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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元和物语-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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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笑,你们二条城番在京都可从来没有手软过。听说国光殿你身边的一个小侍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怎麽一到江户就宽大为怀起来了?”迹部一旦来了兴致,丝毫不愧於被幕臣们称为“幕府第一毒舌”的称号,说他舌如剑刃一点也不夸张。
  
  “你说什麽?”手冢皱了皱眉,不论是在京都或者江户,总是有人喜欢考验他的耐心。
  
  “去年京都的吉田町清水屋,你的能干手下单枪匹马冲进驿馆手刃二十七名浪人,这件事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由於迹部的这一番爆料,在场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手冢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迹部对他们在京都的一举一动竟然如此了如指掌。随之而来便是隐隐的担忧,他不想把不二牵涉进来,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当时驿站内群聚的浪人每个都是全副武装且公然反抗所司代大人的驱逐令,而且有队士调查过程中受伤。因此,所有之後的行动并不违背我的职责所在。”手冢睨了一眼迹部脸上的得意神情,如果认为那次未曾向幕府通报实情的行动就是他的软肋,那就大错特错了。他继续说道,“而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即便曾经是武士,一旦放下了武器便於普通民众没有区别,他们在江户有各自引以为生的职业,与大阪京都一带非法聚众闹事的亡命之徒是不一样的。根据我的调查,这里的大部分教众都很安分,并不想造反滋事。”
  
  “那麽依你之见我们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把异教徒都当作良民来看待?”眼看被手冢三两下就化解掉的优势,迹部依然不打算放弃。
  
  “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刚才那一大篇还不就是废话!”
  
  “信仰这样东西并非武士刀或者金钱,不是那麽容易可以剥夺。过度镇压只能制造仇恨、把安居乐业的人逼向暴力和抵抗的绝路。这个国家再也经不起动乱了,你明白吗?禁教不能只用单纯的惩罚作为手段。”就这样,话题经过一番波折,终於又回到了先前手冢主导的方向上。
  
  议事厅中突然寂静了下来。
  
  土井摇头叹息。如今的世道,真是後生可畏啊……
  
  
  
  注:
  (1)一排长屋有六间,每间不过四张半榻榻米大小,是江户特有的局促而且密集的民房。
  (2)幕府直属的负责治安和情报事务的机构。
  (3)历史上发生在元和八年(1622年)的“元和大殉教”,是幕府为了禁止基督教的传播而引发的杀戮事件。被立即处死的教徒有二十人众。
  
  
  
  “手冢,你变了。”两人并肩走在表向(1)长廊上时土井利胜说道。
  
  “谁没有呢。”
  
  土井抚著下颚灰白的胡子,轻声笑了起来。“是啊,岁月不饶人。还记得当年你随父亲出征时,虽然比同龄的孩子要老成,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若换作八年前,是断然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吧?”
  
  手冢浅笑不语。十人宽的走廊笔直延伸向前方,在尽头处折向松树後面看不见的地方。刚经过扩建的本丸新修了气势磅礴的谒见大厅和各处用於办公的殿阁,常常在这条走廊上来回的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从经过的屋子里飘出来崭新榻榻米的淡淡草香。
  
  今非昔比的岂止是这座江户城,这一年对於幕府来说又何尝不是多事之秋。从前与祖父和父亲并肩作战过的安藤重信在去年病逝後,本多正纯则被疑谋反而获罪,被没收宇都宫城流放出羽国(2)。种种变故之後,身边的土井利胜作为资历最厚的老中被授命为世子的傅役,成为幕府的首席重臣。
  
  不论本多正纯有罪与否,不论获益方是谁,权力斗争中从来都是没有是非可言的。这就是江户城里人人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
  
  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後,他可以把过去看不清楚的东西看得很透彻,但是哪怕在冰冷的现实世界里事事洞明,他的心却在一天一天变得柔软。不再为了妥协而感屈辱,不会一心只想走向高处……这些如果就是土井所说的变化,那麽真正的原因是这个深谋远虑的政客永远也想不明白的吧。
  
  “除了基督教的事,最近御城之内似乎也不太平静。”手冢若有所思地看向土井。
  
  “你说的是骏府城一事?”
  
  “虽然对於上样和御台所的意图存在众多猜测,在下倒以为转封骏府城不失为以退为进的办法。”
  
  土井有些不解,“怎麽说?”
  
  “大人说上样的心中有一座天平,既然骏府这块要地给了忠长殿,那麽另一端放上什麽才能足够平衡呢?”
  
  土井想了一会,突然一拍扇子,颇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真是当局者迷呢!”殊不知这一句话,不久後便让原本扑朔迷离的局势一下子云开雾散。
  
  “准备何时动身去佐云?”土井问道。
  
  “就这几日吧。”
  
  “你不在的话,这里又该冷清不少。”到了长廊尽头的分岔路,土井笑著朝中奥的方向走去。手冢则朝他欠了欠身後转向了另一侧通往城门的走廊。
  
  周围清静下来之後,他整个上午都在飞速转动的思绪中出现了一根弦外之音──那个每天都在与他高唱反调的声音,慵懒而又带著某种摄迫性地反复萦绕在耳边。等意识到的时候,手冢发现自己的眉梢正在轻微地抽动。他停下了脚步,向著空中吐出一口气。
  
  不少幕臣都知道,迹部景吾对手冢国光的敌意可以一直追溯到元和二年在二条城的那场比试,被授予柳生流“免许皆传”之後这位意气风发的武士初尝败绩。之後虽然两人相隔几十里之外,极少数的几次见面迹部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看。从来不在乎别人背後谈论他小器难容,这个从小顺风顺水的大少爷天生就是“本大爷不高兴的时候谁也别想好过”的自大狂脾气。
  
  这样的人虽然不容易相处,却也不难防备。最多与他费些口舌,直来直往倒也爽快。近两个月观察下来,真正令手冢介意的人反而是真田弦一郎。
  
  作为真田家的养子,这个人的生世背景似乎很神秘也很复杂。从一年前与不二在近卫家茶庭前别有深意地藏起真实的实力,到之後的那次突然登门拜访,其动机和目的都让手冢难以猜度。他在幕府中的地位之高也有些匪夷所思,虽然出身真田的分家,却深得将军重用,众多幕臣也对他口碑甚佳,俨然与一干大名平起平坐的姿态。此外,他和世子家光之间似乎也是交情甚笃。
  
  任何超越认知范围之外的人事物,向来都是让手冢不悦的根源。
  
  “看来不只是在剑道场,幕府的议事厅里你也能如鱼得水。”有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说道。这时他正负手站立在廊边,面向屋檐外大雪初霁的庭院出神。
  
  人就是不能念,相见的人再念也见不到,不相见的人一念就来。侧过脸看向来者,手冢的表情和语气都冷淡得如同院子里的霜雪──“如鱼得水的人何止我一个,这里恐怕人人都比我悠游得惬意。”
  
  真田不以为然,“你和迹部的差别就在你对於不喜欢的事情也能尽心尽力。他只挑感兴趣的,而你,向来只做正确的。”
  
  “那你的为官之道呢?就是什麽都不做吗?”
  
  真田惊讶地望著手冢。这个人身上带著公家人的典雅气息,却有一双沈寂仿佛深海的眼睛,似乎在安静的水面下隐藏著淹没一切的力量。真田本以为迹部公然表现出敌意後,手冢就应该在朝中选择另一股势力。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手冢不仅对“忠长派”的排斥毫不在意,在属於“家光派”的自己面前也表现出完全的冷淡和疏离。令他完全摸不透此人的立场到底在哪边,也就无从捉摸其行动了。
  
  “在下只是一介武夫,对於幕府中的那些事情不在行,也不想多管。”遇到对手时以退为进,是幸村教他的处事良方。
  
  “是不想多管,还是志不在此?”手冢意在试探,话锋一转,说道,“我本以为擅长‘无刀取’的新阴流已经不再杀人了。”当初真田空手去接不二竹刀的那一幕至今清晰地留在手冢的记忆里,像昨日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手冢知道,也这是他心中对於真田弦一郎这个名字最初种下的芥蒂。
  
  “既然领取幕府的俸禄,杀人与否不在我的决定。但是手冢殿今天的一番言论,让我大开眼界。一样是征战过沙场,背负过无数条人命,你还相信刀下有仁义的存在吗?”
  
  “我从不认为刀下存在仁义,我只相信我要守护的东西。”手冢转过身,“告辞。”
  
  “不二他还好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後,真田看到手冢的背影停了下来。
  
  “他很好。”留下寥寥数语,手冢便直奔城门而去。
  
  又须经过驾笼里的一番折腾才能回到小田原町,回到他的家。经过藩邸大门时,几个小杂役正在门前清理被前一天大雪压段的树枝,台阶上的积雪扫除得很干净,迎接新年的门松也已经被安放好了。然而这一天令手冢深感不安的经历似乎还没有结束──
  
  “呐,手冢桑,你的衣服上的香气好浓。这是伽罗木香麽?”迎接他回家的是不二皱起双眉之後问出的这句话。
  
  
  
  注:
  (1)江户城的本丸分成本丸御殿和天守阁两部分,而本丸御殿又分:表向、中奥和大奥。表向是谒见官员的场所,中奥则是将军日常起居、办公之地。大奥就不用解释了吧。
  (2)著名的“宇都宫钓天井”事件。事发於家康的七周年忌辰,秀忠去日光参加法事的途中经过宇都宫城,为迎接将军而修城的城主本多正纯被告发在秀忠的房间天花板里设有机关,意欲谋害作乱。听到此消息的秀忠连夜赶回江户,正纯因此获罪被迫迁出宇都宫城。後因拒绝幕府赐予的新领地而被秀忠一怒一下流放。
  
  
  
  
  十二月二十二日,手冢带著骑兵队和步卒启程离开山之手的上屋敷。
  
  江户到伊豆,步行不过一日的时间。但是因为路上积雪的缘故,行列的队伍在出发後的第二天傍晚到达了佐云城。令手冢高兴的是他不必再像尊菩萨一样坐在驾笼中,也不用隔著鸟笼子般的栅栏小窗观赏沿途的景色。不二也放弃了遮风蔽雪的环境,骑在马背上任原野上的风把斗篷舒展到半空。
  
  幸好路上天气晴朗,用不二的话说,“有手冢桑在的路途总是一帆风顺。”其实手冢并没有告诉他有一次从京都去江户的途中,他和板仓遇到暴风雪,被困在东海道边的驿站七天才得以继续上路。那趟旅程花去了整整二十多日,结果等他们到了江户城,将军已经几乎忘记了召见他们的事情。
  
  所以对於手冢来说,与不二在一起的两次出行才真正是晴空万里的回忆。
  
  佐云山城的天守阁在夕阳中像一棵雪松般出现在湖面上时,手冢发现走在他前面的不二缓缓勒住了马缰。
  
  “不二?”他也在他身侧停下马。
  
  “呐,手冢桑,这里让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是琵琶湖吗?”
  
  “嗯。”不二望著那片青山围绕的湖水和隐约在山林之间的寺院锺塔,浅淡的笑容凝结在唇边。
  
  “和大津不一样,这里是你的家,这里的人民都是你的家人。”手冢轻拍了一下不二的马,“快走吧,天快要黑了。”
  
  不二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这时从远处菩提寺的五重塔传来一阵清亮的锺声,他看到山脚下的几尊地藏石像边插著大红的纸风车因为经过的人马扬起的风,纷纷呼啦啦地转动起来。山背後金红色的天幕渐渐燃成灰烬,天边的星辰仿佛某种预言般骤然出现。身边的队伍突然消失了,只有他和手冢,两匹马,两剪影,在雪地上被夕阳拉长,拉长……前方火焰般的萱草开了鲜豔的一片,天与地的尽头有个人影站在一座石桥边,衣裾翩飞。不二想看清他的脸,却猛地被锺声惊醒──
  
  暮色中的雪地一切如常,他们从鸟居前经过,寺院的参道长长地向山上延伸。蜿蜒过山腰後,前方豁然开朗,高地平原上的房屋町镇一下子出现在眼前。炊烟缭绕之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初上。路人退避到一边给队伍让道,还有不少为了瞻仰一下新领主的样子匆匆跑出屋子的人,他们在街道两边聚集起人墙一样的盛况。
  
  虽然人口不足江户的二十分之一,佐云藩看上去也是个相当繁荣的地方。从河川边林立的红色油纸伞数量可以判断,若是时值初夏,应该会很有京都的风范。
  
  行进到城门附近,不二定睛一看,那里真的有一座石桥,和他在山脚下看到的幻觉一摸一样。架空在一条和京都的白川很相像的疏水道上。几株尚未剩开的梅树,看上去有些寥落。河对岸的桥边也站著一个人,手中捧著一盏小橘灯,一动不动地立著。不二的马沿著水道从他面前走过,这才看清孩子的脸──和龙马相若的年纪,墨绿色的衣裳和发带,他注视不二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间,但是那双温暖漆黑的眼睛里辉映著远方天际里的星光。
  
  不二朝他微笑了一下,男孩没有再看他,伸手护住寒风里微弱跳动的灯火。
  
  等到队伍走远,不二不放心地回头去张望,却发现桥边已经空无一人。
  
  後来才知道,那座桥叫作雪里桥,男孩的名字是坛太一。据当地人说,这个孩子已经在桥边站了三年。
  
  
  
  
  关於太一的故事是正月新年那天早晨从河村那里听来的。
  
  刚到佐云城的时候,手冢天天忙著接见当地的贵族武士和乡绅,不少当地的老臣都是曾经跟随过他祖父和父亲的家老,即便在领地转封他人的时候也坚定地守著这块土地日夜盼候,总算等来了领主归来的一天,不免携家带口老泪纵横。在无数次冗长且千篇一律的会面之後,领主大人彬彬有礼的外壳虽然没有崩坏,乾还是很识时务地在他每次“哢擦”一声合起折扇的时候适时结束接见。
  
  不二一直坐在手冢身後,默默地观察著每一个出现在谒见厅的人,他们的正室、儿子,齐刷刷地跪坐成两排,说不上几句话就走马观花似地换上另外一家。虽然只有匆匆一面,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萍水相逢的藩主大人已然深得人心了。特别是後来接见各家千金小姐的时候,在那些振袖翩然、平时深居简出的女孩子们或羞怯或愉悦的目光里,连乾的逐客令也下得心虚不已。
  
  不二在心里发笑,天下就是有这种不需要特地去做什麽也会被别人牢牢铭记的人存在呢。
  
  这样一忙,转眼就到了正月。当天一早,手冢初次去菩提寺参拜也变成了一桩事关民生的举动,需要跟随著一干士卒和仪仗队伍,从屋敷到寺院一路被众人观摩,步步为营、处处得体。出发前,不二跟随著侍卫,目送手冢冷著脸坐进雕有山茶花家徽的华丽驾笼,这时河村走过来把一顶纸伞塞到他的手里,这才意识到漫天的飘絮已经不知不觉沾湿了额前的发梢。
  
  “隆,怎麽样?”跟在手冢乘坐的驾笼一旁走出城门时,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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