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 by 绝小娃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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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心忱吼乖！〃
〃没有？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素。。。。。。〃心忱看情形不好，急忙往屋子里逃，鹤心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
〃奶奶！阿爸要打心忱啦！〃鹤心什么也没做，已经被心忱讲得如杀人凶手一般。〃谁敢打你！〃金妈妈走出来，一把将心忱从鹤心怀里抱走，抚摸着心忱的脑袋说，〃心忱哪，你阿爸为什么要打你啊？〃
鹤心抢先道：〃他刚刚拿了阿爸的烟袋了，我怕他又把东西弄坏了。。。。。。〃
老金从孩子手里拿过烟袋，护短道：〃不就一个烟袋么，没事的，我就喜欢给我孙子玩。〃说罢，将烟袋衔在嘴里。
〃阿爸啊，我拿爷爷的烟袋烧蚂蚁来着。。。。。。我把好多蚂蚁放在烟袋里，然后一点火。。。。。。〃
老金一口把烟袋喷了出来。。。。。。
鹤心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心忱，谁准你杀生来着？以后你要再残害无辜生灵，我定不饶你！〃
见鹤心说得严肃，心忱点了点头。
07
晚上，父子俩在一个盆里洗了脚，鹤心安排心忱睡下，自己又去跟父母道了晚安，才回到屋子里。
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平静，再没有纷争迫害，虽然也没有激情。每个月，京城都会寄银子来，鹤心心里知道，不是韩萧就是惜暮寄来的，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感激。
〃阿爸，你还不来陪我睡觉！难道又在想阿妈了？〃心忱大声嚷嚷着。鹤心回头瞪了他一眼，这孩子现在跟他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脸皮又厚，很像当年的厉忱。心忱见父亲瞪他，涎着脸笑了一下，鹤心也无法再保持严肃，笑了起来。
〃阿爸啊，阿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心忱有些困了，说话也含糊了。
孩子一天天大了，总是吵着要妈妈，鹤心有些烦闷，但孩子的问题不能马虎，于是他说：〃你阿妈在很远的地方，等他要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见你。〃
〃哦。。。。。。阿妈是不是不喜欢心忱啊。。。。。。〃
想到厉忱那些绝情的话语，再看看心忱越来越像厉忱的脸，鹤心叹了一声：〃阿妈怎么会不喜欢心忱呢。。。。。。阿妈只是。。。。。。〃
心忱睡着了，鹤心却睡不着，白天人多的时候，自己可以装作忘记了他，可是现在。。。。。。思念像潮水一样袭来，那个人皮皮地笑着的样子，仿佛印在鹤心脑中，怎么也擦不掉。他的威武，他的英俊，他的钟情，他的决绝。。。。。。各种各样的面孔重合成一个让鹤心郁闷到发疯的名字──厉忱啊。。。。。。
厉忱，你早忘了我了吧，可是。。。。。。可是我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你。。。。。。
后半夜，鹤心迷糊着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鹤心一下惊醒，却见心忱大声哭着：〃阿爸。。。。。。好疼。。。。。。肚子好疼啊。。。。。。〃
鹤心急忙拨亮了灯，只见心忱满头是汗，捂着肚子滚来滚去。
〃心忱！心忱你怎么了？〃鹤心吓坏了，他安慰儿子说，〃阿爸现在就去请大夫，你躺着别动！〃
老金和金妈妈听见声音也都披衣服跑了进来，鹤心让爸爸妈妈照顾儿子，自己跑出去请大夫。
当鹤心请了大夫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心忱已经昏厥过去，不断抽搐的孩子让鹤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带着哭音问大夫：〃孩子怎么了？〃
〃小儿痛风吧，我先开几副药让孩子吃一下。〃大夫的话让鹤心多少定了点心。
没想到心忱这场病却来得格外凶猛，吃了两天药后，不仅没见好，反而人都脱了相，鹤心心疼得要命，再问大夫，大夫却说孩子恐怕够戗了，他的脉象与常人不太一样，从没见过这样的病来着，他也没有办法。鹤心急得口舌生疮，却没有办法，只能眼见着孩子一天比一天不好。
这日，心忱又抽搐了一回，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金妈妈急得直哭，鹤心却将爸爸妈妈请了出来：〃阿爸阿妈，心忱的病恐怕其它医生都治不好了，我想去找当年为他接生的澄澈公子，那位公子是个仙人，可以起死回生的，如果找到他，一定能治好心忱的！〃
阿妈此时一听有人能治心忱，赶忙说：〃你快去找他吧！〃鹤心点头道：〃他是我韩萧哥哥的好朋友，我去找他，一定能把心忱救回来的！阿爸阿妈，烦劳你们在家帮我照看孩子，我一定快去快回！〃
带上几年来攒的钱，带上阿妈给他准备的干粮，鹤心又看了一眼儿子，踏上了寻医之路。
当日与松语负气别了厉忱，鹤心离开青龙城已经三年。
依然是当年繁华的街市，依然是当年热闹的人群，只是鹤心无心耽溺于景色，一心只想见到韩萧哥哥，找到澄澈公子。
当年的韩府没有变化，韩林在时就甚为简朴，韩萧又不喜铺张，所以门前只一对洁白石狮，一个老家人正在打扫庭院。
看到这府邸，鹤心想起了父亲，心中难免一阵悲伤，他下了马来，旬日奔波和精神紧张让他疲累不堪，从马上下来就是一阵晕眩。
鹤心定了定神，走到老人家面前；〃烦劳老人家通禀一声，就说金鹤心前来拜访韩萧哥哥。〃
老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很累吧，先在门前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回一声。〃
鹤心谢过老人，坐在阶前等待，片刻工夫，老人从门里出来道：〃我们公子说。。。。。。他不想见你，让你回去。〃
〃什。。。。。。什么？〃鹤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萧哥哥不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老人家，我有要事要找哥哥，求他不要再逗我了，我真的是有生死攸关的急事啊！〃
老人叹了一声：〃孩子啊，你是不是二公子啊。。。。。。〃
鹤心一愣，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点头道：〃对啊，韩林正是先父！〃
老人摇摇头：〃怪不得我刚刚看你面熟呢。。。。。。二公子，公子好象对你有什么看法，他好象很生气很难过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不见你呢。。。。。。〃
〃不可能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老人家，那澄澈公子呢？你告诉我澄澈公子住在哪里？〃
〃你是说前些年跟公子回家的那位澄澈公子么？他三四年前说回去找他师父来着，以后就再没来过咱家了。二公子。。。。。。二公子你怎么了？来人哪，有人病倒了！〃
鹤心再次醒来的时候，韩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见鹤心醒了，他眼神里的关切只一闪就变成了寒冷。
〃金鹤心，你来干什么？〃韩萧的声音冷冷的。
鹤心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韩萧那么好的人不会对他冷淡。但现在他根本无心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急切地问：〃哥哥。。。。。。我要找澄澈公子。。。。。。心忱生病了。。。。。。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你找澄澈？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没准他已经得道成仙了呢。。。。。。〃
〃哥哥求求你了。。。。。。告诉鹤心吧。。。。。。鹤心并不知道哥哥为了什么这样讨厌鹤心，但心忱。。。。。。心忱是无辜的，哥哥也知道当年我为了心忱吃了多少苦头，孩子现在长大了，会说话了呢，我好不容易有了点指望，可现在。。。。。。哥。。。。。。如果你哪里怨我，就是想杀我也行，求你告诉我澄澈公子的下落好吗？治好了心忱，鹤心一定回来请罪！〃鹤心说着竟从床上滚到地上，跪下磕起头来。韩萧心地本来很好，先前见鹤心病倒已经有些不忍，如今见他孩子病了急成这样，也知道这孩子原比他命还重要，心也就软了。
〃你起来吧，澄澈和我。。。。。。已经不再是朋友了，但。。。。。。但我知道他在哪。〃韩萧本来想要支使鹤心自己去的，但见鹤心几乎站都站不稳，又不忍了，说道：〃你且睡吧，明日一早，我和你同去。〃
鹤心急忙拜谢，韩萧却道：〃我这样做，是看在爹爹和心忱的份上，生你的那个娘，我可没有原谅他。。。。。。〃
鹤心一愣，明白他已知道了身世的真相，心道：他竟没有见死不救，心却还是热的，他说不原谅，但肯带自己去找澄澈，不已经是帮了大忙么？这样想着，鹤心道：〃哥哥，虽然子不言父，更莫提父过。鹤心并不知道几位老人的恩怨纠缠。但鹤心愿意代死去的爹爹向哥哥致谢，谢谢哥哥援手救我心忱。。。。。。〃见鹤心这样，韩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也累了，赶快歇息吧。〃鹤心本想连夜而行，又觉得实在支持不住，更何况也没有要人家韩萧连夜陪伴自己的道理，所以点了头，去床上睡了。
韩萧走出屋来，一股愁绪涌上心头：〃澈啊，你还在苦楝海中的小小草庐吗？我们可有多久没见了呢。。。。。。〃
鹤心韩萧在路上不敢耽搁，从青龙城到苦楝海还有多日的路程，鹤心只恨不能生出双翼，韩萧却不敢让他太为劳苦。两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林中，即使这样，鹤心仍嫌太慢。
又到仲秋，楝叶铺在地上，踩上去沙沙作响。久无人访的澄澈打开房门，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澄澈的脸上并无惊讶，他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对二人点点头：〃进来吧。〃
鹤心走进屋去，韩萧路过澄澈身边时，澄澈轻声道：〃久违了，萧。。。。。。〃
韩萧回过头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了澄澈眼睛里的泪水。
〃你们是来问孩子的事吧？〃鹤心还没开口，澄澈先道。
〃公子，你既然知道，就救我心忱一命吧！〃鹤心满怀希望地看着澄澈。
〃可惜，我救不了。〃
〃什。。。。。。什么？〃鹤心没料到，到澄澈这又碰到个钉子。
〃鹤心啊，我早跟你说过，这孩子将来必会与你有一番生离死别，如今，时候到了。〃
〃不！公子！公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如果。。。。。。如果不行，拿我的命去换哪？你一定有办法救心忱的！〃鹤心说着又跪下来，澄澈伸手拦住他道：〃没用的。我救不了他的，如果你不相信，就去找别人问问。〃澄澈看了韩萧一眼道，〃你们走吧，不要打扰我清修，我本来想要躲着你们，又知道总躲不过的，不如跟你们说明白了的好。〃
鹤心头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澄澈身上，只以为找到澄澈就找到了希望，心忱就一定能活的，但谁想到澄澈居然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鹤心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澄澈起身要走，韩萧忽然道：〃澄澈，你这样，清修与不清修，又有什么用处！〃
澄澈回过头来，凄美的笑容在脸上如花绽放：〃你终于肯说话了？〃
〃是。多年来，我始终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现在，我想通了。人生只要淋漓尽致，怎样自在畅快，就怎样进行！我心里始终是有鹤心的，但因为那些往事纠结，我既惦记着他，又不能放下仇恨，这次陪他同来，我倒想通了许多。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让上一代人受到了沉重的折磨，鹤心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我和他再勾心斗角，那么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你也一样，你未必不对他们父子有恻隐之心，现在却因为你所谓的清修而不肯救他一命，你知道么，如果那孩子有了什么事，鹤心的命也就完了，什么样的清修能比得上救两条人命呢！〃
澄澈拍掌道：〃韩萧，说得好！你吻我一下，我就救他！〃
韩萧刚刚还慷慨激昂，这句话出来，又看着澄澈脸上阴晴不定的光芒，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见韩萧发窘，澄澈厉声道：〃韩萧，这就是你的兄弟情谊，这就是你的潇洒自在！不过都是虚伪的话罢了！你心里未必没我，只因为那些教条礼义，而不敢吻我了罢！哈哈，这世上的都只会说人而已。。。。。。唔。。。。。。〃韩萧未等他将话说完，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一吻既浓又长，鹤心诧异地抬头看着哥哥，心中感动：〃哥哥真是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话说回来。。。。。。这也做得有些过了。。。。。。不是说了吻一下就好么？〃
将澄澈放出来，他兀自轻喘着，眸子里早没了刚才的霸道，却变得像只小羊一般温顺。
韩萧本想再说些什么，低头看到鹤心诧异的眼神，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你不是说。。。。。。〃
澄澈轻轻挣出韩萧怀抱，小声说：〃我。。。。。。我既说了，自然算话的。这孩子。。。。。。孩子并不是生病，而是天生劫数。如果有父亲母亲的爱就可以护佑他闯过此劫。其实只须寻常药石就能医好，鹤心啊，我早准备了药方。。。。。。〃说着，自怀里拿出个方子来，交给鹤心，〃只是这药引子不好找的，要父母鲜血混成一剂，喂孩子服下，然后再按我这方子吃几副药，理一理也就好了。〃
〃父。。。。。。父母。。。。。。〃鹤心只觉得一个头涨出两个大，厉忱啊。。。。。。他曾经说过，不许自己再去见他，曾经说过永远都不相见之类的话啊！
澄澈见他犹豫，续道：〃鹤心，你一定要在一个月内给孩子把药吃下，除去路程，时间已经不多，你可一定要抓紧，晚了就来不及了！〃
鹤心听了，急忙谢过澄澈，拿了方子就出了门。韩萧见鹤心出去牵马，回身对澄澈道：〃澈。。。。。。多谢！〃
有多少年没有听他叫自己澈了？澄澈神思一阵恍惚。
〃待我们救了心忱，我再回来谢你！〃说罢，韩萧与鹤心策马而去，澄澈却紧捂着心口，顺着门框缓缓地滑了下来，手上原本白皙漂亮的肌肤隐隐泛出淡青。。。。。。萧，也许来不及了，我也许等不到你来看我了。。。。。。你说的对，我就是清修千年，每日里在这无有人烟的地方消耗生命又有什么用呢？我每天都在思念你，倒不如用剩下的岁月去赌。。。。。。我赢了。。。。。。有了你的这个吻，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
真的等在厉忱宫外的时候，鹤心才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紧张。韩萧去里面送信了，厉忱呢？他会见自己么？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正胡乱想着，见韩萧出来道：〃鹤心啊，陛下说在暖阁见你，让你一个人进去。〃鹤心点点头，朝曾经的住处走去。
穿过画堂，绕过莲池，每走一步都向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紧张、期盼、畏惧。。。。。。多种情绪混在一起，让鹤心百感交集。
终于来到门前，鹤心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梨花木桌前，厉忱手里端着一杯凉掉很久的茶，手却在微微颤抖。
〃陛下。。。。。。〃鹤心跪拜下去。
〃鹤心。。。。。。〃
熟悉的一声鹤心让两个人同时哽住了喉咙。。。。。。
鹤心抬起头来，他的视线对上了厉忱的眼睛，深切如海的情感却无声无息地在两人中间滑过。。。。。。
〃起来吧。〃厉忱的声音依然温柔，依然充满磁性。
鹤心站起来，厉忱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暖阁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鹤心不知道小樘是不是每天都在打扫。
〃喝水吗？〃厉忱问。
〃草民并不敢。。。。。。〃
〃鹤心。。。。。。〃
〃喝。〃
厉忱的唇角微微地仰起来，他为鹤心倒了一杯热茶，鹤心端过来，喝了一口。
〃这许多年，你好吗？〃
〃还可以。我并没有和松语在一起。〃
〃我知道。〃
沉默像一条汹涌的河，厉忱在河的左岸，鹤心在河的中心。
〃孩子的事我听说了。〃厉忱淡淡道。
〃陛下的意思呢？〃
〃如果你坚持认为我是孩子的父亲，那么我会帮你。〃
〃啊？〃鹤心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最为难过的一关，竟如此轻松地攻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每一天。。。
