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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元和物语-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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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一种叫作牡丹的花朵,非常难以栽培,需要精心养护才能盛开。少有倦怠,花朵就会立刻死去,决绝到不容许自己绽放的样子存在一点点的不完美和瑕疵。那些层层叠叠的花瓣用炽烈而彻底的姿态展开,好不吝啬地向世人展现全部美丽。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生命,纵使再冰冷的心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吧。
  
  这边浑然忘我地豔丽著,另一边仍是玄衣相迎。一明一暗,一张一敛,看上去竟然是如此协调。
  
  “国光殿,本大爷今天登门拜访,不是专程来看你这张臭脸的。”不悦地轻哼,蔑尽天下人的迹部式语气。
  
  “那麽迹部殿想看的是什麽?”手冢冷冷地问道。离开了江户城的议事厅,周围不再是黑压压的幕臣,愈发浓烈的枷罗木香气在相隔半间和室的地方散发出甜美的余韵,一波一波,刺激著佐云藩藩主的神经。
  
  瞥了一眼静卧在身边榻榻米上的剑,迹部嗤笑:“听说你跟你的日月则实关系非常好呢,有了它,别的名工再稀罕也看不上眼的。就像真田弦一郎和他的风林火山,像和剑喝过清酒一样准备厮守终身了吧。到了百年之後,等到有人边弹三弦边把你们的光荣事迹编成歌来唱,也少不了剑的名字一起跟著流芳百世。”
  
  这段意图不明的话让手冢一时难以猜度,他循著迹部的目光看去,那把静静躺在迹部腿边的剑装帧相当考究,上好的黑漆木刀鞘和银色珍珠鱼皮包裹的手柄,刀镡上繁复牡丹图案,其工艺细刻显然是出自京畿一带的名家之手。
  
  “你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迹部问罢一把抓起剑丢过去,伸手接住剑的手冢握住刀柄轻轻抽出一小段刀刃,光洁透亮如明镜一般的刀身上映出了他深刻的眼瞳。刃边浅色的花纹是碎段暗光的锻艺,略显出青色的光芒表示这柄刀已经有了一定的年代。
  
  “说实话,连本大爷我也不记得它的名字了。从十五岁开始,没有一把刀在我身边待过长於半年的时间。各国的名工名物,随便我挑选和丢弃,一把一把地换,一把比一把名贵。但是最後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记得跟迹部景吾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佩刀究竟是什麽。你说是不是很无趣?”
  
  动辄百两的名刀被视为衣裳一样随意替换,这就是迹部景吾从小到大生存的环境。依靠与巨商们的密切关系,迹部家除了领取幕府的俸禄之外每年从各地的贸易中获得丰厚的利润,富庶程度不是一般的旗本大名之家可以比拟。也正是因为长此以往过於露富的关系,才会招致幕府和其他武士的嫉恨。一直以来凭借忠长和御台所的宠爱安稳度日的人,如今也难以避免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吧。
  
  手冢渐渐明白了迹部的来意。
  
  “幻舞守兼定。”混著京都腔的口音像在诵念和歌般清雅。
  
  “什麽?”
  
  “丰後国的名工,战国时期丰臣秀吉的家藏之一。弯曲度比一般的打刀显著一些,加上在夜间会发出特殊的光亮,所以得到这个名字。”手冢的眉尖一扬,倒是与主人出奇地相称呢。
  
  迹部脸上的笑意一下子隐去了,双手抱胸,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细细端详著正在查看剑身的佐云藩藩主。
  
  寒光濯濯的刀刃已经完全从刀鞘中抽出,修长的手指轻触刀身的光滑暗纹,从刀镡边一直慢慢游移到刀尖四分之三处,然後刀身被直立起来,深黑色的眸在刀刃的光芒中微微眯起,仿佛在鉴赏脆弱易碎的古董花瓶一般温柔细致。
  
  当年他们面对面站立在二条城繁樱盛开的庭院里,手冢也和今天一样是一身黑衣,冰雪雕砌的轮廓和精致眼眸,让所有的景致和在场众人都沦为了陪衬。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就是这样平和淡定,像片幽深的水,表面上一碧如洗,花叶漂浮,却如何也望不到底。让迹部错觉他们正坐在茶庭中喝茶赏花,手里握的并不是竹刀而是折扇。终於多少个寒暑过去,他们真的坐在一起喝茶了,门外虽然还没有到繁花盛开的季节,不过池水倒也清澜,天色还算悠然,手冢仍是手冢,仍是看不透……
  
  迹部的唇边一抖,干笑两声道,“原来是太阁大人的藏物,如此说来作为本大爷的最後的一把剑也算够格。”
  
  嗒──手冢将刀刃插回了鞘内。
  
  “迹部,我并不能帮你什麽。”
  
  “喂,手冢国光,武士就应该有武士的样子,本大爷就算难免一死,也要先赢了你再说。”迹部的折扇半和起,扇骨“啪”地一声击打向地面,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响。外廊边两只被惊起的雀鸟扑动翅膀飞快地掠过屋檐而去。
  
  把刀轻放回榻榻米上,用指尖推移到两人中间。手冢没有答复迹部的挑衅,反而把视线转移到了门外──对面走廊边的竹叶轻颤,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息像一泓清泉灌入他早已被香味熏陶至迟钝的感知范围。
  
  他站起身,低头避过门楣上卷起的竹帘,不动神色地走进长廊。庭院中的阳光和煦,在水面上跳跃的波光里偶尔闪过锦鲤鱼的红色鳞片。走廊上穿行的微风很快驱散了沾染在他衣袖上的浓香。
  
  不二,你在担心我会答应迹部的求战吗?
  
  如果你是我,你又会怎麽做呢?
  
  蓦地,竹影之间一蓝一红两个人影匆匆一闪,熟悉的气息也跟著悄然消失了……
  
  
  
  
  “喂,手冢国光,你一直在猜测派人刺杀世子的幕後主使是谁吧?”迹部把折断了扇骨的蝠扇丢到一边,举目凝望逆光下挺拔的背影。他的视线不知为何有些模糊,莫名的酸楚。
  
  “你的掌握的情报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手冢皱眉。
  
  “凭我迹部家的财力,没有什麽买不到的消息。”
  
  起身将榻榻米上的刀拾起来,握在手里看了一会才插回腰间,迹部踱著大步走到手冢身旁。“你说过你对将军之位的争夺不感兴趣是吗。真好,可以置身事外。你和那帮成天只会吟诗烹茶的公卿没有什麽区别,认为凡事只要不理不睬就可以安然过度是吗?”
  
  “那麽迹部殿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最後又能全身而退吗?”
  
  迹部笑了,笑得很张狂。等笑声平息下来,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手冢的衣襟,从他怀里抽出折扇後又很快地松开了手。
  
  “这个算是你从我这里买情报的报酬,我迹部景吾从来都是公平交易。”拉开扇子,扑面而来的紫云香就像刚才凑近手冢的衣衫时一样,如此清晰,这个气味是他除了自己的熏香之外唯一能牢记的味觉记忆。金色扇面上的茶花和富士山淡雅写意,旁边附有几行题词,句末一枚纤细的红色印章是手冢的名字。
  
  “刺客不是阁下你派出的吗?”手冢语气中的温度已然跌至冰点。
  
  “手冢国光,本大爷就算对待看不顺眼的人,也向来只会明刀明抢地来。不像那些技不如人的宵小之辈不敢光明正大难登大雅之堂。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颗榆木脑袋啊。”迹部不屑地瞥了一眼手冢,继续说道,“幕府里那群乌合之众以为只要摆平我消去忠长殿的气焰,就可以让世子太太平平登上大位。殊不知表面上老实巴交的家夥真的咬起人来比张牙舞爪的我们更有杀伤力呢。”
  
  “真田弦一郎。”这是手冢在迹部的长篇大论里寻找到的重点。
  
  “卡擦”一声合上扇子,迹部唇边勾起了笑意。他从此刻手冢紧紧注视他的眼睛里、从漆黑幽深的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
  
  “你的意思是真田弦一郎派人刺杀世子……”
  
  “然後顺便将世子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忠长殿和我的身上。”将扇子轻抵在手冢的胸口,迹部邪魅的笑容越发显现,“地点选在你的家门口,对手是你心爱的侍童,再加上把你家侍童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紧的世子殿下,他们一个为了主君一个为了心上人,就算打落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吞。所以,真田料定这件事一定不会被传扬到幕府和将军那里。他本来也并非为了杀人,而是要斩断世子心中对於忠长殿的最後一点仁慈。”
  
  “目的呢?”
  
  “引起兄弟俩的自相残杀,当然,这只是本大爷的猜测。”迹部笑著收回蝠扇,向手冢挥了挥,“话说回来,你家的孩子真的是很能干呢……那天看到世子对待他的殷勤态度,我也大吃了一惊。”
  
  “我为什麽要相信你?”
  
  “因为将死之人说的话,通常都不会是谎言。”
  
  
  
  二十八回 完



之二十九 丹波屋
  
  
  
    “不二你怎麽了?正到紧要关头,为什麽要拉我回来呢?”菊丸一脸哀怨地问道。由於不二的牵引而不能跟随自己意志移动的脚步在走廊光滑的地板上找不到使力点,眼看著离开会客室越来越远,他像被母亲硬拖著离开祭典的孩子一样发出不情愿的抗议。
  
   不二任由身後的哀号由悲愤转为凄然,只是笑吟吟地把菊丸牵到藩主大人的接待区域之外。一直到侧屋附近的外廊上,他才放开了菊丸的手。
  
  “呐,英二,我们留在那里的话,会妨碍他作出决定的吧。” 
  
  “谁?什麽决定?”
  
  “英二,手冢桑和迹部,他们总要有一个了结……”看到菊丸能够同时激发怜爱之情和恶作剧之心的表情,不二笑著摸了摸那一头火红色的发。
  
  定睛望向外面逐渐升高的暖阳,他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一如此刻隐藏在屋檐的阴影中、转瞬即逝的笑脸。
  
  
  
  
  不二眨了眨眼睛,把目光从泛著海蓝色泽的天际收回来,头顶上不再是藩邸的八角屋檐,变成了一整排卷起在门楣上的竹帘子。红色的流苏一阕连著一阕,在微风中飘逸成一片浪。敞廊外的庭院里,精心修剪的团松招展枝叶,如同在纸伞下极力舒展著身体的京都舞姬。
  
  由雅致的拱桥与开放式的观众席连接起来的舞台,像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方形木斗。带著面具的舞者手持金箔纸做成的柳条形打枝,在鼓手敲击出悠然沈缓的节奏中挥舞著华丽的长袖。身後的背景是一轮血红的长日,将鬼面衬托得异常庄严而诡异。放眼四周,所有在场的观众皆是一本正经地肃然而坐,就连满目五彩斑斓的衣袍和光鲜亮丽的锦扇也因为能剧(1)拖沓沈闷的节奏而变得压抑起来。
  
  跟著手冢一起应赴德川赖房的邀约,是在迹部景吾突然来访的数日之後。被邀请的还有很多身居江户的大名和一些官职较高的旗本,满满当当塞了一整片庭院。沈寂了一个冬天的江户,也将在春色初至的时节迎来各种社交和官职变动的活跃期。
  
  虽说是在水户藩的藩邸,其实真正的主角还是即将上京接受敕任的世子家光。和赖房一起坐在上位的未来将军一身沈稳的橄榄色唐丝纹服,胸襟和衣袖上的金色御葵纹赫然而现。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父亲的伴随以独立的身份加入大名们的宴席,这也是父亲秀忠的意思,在上洛前应该让幕府的中流砥柱们开始熟悉向家光而不是秀忠恭敬行礼。
  
  所以时刻处在众人各种各样注视中的家光只能偶尔把紧绷到僵硬的脸转向身边的小叔,低声抱怨几句,或者询问戏台上的能剧到底什麽时候可以结束。或者佯装若无其事地环视全场,在大名、旗本以及随同他们的家臣众中寻找某个身影──在靠近东面敞廊的位置,独树一帜的茜草色发辫,海水蓝的直垂衣,雪白绳结上的丝线从刀鞘垂落在榻榻米上。不知是面向著舞台还是端坐於跟前的主公大人,那张侧脸带著不自觉的笑意。
  
  试图将遇袭那天面无表情地将刀鞘劈向自己的不二周助重叠上去,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此刻与世无争的少年,和记忆中眼中只剩下绝望的刽子手……家光叹了一口气,不敢向一个方位停驻视线过久的他把注意力又移回到台上的能剧演员。
  
  “你看,忠长和迹部还是那麽招摇啊。”这时赖房用折扇遮住嘴说道。
  
  家光向敞廊另一边看去,从小得到母亲娇宠天天以华丽衣裳示人的弟弟忠长以及富冠一方的迹部家当主一如既往地散发著高调的气息。家光不以为然地笑笑:
  
  “小叔,你知道吗,飞蛾总是扑向火焰时才最漂亮。”
  
  随著一阵急鼓,舞台上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高潮。化身为厉鬼向情人复仇的女子换上了血红的衣衫,衣摆飞卷起地面上的绢纸花瓣,妖豔凄厉的舞姿与先前判若两人。因为仇恨和悲伤而扭曲的肢体,惨白面具豔红嘴唇,这个画面像一道惊雷一样震醒了在座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在家光独立初涉政治舞台的宴会上竟然会安排这样激烈凄惨的一幕。
  
  “呐,手冢桑,好像很有趣呢。”不二向前挪了两步,靠近家主身边小声笑道。
  
  手冢偏过眼望他。
  
  不二的视线并没有跟随著台上能面舞者的凄豔姿态,而是落在周围那些纷纷收起锦扇、面露异色的人们身上。“你看,一幕戏剧就能让他们如坐针毡,不是比女孩子还胆小麽?”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著一个鬼,所以会感到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情。”手冢用眼角睨了一眼笑眯眯的不二,从这个孩子洁净无垢的眼睛里看过去,满院心怀著各自的城府、忙著为不确定的未来计较得失的人群也许真的是如同笑话一样的吧。
  
  “那麽手冢桑呢?你怕吗?”
  
  “我怕的是你心里的鬼。”
  
  “我心里没有什麽鬼,要是真有什麽东西的话,也只有手冢桑而已啊。”没有去细细体会藏在手冢话语里的弦外之音,不二只当他是在玩笑。
  
  手冢的脸色冷却几分,转眼看向上位的世子,与不二年龄相仿的家光已然威仪具现。自从去年二条城里的一面之缘之後,这位年轻的上样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适应著江户城和幕府。离世子不远的地方,青朽叶的上衣,一丝不苟的表情,稳若磐石的坐姿,比一般的剑尺寸要大一号的风林火山散发著不容人忽略的气势──真田弦一郎的身影让迹部景吾的那些话再度萦绕於手冢的耳边。现在的局势敌友莫辨一片纷乱,想要置身事外已经再没有可能了。如果迹部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田在等待一个时机,手冢在此时舞台上传来的惊心动魄的鼓声中已经听到了某种渐渐临近的预告。
  
  视线移回身边,是不二正在出神的脸庞。他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深注。清澈的浅瞳游移在舞台周围,思绪却已然飘忽到远处。比起真田的嫌疑,其实真正让手冢始料未及的是连不二也被牵涉其中。至於这个孩子与世子的种种因缘际会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来收场,手冢已经不敢去作任何猜测。曾经出自千岁千里口中的一个玩笑,如今倒像是噩梦一样猛然间跳脱在眼前……
  
  当初不顾一切地把不二束缚在身边,把这个挥剑无数次却依然对这个世界心怀懵懂的学徒变成了自己的侍童,总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以永远守护他。这样的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吗?
  
  手指在衣袖下面握紧了折扇──跟习惯不尽相同的触觉正在提醒著手冢,这柄新换过的扇子似乎并不怎麽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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