来此事也是势在必行,只要莫让董卓插手其中,妄收名利便是了。
  关于讨伐王国韩遂一事,董卓倒也未曾多言。却是九月底一日,董卓趁着皇帝正在明光殿中与尚书台众人议事时突然赶到,说是求见圣上,有要事来奏。入了明光殿,几句寒暄之后,董卓便当着尚书台诸人毫无来由地说道,“陛下,司徒一位空置已久,不知陛下可曾想过重置司徒?”

  对峙

  ……》
  诸葛亮一愣,心下顿时警觉。他从半合的眼皮下看着董卓,似笑非笑地说道,“三公之位,却是殊荣啊。朕以为,以董将军的才德功绩,本可任司徒,只是担心董将军久居西凉,不为关东士人所知,任为司徒难服众人心。董将军尚且不能,这朝中便更没有才德名望皆备,可为司徒之人。”
  “陛下,臣未及不惑之年,才疏德浅,自是不能位居三公。但臣有意另举荐他人。”
  “哦?”诸葛亮抬起头来,“董将军欲举何人?”
  “臣以为,大司农曹巨高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之辈,可当司徒之职;更何况曹公本为太尉,遭奸佞陷害,方才被罢。如今重使曹公为司徒,可谓斧正之举。”
  诸葛亮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董卓。董卓到底想干什么?这几日与曹操闲聊,他已确定曹家和董卓绝无瓜葛,也无接触,曹家父子对董卓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感。董卓怎会平白无故地为曹嵩求三公之位?卢植、周毖等人也都是惊愕莫名地看着董卓。半晌,卢植说道,“仲颖,司徒一职,确实不当长久空着。只是……只是仲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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