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囚-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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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俄洛斯发呆地望着摆在台阶上的小零件，玩具一样。
　　撒加睁着眼睛，满目白色，它的建造者曾谦逊地说虽不足以应付一切最恐怖的袭击，但绝对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周全的保护。撒加在等待属下冰冷的声音给自己汇报：“他走出了医院。他走向了……”可是没有，那纽扣般小巧的仪器没有任何声音，让撒加几乎怀疑是不是坏了。
　　他不离开，也不进来，抉择有这么难吗？撒加一夜未眠。
　　天空泛出一丝亮光，黎明拉开永夜的黑暗。撒加下床，缓步走出房间。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栗色的头发窝在曲起的膝盖和手臂中，一动不动，原来熟睡了，身边是拆得碎碎的枪。
　　撒加挨着艾俄洛斯坐下，捡起零件，咔嚓几声轻响，枪很利落地组装起来了。真是精致的枪，据说射出的子弹瞬间爆发力也很强。
　　被惊醒的艾俄洛斯睡眼惺忪，猛然清醒般惊呼：“没事你跑下来干什么，伤口还没有愈合呢。”不由分说搀扶起撒加。
　　撒加忽然畅快地笑了，如同珠宝出匣，光彩四射。
　　艾俄洛斯不知是被这笑迷惑了，还是未从梦中完全庆幸，半晌才收回眼光，讷讷地说：“你的伤。”
　　撒加把枪递回给他：“为什么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我现在还有机会吗？”一脸无辜。
　　撒加脸色乍变。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枭愿意离开血腥，我相信他和情人就能过上理想的生活。”将枪在手中转了一圈，艾俄洛斯说得很坚定，是对撒加、更是对自己说。
　　“你要想好，后悔可来不及了。”如释重负，早晨的空气如此清澈，许久没有这样的轻松。
　　艾俄洛斯双眼忽然弯了一弯，很没有良心地笑了：“我为什么要想好啊？那是枭和他情人的事。”
　　撒加脸色又一变，再看艾俄洛斯促狭的眼睛，心情一时悲喜交加，作打的姿势：“你也学会耍人了！”
　　“扯平了。你不也骗我担心了那么多天？亏我任劳任怨照顾你，原来早就这么……”红光满面了。
　　“就是喜欢指使你怎么啦？都挨了一枪你怎么还不让我省心？”生气也真也假。
　　“没好你还出来？让我摸一下看看，摸一下，就一下……”
　　“滚！”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沉郁的夜散去，清脆的鸟儿叫醒晨曦，嘻笑的两个人也安静下来。
　　艾俄洛斯将撒加轻轻拥抱，怜惜地抚着情人的蓝发：“谁让以前就遇上你呢？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要是和你，什么都情愿。”
　　撒加回抱得很紧，用尽全身力气，直到喘不过气来。伤口不会疼痛，只有满溢的甜蜜，心酸的甜蜜。
　　晨晖缓步人间，病床上的两个人相互偎依，袒露心思。
　　撒加对卡妙送的shou枪耿耿于怀：“真是多事，我的枪要多少有多少，他没事送你干什么？”
　　艾俄洛斯赶紧发誓与卡妙绝无瓜葛：“他现在和米罗警官恩爱着呢。我现在成了枭的情人，以后也不能交往了，免得给他带来麻烦。”
　　枭的情人，是艾俄洛斯的自嘲，自从阿布罗狄说了这话之后，他也很自然地把自己按在这个位置。枭，人见人杀，枭的情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为了好友的安全着想，小心避开为妙。
　　不想撒加嗤之以鼻：“哼，你以为他就清白了？执掌横跨三国的军火武器市场，每天死在他集团交易的军火下的魂魄不知有多少，他间接杀的人比我多多了。”
　　“怎么可能？”艾俄洛斯大惊失色。雪山一样清高的卡妙，当初听说是狙击手时自己已经吓了一跳，现在还成了军火商？
　　“看起来不像，是吧？听说十一岁就开钢琴演奏会，音乐神童也被命运逼成杀手和军火犯。收拾那么大个摊子可真不容易，听说还想洗白退出，真要可怜一下他那个警cha情人，估计还不知道卡妙的真正底细吧？”说到这里倒有点惺惺相惜。
　　失声片刻：“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不是杀手就是军火犯，难道都是你安排的？”
　　撒加忍俊不禁，瞅着艾俄洛斯苦恼的脸笑了好一会儿，诚实以告：“说来话长，我和你慢慢讲。当年那个该死的莱米，他的哥哥西路费都你还记得吗？”
　　艾俄洛斯心中一疼。莱米，杀死艾欧里亚的恶徒，却被自己一刀捅死了，换来十年刑徒。他的哥哥？没有印象。
　　撒加叹了一口气：“你大概没见过。西路费都从没有正面出来过。本来若按自卫的处罚应该是二shi年，就是在他阴暗的操控下，变成了死刑。”
　　艾俄洛斯想起来了，一审是死刑，但二审却变成了四十年，艾俄洛斯一直以为是正义的法官对自己的怜悯。
　　撒加冷笑一声：“正义的法官？满是黑洞的司法，即使有太阳光进去也会被吸光。”
　　疑惑的情人看上去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撒加长叹一声，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第三卷·第②章·枭之展翅（上）

　　第三卷·第②章·枭之展翅
　　一审之后，撒加知道艾俄洛斯的命运捏在了无耻小人的手里，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抗拒，眼看死刑的日期越来越近，十八岁的撒加毅然站到了死去混｜蛋莱米的哥哥西路费都面前。
　　就是在那个曾经血腥的地方——艾俄洛斯满手的鲜血，艾欧里亚冰凉地死去。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恶徒，撒加将手插在兜里，握着一柄bi首。
　　西路费都望着撒加裤兜隆起的手，冷笑一声，凶光满脸：“那是刀还是qiang？指望给你小情人求情？别做梦了！杀死了我的弟弟，我要让他偿命。”
　　撒加镇定地说：“我是来交｜易的。”
　　“交易？”像嗅到死尸气味的狼，西路费都的眼睛凶狠而贪婪。
　　“交易！我可以给你提炼高纯度毒品，也能研制新品种。只要你把艾俄洛斯的刑期减下来。”
　　最后的救命稻草。与嗜血的仇敌合作，万不得已。
　　西路费都眼睛一亮。撒加掐准了他贪婪的命脉，对于一个毒贩来说，再没有比金钱和利益更让他心动的了。
　　没错，毒品植物原材料越来越难搞到，现在毒品品种越来越多真伪难定。最近对手还推出一款新品“雏菊”，如泡奶茶般溶入水中饮用，非常受新上瘾的毒徒欢迎。要么就是纯度最高烈性最强的“烈焰”也很畅销。西路费都手头的毒品都太平庸，越来越滞销，手下兄弟们天天滋事生非。
　　化工合成毒品成本很低，但自己手下都是打打杀杀的兄弟，简单的毒品制成没问题，研究新型品种却从没有想过的。眼前这个单纯的高材生，如能派上用途倒是难得又廉价的劳力，解了燃眉之急，长久打算的话也是有利可图。
　　“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先看效果。哼，别想耍花招。”没有看到真实的诱饵，贪婪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上钩的。
　　窃取大量资料、熟悉流程、收集监管药品、苦心研制，夜以继日没有停歇，撒加在第十二天拿着成品急急找上了西路费都。
　　在西路费都的监督之下，再一次演示了整个提炼过程。虽然研制出的毒品效果中规中矩，但这是西路费都见过最廉价最快捷的方法。撒加之前从没有碰过毒品，能研制出这样的效果已是奇迹，如果细心培养，必定大有前途。
　　西路费都拍着撒加的肩膀，故作义气地说：“只要你好好干，跟着我好吃好喝，不用担心你的情人。”爽快地实践了自己的诺言，而且异常慷慨，直接由死刑降到四十年，中间的暗箱操作只花费了不到五天的功夫。
　　西路费都有自己的算盘，放长线钓大鱼。先稳住撒加，让他宽心才能死心塌地给自己办事。而且，西路费都暗地安排艾俄洛斯进了监狱中的监狱——安伊列市大狱，在那里过一年等于过十年，还折磨不死艾俄洛斯这个没有家底的小罪犯？
　　听到最终审判，撒加松了一口气，却彻底死了走正轨渠道救出艾俄洛斯的想法。以后的时间还长，总会有办法将四十年变成三十年、二shi年、十年……释放！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艾俄洛斯满怀歉意。
　　“没有多少人知道，当时我向西路费都提出要秘密研制。尽量远离那些毒贩，以学生身份为掩饰更安全。他也是个狡诈的家伙，一直警惕担心我会引来警cha。所以交换大多是通过电｜话和其他秘密方式，我只需要是将配方和研制方法告诉他。”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撒加没有说那一年如履薄冰的日子，每天都战战兢兢地处在阴影笼罩下，担心哪一天警cha从天而降，更担心自己被逮捕后好友的命运又不知将走向哪里。
　　西路费的要求越来越高的、研制越来越苛刻、时间越来越短，最严重的一次撒加连续干了五天五夜后累晕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也许是心灵感应，上警校的加隆感觉心心相连的撕痛，赶回家捂着鼻子将撒加从实验室拖出来，还纳闷这些刺鼻味道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在那以后，害怕被暴露，撒加严禁加隆进自己的实验室。好在粗神经的加隆一向厌恶这些化学试剂的味道，乐得不去。
　　“艾俄洛斯，你在监狱的第一年也不好过吧？”撒加避开那些阴暗的往事，趴在情人身上，凄惨的往事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的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年之后，撒加才知道安伊列市大狱号称魔鬼监狱。由于最初建造得坚不可摧，运用的技术先进，所处的位置又偏僻，许多罪大恶极的重刑犯都被安排在这里服刑。时间过去几十年，安伊列市大狱早不是最先进的了，但由于几十年形成的惯性和积累，它已经成了监狱中的监狱：血腥、残冷，因为犯人的凶悍，斗殴致死是最寻常的事。
　　当年有多残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被打进了监狱，艾俄洛斯涩一笑。俯视往事，十八岁的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一无所知、没有背景、没有拳头的力量，弱肉强食的嗜血监狱中，第一天进去就无意冒犯了一个罪犯被打进了医疗室，肝脾受伤，整整躺了两个月。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一切都过去了。”艾俄洛斯为撒加擦去额头的汗，心中是满满的感激和爱意。
　　不想再提不堪的往事，每一处都是刻骨的伤和阴影。对血腥打斗早已不再害怕，可在梦里艾俄洛斯还是会夺路而逃，那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无法磨灭。自从与撒加在一起，监狱那些噩梦就消失了。却转眼换成了情人倒在血泊中的梦，命运真是捉弄人。
　　“没有人知道枭的起家，每次都是从枭一夜间灭了米诺斯的故事开始，我一直觉得枭是一个神话。”艾俄洛斯语气戏谑，心中却是对撒加的敬佩。
　　撒加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在别人看来是神话，在自己走来是荆棘。与魔鬼签订契约，他没有时间在痛苦中沉溺，四十年刑期就像一把悬剑时时挂在头顶。
　　“神话？没有哪个神话是一开始就被命运眷顾。在实验室呆了整整一年，加隆给我取了个外号‘骷髅鬼’。”骷髅一样削瘦，骷髅一样憔悴。撒加嘴角笑如弯月，一年的辛苦被这个词一笔带过，“直到LOVER的研制成功，才从实验室中走出。”
　　历经数个小畅销品之后，新品LOVER在艾俄洛斯式入狱一周年纪｜念日横空出世，在很短时期内迅速席卷毒品圈。西路费都财路大开，整个组织为之一震。狂喜之余，西路费都为了进一步拉拢撒加，特地开了一个庆祝会，将撒加带出实验室介绍给了组织中的核心成员。
　　艾俄洛斯摸了摸撒加额头，眉宇轩昂：“你做什么都很优秀，以前所有的试验都比我做得好，领袖能力出众，学校时候的崇拜者就不计其数。”
　　没错，撒加领导和计谋能力在粗俗的毒贩组织中很快脱颖而出，帮派之间的血腥拼杀、组织内权势利益的明争暗斗，撒加都如鱼得水。
　　“艾俄你太自谦了。以前什么都是我们搭档，哪项成绩没有你的参与？”撒加轻笑，反问道：“如果是我进了监狱，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肯定也会拼了性命去救你的，也许会是别的方法。”
　　这样一条以恶制恶的路，艾俄洛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除了杀戮，总会有别的办法。不过面对艾欧里亚的死，自己选择的是最血腥暴力的对抗。人没有到这种境地，永远想不到会选择什么样的路。
　　撒加知道情人说不出口的话，他会以正义正当的方法来救自己。而自己，则选择以最快的方法，正义与邪恶又怎么来得及考虑？而且，正义，谈何容易，在当时乌云满布的氛围中。
　　“你是什么时候取代西路费都的？”艾俄洛斯轻问，不愿让那些无稽问题纠缠在两人之间。
　　“你猜。”
　　“三年？两年？一年？”
　　“六个月。”慵懒舒展的四肢，微微眯起的眼睛散发着王者的震慑力。“一年六个月，正好是你在安伊列市大狱开始狱战的时间。”

　　第三卷·第②章·枭之展翅（下）

　　艾俄洛斯愕然。没错，暗无天日的一年六个月，自己摸爬滚打的命运，在这时转变了。
　　据说为了响应监狱人性化管理的政策，顺便将狱内的斗殴有效地集中和控制起来，安伊列市大狱的监狱长想出了一个娱乐的点子：狱战——每个星期三举行三场搏击比赛，自由报名参加。
　　服刑的犯人们并没有沸腾起来，知道这无非又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消遣。所以最初报名上场的都是被捉弄被取笑的对象，艾俄洛斯，最底层被欺负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被狱友恶意掉包报上了名。
　　所幸，一开始上场比赛的都是被捉弄的对象，艾俄洛斯遇到的对手都不强大。
　　直到几场比赛之后，比赛的性质悄然改变，比赛中出现了小范围的娱乐性赌局。
　　艾俄洛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将要比赛的星期内，犯人们为了自己的赢率，互相约定不许欺负赌场上的“棋子”。没错，上场的都是被娱乐的棋子。
　　一个星期的宁静，远离没有休止的欺凌，对于艾俄洛斯说真是可遇不可求。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练习格斗练习技巧，尽一切可能取胜，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更为了争取下一个星期的宁静。一个星期的宁静与一场厮杀相比，血腥拼搏是值得的。
　　年轻的体格很快在炼狱搏斗中体现出强韧的魄力，不屈的意志，为了生存，为了安宁，艾俄洛斯蜕化了原来的脆弱，在血腥角斗场上，逐渐如同野兽一样争斗输赢。
　　后来，最初的娱乐到后来竟然变成了地位的争夺搏斗，对手越来越强大凶悍，战斗越来越血腥无情，艾俄洛斯无路可退，只能一场一场应战。没有一场是轻而易举的胜利，没有一场不伤痕累累。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探监时候为什么不肯见我？加隆这臭小子总是报喜不报忧，每次都说在监狱里好吃好喝比以前还胖了。”撒加现在想来都恼怒得很，在知道真相后就想把加隆吊起来狠狠毒打一顿。
　　“加隆也是怕你担心啊。”艾俄洛斯倒是感激加隆的体贴。
　　是啊，加隆总不能如实说：看上去很凄惨，看上去满身是伤，看上去又跟谁狠揍了一顿，看上去过着人间炼狱的生活……虽然这都是事实。
　　加隆探监了三年，之后销声匿迹。因为三年后，撒加拿到了加隆与艾俄洛斯见面的视频，回头就把加隆胖揍了一顿，红着脖子：“你给我说，艾俄洛斯现在怎么样了？”
　　加隆被揍得莫名其妙，梗着脖子同样气呼呼的比划：“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以为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